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9章 马背上的炽焰姬-《塞外御龙》

  他眼神一冷,将这些秘密文书一并收好。

  李执衡又抽出绳索,利落地绑住炽焰姬的手脚,将人捆在自己战马后鞍上。

  战马长嘶一声,载着人影冲出粮仓营地。

  身后,北蛮士兵疯狂地往火里泼水抛雪。

  甚至拆下盔甲在地上拍打,可被乾天御龙功点燃的粮仓根本无法熄灭,

  火焰只会越拍越旺,一栋接一栋被点燃,火舌直冲天际。

  “完了……”

  有人瘫在雪地上,眼睁睁看着火势从一角烧成一大片。

  “完了!”

  “走水了!救火啊!”

  ……

  另一边。

  沈蝶衣带着只剩下一半的镇北军,拖着满地尸骸与伤兵。

  终于从阴山血路中挤了出来。

  残破的军旗在风中摇晃,盔甲上几乎找不到一块完好的地方。

  他们没看见李执衡,也看不见阴山另一头的粮仓。

  沈蝶衣强行打起精神,在马背上挺直腰背。

  任由冷风将脸上的血痕吹干,目光望向远处模糊不清的边界线。

  那是大梁境内。

  李执衡,多半回不来了。

  谁能想到,圣上才送来不到十天的内侍,就会死在第一场大仗里。

  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从心口涌上来,压得她喉咙发紧。

  真是个该死的家伙。

  脑子一热,就非要逞强。

  可就算她真分了亲卫跟去,在那样的地方遇上碧落宫真传,也未必有活路。

  王山拖着一身血,少了一条手臂,脸色苍白如纸正咬牙跟在队伍里。

  这时,他身后的亲兵踉跄着跑上来,嘴唇发白,又不敢不说:

  “大人……我有件事,一直……瞒着你。”

  王山烦躁得很,此刻只想尽快回到驻地,先止血,再想怎么在军法里捡条活路。

  这一仗贪功冒进,少不了挨罚。

  唯一让他心里有几分暗爽的,大概就是——那个太监,多半尸骨无存了。

  “有屁快放。”

  他没好气道。

  亲兵搓着手,声音发虚:

  “大人……我们出发前清点队伍的时候,老宋头就失踪了。”

  “当时查记录,他是在我们发兵之前,以探查地形为名出了营,到现在……还没消息。”

  王山愣了一瞬,随即怒火直冲头顶:

  “这么大的事儿,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我……老宋头平日里为人老实,谁能想到……”

  王山脑子里猛地闪过之前老宋几次不经意地提起北蛮军布防的细节。

  “操!”

  他破口大骂。

  军中所有出营记录都在军府账簿里。

  沈蝶衣一定会追究情报漏洞。

  到时候顺藤摸瓜,第一串出来的,肯定就是他王山!

  ……

  阴山另一条山道上,有几十名被俘的镇北军士兵被捆着双手,用鞭子驱赶着往前走。

  “快走!”

  “走!再磨蹭一刀砍了你!”

  北蛮士兵拖着鞭子,凶狠地抽在人身上,皮开肉绽,嘴里满是粗话。战马在一旁缓慢前行,窝阔台与阿提木并肩而骑,谈笑声与俘虏的呻吟交织在一起。

  “这支镇北军不成气候了,”

  阿提木舔了舔嘴角,嘿然一笑,

  “近千骑折损一半,本来也不是精锐。”

  “可惜了,”他有些不甘,

  “没能把那两个女人抓来。”

  “无妨。”窝阔台看着前方阴山,语气从容。

  “迟早整个中原都会是我们的。”

  “这次我们的勇士们都拼命了,这次大胜,得好好犒劳犒劳。”

  所谓犒劳。

  就是杀降兵。

  他们说着话,队伍缓缓往回撤。

  忽然,有士兵惊呼一声,指向远处的天边。

  所有人顺着那方向看去。

  只见另一座山坳后,火光冲天而起。

  像有人在天底下插了一根燃烧的长矛,直刺云层。

  那方向正是前线粮仓所在。

  更远处一条散着火光的小小人影,正沿着山道狂奔而来。

  身后拖着一个晕倒的身影,如同一条从火海里杀出来的狼。

  “这!”

  阿提木的声音都在发抖,

  “怎么可能?!”

  “炽焰姬失手了?”

  窝阔台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一点点收了回去。

  后面的人群突然一阵骚动,有俘虏认出了李执衡,纷纷抬头望向山坡。

  “是李总管!”

  “他没死!”

  “……你看那是什么!燃烧的粮仓!!”

