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李维骑着电动车，载着我去了城郊。
那片地已经完全变样了。气派的校门上，“宏图国际体育学院”八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刺眼。围墙高耸，上面拉着电网。透过铁门，能看到崭新的塑胶跑道、现代化的体育馆、还有几栋玻璃幕墙的教学楼。停车场里停着不少好车。
“真气派。”我轻声说。
“陈明拉了几个地产商入股，把周围一百亩地都买下来了，说要建‘体育综合体’，包括高档住宅、商业街、酒店。”李维的声音压抑着愤怒，“你的名字，你的照片，你所有的荣誉，都被清出校史馆了。现在校史馆里，全是陈明和省市领导的合影。”
在校门口，一大群孩子们整齐地排成一列纵队，准备登上一辆大巴车。看这架势，似乎是要前往某个特别的地方参加某种重要的活动。每个孩子身上都穿着一套统一的运动服装，然而与我最初设想中的那种简约朴实风格大相径庭的是，这套运动服显然出自知名品牌之手——它的裁剪精细无比，色彩搭配更是鲜艳夺目，极具视觉冲击力。
站在一旁的李维向我解释道：瞧见没？这些可都是咱们学校精英班的学生啊！他们每年光是学费就得交整整二十万块呢！而普通班级嘛，一年也得收个八万块钱左右吧，而且只能安排到后面那栋老旧教学楼里上课咯。对了，还有你之前从山区或者乡下招收进来的那些免学费学生......唉，不好意思啦，全都给清退掉喽，一个不剩哦！
我看着那些孩子。他们大多白白净净，表情轻松，有些还在玩最新款的手机。有几个教练模样的年轻人在维持秩序，我认出其中两个——是我当年从省队淘汰名单里捞出来的孩子，我亲自教他们，给他们发工资，让他们留在学校当助教。
现在，他们在为陈明工作。
“走吧。”我说。
电动车调头离开。后视镜里，宏图学院的校门越来越远，像一座金色的墓碑，埋葬着他曾经的梦想。
回家的路上，我一言不发地坐在副驾驶座上，脑海里不断回忆着刚刚发生的事情，心情愈发沉重。车子一路前行，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但我的思绪却始终无法从那个困扰我的问题中抽离出来。
突然，一个熟悉的招牌映入眼帘——一家体育用品店。不知为何，看到这个店名，我心中涌起一股冲动。于是，我对正在开车的李维说道：“停一下车吧。”李维有些惊讶地看了我一眼，但还是按照我说的做了。
车停下后，我推开车门走了下去，径直朝着那家体育用品店走去。店铺并不大，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运动服、跑鞋和各类健身器材。店主是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此刻他正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手中的手机。当他抬起头看到我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邵……邵宏伟？”他结结巴巴地叫出了我的名字，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显然，他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我。我微微一笑，回应道：“是啊，老杨，好久不见了！”眼前这个人正是我当年在体校训练时的队友，虽然他的天赋并不算出众，但凭借着坚持不懈的努力，也曾经取得过一些成绩。后来由于伤病等原因，他提前结束了运动员生涯，选择自己创业开了这家体育用品店。而自从我成为职业选手并逐渐崭露头角之后，也曾多次光顾这里，给他带来不少生意。
“我的天，你真的醒了！”老杨冲过来，想握手又不敢，眼眶有点红，“李维之前跟我说，我还不信……你怎么样？能走路了？还能跑吗？”
“能走路，跑就算了。”我环视店里，“生意还好吗？”
