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礁星域，虚空胃囊。”
李忘川站在“忘川探针一号”的舰桥内，凝视着前方那片扭曲的星域。
没有恒星的光芒，没有行星的轨道，只有一片纯粹的、仿佛活物般蠕动的黑暗。黑暗的边缘偶尔闪过某种金属质地的光泽，像是巨兽鳞片的反光。空间本身在这里变得黏稠，常规的物理法则开始失效——距离概念变得模糊，时间流速出现异常，连神念感知都被一层油腻的“隔膜”阻挡。
“这就是‘虚空胃囊’？”琉璃仙子脸色微白，“连看一眼，都让人产生被消化吸收的错觉……”
“不是错觉。”夜枭的电子眼闪烁着警惕的红光，“扫描显示，那片区域的‘吞噬’规则已经实体化。任何进入其中的物质、能量、信息，都会被缓慢分解、同化。它确实是一个‘胃’。”
舰桥上，核心成员齐聚。
李忘川、叶孤尘、琉璃仙子、夜枭、魂叟、灵瞳，以及新加入的“拾荒者”。李道一和石猛留守秘境，负责最后的接应和万一失败时的“火种计划”。
在他们身后，是三十名精挑细选出来的弟子，组成六支五人小队。他们穿着器殿特制的“抗规则护甲”，腰间挂着“悖论武器”，眼神中虽有紧张，但更多的是坚定。
“身份确认。”李忘川道。
夜枭点头：“根据从‘灰鼠’小队提取的记忆和生物信息，我们伪造了完整的‘暗牙商会三级采办队’身份。领队‘灰鼠’（李忘川伪装），副领队‘黑爪’（叶孤尘伪装），药剂师‘白须’（琉璃仙子伪装），技术顾问‘锈脑’（夜枭伪装），护卫队长‘铁骨’（魂叟伪装），以及……随队鉴定师‘老拾’（拾荒者本人）。”
“我们的‘供品’呢？”叶孤尘问。
“在这里。”琉璃仙子取出一个特制的玉盒，打开后，里面是三枚晶莹剔透的晶体，“用星尘晶和梦境残片制作的‘幻梦宝石’，注入灵力后能投影出逼真的‘小世界’幻象。按照‘灰鼠’的记忆，这种‘虚实之间的珍奇’，在‘盛宴’上很受欢迎。”
拾荒者凑近看了看，咂咂嘴：“手艺不错，骗过一般‘食客’应该够了。但那些‘执勺者’……不好说。”
“所以我们最好不要引起‘执勺者’的直接关注。”李忘川合上玉盒，“我们的目标是找到大掌柜，获取四份残卷，并寻找残卷-06的烙印。尽量不要发生冲突，但如果迫不得已……”
他没有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意思。
“出发。”李忘川下令。
“忘川探针一号”的外形开始扭曲变化，表面的“幻彩涂装”模拟出“暗牙商会”采集船的特征，甚至连引擎波动都调整得与之前捕获的那艘一模一样。
舰船缓缓驶向那片蠕动的黑暗。
随着距离拉近，那股“被消化”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船体传来轻微的震动，仿佛在穿过某种粘稠的液体。舷窗外的星空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不断变幻形状和颜色的混沌。
“进入‘胃壁’区域。”夜枭报告，“检测到规则扫描……正在匹配伪装身份……通过。”
舰船猛地一轻，仿佛通过了某种屏障。
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但这份“开朗”，却让人心头发冷。
他们进入了一个巨大的、无法估量边界的空间。空间的“墙壁”是半透明的、缓慢蠕动的肉膜，上面流淌着暗金色的能量脉络，如同消化系统的血管。无数光点悬浮在空间中，每一个光点都是一处独立的“席位”，有些席位空着，有些已经坐着模糊的身影。
空间的“地面”并非实体，而是一片流动的、散发着诡异香气的能量海洋。海洋中，漂浮着一些东西——巨大的世界碎片、半溶解的文明造物、甚至还有保持着挣扎姿态的生物残骸。
而在空间的正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由无数骨骼和金属拼接而成的“主台”。主台上，几个高背座椅空悬，但座椅后方，隐约能看到几个扭曲的、无法看清全貌的庞大阴影——那是“执勺者”的位置。
