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焚心为焰,黎明永诀-《伊布小队:洛日星芒》

  烛明并不知道那一道骤然浮现于脑海、带着灼痛般急切的求救信息源自何处。是洛宸?还是别的什么存在?他已无暇深思。那信息中蕴含的坐标——实验室,以及“母体”这个称谓,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烫穿了他因长久孤寂而略显麻木的心房。

  母体。

  那个间接导致了洛恩死亡、导致了阿里被迫分离、导致了这无数悲剧源头的罪魁祸首!

  赤红色的身影在夜色中拉出一道流火,将北部森林的阴冷与寂静彻底抛在身后。烛明的心中没有任何杂念,只剩下一个纯粹到极致的目标——找到它,摧毁它!这是支撑他自洛恩离去后,依旧如同孤焰般燃烧于这片土地上的、最后的,也是最原始的驱动力。

  当他如同陨星般砸落在已是一片狼藉的实验室外围时,正看到罗伯特博士和似乎处于某种沉睡状态的溯(身躯)被伤痕累累的洛宸奋力带离核心区域。而站在废墟中央,好整以暇地等待着他们的,正是那个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混合着埃里克外形与母体邪恶意识的扭曲存在。

  “又来了一个送死的……哦?是你。”母体操控着“埃里克”的声带,发出沙哑的嗤笑,“那只魔幻假面喵的……小搭档?真是感人的重逢。”

  烛明的瞳孔骤然收缩成危险的针尖状。所有的猜测在这一刻被证实。怒火,不再是爆裂的火山,而是沉淀为冰冷彻骨、凝练到极致的杀意。他没有咆哮,没有质问,只是周身腾起的火焰颜色从明亮的橙红,转向了一种近乎苍白的、蕴含着毁灭气息的炽白。

  “你的废话,太多了。”

  话音未落,烛明的身影已然消失!

  【电光一闪】衔接【闪焰冲锋】!他将速度与力量提升到极致,化作一道肉眼难以捕捉的白色炎流,直撞母体!

  母体似乎没料到烛明一上来就是如此搏命的打法,仓促间抬起手臂,暗紫色的结晶能量迅速凝聚成盾——

  轰!!

  炎流与结晶盾猛烈碰撞,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和剧烈的冲击波!结晶盾上瞬间布满了裂纹,但并未完全破碎。而烛明则被反震力弹开,轻盈地落在地上,赤色的眼眸死死锁定目标,仿佛在评估着什么。

  第一次交锋,看似平分秋色。

  但烛明清楚,对方仓促防御尚且如此,其实力深不可测。他没有被仇恨完全吞噬理智,反而进入了某种极其冷静的战斗状态。他开始围绕着母体游走,不再轻易发动全力攻击,而是以【火花】、【火焰轮】进行骚扰和试探,每一次接触都一触即分,绝不恋战。他在观察,在分析,用自己丰富的战斗经验,去捕捉对方能量运转的规律、防御的薄弱点、以及……那可能存在的、属于“埃里克”这具身躯的极限。

  他在用自己作为诱饵和探针,以最小的消耗,去挖掘致胜的情报。

  母体显然察觉到了他的意图,攻击变得越发凌厉。暗紫色的能量触须如同毒蛇般从四面八方袭向烛明,腐蚀性的能量弹如同雨点落下。烛明在狭小的空间内辗转腾挪,白色的火焰时而化作护盾,时而凝聚为利刃,将攻击一一化解或偏转。他的动作依旧流畅,但细看之下,每一次格挡和闪避,他周身的火焰都会微弱一分,呼吸也渐渐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他在受伤。刻意引导下的、看似不严重的换伤。左肩被能量触须擦过,留下一道焦黑的痕迹;后腿被爆炸的余波扫中,动作出现了微不可察的凝滞。但他眼神中的光芒却越来越亮。他看到了!对方在高速能量输出后的短暂回气间隔,对方对纯粹物理冲击防御的相对薄弱,以及……那隐藏在邪恶意识深处、对某种极致高温的本能忌惮!

  “找到你了……”烛明低语一声,眼中闪过决绝。在一次看似勉力躲开能量弹的踉跄后,他猛地张口,一道凝练到极致的【过热】如同赤白色的长矛,精准地抓住了母体能量转换的瞬间空隙,直刺其胸膛!

  这一击,蕴含了烛明此刻所能调动的全部力量,更是他通过数次试探计算出的最佳时机!

  噗嗤——!

  火焰长矛毫无阻碍地穿透了仓促凝聚的暗影能量,狠狠贯入了“埃里克”的胸口!

  “呃啊……!”母体发出一声混合着痛苦与愤怒的嘶吼,埃里克的身躯在炽白的火焰中迅速焦黑、碳化,最终化作一堆飞灰。

  成功了?!

  不远处的洛宸刚将罗伯特博士安置在相对安全的角落,看到这一幕,心中刚升起一丝希望——

  然而,异变陡生!