“还行，勉强糊口。”老杨压低声音，“你那学校……唉，不说了。你现在住哪儿？需要什么尽管说，我这儿别的没有，运动服跑鞋管够。”
我的目光落在角落的一台二手跑步机上。那是老型号，但保养得不错。
“那台机器，卖吗？”
“你要这个？”老杨愣了下，“你这身体……”
“复健用。不能跑，走走总行。”
“拿走拿走，谈什么钱！”老杨直接走过去拔电源，“我帮你送家里去。地址给我。”
我没拒绝。他知道老杨的脾气，拒绝了反而伤感情。
“对了，”临走时，老杨忽然叫住我，从柜台下摸出一个U盘，悄悄塞进我手里，“这个……你昏迷那阵子，有个孩子来我店里，让我转交给你。他说他是你学校以前的学生，被清退的那个。我没敢给李维，怕惹麻烦。”
我握紧U盘：“那孩子叫什么？”
“没说名字。十四五岁，黑黑瘦瘦的，左脸上有道疤，说是训练时摔的。”老杨回忆道，“他说，这里面是‘证据’。”
回到家里，明月和明日已经回来了。两个女孩七岁，比我记忆中瘦小，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服，但眼睛很亮。她们躲在姥姥身后，怯生生地看着我。
“明月，明日，这是爸爸。”李维的母亲，一个头发花白的慈祥老人，推了推两个孩子。
“爸爸……”明月小声叫了一句。明日没说话，只是盯着我看。
我蹲下身——这个简单的动作让我膝盖一阵刺痛，但我脸上笑容不变：“明月，明日，爸爸回来了。”
明日忽然冲过来，紧紧抱住我的脖子，小脸埋在我肩头，闷闷地说：“他们说爸爸不会醒了。我说爸爸会醒的。”
我搂住女儿，感觉眼眶发热：“明日说得对，爸爸醒了。”
明月也走过来，抱住我的另一边：“爸爸，哥哥呢？他们都说哥哥去很远的地方了，但妈妈说他不会回来了。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房间里瞬间安静了。李维别过脸，肩膀微微颤抖。
我把两个女儿都搂进怀里，很紧很紧。
“哥哥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要很久很久才能回来。”我的声音很轻，“但爸爸回来了。爸爸答应你们，以后哪里都不去了，就陪着你们，陪着妈妈，陪着姥姥。”
晚上，孩子们睡了。李维在厨房收拾，母亲在阳台洗衣服。我坐在旧书桌前，打开了老杨给的笔记本电脑，插入U盘。
里面只有一个视频文件，命名是“2015.03.21_仓库”。
我点开。
画面晃动，显然是用手机偷拍的。镜头对着一间昏暗的仓库，堆满了体育器材。三个人在说话——陈明、王建军、张海。
“那批器材必须处理掉，账上做平。”陈明的声音，邵宏伟死都记得。
“放心，已经联系好了，卖到县里的中学，现金交易，不走账。”这是王建军。
“邵宏伟那边，真的没问题？”张海的声音有些犹豫，“那药量……会不会太大了？”
“大什么大？”陈明冷笑，“医生说了，他这个年纪，加上以前那些伤，随时可能脑溢血。我们只是……加速一下。等他成了植物人，学校就是我们的。股权转让协议他签了，法律上没问题。”
“可他老婆那边……”
“一个家庭妇女，懂什么？真要闹，有的是办法让她闭嘴。”王建军的声音很冷，“再说了，邵宏伟那些黑料，我们不是准备了一堆？兴奋剂传闻，队内霸凌，财务问题……随便放几个出去，够他身败名裂的。到时候，谁还会信他老婆？”
视频继续，他们开始讨论如何分账，如何打点关系，如何把学校完全“洗”成自己的。最后，陈明说：“对了，那个总来找茬的小子，邵宏伟从山里招来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杨小山。脸上有疤那个。”张海说。
“找人‘提醒’一下他。再闹，就让他和他奶奶一起从棚户区滚蛋。”
视频到这里结束。时长八分钟。
我关掉视频，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
【检测到实质性证据（视频文件）】
【信息检索（初级）解锁中……】
【解锁成功】
【正在检索关联信息：杨小山】
