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托管-《伊布小队:洛日星芒》

  现实世界的感官如同潮水般涌入。

  消毒水的味道,身下床单略显粗糙的触感,右后腿深处那被强行压制却依旧顽固存在的、如同被烧红烙铁反复灼烫的剧痛——这些信息瞬间被精准捕捉、分析、归类。

  溯的意识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扫过这具名为“洛宸”的躯壳。

  跟腱撕裂,骨骼挫伤,肌肉大面积拉伤出血…伤势比预想的更麻烦。

  洛宸在经过八场车轮战的疲劳后,收到了捷克那阴险狠辣的暗算,几乎摧毁了这具身体作为战士的根基。

  溯平静地评估着,没有愤怒,只有冰冷的计算和一丝…对洛宸那份固执的“敬意”。

  它迅速调动起自身的力量,化作无数微不可察的“清道夫”,精准地扑向那些因伤势和愤怒而蠢蠢欲动的原生病毒残余,将它们分解、吞噬、转化为最纯粹的生命能量,引导其流向最需要修复的伤口深处。

  那蚀骨的剧痛被一股清凉坚韧的能量流强行抚平、压制,如同在汹涌的火山口覆盖上一层坚冰。

  它缓缓睁开眼。视野有些模糊,是身体失血和意识转换的短暂不适。映入眼帘的是医院病房单调的天花板。

  “……所以我说,下次绝对不能再让这小子去那种地方!什么地下擂台!简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

  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在旁边响起,是洛恩。

  高大的魔幻假面喵正烦躁地用爪子挠着墙壁,留下几道浅浅的爪痕,翠绿色的叶片尾巴不安地甩动着。“烛明,你当时就该把他直接捆回来!”

  “我赶到时已经晚了。”烛明低沉的声音带着疲惫和深深的自责,火伊布形态的他靠在墙边,橘红色的皮毛都显得有些黯淡。

  “那地方太混乱…而且,洛宸他…他想靠自己解决。”

  “靠自己解决?解决到手术台上?!”

  洛恩的声音拔高了,带着后怕和心疼,“你看看他的腿!医生说就算恢复得最好,也不可能…”

  “洛恩叔。”一个清冽、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缺少情感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洛恩的咆哮。

  病房内瞬间安静下来。

  洛恩和烛明都猛地转头,看向病床。水晶、阳光烈焰和极速也立刻围了过来,三双深棕色的眼睛都红红的,写满了担忧和恐惧。

  “大哥!你醒了!”水晶第一个扑到床边,深棕色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吓死我了!呜呜呜…你的腿…”

  阳光烈焰和极速也紧紧盯着他,嘴唇抿得发白,想靠近又怕碰到他的伤口。

  溯操控着洛宸的身体,微微侧过头,淡蓝色(微微泛紫)的眼眸平静地扫过围在床边的三只小伊布。

  洛宸的意识在深层休眠,但那份对弟弟妹妹的守护本能,如同烙印般留存在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

  溯能清晰地感知到,面对这三张写满担忧的小脸,这具身体本能地想要抬起爪子去安抚,想要扯出一个笑容告诉他们“没事”。

  但溯不是洛宸。它没有那份外露的温情。

  它只是平静地、用一种近乎审视的目光看着他们,然后,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声音平稳无波:

  “我没事。别哭。”

  它模仿着洛宸最常用的、简洁的安抚方式,但语气里缺少了那份独属于洛宸的、内敛的温度。

  水晶的哭声噎了一下,有些茫然地看着病床上的“大哥”。

  感觉…有点不一样?但具体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

  阳光烈焰和极速也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但巨大的担忧让他们暂时忽略了这点细微的差别。

