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另辟蹊径-《六零厂政生涯,从国营厂到部委》

  翌日早上,厂领导班子刚开完碰头会,外贸局的原处就提前来厂里传达上面的指示了。

  首都来信了,通过我方的渠道紧急确认过了,这个组织叫布尔奇泽铬矿开发经济联合体,下面还有家地方贸易公司,是政府特许的、具备外贸职能的半官方组织。

  名义上归属于地方集体,但他们在完成国家计划之外被允许有一定的自主经营权,为地方或特定组织谋取额外利益,勉强算是官方背景。

  时间太紧了,高颧骨的身份还在确认中。

  夏宝珠听了没有太意外,在阿尔巴尼亚的社会主义计划经济体制下,纯粹的私人资本家肯定是不存在的,但这种性质的组织在小国确实是有可能的,不知道最后肥了谁的口袋。

  或许这个所谓的经济联合体与某个地方政权有深度利益绑定也说不定,毕竟带队的巴莱奇都是支持的。

  夏宝珠推测了下他们的思维逻辑,猜他们能干出这种事情大概率是这样想的:为国家索要设备和为地方组织谋取福利就是一回事,甚至这是更灵活更高效的为国家服务的方式,毕竟这经济体都直接派人来选机器了......

  姚铁军冲着她招招手,压着声音嘀咕,“小夏,装配车间的考察咱们安排在下午,你中午还是和斯坎德坐一桌,好好和他诉诉苦,讲讲我们厂的生产任务有多重,核心意思是,哪怕多生产一台机器咱们厂都排不了了!

  咱们把丑话说在前头,下午打太极更能立得住脚,顶不住就推外贸部和一机部身上,等考察团回京自有负责打太极的同志。

  尽量不着痕迹啊,我负责巴莱奇!你和张副厂长负责斯坎德!”

  夏宝珠憋笑,好朴实无华的手段。

  虽说姚书记没说,但她觉得首都给的意见也是这样的,态度上要无可挑剔,行动上要拖延到给他们送走再说,领导们心里都和明镜似的,国家层面也就算了,这种口子坚决不能开。

  为期两个小时的技术座谈会结束后,她感觉姚书记都要忍不住口吐芬芳了。

  阿方除了心知肚明的三人,其他人倒是在积极参与技术探讨,但巴莱奇和斯坎德似乎也敲定了诉苦的方案,在技术座谈会上就开始了......

  于是中午餐桌上的话题就有些惨不忍睹了,夏宝珠脑袋里飘着一句话:最高端的食材往往采用最朴素的烹饪方式。

  如果语言能统一的话,姚书记和巴莱奇,她和斯坎德、高颧骨就像在田间地头相互卖惨,这种事确实只能他们干,中央机关领导是断然不能这样讲的。

  不过现在她知道了,这位高颧骨叫科斯塔丁,他几乎不开口。

  夏宝珠和斯坎德已经扯了半个小时车轱辘话了。

  斯坎德看她是个滚刀肉,已经从含蓄卖惨进化到直接索要了,丝毫不顾及阿方技术人员们惊讶的眼神。

  “夏,我想以个人身份,向我们最信任的中国朋友坦诚一个困难,我们的铬矿是国家的宝藏,但我们的开采设备还非常落后,工人们还在用最原始的方式劳作,效率低下,非常危险。”

  “斯坎德同志,友谊万岁,我对你们面临的建设困难非常关心!”

  “夏,我们迫切需要贵厂生产的高效可靠的破碎机和球磨机,有了它们,我们的矿石产量和质量都能得到质的飞跃,这不仅能更好地完成国家计划,也能更有力地支持兄弟国家的建设!”

  “斯坎德同志,你说的这些我完全理解,工人阶级的命运是相连的,我们都希望用先进的工具来解放生产力,正因如此,我才必须像你说明我们厂面临的实际情况。

  我们厂的每台机器,从第一块钢坯到最后一个螺丝,都严格对应着国家下达的指令性计划,这个计划就像一台精密机器的图纸,一环扣一环,一台也不能多,一台也不能少。”

  他俩话锋转来转去,场面话说了一箩筐,夏宝珠都开始用主席语录撑场面了。

  科斯塔丁突然插话,“我们国家一直致力于向中国兄弟提供最优质的铬矿石,但我们的旧设备效率低下,限制了我们的贡献,如果贵厂能提供破碎机和球磨机,我们保证以后会回报更高品质的铬矿石,这是兄弟互助!”