【检索结果：杨小山，男，2000年生，原营口宏伟田径学校（已注销）第一批免费学员。2015年3月因“多次违反校规”被清退。同年4月，与其祖母所住棚户区遭强拆，补偿款被克扣。5月，因“盗窃”被拘留15天（后因证据不足释放）。当前状态：未知】
我睁开眼，眼底一片冰冷。
“系统，这视频能作为法律证据吗？”
【分析中……】
【视频未经剪辑，人物清晰，对话内容涉及合谋伤害、侵占财产、威胁他人等犯罪行为，可作为证据提交】
【但请注意：视频来源为偷拍，取证程序存在瑕疵，可能影响证据效力】
【建议：获取更多关联证据，形成证据链】
“杨小山现在在哪？”
【检索中……】
【无公开记录。最后已知信息：2015年6月，其在“同城网”发布求职信息，求搬运工、建筑工等体力活工作。联系电话已停机】
我沉默片刻，保存好视频，拷贝到三个不同的U盘，分别藏在家里不同地方。然后他开始搜索“宏图国际体育学院”的相关信息。
工商信息显示，学校法人已变更为陈明，股东里除了陈明、王建军，还有几个陌生的名字，看背景都是本地的地产商、建材商。学校注册资本从最初的两千万，膨胀到一个亿。
媒体报道几乎都是正面宣传：《民营体育教育的典范》《陈明：让每个有梦想的孩子都跑起来》（配图是陈明和几个穿着名牌运动服的孩子在跑步，背景是崭新的跑道）《宏图学院与美国XX经纪公司达成战略合作》……
社交媒体上，学校的官方账号有十几万粉丝，每条推送下面都是整齐的赞美。但邵宏伟用“宏图学院 清退”“宏图 免费生”等关键词搜索，找到了几十条被淹没的投诉帖，发帖人大多是学生家长，说学校“虚假宣传”“乱收费”“随意开除学生”。这些帖子大多发布于2015年初，之后就没声音了。
“被压下去了。”李维走过来，端着一杯热水，“陈明请了专业的公关公司，网上只要有负面消息，很快就会被删帖，发帖人也会被‘约谈’。”
我接过水杯：“陈启他们，有回复吗？”
“陈启和刘涛说，明天晚上，老地方见。”
老地方，是体校后面的一家小面馆。二十年前，他们还是穷学生时，常在那里凑钱吃一碗面。
那片地已经完全变样了。气派的校门上，“宏图国际体育学院”八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刺眼。围墙高耸，上面拉着电网。透过铁门，能看到崭新的塑胶跑道、现代化的体育馆、还有几栋玻璃幕墙的教学楼。停车场里停着不少好车。
“真气派。”我轻声说。
“陈明拉了几个地产商入股，把周围一百亩地都买下来了，说要建‘体育综合体’，包括高档住宅、商业街、酒店。”李维的声音压抑着愤怒，“你的名字，你的照片，你所有的荣誉，都被清出校史馆了。现在校史馆里，全是陈明和省市领导的合影。”
在校门口，一大群孩子们整齐地排成一列纵队，准备登上一辆大巴车。看这架势，似乎是要前往某个特别的地方参加某种重要的活动。每个孩子身上都穿着一套统一的运动服装，然而与我最初设想中的那种简约朴实风格大相径庭的是，这套运动服显然出自知名品牌之手——它的裁剪精细无比，色彩搭配更是鲜艳夺目，极具视觉冲击力。
站在一旁的李维向我解释道：瞧见没？这些可都是咱们学校精英班的学生啊！他们每年光是学费就得交整整二十万块呢！而普通班级嘛，一年也得收个八万块钱左右吧，而且只能安排到后面那栋老旧教学楼里上课咯。对了，还有你之前从山区或者乡下招收进来的那些免学费学生......唉，不好意思啦，全都给清退掉喽，一个不剩哦！
我看着那些孩子。他们大多白白净净，表情轻松，有些还在玩最新款的手机。有几个教练模样的年轻人在维持秩序，我认出其中两个——是我当年从省队淘汰名单里捞出来的孩子，我亲自教他们，给他们发工资，让他们留在学校当助教。
现在，他们在为陈明工作。
“走吧。”我说。
电动车调头离开。后视镜里，宏图学院的校门越来越远，像一座金色的墓碑，埋葬着他曾经的梦想。
回家的路上，我一言不发地坐在副驾驶座上，脑海里不断回忆着刚刚发生的事情，心情愈发沉重。车子一路前行，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但我的思绪却始终无法从那个困扰我的问题中抽离出来。