  “洛宸!”洛恩大步走过来,翠绿色的眼睛紧紧盯着他,“感觉怎么样?腿…很痛吗?” 他声音放柔了,带着小心翼翼。

  “痛感在可控范围。”溯简单地回答,目光落在自己缠满厚重绷带和固定支架的右后腿上,像是在评估一件受损的仪器。

  “需要时间恢复。急也没用。” 它直接点破了洛恩和烛明内心的焦虑。

  洛恩被噎了一下,和烛明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

  洛宸向来隐忍,但醒来后这份过度的平静和直白…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怪异。像是抽离了所有情绪,只剩下冰冷的理智。

  “是…是啊,急也没用,好好养着才是正经。”

  洛恩干巴巴地应道,又忍不住开始唠叨

  “你说你,平时挺稳重的,怎么就…那种地方是正常精灵去的吗?那个叫捷克的杂碎!烛明已经上报探险队了,他跑不了!等你好点了,看我怎么收拾他…”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试图用愤怒来掩盖内心的不安。

  溯安静地听着,没有任何回应。它对洛恩的愤怒和烛明的自责毫无兴趣,只是在高效地执行着“托管”职责:维持生命体征平稳,加速伤口愈合,以及…应付眼前这些关心则乱的生物。

  就在这时,病房门口传来一阵刻意放轻的脚步声。接着,一个带着明显不耐烦和一丝不易察觉关切的清脆声音响起:

  “喂,里面的,那家伙醒了没有?”

  天青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深棕色的皮毛,竖起的耳朵,锐利的深棕色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过病房,最后定格在病床上的洛宸身上。

  她脖子上系着着一个小布包,里面大概是莱珀斯调配的伤药。

  叶子跟在她身后,抱着几支新鲜的、带着露水的宁神花,温柔的小脸上满是担忧:“姐姐…你别这么说…”

  洛恩看到天青,像是找到了新的唠叨对象:

  “是天青和叶子啊!快进来!洛宸刚醒!你说这孩子,真是让人操碎了心…”

  溯操控着洛宸的身体,目光落在天青身上。

  在洛宸的意识深处,关于这只伊布的信息碎片瞬间被溯捕捉、分析:

  邻居,性格急躁但本性善良,口是心非,对洛宸的伤情有过多次观察和…某种程度的在意。尤其是那次雨中救援和包扎,洛宸潜意识里残留着清晰的画面和她指尖的触感。

  天青被洛宸(溯)那平静无波、却又似乎能穿透人心的淡蓝色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

  她放下布包,走到床边,故意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他,语气依旧硬邦邦:

  “啧,看着是没死透。腿怎么样?以后是不是得带护具了?”

  话虽刻薄,但她的眼神却紧紧盯着洛宸那条伤腿,深棕色的瞳孔深处藏着掩饰不住的关切。

  溯没有立刻回答。它感知到这具身体在听到天青声音时,那微弱的心跳加速,以及残留在神经末梢的、一丝想要反驳她“乌鸦嘴”的冲动。

  有趣。

  洛宸休眠的意识,对这个声音和这个个体,有着远超表面的反应。

  “看情况。”溯平静地开口,声音依旧缺乏起伏,却精准地模仿了洛宸的声线,“可能跑不快了。”

  它陈述事实,同时微微调整了一下躺姿,让受伤的右后腿以一个更舒服的角度暴露在天青的视线下。

  天青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什么叫‘看情况’?医生怎么说?你……”

  她似乎想继续数落,但看到洛宸(溯)那过于平静、甚至有些空洞的眼神,后面的话又卡住了。

  这家伙…怎么感觉醒过来像丢了魂一样?比平时更闷更呆了!一股莫名的烦躁和担忧交织着涌上心头。

  溯敏锐地捕捉到了天青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混杂着关切的无措。它决定“帮”洛宸一把。

  “天青。”溯忽然开口,叫了她的名字。声音很轻,但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天青一愣,深棕色的耳朵下意识竖得更高:“干…干嘛?” 她警惕地看着“洛宸”,总觉得他今天怪怪的。

  溯操控着洛宸的身体,缓缓抬起左爪指向床头柜上放着的一个水杯,里面还有半杯清水。

  “水。”它简单地吐出一个字,淡蓝色的眼眸平静地看着天青,“能帮我拿一下吗?左爪够不到右边。”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伤在右后腿,身体移动不便,左爪要绕过身体去拿右边床头柜上的杯子确实别扭。

  洛恩和烛明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叶子也立刻想去帮忙。

  但天青却像被施了定身咒。

  让她拿水?

