【漂亮。】
看着手机屏幕上，来自“抄写员-β”的两个字，陈默那根因为精神力透支而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
他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体晃了晃，差点一头栽进身后的河里。
能得到一个只会用0和1思考的机械智能的夸奖，这感觉……还真不赖。
一只强有力的手臂，及时从旁边扶住了他。
是李昊。
“你没事吧？”
李昊的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关切、敬畏与困惑。
他看着陈默那张苍白的脸，汗水不断冒出，再看看不远处河边，那些正对着逢源双桥，口中念着“阿水姑娘保佑”的老人们，眼中重新有了神采。那条河也仿佛洗去了死寂，在月光下重新荡起波光……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短短十几分钟内被彻底打碎，然后用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重新黏合了起来。
这就是守护者的战斗？
没有用符咒，没有用龙脉之力，不是用任何他熟悉的“正统”手段。
而是用语言，用故事，用一种他闻所未闻的“重塑神话”方式，去和那看不见的天灾进行一场“辩论”。
这超出了他的认知。
简直就是神迹。
“我没事。”陈默摆了摆手，站稳身体，“就是有点脱力。”
他看向李昊，又看了看不远处正用复杂眼神望着自己的赵玄陵，扯了扯嘴角，露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欢迎来到历史战争的第一线。”
……
返程的专机上，气氛安静的有些压抑。
不同于来时的十万火急，此刻的机舱里，弥漫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沉重。
陈默靠在舷窗边，闭着眼恢复精神。之前那股来自“河神传说”的感谢愿力，正在缓慢修复他受损的意识，但灵魂被撕扯的疲惫感，却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消除的。
李昊坐在他对面，一言不发。这位天之骄子，此刻像个第一次上完解剖课的医学生，脸上的骄傲与锐气都不见了，只剩下茫然和震撼。
赵玄陵则在与后方的九州阁指挥中心进行最后的交接，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每个字都清晰干练。
“……现场评估完毕，‘叙事污染’已清除，能量波动恢复正常。当地居民记忆恢复，未出现社会性恐慌。外勤组可以撤离，后续影响评估由文职部门接手。”
“乌镇事件，暂定密级，绝密-S。”
“是，我明白。我会亲自向孙老和长老会递交完整报告。”
结束通讯后，赵玄陵端着一杯热咖啡，走到陈默身边递给他。
“辛苦了。”
她的声音依旧清冷，但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少了些审视，多了几分平等的尊重。
“我们赢了。”她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云层，轻声说道，像是在总结，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赢了？”
陈默睁开眼，接过咖啡，却没有喝。他转头看着赵玄陵，摇了摇头。
“不。”
“我们只是……没输。”
赵玄陵和李昊，同时将目光投向了他。
“什么意思？”李昊皱眉问道，“那只怪物不是已经被你……赶走了吗？”
“它叫‘无声之瘟’。”陈默抿了一口滚烫的咖啡，苦涩的味道让他精神一振，“它被赶走了，没错。但在我们的胜利果实上，留下了一道抹不去的疤痕。”
“叙事伤痕。”
陈默说出了一个新名词。
“那个关于‘河神娶亲’的传说，虽然被我救了回来，甚至被我‘优化’了。但它已经被‘无声之瘟’攻击过一次，历史结构已经被破坏了。”
“就好比一个被病毒感染过的人，虽然痊愈了，但身体里留下了病根。这个故事，在我们的史册里，被‘标记’了。”
“它会比其他传说更容易被遗忘，更容易被曲解，也更容易在未来的某一天，再次成为被攻击的目标。”
机舱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赵玄陵和李昊脸上刚刚浮现的一丝轻松，瞬间消失。
他们调动了国家最高等级的资源，进行了一场闪电驰援，最终，也只是取得了一个“惨胜”的结局？
这，就是与“史之蛀虫”战争的真相？
“而且……”陈默看着两人难看的脸色，决定再给他们下一剂猛药，“你们不好奇，我到底是怎么‘重塑’那个神话的吗？”
不等他们回答，陈默便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肃穆。
