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决意-《伊布小队:洛日星芒》

  陆之镇的日子,在极速养伤的微跛脚步和绷带的药味中,似乎又回到了某种平静的轨道。

  但洛宸知道,那平静只是薄冰。

  每一次看到极速小心翼翼挪动伤腿时蹙起的眉头,每一次无意间瞥见自己右爪上那缠绕的、如同烙印般的绷带,那冰层下翻涌的暗流便无声地撞击着他的神经。

  失控的记忆碎片,总在独处的深夜悄然浮现。

  纽拉猩红的、毫无理智的双眼,极速飞溅的鲜血,自己爪尖撕裂皮肉、粉碎骨骼时那种冰冷到令人作呕的触感,以及那双占据视野的、燃烧着毁灭欲望的天蓝色眼眸……这些画面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烫着他的灵魂。

  力量。那源自血脉深处、野蛮而恐怖的力量。溯称它为双刃剑,而洛宸真切地感受到,它更像一头蛰伏在骨髓里的凶兽,渴望着鲜血与破坏,稍有不慎,便会反噬自身,甚至……伤及他拼尽一切也要守护的弟妹。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他需要一个笼头,一副缰绳。

  这个决定在他心中酝酿了数日,终于在一个午后,当阳光烈焰带着水晶和行动不便的极速去镇中心广场看街头艺人的表演时,洛宸踏进了隔壁洛恩家的院子。烛明也在,正和洛恩讨论着什么,看到洛宸进来,火伊布那火焰般的眉毛习惯性地扬了扬。

  “哟,稀客啊,洛宸小子!今天没去码头扛包?”烛明的大嗓门一如既往。

  洛恩则放下手中的茶杯,墨绿色的眼眸温和地看过来,带着无声的询问。他敏锐地察觉到洛宸身上不同寻常的凝重气息。

  洛宸在他们面前站定。午后的阳光落在他白色的皮毛上,右前爪的绷带显得格外刺眼。他没有寒暄,开门见山,声音低沉却清晰:“洛恩叔,烛明叔。我想……学会掌控自己的力量。”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烛明脸上的调侃瞬间褪去,火焰般的瞳孔微微收缩。洛恩端着茶杯的爪子顿在空中,茶水表面泛起细微的涟漪。

  他们都知道洛宸指的是什么——那日的货场外,靠近面包坊的空地上,撕裂狂暴纽拉的、绝非普通伊布能拥有的恐怖力量,以及那瞬间冰封灵魂的天蓝色眼眸。虽然事后洛宸绝口不提,他们默契地帮忙掩盖,但那阴影始终笼罩在知情者心头。

  “哦?”烛明率先打破沉默,声音沉了下来,带着少见的严肃,“终于想通了?不打算再靠蛮力和运气硬扛了?” 他走近几步,目光锐利地扫过洛宸缠着绷带的右爪,“你那条爪子,就是最好的警告。”

  洛宸没有回避烛明的目光,淡紫色的眼眸坦然地迎视:“是。我不想再失控,不想……再因为控制不住而伤害到任何人,尤其是他们。” 他微微侧头,目光仿佛穿透院墙,落在广场方向。

  洛恩轻轻放下茶杯,发出轻微的磕碰声。他墨绿色的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赞许和更深沉的思虑。“很好,洛宸。能正视自身的力量,是掌控它的第一步。” 他的声音平稳如常,“那么,你的想法是?寻求指导?还是……某种特定的训练?”

  “我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洛宸坦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我的力量…很怪。爆发时很强,但不受控,代价也大。我不清楚。我需要系统的方法,学习如何引导它,控制它,而不是被它吞噬。”

  他顿了顿,补充道,“最好是……能在一个相对安全、有引导的环境里。”

  烛明抱着爪子,火焰般的尾巴在地上扫了扫:“安全?引导?小子,你这力量像头没驯化的肯泰罗,放哪都危险!找个师父一对一?谁吃得消给你当沙包?万一你再来一次,师父变肉酱了怎么办?”