  这个要求本身没什么。

  但…是洛宸主动开口叫她?还用那种…平静得近乎理所当然的眼神看着她?仿佛他们之间很熟稔?

  天青的脑子有点乱。按照他们之前的“交流模式”,这家伙要么自己忍着不吭声,要么让水晶他们帮忙,最多也就是对她生硬地说一句“水递我”。

  这种指名道姓、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依赖感(?)的要求,是破天荒头一遭!

  她的脸颊莫名其妙地有点发热。深棕色的眼睛瞪着洛宸(溯),像是在判断他是不是摔坏了脑子。

  但在那双平静深邃的淡蓝色眼眸注视下,她竟然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或者说…那股莫名的烦躁让她下意识不想在大家面前显得小气。

  “哼!事多!”天青哼了一声,语气依旧恶劣,但动作却不慢。她几步走过去,一把抓起水杯,动作带着点粗鲁地塞到洛宸抬起的左爪里。

  指尖不可避免地碰到了洛宸的爪子,那微凉的触感让她像触电般飞快地缩回爪,耳尖的红晕似乎更明显了。

  溯稳稳地接过水杯,用左爪小口喝了一点。

  整个过程,它都平静地看着天青,直到她有些狼狈地别开脸,才收回目光。

  嗯,效果不错。洛宸残存的潜意识在刚才接触时泛起了一丝微弱的涟漪,而天青的反应…非常有趣。

  它精准地在天青心中那堵名为“急躁和嘴硬”的墙上,撬开了一道名为“不自在和微妙关注”的缝隙。

  “谢谢。”溯放下水杯,平静地道谢,仿佛刚才那小小的“互动”再平常不过。

  天青:“……” 她感觉更憋闷了,像一拳打在了空气上。这家伙醒来后怎么这么气人?!

  “咳,”烛明打破了这微妙的气氛,他看了看窗外渐暗的天色,“洛宸刚醒,需要多休息。水晶,阳光烈焰,极速,我们先回去,让洛宸好好睡一觉。天青,叶子,你们也…”

  “我留下。”天青突然打断烛明的话,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执拗。

  她举起一只爪子,深棕色的眼睛扫过病床上依旧平静无波的“洛宸”,又瞪了一眼想说什么的叶子,

  “叶子你跟烛明叔他们回去。我…我答应了莱珀斯阿姨要看着点他用药!他这么呆,别把药弄撒了!”

  她迅速给自己找了个理由,虽然这理由听起来漏洞百出吧…

  洛恩和烛明再次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次眼神里多了点惊讶和…了然?

  烛明点点头:“也好。那麻烦你了,天青。”

  他带着一步三回头、满眼担忧的水晶、阳光烈焰和极速,以及乖巧的叶子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滴声。

  溯操控着洛宸的身体,重新闭上眼睛,像是要休息。但它强大的感知力清晰地笼罩着整个空间。

  天青拉过一张椅子,重重地在病床边坐下,发出不小的声响。

  她似乎想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烦躁。她盯着洛宸缠满绷带的腿看了一会儿,又看看他平静的睡颜(伪装的),深棕色的眉头紧紧拧着。

  这家伙…安静得可怕。没有痛呼,没有呓语,连呼吸都平稳得过分。如果不是那偶尔因为伤口内部修复而几不可察的轻微蹙眉,简直像个精致的玩偶。

  “喂,”天青忍不住开口,声音在寂静的病房里显得有些突兀,“你…真不疼?” 问完她就后悔了,这问题蠢透了。

  溯缓缓睁开眼,淡紫色的眼眸看向她,里面没有情绪,只有纯粹的观察:“疼。但可以忍受。”

  它如实回答。疼痛是身体发出的信号,它需要了解并控制。

  “……笨蛋。”天青低声骂了一句,不知道是在骂洛宸的忍痛,还是骂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她烦躁地从带来的布包里拿出莱珀斯配的药膏和干净的绷带,“我妈新调的,比医院的破药膏好多了。换药!”

