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月纱、归途与偷窥的狐狸-《伊布小队:洛日星芒》

  烛明牺牲带来的巨大悲痛与身体承受的重创,让洛宸在病床上沉睡了许久。意识在黑暗的深渊中浮沉,时而闪过烛明化作星火的最后画面,时而回荡着极速的悲鸣与师父鼬倒下的身影,沉重的负罪感与撕心裂肺的悲伤如同梦魇般纠缠着他。

  病房里弥漫着淡淡的伤药与消毒水气味,夜晚的寂静放大了每一丝声响。天青静静守在床边,冰伊布清冷的身姿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一尊雕塑。她已经这样守了不知多久,眼底带着难以化开的疲惫与担忧。看着洛宸即使在昏迷中依旧紧蹙的眉头,她的心也跟着一阵阵揪紧。

  空气有些沉闷,带着病房特有的压抑感。天青轻轻站起身,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推开了窗户,生怕惊扰到床上沉睡的洛宸。

  清冷的月光如水银般倾泻而入,瞬间驱散了室内的沉闷。月光温柔地笼罩在天青浅蓝色的皮毛上,仿佛为她披上了一层朦胧而圣洁的月纱。她微微仰头,感受着夜风的微凉,试图让混乱的思绪稍微平静一些。

  就在这时,病床上传来一声极其细微的、带着痛苦的呻吟。

  天青猛地转过身。

  洛宸的眼睫剧烈颤抖了几下,终于艰难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长时间的昏迷让他的视线有些模糊,适应了片刻,才看清了站在窗边的身影。

  月光勾勒出她优雅的轮廓,冰蓝色的皮毛在月华下泛着柔和的光晕,那双熟悉的眼眸正定定地望着他,里面盛满了复杂的情绪——有看到他苏醒的、无法掩饰的欣喜,有连日守候留下的深深憔悴,还有……那微微泛红、闪烁着水光的眼角。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天青看着洛宸那双终于恢复了神采、却依旧带着虚弱和一丝未散悲痛的湛蓝色眼眸,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像排练了无数次,又像是完全出于本能,微微吸了一口气,用尽可能平稳、却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颤抖的声音,轻轻开口:

  “欢迎回家。”

  简单的四个字,却仿佛包含了所有的等待、担忧、以及在他醒来这一刻,那巨石落地般的庆幸与酸楚。

  洛宸怔住了。“家”这个字眼,在此刻听来,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与刺痛。他看着天青,清晰地看到了她眼底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情感,也看到了她强撑的憔悴。他忽然觉得脸上有些冰凉的东西滑过,下意识地想抬起爪子擦拭——

  “嘶……”左肩传来的剧痛让他倒吸一口冷气,这才想起左前爪因为肩胛骨轻微骨裂而被固定着,无法动弹。

  他只好改用右爪,有些笨拙地抹向脸颊,指尖触碰到一片冰凉的湿润。

  是泪水。

  他自己竟在无知无觉中流泪了。是为了烛明先生的逝去?为了师父鼬的牺牲?为了极速的重伤?还是……为了眼前这个一直守候着他、对他说“欢迎回家”的她?

  复杂的情绪在他胸中翻涌,让他一时语塞,只是怔怔地看着天青,右爪还停留在湿润的脸颊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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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此刻,病房门外,正上演着另一幕。

  一只外形极其奇特的伊布,正悄无声息地扒着门缝,一只淡紫色的眼眸兴致勃勃地向内窥视。

  他的整体毛色并非任何一种已知伊布的形态,而是如同凝结的白月光般,呈现出一种柔和而神秘的银白色。左耳上佩戴着一个似乎是能量构成的、淡紫色透明晶体般的耳饰,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右前爪,自爪尖开始,覆盖着一层仿佛天然生长出来的、晶莹剔透的紫红色结晶,这结晶一直蔓延覆盖到整个肩部,在走廊灯光下折射出瑰丽却又带着一丝危险意味的光芒。他的尾巴不再是伊布蓬松的尾巴,而是类似狐狸那样,在蓬松的同时多了些修长灵动,尾巴末端点缀着一簇与耳饰同色的淡紫色结晶,如同星尘凝结。

  这便是苏醒后、成功与克隆身躯融合并发生了未知进化的——溯。

  他几乎是掐着点,在洛宸苏醒前一刻溜达到了病房外,迫不及待地想看看洛宸醒来后的反应,尤其是……面对天青时的反应。

  就在他看得津津有味时,一股若有若无的、带着冰冷警惕的气息自身后传来。

  溯微微侧头,用眼角的余光瞥去。

  是布莱克。他不知何时也进化了,成为了一只通体漆黑、金色环状纹路散发着幽光的月亮伊布,此刻正无声无息地站在不远处,冰蓝色的眼眸带着审视与戒备,紧紧盯着溯这个从未见过的、气息奇特的“闯入者”。