“盛宴会场……”琉璃仙子喃喃道，“比想象中还要……可怕。”
舰船按照接收到的导航信号，朝着一个指定的“停泊区”飞去。那里已经停靠着数十艘各式各样的舰船，从华丽到简陋，从巨大到微小，唯一的共同点是——每一艘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记住你们的身份。”李忘川最后一次叮嘱，“我们是‘暗牙商会’的三级采办队，因为找到了珍贵的‘幻梦宝石’，被特许参加此次‘盛宴’。不要主动惹事，但也不要露怯。”
众人点头。
舰船停靠完毕，舱门打开。
一股混合了血腥、香料、腐烂和某种难以形容甜腻的气味扑面而来。空气粘稠得像是液体，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在吞咽什么东西。
他们走下舷梯，踏上那片“能量海洋”凝结而成的“地面”。脚下柔软而有弹性，仿佛踩在某种生物的胃黏膜上。
“新来的？”一个嘶哑的声音响起。
众人转头，看到一个穿着破烂长袍、脸上覆盖着鳞片的类人生物走了过来。他手里拿着一块发光的石板，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什么。
“身份确认。”鳞片生物用毫无感情的声音说，“暗牙商会，三级采办队，供品：幻梦宝石（三枚），评估等级：丙等。你们的席位在第七十三区，第两百四十五号。”
他递过来六枚暗红色的“身份牌”：“戴好，这是你们的‘食客凭证’。丢了，你们就会变成‘食材’。”
李忘川接过身份牌，分发给众人。牌子入手温热，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搏动。
“跟我来。”鳞片生物转身带路。
他们穿过停泊区，朝着更深处走去。一路上，他们看到了各种各样的“参与者”。
有全身包裹在机械装甲中、散发着机油和铁锈味的异星工程师；有悬浮在半空、身体由纯粹光影构成的能量生命；有长着多个头颅、每个头颅都在喋喋不休争吵的怪异生物；还有保持人形、但眼中闪烁着贪婪和疯狂光芒的“前人类”……
每一个“食客”，都给人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
“看那里。”魂叟的精神波动传来，指向远处的一片“展示区”。
那里悬浮着几个巨大的透明“容器”。一个容器里装着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足有小山大小，每一次搏动都引发周围空间震颤；另一个容器里，是一团不断变幻形状的彩色雾气，偶尔会凝聚成痛苦的面孔；第三个容器里……是一个完整的、缩小的世界，里面的生灵还在正常生活，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展品”。
“那是已经‘评估’完毕的‘食材’，等待‘品鉴’环节。”带路的鳞片生物毫无波澜地解释，“如果你们带来的‘供品’价值够高，也有机会进入‘品鉴’。”
没有人接话。
他们终于到达了指定的席位。那是一个悬浮在半空的平台，面积不大，摆放着六张简陋的座椅。平台边缘有一层半透明的屏障，算是提供了一点可怜的隐私保护。
“在这里等候。‘盛宴’将在六个标准时后正式开始。”鳞片生物说完，转身离开。
众人落座，屏障升起，隔绝了外界的部分视线和噪音——但那种无处不在的“吞噬感”依然存在。
“开始侦查。”李忘川低声道。
夜枭和灵瞳立刻开始工作。灵瞳的双眼泛起微光，透过屏障扫描整个会场；夜枭则释放出微不可察的侦查纳米虫，悄然飞向四面八方。
“发现目标。”几分钟后，夜枭报告，“‘暗牙商会’大掌柜，在第三十二区，第十七号席位。周围有八个护卫，实力评估……至少相当于渡劫期。”
李忘川顺着她指示的方向看去，看到一个穿着华丽长袍、脸上戴着金色面具的身影。他正与旁边席位的一个多眼生物交谈，姿态从容，显然是这里的常客。
“能感应到残卷吗？”李忘川问叶孤尘和拾荒者。