突然，一个熟悉的招牌映入眼帘——一家体育用品店。不知为何，看到这个店名，我心中涌起一股冲动。于是，我对正在开车的李维说道：“停一下车吧。”李维有些惊讶地看了我一眼，但还是按照我说的做了。
车停下后，我推开车门走了下去，径直朝着那家体育用品店走去。店铺并不大，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运动服、跑鞋和各类健身器材。店主是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此刻他正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手中的手机。当他抬起头看到我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邵……邵宏伟？”他结结巴巴地叫出了我的名字，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显然，他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我。我微微一笑，回应道：“是啊，老杨，好久不见了！”眼前这个人正是我当年在体校训练时的队友，虽然他的天赋并不算出众，但凭借着坚持不懈的努力，也曾经取得过一些成绩。后来由于伤病等原因，他提前结束了运动员生涯，选择自己创业开了这家体育用品店。而自从我成为职业选手并逐渐崭露头角之后，也曾多次光顾这里，给他带来不少生意。
“我的天，你真的醒了！”老杨冲过来，想握手又不敢，眼眶有点红，“李维之前跟我说，我还不信……你怎么样？能走路了？还能跑吗？”
“能走路，跑就算了。”我环视店里，“生意还好吗？”
“还行，勉强糊口。”老杨压低声音，“你那学校……唉，不说了。你现在住哪儿？需要什么尽管说，我这儿别的没有，运动服跑鞋管够。”
我的目光落在角落的一台二手跑步机上。那是老型号，但保养得不错。
“那台机器，卖吗？”
“你要这个？”老杨愣了下，“你这身体……”
“复健用。不能跑，走走总行。”
“拿走拿走，谈什么钱！”老杨直接走过去拔电源，“我帮你送家里去。地址给我。”
我没拒绝。他知道老杨的脾气，拒绝了反而伤感情。
“对了，”临走时，老杨忽然叫住我，从柜台下摸出一个U盘，悄悄塞进我手里，“这个……你昏迷那阵子，有个孩子来我店里，让我转交给你。他说他是你学校以前的学生，被清退的那个。我没敢给李维，怕惹麻烦。”
我握紧U盘：“那孩子叫什么？”
“没说名字。十四五岁，黑黑瘦瘦的，左脸上有道疤，说是训练时摔的。”老杨回忆道，“他说，这里面是‘证据’。”
回到家里，明月和明日已经回来了。两个女孩七岁，比我记忆中瘦小，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服，但眼睛很亮。她们躲在姥姥身后，怯生生地看着我。
“明月，明日，这是爸爸。”李维的母亲，一个头发花白的慈祥老人，推了推两个孩子。
“爸爸……”明月小声叫了一句。明日没说话，只是盯着我看。
我蹲下身——这个简单的动作让我膝盖一阵刺痛，但我脸上笑容不变：“明月，明日，爸爸回来了。”
明日忽然冲过来，紧紧抱住我的脖子，小脸埋在我肩头，闷闷地说：“他们说爸爸不会醒了。我说爸爸会醒的。”
我搂住女儿，感觉眼眶发热：“明日说得对，爸爸醒了。”
明月也走过来，抱住我的另一边：“爸爸，哥哥呢？他们都说哥哥去很远的地方了，但妈妈说他不会回来了。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房间里瞬间安静了。李维别过脸，肩膀微微颤抖。
我把两个女儿都搂进怀里，很紧很紧。
“哥哥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要很久很久才能回来。”我的声音很轻，“但爸爸回来了。爸爸答应你们，以后哪里都不去了，就陪着你们，陪着妈妈，陪着姥姥。”