  火光映亮了半个谷地,俘虏们的情绪在惊喜与惶惑之间急速跳动。

  窝阔台的脸色随之沉下。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女儿可能就在对方手里,不安萦绕在新心间。

  若真是那样,最终的结果只有一种。

  炽焰姬死在这个中原人手上。

  李执衡勒住缰绳,站在坡上,也看清了北蛮军的动静。

  但他依旧神色从容,看不出任何慌乱,正所谓有恃无恐。

  “大人!!”

  阿提木也看到了马背上昏迷的炽焰姬,整个人骤然僵住。

  这是他真正在乎的女人。

  窝阔台立刻按住了他,不让阿提木上前。

  他不敢赌中原人会不会真的杀了炽焰姬。

  “中原人,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放下俘虏,我愿意和你交换。”

  “我已黄金家族的血脉发誓,可以保证你的安全。”

  窝阔台提高嗓音,朝山坡那头喊过去,声音在谷里回荡。

  然而李执衡没有回应。

  他只是打量着对面两人,从他们的站姿与气息判断出都不是普通角色。

  尤其那个高瘦男子,极难对付。

  “不了,大人。”

  “我们都留着俘虏吧。”

  “中原人有句话叫做礼尚往来。”

  话音刚落,他抬起马鞭。

  为了试探窝阔台的心理底线,狠狠地用马鞭给昏迷的炽焰姬翘臀来了一下。

  “嗯~”

  响亮清脆的声音回响在山谷当中。

  “你!!”

  “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中原人!!”

  窝阔台的怒气瞬间被引爆,浑身像被火点着,周围的空气都带上压迫感,仿佛连天色都暗了几分。

  李执衡却只是轻轻一笑,没有半点退缩。

  “那你可以动手,看看是这个女人先死,还是我先死。”

  他说着举起马鞭,指向远处的大梁俘虏,高声喊道:

  “同袍们!只要我带走这个北蛮女人,你们就绝对安全!”

  “你说是吧,这位大人!”

  “我的同袍可就交给你照顾了!”

  说完,他一拉缰绳扬长而去,动作干脆,看似毫无顾虑。

  这态度本身就说明炽焰姬的身份极其重要。

  大梁镇北军的俘虏们愣了片刻,随后纷纷跪下,激动得几乎喊不出声。

  没什么比给绝望的人一点希望更加刻骨铭心的。

  若是他们真的有机会被解救。

  大概会成为李执衡手下第一批忠心耿耿的死士。

  窝阔台的胸膛剧烈起伏,整个人颤抖着被怒气裹住,眼中满是杀意。

  “阿提木,带个舌头来,我要知道这个人的一切!!”

  “一定!”

  “一定要杀了他!!”

  …

  …

  镇北军的残兵败将回到驻地,一个个疲惫不堪。

  王山跪在中军营帐中央,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滴。

  “大人!”

  “是我失察,没能发现宋魁这个败类,竟然串通北蛮,传递假消息。”

  沈蝶衣站在上首,目光冷静,声音平稳。

  “他的家人呢?”

  王山咬紧牙关,头埋得更低,说话时声音发紧。

  “两日前,就都失踪了……”

  沈蝶衣没有露出情绪。

  “不管怎么说,失察之罪在所难免,通敌之嫌也无法洗清。”

  “镇北军本就是待罪之身,我会禀明圣上,将你秋后问斩。”

  王山疯狂磕头,额头很快被磕得血迹四溅。

  “大人!饶命啊!末将一心效忠大梁!别无二心啊!”

  “大人!”

  “大人……”

  忽然,他像被什么念头击中一样猛地抬头。

  “大人,肯定是那个阉人!李执衡!!肯定是他!”

  “他明知要深入腹地,还只想一个人前去,为了掩人耳目,特地和末将打赌!”

  “肯定是他!”

  沈蝶衣轻轻摇头,语气平静。

  “胡话。”

  “李总管是皇上的身边人,不可能叛敌。”

  王山察觉到她没有完全断绝他的说辞,便跪着往前挪,急切得几乎失态。

  “但是将军,你想!他在皇上身边是个大红人!”

  “来了镇北军无人捧着他的臭脚,难免心生嫌隙,不平衡!”

  “合情合理!”

  “……”

  沈蝶衣仍旧语气平和。

  “李总管恐怕回不来了,这一点你我心知肚明,不必如此狗急跳墙。”

  “王山你是个军中老人,这些规矩你应该懂。”

  “得有人为败军负责。”

  就在此时,帐外突然传来一声急报。

  “报告!驻防的哨兵好像在五里外看到了李总管!距离太远,还无法确认!”

  沈蝶衣娇躯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