  他说得直白甚至有些刺耳,却戳中了最现实的顾虑。洛宸的力量太特殊,太危险,普通训练方式根本不适合。

  洛恩没有立刻反驳烛明,他沉吟片刻,修长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烛明的顾虑有道理。你的力量具有极强的破坏性和潜在失控风险,传统的学徒制或私人训练,风险过高,对指导者不公平,也未必能提供你需要的系统框架。” 他抬起眼,墨绿色的眼眸如同深潭,看向洛宸,“我建议,去学院。”

  “学院?”洛宸微微一怔。

  “探险队和救援队联合设立的预备学院。”洛恩解释道,“就在陆之镇北边不远。那里不只是教授战斗技巧的地方,更重要的是,它教导年轻宝可梦如何认知自身的力量,如何与伙伴协作,如何在复杂甚至危险的环境中保持冷静和判断。那里有最完备的训练设施,从测试力量的靶场到模拟迷宫环境的幻境室,也有经验丰富的导师,他们见过各种各样的特殊能力。”

  烛明在一旁补充,语气难得地正经起来:“对!而且那地方规矩严,防护措施也好!你在里面就算…嗯…不小心又‘炸’了,也有办法把你摁住,不至于伤到外面的人!” 他挥了挥爪子,“总比你自个儿在林子里瞎折腾强!至少…能少赔点医药费!” 最后一句又带上了他惯有的粗线条。

  洛宸的心猛地一跳。学院…一个系统学习的地方?一个能理解并引导特殊力量的地方?这似乎…是目前他能想到的最好的选择。但…

  “我的年龄…”洛宸迟疑道。他的骨龄测试是七岁,这得益于他特殊的体质和幼年时莫莉他们无意中给予的某种能量滋养,让他发育得比同龄伊布更快更结实。但实际,他只有四岁。这个秘密,只有莫莉他们知道。

  洛恩似乎看穿了他的顾虑:“学院接收的预备生,年龄在六到十二岁之间。你的年龄是七岁,完全符合标准。至于你实际经历过的岁月…”他微微笑了笑,“在力量掌控和心智成熟度面前,有时并非最重要的衡量标准。你的沉稳,远超许多同龄者。学院看中的是潜力与可塑性。”

  烛明也大大咧咧地拍了拍洛宸的肩膀:

  “小子!别想那么多!就说你想不想去?想去,洛恩给你写推荐信!我去帮你‘活动活动’!保证你能进去!不过进去了能不能待得住,能不能学到东西,就得看你自己的本事了!学院里的小崽子们,可没你家这几个这么好说话!” 他咧开嘴,露出一个看好戏般的笑容。

  洛宸看着眼前两位长辈。洛恩的沉稳睿智提供了方向,烛明的粗粝直白则撕开了现实的阻碍。他们或许不完全理解他力量的本质,却在他最迷茫的时刻,为他推开了一扇可能通往掌控之路的门。

  他深吸一口气,淡蓝色的眼眸中犹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坚定的微光:“我想去。麻烦洛恩叔,烛明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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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后,陆之镇探险队与救援队联合学院那由巨大原木和坚固岩石垒砌而成的古朴大门前。

  烛明像一簇移动的火焰,带着洛宸风风火火地穿过熙熙攘攘前来报名或训练的宝可梦群。洛恩则如同一道沉静的绿影,不疾不徐地跟在旁边。洛宸白色的身影在众多形态各异的宝可梦中并不算显眼,但他右爪那圈醒目的绷带,以及身上那份与年龄不太相符的沉静气质,还是吸引了不少好奇的目光。

  报名处的考官是一只毛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戴着单边眼镜的猫老大。他用挑剔的目光扫过洛宸递上的基本信息表(年龄七岁,属性:一般系)。

  “洛宸?白色伊布?”猫老大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审视,“登记地址……嗯,烛明和洛恩担保?”他抬眼看了看旁边一脸“老子罩着他”表情的火伊布和沉稳的魔幻假面喵,语气稍微缓和了点,“行吧。去那边,力量基础测试。初级班,主要测试爆发力和控制稳定性。”

  测试场地是一个铺着厚实吸能草垫的小型训练场。负责测试的是一只肌肉虬结、眼神锐利的豪力。

  “小家伙,站到那个靶子前面。”豪力指了指场地中央一个画着同心圆的厚实木桩靶,“用你最强的力量,攻击靶心。一次机会。”

  洛宸深吸一口气,走到靶子前。他能感觉到烛明和洛恩的目光落在自己背上,也能感觉到周围其他等待测试的宝可梦投来的好奇视线。他微微屈身,重心下沉,左爪牢牢抓地,将力量灌注。然后,他抬起了缠着绷带的右爪。

  绷带下的肌肉传来熟悉的酸胀和细微的刺痛。他努力忽略它,将注意力集中在爪尖,想象着力量如同水流般汇聚。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纯粹的、可控的发力。

  呼!