叶孤尘闭上眼睛，片刻后睁开：“有四股微弱的共鸣……就在大掌柜身上。但他身上应该有屏蔽装置，无法精确定位。”
拾荒者则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古怪的仪器，像是由各种废弃零件拼凑而成。他摆弄了一会儿，摇摇头：“干扰太强了。不过可以确定，四份残卷都在他身上，而且……他似乎随身携带，没有存放在别处。”
这是个好消息，也是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目标明确；坏消息是，要从一个至少渡劫期、且有八个渡劫期护卫的高手身上夺取东西，难度极大。
“先按兵不动。”李忘川道，“等‘盛宴’开始，所有人注意力集中时，我们再寻找机会。”
时间一点点流逝。
会场内的“食客”越来越多。渐渐地，那些悬浮的席位几乎全部坐满。粗略估计，至少有上千名“参与者”，来自诸天万界的不同角落，怀着各自的贪婪和目的。
终于，中央主台上，那些高背座椅中的一个，缓缓亮起了暗红色的光芒。
一个身影出现在座椅上。
那是一个穿着华丽晚礼服、戴着一顶高礼帽的“人类男性”。他面容英俊，嘴角挂着无可挑剔的微笑，手中端着一杯鲜红的液体，轻轻摇晃。
但当你看清他的眼睛时，会发现那里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旋转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
“欢迎，各位尊贵的食客。”
他的声音温和悦耳，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角落，仿佛直接在脑海中响起。
“我是本次‘万宴之会’的主持人，你们可以叫我‘饕餮管家’。”他举起酒杯，“感谢诸位远道而来，为我们的盛宴增添了如此多的……精彩。”
会场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和怪异的欢呼声。
“规矩，老朋友们都知道，新朋友们请仔细听。”饕餮管家微笑着，“第一，盛宴期间，不得擅自离席——除非你想提前成为‘食材’。”
“第二，所有‘供品’将第第三环节统一评估，在此之前，请妥善保管。”
“第三，‘品鉴’环节，价高者得。可以用资源交换，也可以用……其他‘供品’竞价。”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每一个被他注视的“食客”都下意识地低下头。
“那么，废话不多说。”饕餮管家放下酒杯，“盛宴第一环节——‘开胃小菜’。”
他拍了拍手。
主台下方，那片能量海洋开始沸腾。无数气泡冒出，每一个气泡破裂后，都释放出一团扭曲的光影。
那些光影迅速凝聚，化为一个个挣扎的、半透明的身影——有人类，有精灵，有兽人，有各种从未见过的异星生物。他们的脸上凝固着极致的痛苦和恐惧，身体被无形的锁链束缚，悬浮在会场上空。
“这些都是来自‘次级世界’的‘幸运儿’。”饕餮管家笑道，“他们的世界已经被消化，但他们本身的‘特质’值得保留。现在，我们将抽取他们的‘存在精华’，作为盛宴的第一道开胃酒。”
他再次拍手。
那些半透明的身影开始发出无声的尖叫。他们的身体逐渐变得稀薄，一丝丝彩色的“光华”被抽离出来，汇聚到主台上空，凝结成一滴滴晶莹的液体。
液体滴落，落入早已准备好的酒杯中。
侍者——一些面无表情、动作僵硬的类人傀儡——开始端着托盘，将那些酒杯送到每一个席位上。
一杯酒，被放在了李忘川他们平台的桌子上。
鲜红中泛着七彩光晕，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但仔细感受，却能察觉到其中蕴含的无数灵魂的哀嚎。
“怎么办？”琉璃仙子脸色苍白，“这酒……是由灵魂精华酿成的……”
“不能喝。”李忘川低声道，“一旦喝下，我们的‘伪装’可能会被其中的规则侵蚀而暴露。”
“但不喝，会更可疑。”叶孤尘冷静分析。