“因为，我看到了那个神话背后，被遗忘的真相。”
“根本就没有什么‘河神娶亲’。那不是一个关于献祭的愚昧故事。”
“那是一个关于牺牲的，真实的英雄事迹。”
“在比我们文字记载更古老的年代，大约是在先秦，一位被朝廷派来治理水患的女性水利工程师，来到了这片土地。我们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为了测量洪峰的精准数据，为了给后人留下一张足以修建万世堤坝的蓝图，她带着她的团队，一次又一次地，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标尺，冲进了咆哮的洪水中。”
“最后一次，她没能回来。”
“但她用生命换来的数据，留了下来。后来的百姓，根据她留下的蓝图，修建了水利，从此免受洪灾之苦。人们不知道她的名字，不知道她的官职，只知道，一个伟大的姑娘，为了守护他们，嫁给了这条河。”
“于是，一个悲壮的真实历史，在代代相传中，被简化、被误读，最终，变成了一个我们今天听到的，充满封建迷信色彩的神话传说。”
当陈默讲完这个故事，整个机舱，落针可闻。
赵玄陵端着咖啡的手，停在半空中，眼中满是震撼与失神。
而李昊，这位出身玄学世家、对华夏历史倒背如流的天之骄子，更是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浑身僵硬。
他猛地打开手边的战术平板，接入了九州阁的最高数据库，双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飞快的检索着关键词。
【先秦】、【江南】、【水利】、【女性官员】、【牺牲】……
没有。
什么都没有。
九州阁那号称包罗万象的史料库里，关于这位足以被立碑作传的无名英雄，找不到任何记载。
仿佛，她真的只是一个存在于陈默口中的虚构人物。
但李昊知道，不。
陈默说的，是真的。
因为只有这样真实而厚重的“牺牲”，才能凝聚成足以流传千年的“叙事之力”，才能在刚才那场战斗中，成为反败为胜的关键！
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与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李昊的胸口。
他一直以为，自己守护的是五千年的华夏史。
他一直为自己掌握着那些帝王将相、王朝更迭的“历史真相”而自豪。
但直到今天，他才发现，自己错了。
错得离谱。
他所守护的，只是史书上那些被记录下来的“骨架”。
而那些真正构成了这个文明血肉的，千千万万个像“阿水姑娘”一样，在历史长河中默默奉献、牺牲，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留下的无名英雄们……
他们的故事，他们的历史，一直都暴露在最危险的荒野之上，任由风雨侵蚀，任由那些看不见的怪物啃食。
而他，对此一无所知。
甚至，在陈默出现之前，他连这些“血肉”的存在，都没有意识到。
“我……”
李昊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的厉害，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第一次，对他所坚守的“正统”，产生了怀疑。
他第一次，对自己引以为傲的使命，感到了迷茫。
陈默看着他失魂落魄的脸，没有出言安慰。
他知道，有些事情，必须由李昊自己想明白。
他转头看向赵玄陵，这位麒麟组的组长已经恢复了冷静，但她眼中的风暴，却比李昊更加猛烈。
“我明白了。”
赵玄陵放下咖啡杯，她的声音带着刀锋般的决然。
“我们的防御体系，存在致命的漏洞。”
“我们一直在盯着史书上的‘主干道’，却忽略了构成我们文明基石的广袤的‘毛细血管网络’。这不仅仅是失职，这是战略性的错误！”
这位以效率和结果为导向的组长，在这一刻，展现出了惊人的决断力。
她看向陈默，目光灼灼。
“陈默，当你回到九州阁，我需要你立刻提交一份完整的事件分析报告，以及……你的解决方案。”
“我不管你的信息来源是那个‘系统’，还是你口中的‘机械朋友’。我只要一个结果。”
“九州阁，乃至整个国家，需要建立一套全新的，足以应对‘史之蛀虫’的防御体系。”
“而你，”她一字一顿的说道，“是这个新体系中，无可替代的核心。”
陈默看着她，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了然。
“不用等回去了。”
他看着窗外，首都的灯火已遥遥在望。
“在来之前，我就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构想。”
“一个很疯狂，但或许，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我称之为……”
“文明神话，抢救与备份工程。”