  那团尚未完全散去的飞灰中,一道凝练如实质的暗紫色核心意识猛地窜出,如同拥有生命的寄生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向了实验室外一只刚刚赶来、似乎是被混乱吸引而来的、正处于狂暴状态的火爆猴!

  “吼——!!!”暗紫色意识瞬间融入火爆猴体内!火爆猴的身体如同吹气球般剧烈膨胀、扭曲!暗色的结晶铠甲如同有生命的瘟疫般覆盖上它的体表,形态在痛苦的咆哮中发生剧变!肌肉贲张,毛发变得如同燃烧后的灰烬般灰白,额头上睁开了一只充满怨毒与疯狂的暗红色独眼——它被强行进化为了弃世猴!一股远比之前操控埃里克时更加狂暴、更加充满毁灭气息的威压,如同风暴般席卷开来!

  进化产生的恐怖气浪如同实质的冲击波,将刚刚靠近、试图查看情况的洛宸狠狠掀飞出去,重重砸在残破的墙壁上,一口鲜血喷出,一时间竟无法起身。

  烛明也被这股气浪推得连连后退,勉强稳住身形,看着眼前这尊散发着滔天凶威的弃世猴,赤色的眼眸中终于掠过一丝深深的疲惫,以及……一丝了然。

  果然,没那么简单。这母体,竟能随意更换宿主,甚至强行催化进化!

  弃世猴那暗红色的独眼锁定了烛明,充满了戏谑与残忍。它捶打着覆盖着结晶的胸膛,发出战鼓般的轰鸣,一步步逼近。

  烛明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已然见底的能量和遍布全身的暗伤。他知道,常规的战斗已经无法取胜。甚至,可能连拖延时间都做不到了。

  他的目光扫过不远处挣扎着想要爬起、却因伤势过重而再次倒下的洛宸,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有对后辈的关切,有未能保护好他们的愧疚,但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的决绝。

  他伸出爪子,从随身携带的一个小囊里,取出了一枚他一直珍藏着的、品质极高的火之石。那石头在他爪心中散发着温暖的红光,蕴含着精纯的火系能量。

  弃世猴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发出一声威胁的低吼,加速冲来,想要阻止。

  但烛明的动作更快,也更决绝。

  他仰起头,毫不犹豫地将整块火之石塞入口中,强行吞服了下去!

  “呃……!”庞大的、未经转化的精纯火系能量瞬间在他体内炸开!如同岩浆流入血管,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但他没有停下,反而运转起一门他从未对任何精灵提及、源自古老传承、代价巨大的秘术——

  他将这些狂暴的火属性能量,不再导向四肢百骸,而是以意志强行约束,如同百川归海,尽数注入自己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

  咚!咚!咚!

  心脏在狂暴能量的冲击下,发出了如同战鼓擂动般的巨响,仿佛下一刻就要爆裂!他的皮毛之下,血管如同虬龙般凸起,呈现出不祥的赤红色。周身的空气因为极致的高温而扭曲,苍白的火焰再次燃起,但这火焰之中,却混杂着丝丝缕缕蒸腾而起的、带着铁锈味的血红色血气!

  【焚心燃血】!

  以心脏为熔炉,以血液为燃料,换取短暂而极致的力量!

  “吼——!!”弃世猴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不再犹豫,覆盖着结晶的巨拳带着撕裂空气的恶风,狠狠砸向烛明!

  然而,此刻的烛明,速度与力量已然超越了极限!他不闪不避,缠绕着血焰的爪子悍然迎上!

  轰!!!

  拳爪交击,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弃世猴那看似无可匹敌的一拳,竟被烛明硬生生挡了下来!血色的火焰如同附骨之疽,沿着结晶铠甲疯狂蔓延、灼烧!

  “你的死期……到了!”烛明的声音因为极致的痛苦和力量而变得沙哑扭曲,但他眼中的火焰却燃烧得从未如此炽烈!

  一场惨烈到极致的近身搏杀就此展开!

  烛明完全舍弃了防御,每一次攻击都倾尽全力,燃烧着生命与灵魂的血色火焰在他爪间、尾尖绽放,如同绽放于地狱的红莲。弃世猴的结晶铠甲在血焰的灼烧下不断崩裂、融化,发出痛苦的咆哮,攻击也越发疯狂。

  洛宸强忍着剧痛,挣扎着用【暗影球】和【恶之波动】进行远程支援,干扰弃世猴的动作。他的每一次攻击,都为烛明创造出宝贵的喘息或攻击机会。

  然而,母体操控下的弃世猴实在太过强大。一次声东击西的佯攻后,它那覆盖着厚重结晶的尾巴如同钢鞭般甩出,以洛宸无法反应的速度,狠狠抽击在他的侧身!

  “咔嚓!”骨头折断的声音清晰可闻。

  洛宸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再次飞了出去,撞塌了半面残墙,被掩埋在砖石之下,鲜血从缝隙中汩汩流出,彻底失去了意识。

  “洛宸!!!”