  四目(或者说,溯单方面的偷窥眼和布莱克警惕的双眸)相对,气氛瞬间有些凝滞。

  布莱克微微伏低身体,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带着威胁意味的呼噜声,显然将溯当成了可疑分子。

  溯却不慌不忙,依旧保持着偷窥的姿势,只是将空闲的左爪抬到嘴边,竖起一根手指,做了一个“嘘”的手势。他淡紫色的眼眸弯了弯,传递出友善(自认为)且“你懂的”的眼神,同时用意念传递了一道微弱的信息过去,直接响在布莱克脑海:【安静点,小家伙,自己人。我是洛宸的……同事,来看望他的。】

  他的声音依旧带着那份熟悉的、慵懒中透着些许玩味的特质,但曾经那层电子混响般的质感消失了,变得更加自然、清晰,仿佛本就该如此。

  布莱克愣了一下,眼中的戒备并未完全散去,但对这直接传入脑海的声音和“洛宸同事”的身份感到疑惑。他看了看病房门,又看了看这个形态怪异却似乎没有恶意的家伙,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慢慢放松了身体,但没有离开,而是也悄无声息地凑近了些,带着几分好奇,加入了……偷窥的行列。

  于是,病房门外,一白一黑两只形态迥异的“伊布”,就这样并排扒着门缝,默契地围观着病房内的“重逢剧场”。

  溯看得眉飞色舞(如果狐狸脸能做出这种表情的话),尤其是看到洛宸下意识抹眼泪的那一幕,他差点没忍住笑出声,连忙用结晶化的右爪捂住嘴,肩膀微微耸动。布莱克则显得有些困惑,不太理解里面那种微妙的气氛,但看到洛宸大哥醒来,他紧绷的心也稍稍放松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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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回溯到几天前,烛明牺牲后的几分钟)

  罗伯特博士那隐蔽的地下实验室(现已半毁),安置着溯身躯的培养槽发出了细微的“嘀嘀”声。槽内的营养液水平面开始缓缓下降。

  当槽内液体完全排空,槽壁滑开时,出现在原地的,并非原本的伊布克隆体,而是如今这具完成了最终融合与形态稳固的、独一无二的身躯。

  溯(当时形态还未完全稳定,周身能量光晕流转)猛地睁开了眼睛!那双淡紫色的眼眸中,没有初生的迷茫,只有如同深渊般的冰冷与急切!

  就在刚才,在他意识彻底与身躯融合的最后关头,他清晰地感受到了!感受到了洛宸右爪中,那部分属于他的“种子”力量被彻底引动、燃烧!感受到了洛宸精神层面传来的、如同山崩地裂般的巨大悲痛与生命能量的急剧衰减!紧接着,是烛明那焚尽一切、宛若恒星爆发的最后光芒,以及……随之而来的、死寂般的虚无!

  “老板!”溯在心中怒吼,新生的身躯还带着融合后的虚弱与不适应,但他根本顾不上这些!

  他强行调动起这具身体的空间亲和能力(问就是帕路奇犽给的权限),凭借着与洛宸右爪核心组织那仅存的、微弱的联系,如同在无边黑暗中捕捉最后一缕星光,瞬间锁定了洛宸的位置!

  下一刻,他周身银光一闪,身影突兀地从实验室消失。

  再次出现时,他已在一片化为焦土的战场边缘。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和火焰焚尽后的焦糊味。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倒在废墟与血泊中的、熟悉又陌生的漆黑身影——洛宸。

  洛宸早已彻底昏死过去,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他身上多处骨折,左肩塌陷,胸口有着可怕的凹陷,最严重的是右后腿,被一根燃烧后垮塌的巨大金属枝干死死压住,鲜血浸透了周围的土地。

  溯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他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检查着洛宸的伤势,越看心越沉。

  “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傻瓜……”他低骂一声,声音却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

  他尝试搬动那根枝干,但这具新身体的力量尚未完全恢复,加之枝干沉重且结构不稳,强行移动可能会对洛宸造成二次伤害。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发动那并不熟练的空间传送能力,这一次,目标是将洛宸连同压住他腿部的枝干一部分,一起转移到最近的安全地点——阳光镇幸福蛋医院门口!