看着手机屏幕上，来自“抄写员-β”的两个字，陈默那根因为精神力透支而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
他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体晃了晃，差点一头栽进身后的河里。
能得到一个只会用0和1思考的机械智能的夸奖，这感觉……还真不赖。
一只强有力的手臂，及时从旁边扶住了他。
是李昊。
“你没事吧？”
李昊的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关切、敬畏与困惑。
他看着陈默那张苍白的脸，汗水不断冒出，再看看不远处河边，那些正对着逢源双桥，口中念着“阿水姑娘保佑”的老人们，眼中重新有了神采。那条河也仿佛洗去了死寂，在月光下重新荡起波光……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短短十几分钟内被彻底打碎，然后用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重新黏合了起来。
这就是守护者的战斗？
没有用符咒，没有用龙脉之力，不是用任何他熟悉的“正统”手段。
而是用语言，用故事，用一种他闻所未闻的“重塑神话”方式，去和那看不见的天灾进行一场“辩论”。
这超出了他的认知。
简直就是神迹。
“我没事。”陈默摆了摆手，站稳身体，“就是有点脱力。”
他看向李昊，又看了看不远处正用复杂眼神望着自己的赵玄陵，扯了扯嘴角，露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欢迎来到历史战争的第一线。”
……
返程的专机上，气氛安静的有些压抑。
不同于来时的十万火急，此刻的机舱里，弥漫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沉重。
陈默靠在舷窗边，闭着眼恢复精神。之前那股来自“河神传说”的感谢愿力，正在缓慢修复他受损的意识，但灵魂被撕扯的疲惫感，却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消除的。
李昊坐在他对面，一言不发。这位天之骄子，此刻像个第一次上完解剖课的医学生，脸上的骄傲与锐气都不见了，只剩下茫然和震撼。
赵玄陵则在与后方的九州阁指挥中心进行最后的交接，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每个字都清晰干练。
“……现场评估完毕，‘叙事污染’已清除，能量波动恢复正常。当地居民记忆恢复，未出现社会性恐慌。外勤组可以撤离，后续影响评估由文职部门接手。”
“乌镇事件，暂定密级，绝密-S。”
“是，我明白。我会亲自向孙老和长老会递交完整报告。”
结束通讯后，赵玄陵端着一杯热咖啡，走到陈默身边递给他。
“辛苦了。”
她的声音依旧清冷，但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少了些审视，多了几分平等的尊重。
“我们赢了。”她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云层，轻声说道，像是在总结，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赢了？”
陈默睁开眼，接过咖啡，却没有喝。他转头看着赵玄陵，摇了摇头。
“不。”
“我们只是……没输。”
赵玄陵和李昊，同时将目光投向了他。
“什么意思？”李昊皱眉问道，“那只怪物不是已经被你……赶走了吗？”
“它叫‘无声之瘟’。”陈默抿了一口滚烫的咖啡，苦涩的味道让他精神一振，“它被赶走了，没错。但在我们的胜利果实上，留下了一道抹不去的疤痕。”
“叙事伤痕。”
陈默说出了一个新名词。
“那个关于‘河神娶亲’的传说，虽然被我救了回来，甚至被我‘优化’了。但它已经被‘无声之瘟’攻击过一次，历史结构已经被破坏了。”
“就好比一个被病毒感染过的人，虽然痊愈了，但身体里留下了病根。这个故事，在我们的史册里，被‘标记’了。”
“它会比其他传说更容易被遗忘，更容易被曲解，也更容易在未来的某一天，再次成为被攻击的目标。”
机舱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赵玄陵和李昊脸上刚刚浮现的一丝轻松，瞬间消失。
他们调动了国家最高等级的资源，进行了一场闪电驰援，最终，也只是取得了一个“惨胜”的结局？
这，就是与“史之蛀虫”战争的真相？
“而且……”陈默看着两人难看的脸色，决定再给他们下一剂猛药，“你们不好奇，我到底是怎么‘重塑’那个神话的吗？”
不等他们回答，陈默便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肃穆。
“因为，我看到了那个神话背后，被遗忘的真相。”