  看到洛宸为了协助自己而遭受如此重创,烛明心中那压抑的、对母体的滔天恨意,对逝去搭档的无尽思念,对未能守护好一切的愧疚,以及……对眼前这个拼死守护后辈的决绝,在这一刻,如同被投入火星的油海,轰然爆发,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潮!

  就是现在!

  弃世猴因为击倒洛宸而露出的、转瞬即逝的破绽!

  洛宸用重伤为他争取到的,最后的、也是唯一的机会!

  烛明放弃了所有闪避,将体内所有燃烧的生命力、所有的意志、所有的情感,尽数灌注于右爪之上!那血色的火焰疯狂凝聚、压缩,最终化作一颗仅有拳头大小、却仿佛蕴含着恒星内核般毁灭性能量的、呈现出暗红色的能量球体!周围的空间都因为这颗能量球的存在而微微塌陷、扭曲!

  “这一击……为了洛恩!为了所有被你夺走的生命!给我……彻底湮灭吧!!!”

  【终焉·红莲爆碎】!!!

  烛明发出了生命最后的咆哮,将那颗暗红色的能量球,狠狠按向了弃世猴因为惊愕而大张的、布满结晶的胸膛!

  没有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只有一种仿佛空间本身被撕裂、物质被直接分解为最基本粒子的、令人心悸的嗡鸣。

  暗红色的光芒以弃世猴为中心,无声地扩散开来。

  它所触及的一切——弃世猴的结晶铠甲、血肉、骨骼,乃至它体内那团疯狂挣扎的暗紫色母体意识——都在瞬间化为了最细微的尘埃,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光芒缓缓散去。

  实验室中央,只剩下一个巨大的、如同琉璃般融化的深坑。弃世猴,连同其体内的母体意识核心,似乎早已被焚烧殆尽,再无一丝痕迹。

  而烛明,那燃烧着血与火的身影,此刻火焰已然熄灭。他恢复成了火伊布的模样,但皮毛失去了所有光泽,呈现出一种灰败的焦黑色,细密的裂纹布满了全身,仿佛一碰即碎的陶俑。

  他踉跄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拖着残破不堪的身躯,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到了洛宸的身边。

  洛宸的意识在无尽的黑暗中沉浮,胸口的剧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感觉到一个温暖(尽管那温暖正在飞速流逝)的身影靠近,艰难地、一点点地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模糊的视线中,是烛明那张布满裂纹、却带着前所未有平和笑容的脸庞。晨光,终于刺破了漫长的黑夜,从穹顶倾泻而下,恰好落在烛明的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虚幻而温暖的金边。

  “洛宸……”烛明的声音极其微弱,却清晰得如同直接响在洛宸的心底,带着如释重负的轻松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看来……这次……是我要先走一步了……”

  他努力维持着笑容,看着洛宸那双盈满泪水、充满了无尽悲伤与不甘的蓝色眼眸,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出了他这一生,最完整、也是最温柔的告别:

  “别哭……小家伙……我啊……只是……终于……可以去见洛恩了……”

  “告诉他……我……没有辜负……‘守护’……”

  “还有……谢谢你……让我……最后的战斗……不再孤单……”

  “好好……活下去……连同我们的份……一起……”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消散在清晨微凉的空气中。那具残破的身躯,在洛宸瞪大的、不敢置信的目光注视下,从四肢末端开始,化作无数闪烁着微光的、温暖的金红色火星,如同逆流的萤火,缓缓升腾,飘散。

  “不……烛明先生……不要……”洛宸想抬起爪子,想抓住那些飞散的萤火,想呐喊,想阻止这一切!但他的身体如同被钉在原地,连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那熟悉的身影在晨曦中一点点分解,化作漫天飞舞的、如同泪滴般的星火。

  当最后一点火星也融入初升的朝阳,消失在蔚蓝的天空中时,那压抑了太久太久的悲痛,如同终于决堤的洪水,彻底冲垮了洛宸的理智与坚强。

  “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撕心裂肺、仿佛要将灵魂都呕出来的痛哭,猛地从洛宸的喉咙中爆发出来!那哭声如此凄厉,如此绝望,混合着对牺牲者的无尽哀悼,对自身无力感的痛恨,以及对这残酷命运的控诉!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混合着脸上的血污,疯狂地涌出,浸湿了身下冰冷的废墟。

  他的哭声在空旷破败的焦土上回荡,与窗外那逐渐明亮、象征着新生与希望的朝阳光芒,形成了最残忍、最讽刺的对比。

  光芒越是温暖,他心中的寒意就越是刺骨。

  黎明终于到来,却永远带走了一道赤色的火焰。

  他失去了溯的陪伴,失去了师父鼬队长,如今,又眼睁睁看着烛明先生为了守护他们,化为了黎明前的星火。

  洛宸蜷缩在废墟与血泊中,在那片烛明最后站立、如今已空无一物的地方,哭得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朝阳的光芒落在他颤抖的、进化后漆黑却闪烁着幽蓝纹路的身体上,却无法带来丝毫暖意,只有无边无际的、冰冷的孤独与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