  这次,溯没有拒绝。它配合地微微侧身,露出需要更换绷带的伤口区域。

  动作间,右后腿的剧痛再次试图冲击意识,但被溯强行压了下去,只在身体上表现为瞬间的肌肉紧绷和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天青的动作顿了一下。她看到了那瞬间的冷汗和绷紧的肌肉线条。

  这家伙…果然是在硬撑!她抿了抿唇,原本带着点急躁的动作不自觉地放轻了许多。

  她小心地解开旧绷带,看到那些已经开始结痂但依旧狰狞的伤口,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挖出散发着清苦药香的药膏,动作有些笨拙但极其认真地涂抹在伤口上。指尖的温度透过药膏传递到皮肤上。

  溯平静地感受着这一切。天青的动作虽然生疏,但那份专注和刻意放轻的力道,清晰地传达着她的关心。

  她的指尖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感,似乎在某种程度上缓解了身体修复时产生的细微不适。这大概就是洛宸潜意识里对她有所不同的原因之一?

  “你…”天青一边包扎,一边犹豫着开口,声音比刚才低了许多,“…以后打算怎么办?”

  她指的是他的腿,他的未来。这个问题很沉重,但她忍不住想问。

  溯沉默了片刻。它知道洛宸的迷茫和绝望。但它不是洛宸,它没有迷茫,只有冰冷的现实和无穷的可能性。

  “活着。”它给出了最本质也最朴素的答案,“守护他们。”

  目标从未改变,只是实现方式需要调整。溯的思维里没有“不可能”,只有“如何达成”。

  天青包扎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抬起头,深棕色的眼睛直直地看向“洛宸”淡蓝色的眼眸。

  那里面没有任何悲愤,没有自怨自艾,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和一种磐石般的坚定。

  这份平静和坚定,像一道光,瞬间刺破了她心中因为担忧和烦躁而笼罩的阴霾。

  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平静得不像话的家伙,似乎…比平时那个沉默隐忍的洛宸,更加可靠,也更加…让人心疼?

  “哼,说得轻巧。”天青低下头,继续手上的动作,用力打了个结,语气却不再像之前那么冲,

  “就你这破爪子破腿,以后谁守护谁还不一定呢。” 她像是在抱怨,又像是在…承诺着什么。

  溯没有再说话。它重新闭上眼睛。洛宸残存的意识深处,因为天青最后那句话,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温暖的涟漪。

  病房里彻底安静下来。

  天青没有离开,只是坐在椅子上,抱着胳膊,目光时不时落在病床上“沉睡”的身影上,眼神复杂。

  窗外的月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洒下一道道银辉。

  溯的意识如同最冷静的灯塔,在洛宸沉睡的意识之海上静静守望。

  它精准地控制着身体的每一个细微反应,加速着伤口的愈合,同时,也在不动声色地编织着新的联系。情节撩拨天青,不过是它顺手为之的一个小实验,一个观察情感如何影响守护意志的有趣课题。

  至于捷克?溯的感知力如同无形的网,早已悄然延伸出去,捕捉着关于那个卑劣者的信息。

  冰冷的计算在它核心深处运行。死亡?那太便宜他了。

  它会让洛宸醒来时,看到一个为他的伤痛付出“恰当”代价的世界。

  报复,也可以充满…艺术性。

  月光下,病床上的银灰色伊布呼吸悠长,仿佛只是陷入了一场深沉的安眠。

  而守护着他的,是一道古老而冷静的意志,以及一个坐在床边,嘴上不饶人、眼神却泄露了关切的深棕色身影。这一夜,病房里的“洛宸”,格外的平静,也格外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