  银光再次包裹住他和洛宸,空间扭曲的感觉传来。几秒后,他们突兀地出现在医院门口的空地上,引起了值班护士的惊呼。

  溯将洛宸小心地放在地上,对闻讯赶来的乔伊小姐和幸福蛋快速说道:“重伤!多处骨折,内出血,右后腿受压!快救他!”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

  看着医护人员迅速将洛宸抬进急救室,溯没有丝毫停留。他需要为洛宸的伤势,以及自己这突如其来的现身,找一个合理的“解释”。他再次发动传送,目标——罗伯特博士的临时安置点。

  找到惊魂未定的罗伯特博士,溯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情况(隐去了自己感应到洛宸危机的细节,只说是通过博士之前的装置监测到的),并要求博士为他准备一份“合法”的身份证明,证明他是博士新招募的、负责特殊安保与研究的助手,因之前在外执行秘密任务,如今才赶回。

  罗伯特博士虽然对溯这全新的形态震惊不已,但基于之前的合作与对现状的判断,他很快配合地出具了相关文件。

  拿到“身份证”后,溯没有丝毫喘息,再次利用空间传送,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阳光镇各处仍在负隅顽抗的感染点。他那只覆盖着紫红色结晶的右爪仿佛拥有奇异的力量,【暗蚀】的能力运用得比在洛宸体内时更加得心应手,往往只是轻轻一触,那些残存的感染者便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量般瘫软瓦解。他以极高的效率,协助镇上的守卫力量快速肃清了残余的威胁,也算是为他这个“新身份”的登场,铺垫一些合理的功绩。

  做完这一切,他才终于有时间稍稍适应这具新身体,然后,便迫不及待地传送到了医院,来到了洛宸的病房外。于是,便有了之前偷窥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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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现在,病房内,洛宸终于从复杂的情绪中稍稍回神,他放下右爪,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门口的方向。尽管溯的形态大变,但那独一无二的、如同深渊星璇般的淡紫色眼眸,洛宸几乎是在看到的瞬间就认出来了!

  是溯!他醒了!而且……变成了这个样子?

  洛宸的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但随即又被更多的疑问填满。他想开口,却因为身体虚弱和情绪激动,一时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只是嘴唇微微动了动。

  溯见自己被发现了,也不尴尬,反而大大方方地朝洛宸眨了眨眼,露出一个“你懂的”笑容。然而,他的目光在扫过病房角落时,忽然顿住了——那里放着一本不知是谁落下的、封面花哨的言情小说。

  溯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他趁着天青的注意力全在洛宸身上,洛宸也还处于震惊中没缓过神的空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用那条灵活的结晶尾巴尖端,如同最灵巧的手指般,轻轻一卷,便将那本小说悄无声息地勾了过来,迅速藏到了自己身后,动作流畅得仿佛演练过无数次。

  做完这一切,他还故作无事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耳边的淡紫色耳饰,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然而,他这番小动作,以及那本消失的小说,并没有逃过刚刚进门的幸福蛋护士的眼睛。护士用怀疑的目光看了看溯,又看了看角落,但终究没说什么,只是开始例行检查洛宸的伤势。

  溯见状,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对着洛宸做了个“晚点再来看你”的口型,然后拽了拽旁边还在状况外的布莱克,示意该撤了。

  两只“伊布”悄无声息地溜出了病房区域。

  来到走廊无人的角落,溯这才松了口气,从背后拿出那本“顺手牵羊”来的言情小说,好奇地翻看起来。布莱克也凑了过来,疑惑地看着他。

  溯随手翻到一页,恰好看到一段描写女主角在男主角重伤醒来时,含泪说出“欢迎回来”的桥段。他看了看书里的描写,又回想了一下刚才天青那虽然清冷却难掩深情的“欢迎回家”,以及洛宸那愣怔落泪的反应……

  溯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最终化为一声低低的、充满了玩味和了然的笑声。

  “啧啧啧……”他晃了晃手中的小说,对着一脸茫然的布莱克,用只有两精灵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看到没?艺术果然来源于生活。这剧本,连台词都差不多。”

  他淡紫色的眼眸中闪烁着愉悦的光芒,仿佛发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秘密。虽然经历了一番生死考验,形态也大变,但有些东西,似乎从未改变。比如洛宸和天青之间那别扭又真挚的情感,比如他溯,依旧是那个乐于围观(并偶尔推波助澜)的、不太正经的“守护者”。

  只是现在,他拥有了独立的身体,可以更加自由地……继续他的“爱好”了。

  而病房内,洛宸看着溯消失的门口方向,心中百感交集。溯的归来冲淡了部分悲伤,那熟悉的、带着调侃的眼神让他感到一丝久违的安心。而身边天青那无声却坚定的陪伴,更是如同月纱般,温柔地包裹着他千疮百孔的心。

  未来的路依然艰难,但至少在此刻,他知道,他并非独自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