  夏宝珠扯扯嘴角,和中国给的援助相比完全就是九牛一毛,还好意思提。

  想到这里她心思一动,兄弟互助?269厂缺特种钢呀,炼钢车间缺铬矿呀!

  能当兄弟不?

  像Lt贸易一样搞半官方的民间贸易合作?

  她想到这两人昨天确实是提到过三个月,不会是机器要三个月到位吧?还是他们有啥订单需要三个月内敲定新机器才能拿到?

  不管是代表什么,至少能表明他们的布尔奇泽铬矿开发经济联合体那边有什么状况或贸易需要新机器,才让他们这么急迫,甚至还走钢丝带了极有可能是非官方人员的科斯塔丁。

  但这种贸易不能由269厂提出来,国营厂是没有外贸权的。

  她心思斗转开玩笑道:“科斯塔丁,你们可以和我们的上级单位沟通,至少今年我们是腾挪不出生产力啦。

  因为我们厂的资源很紧张,像是炼制特种钢所需的矿石资源我们就很短缺,一定程度限制了我们的生产进度。”

  说完她就若无其事地夹了一块樱桃肉。

  然后这俩就如她愿开始加密对话了,大致意思就是,科斯塔丁说机器必须尽快到位,如果不行就用计划外的铬矿石贸易,反正铬矿多的是,因为“一堆公司名或是人名但她听不懂”的原因必须加速开采了。

  斯坎德的意思是,他和巴莱奇下午会继续争取,有免费的干嘛要用资源交换,不如支援他们的什么发展组织。

  小夏翻译员挑挑眉,对于科斯塔丁来说,拿到机器才是最重要的,只要我方不松口,被她提醒过的科斯塔丁等考察过一圈碰壁后,或许会寻求易货贸易也不一定。

  现在的火候有点不够啊,而且要是真能贸易的话,得确保269厂能吃到肉。

  是以在用餐结束去装配车间再次考察的路上,小夏秘书又鬼鬼祟祟找领导嘀咕了。

  姚铁军听完惊讶地用气音说:“这些都是你的推测!万一他们就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只想吃白饭呢?”

  “可如果他们被您唬住,省里得了资源应该会倾斜咱们厂,虽说外汇要上缴国家,但厂里会得到一笔‘生产补偿’,这笔钱厂里能留存起来用在采购设备和搞生产上,到时候咱们厂就是推动半官方贸易的功臣。”

  “你有几成把握?”

  夏宝珠诚实摇头,“没把握。”

  姚铁军被她噎住,“干了!这件事你知我知,一定捂死了!上面也是碍于‘无产阶级国际主义’的调子才无偿援助,实际上我估计心都在滴血,这种贸易只能咱们基层工厂提了。”

  夏宝珠提醒,“书记,是互助和协作!而且咱们坚决不能主动提,您说完我翻译完就完事儿了,咱就静等,再多说就可能露馅儿了。”

  是以,等阿方在装配车间又磨磨蹭蹭参观了两个多小时,装都装不下去直接用兄弟友谊、战略诉苦、道德绑架索要机器后。

  姚书记站在早已寻摸好的位置上,背对我方所有同志笑着问:“巴莱奇团长、斯坎德同志,你们此行不是主要考察联合钢铁项目的参与工厂么?怎么一直揪着矿山设备呢?”

  听在中方一行人的耳朵里,像是姚书记被对方不知廉耻的索要烦到了,有理有据地打断“乞讨”进程。

  然而在阿方,尤其是最前面的“索要机器三人组”的视线里,姚书记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后,眼神还定在身份存疑的科斯塔丁脸上,戏谑地笑了笑。

  小夏秘书有样学样,翻译完也探究地盯住了科斯塔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