“根本就没有什么‘河神娶亲’。那不是一个关于献祭的愚昧故事。”
“那是一个关于牺牲的，真实的英雄事迹。”
“在比我们文字记载更古老的年代，大约是在先秦，一位被朝廷派来治理水患的女性水利工程师，来到了这片土地。我们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为了测量洪峰的精准数据，为了给后人留下一张足以修建万世堤坝的蓝图，她带着她的团队，一次又一次地，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标尺，冲进了咆哮的洪水中。”
“最后一次，她没能回来。”
“但她用生命换来的数据，留了下来。后来的百姓，根据她留下的蓝图，修建了水利，从此免受洪灾之苦。人们不知道她的名字，不知道她的官职，只知道，一个伟大的姑娘，为了守护他们，嫁给了这条河。”
“于是，一个悲壮的真实历史，在代代相传中，被简化、被误读，最终，变成了一个我们今天听到的，充满封建迷信色彩的神话传说。”
当陈默讲完这个故事，整个机舱，落针可闻。
赵玄陵端着咖啡的手，停在半空中，眼中满是震撼与失神。
而李昊，这位出身玄学世家、对华夏历史倒背如流的天之骄子，更是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浑身僵硬。
他猛地打开手边的战术平板，接入了九州阁的最高数据库，双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飞快的检索着关键词。
【先秦】、【江南】、【水利】、【女性官员】、【牺牲】……
没有。
什么都没有。
九州阁那号称包罗万象的史料库里，关于这位足以被立碑作传的无名英雄，找不到任何记载。
仿佛，她真的只是一个存在于陈默口中的虚构人物。
但李昊知道，不。
陈默说的，是真的。
因为只有这样真实而厚重的“牺牲”，才能凝聚成足以流传千年的“叙事之力”，才能在刚才那场战斗中，成为反败为胜的关键！
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与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李昊的胸口。
他一直以为，自己守护的是五千年的华夏史。
他一直为自己掌握着那些帝王将相、王朝更迭的“历史真相”而自豪。
但直到今天，他才发现，自己错了。
错得离谱。
他所守护的，只是史书上那些被记录下来的“骨架”。
而那些真正构成了这个文明血肉的，千千万万个像“阿水姑娘”一样，在历史长河中默默奉献、牺牲，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留下的无名英雄们……
他们的故事，他们的历史，一直都暴露在最危险的荒野之上，任由风雨侵蚀，任由那些看不见的怪物啃食。
而他，对此一无所知。
甚至，在陈默出现之前，他连这些“血肉”的存在，都没有意识到。
“我……”
李昊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的厉害，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第一次，对他所坚守的“正统”，产生了怀疑。
他第一次，对自己引以为傲的使命，感到了迷茫。
陈默看着他失魂落魄的脸，没有出言安慰。
他知道，有些事情，必须由李昊自己想明白。
他转头看向赵玄陵，这位麒麟组的组长已经恢复了冷静，但她眼中的风暴，却比李昊更加猛烈。
“我明白了。”
赵玄陵放下咖啡杯，她的声音带着刀锋般的决然。
“我们的防御体系，存在致命的漏洞。”
“我们一直在盯着史书上的‘主干道’，却忽略了构成我们文明基石的广袤的‘毛细血管网络’。这不仅仅是失职，这是战略性的错误！”
这位以效率和结果为导向的组长，在这一刻，展现出了惊人的决断力。
她看向陈默，目光灼灼。
“陈默，当你回到九州阁，我需要你立刻提交一份完整的事件分析报告，以及……你的解决方案。”
“我不管你的信息来源是那个‘系统’，还是你口中的‘机械朋友’。我只要一个结果。”
“九州阁，乃至整个国家，需要建立一套全新的，足以应对‘史之蛀虫’的防御体系。”
“而你，”她一字一顿的说道，“是这个新体系中，无可替代的核心。”
陈默看着她，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了然。
“不用等回去了。”
他看着窗外，首都的灯火已遥遥在望。
“在来之前，我就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构想。”
“一个很疯狂，但或许，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我称之为……”
“文明神话，抢救与备份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