晚上，孩子们睡了。李维在厨房收拾，母亲在阳台洗衣服。我坐在旧书桌前，打开了老杨给的笔记本电脑，插入U盘。
里面只有一个视频文件，命名是“2015.03.21_仓库”。
我点开。
画面晃动，显然是用手机偷拍的。镜头对着一间昏暗的仓库，堆满了体育器材。三个人在说话——陈明、王建军、张海。
“那批器材必须处理掉，账上做平。”陈明的声音，邵宏伟死都记得。
“放心，已经联系好了，卖到县里的中学，现金交易，不走账。”这是王建军。
“邵宏伟那边，真的没问题？”张海的声音有些犹豫，“那药量……会不会太大了？”
“大什么大？”陈明冷笑，“医生说了，他这个年纪，加上以前那些伤，随时可能脑溢血。我们只是……加速一下。等他成了植物人，学校就是我们的。股权转让协议他签了，法律上没问题。”
“可他老婆那边……”
“一个家庭妇女，懂什么？真要闹，有的是办法让她闭嘴。”王建军的声音很冷，“再说了，邵宏伟那些黑料，我们不是准备了一堆？兴奋剂传闻，队内霸凌，财务问题……随便放几个出去，够他身败名裂的。到时候，谁还会信他老婆？”
视频继续，他们开始讨论如何分账，如何打点关系，如何把学校完全“洗”成自己的。最后，陈明说：“对了，那个总来找茬的小子，邵宏伟从山里招来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杨小山。脸上有疤那个。”张海说。
“找人‘提醒’一下他。再闹，就让他和他奶奶一起从棚户区滚蛋。”
视频到这里结束。时长八分钟。
我关掉视频，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
【检测到实质性证据（视频文件）】
【信息检索（初级）解锁中……】
【解锁成功】
【正在检索关联信息：杨小山】
【检索结果：杨小山，男，2000年生，原营口宏伟田径学校（已注销）第一批免费学员。2015年3月因“多次违反校规”被清退。同年4月，与其祖母所住棚户区遭强拆，补偿款被克扣。5月，因“盗窃”被拘留15天（后因证据不足释放）。当前状态：未知】
我睁开眼，眼底一片冰冷。
“系统，这视频能作为法律证据吗？”
【分析中……】
【视频未经剪辑，人物清晰，对话内容涉及合谋伤害、侵占财产、威胁他人等犯罪行为，可作为证据提交】
【但请注意：视频来源为偷拍，取证程序存在瑕疵，可能影响证据效力】
【建议：获取更多关联证据，形成证据链】
“杨小山现在在哪？”
【检索中……】
【无公开记录。最后已知信息：2015年6月，其在“同城网”发布求职信息，求搬运工、建筑工等体力活工作。联系电话已停机】
我沉默片刻，保存好视频，拷贝到三个不同的U盘，分别藏在家里不同地方。然后他开始搜索“宏图国际体育学院”的相关信息。
工商信息显示，学校法人已变更为陈明，股东里除了陈明、王建军，还有几个陌生的名字，看背景都是本地的地产商、建材商。学校注册资本从最初的两千万，膨胀到一个亿。
媒体报道几乎都是正面宣传：《民营体育教育的典范》《陈明：让每个有梦想的孩子都跑起来》（配图是陈明和几个穿着名牌运动服的孩子在跑步，背景是崭新的跑道）《宏图学院与美国XX经纪公司达成战略合作》……
社交媒体上，学校的官方账号有十几万粉丝，每条推送下面都是整齐的赞美。但邵宏伟用“宏图学院 清退”“宏图 免费生”等关键词搜索，找到了几十条被淹没的投诉帖，发帖人大多是学生家长，说学校“虚假宣传”“乱收费”“随意开除学生”。这些帖子大多发布于2015年初，之后就没声音了。
“被压下去了。”李维走过来，端着一杯热水，“陈明请了专业的公关公司，网上只要有负面消息，很快就会被删帖，发帖人也会被‘约谈’。”
我接过水杯：“陈启他们，有回复吗？”
“陈启和刘涛说，明天晚上，老地方见。”
老地方，是体校后面的一家小面馆。二十年前，他们还是穷学生时，常在那里凑钱吃一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