  右爪带着破风声挥出!没有耀眼的光芒,没有狂暴的气息,就是一次扎实、迅捷、凝聚了全身力量的直击!

  砰!

  爪尖狠狠砸在木靶中心的红点上!厚实的木靶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整个靶面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以爪尖落点为中心,细密的裂纹如同蛛网般瞬间蔓延开接近脸盆大小!木屑簌簌落下。

  负责记录的腕力倒吸一口凉气,在本子上飞快地记录着:

  “爆发力……优等!靶面损伤度……超出初级班标准!”

  他有些惊讶地看了看洛宸并不算特别魁梧的身形,又看了看他那圈刺眼的绷带。

  豪力眼中也闪过一丝赞许,但随即眉头一皱,指着洛宸的右爪:

  “等等。你这爪子怎么回事?绷带缠这么紧?受伤了?解开看看。”

  洛宸心头一紧。他还没想好措辞,烛明的大嗓门已经炸开了:

  “喂!老铁!看什么看!旧伤!旧伤懂不懂?伤到筋了!缠着绷带固定养护呢!没看到刚才那一爪子多利索吗?怎么,缠个绷带就不能入学了?老子当年胳膊吊着绷带还一爪子拍碎过隆隆岩的脑袋呢!”他气势汹汹地瞪着豪力,火焰鬃毛都炸开了。

  豪力被烛明吼得一愣,看着烛明那火爆的架势和旁边洛恩平静但隐含压力的目光,又看看靶子上那实实在在的裂纹,最终哼了一声:

  “行了行了!吵什么!旧伤就旧伤,报备清楚就行!”他对记录的腕力挥了挥粗壮的胳膊,“记录:右前肢有陈旧性筋腱损伤,需注意训练强度,避免二次伤害。爆发力评级:优(受限)。”

  洛恩适时地走上前,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教官,这孩子很懂事,不会逞强。我们会和医疗组的吉利蛋沟通好他的情况,制定合适的训练方案。他的潜力,值得学院培养。”

  豪力看了看洛恩身上探险队的徽记,又看了看烛明那副“你敢不答应试试”的表情,最终点了点头:

  “行吧。去那边交费,领学员徽章和基础训练手册。下周一来初级三班报道。”

  他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加了一句,“小子,力量不错。但记住,学院里比你强的多的是,别仗着有点力气就逞能!控制,控制才是王道!”

  洛宸紧绷的身体这才放松下来,右爪绷带下的酸胀感似乎更明显了。他微微躬身:

  “是,教官。我记住了。”

  离开测试场,烛明还在喋喋不休地数落豪力的死板。洛恩则轻轻拍了拍洛宸的肩膀:

  “第一步,走出来了。”

  在登记处,洛宸用左爪沾了印泥,在学员登记册上,郑重地按下了自己的爪印。小小的白色爪印旁边,标注着“洛宸,初级三班”。在按下爪印的瞬间,他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缠着绷带的右爪,仿佛在无声地宣告:无论前路如何,他都将尝试去握住那份力量,而非被它所吞噬。

  回家的路上,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烛明还在兴奋地规划着要给洛宸准备什么训练护具,洛恩则低声询问着洛宸对学院生活的想法。洛宸安静地听着,淡紫色的眼眸望着远处学院那高耸的塔楼轮廓。

  力量,如同深埋地底的矿脉,终于被自己亲手凿开了第一道缝隙。是福是祸?是掌控还是反噬?前路晦暗不明。但至少,他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等待灾难降临、在恐惧和暴怒中失控的白色影子。绷带缠住的不仅是旧伤,也是他走向未知的起点。学院的大门已经敞开,里面等待他的,将是锤炼,是挑战,也是唯一能让他守护住身后那片小小安宁的希望之路。溯的意识在他心底无声地流淌,像一道沉静的暗河,陪伴着,也注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