拾荒者忽然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葫芦，拔开塞子，对着那杯酒轻轻一吸。酒液化作一道细流，被吸入葫芦中。
“这是‘虚空胃袋’，能暂时储存液体。”拾荒者咧嘴笑道，“至于喝……我有办法。”
他取出六枚黑色的药丸，分给每人一枚：“含在舌下，能模拟出‘饮用灵魂精华’的能量波动和生理反应。记住，只是模拟，不是真喝。”
众人照做，药丸入口，一股冰冷的感觉蔓延开来。
远处，一些席位的“食客”已经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他们脸上露出陶醉的表情，身体的气息明显增强了一分。
“真是……残忍的‘盛宴’。”琉璃仙子闭上眼睛，不忍再看那些正在被抽干“存在精华”的灵魂。
第一环节持续了约一个小小时。当所有灵魂都被榨干、化作虚无后，会场内的气氛明显“热烈”了起来。那些饮用了“开胃酒”的食客们，眼中闪烁着更加贪婪和兴奋的光芒。
“很好。”饕餮管家满意地点头，“看来大家对开胃菜还算满意。那么，进入第二环节——‘食材展示’。”
他挥了挥手。
会场上空，那些透明的“容器”开始移动，漂浮到中央区域。
“这些，是本次盛宴的‘主材候选’。”饕餮管家一个个介绍，“第一号，来自‘泰坦星域’的‘世界心脏’，蕴含一个中型世界的全部生机，适合炼制长生药，或者……直接吞噬，可延寿三千载。”
那颗小山般的心脏剧烈跳动。
“第二号，‘千面之雾’，从‘幻梦境’边缘捕获的规则生物，能够模拟任何见过的存在，是完美的间谍材料，也可以用来炼制分身。”
彩色雾气凝聚成一张张痛苦的脸。
“第三号……”饕餮管家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玩味，“一个完整的、尚未被‘消化’的小世界——‘翡翠林海’。里面的生灵还活着，文明还存续，可以作为‘活体牧场’，长期提供新鲜食材。”
那个缩小的世界里，森林茂密，河流蜿蜒，无数微小的生灵在其中生活，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命运。
展示持续进行。一共展示了十二件“食材”，每一件都令人毛骨悚然，但在场的“食客”们，却发出兴奋的低语和竞价前的评估。
李忘川他们在平台上沉默地看着。
“院长，”夜枭忽然低声报告，“我捕捉到一段加密通讯，来自大掌柜的席位……内容是……确认‘跨界者遗物’已准备就绪，将在第三环节‘供品评估’时呈上，作为对某位‘执勺者’的献礼。”
“目标要行动了。”李忘川眼神一凝，“准备。”
第三环节很快开始。
“现在，轮到诸位展示自己的‘供品’了。”饕餮管家笑道，“按照席位顺序，从第一区开始。评估价值前十的供品，将有资格进入最后的‘品鉴’环节——并有机会，得到‘执勺者’大人的亲自奖赏。”
一个个席位的“食客”开始展示他们的供品。有稀有的矿石，有捕获的异兽，有失传的秘法，有禁忌的科技……五花八门，但无一例外，都散发着强大的能量波动或规则气息。
终于，轮到第三十二区。
大掌柜缓缓站起身，走到平台边缘。他的八个护卫紧随其后。
“暗牙商会，呈上供品。”大掌柜的声音经过面具处理，显得低沉而模糊。
他抬起手，掌心浮现出四个漂浮的光团。
每一个光团中，都包裹着一份残破的、散发古老气息的“书页”——正是四份跨界者残卷！
会场瞬间安静下来。
连那些“执勺者”的阴影，都似乎微微动了动。
“这是……”饕餮管家的声音中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兴趣，“‘源初之海’的遗物……而且，是四份！”
大掌柜躬身：“正是。这四份残卷，蕴含着古老而强大的规则信息。商会历经千辛万苦，终于集齐。愿将其献上，作为对盛宴的敬意，以及对……‘最初之门’的一点贡献。”
他说出了那个词。
最初之门。
主台上，所有的“执勺者”阴影都开始蠕动。一种难以形容的、令人窒息的“饥饿感”弥漫开来，笼罩整个会场。
饕餮管家深吸一口气，勉强保持住仪态：“很……很好。暗牙商会的供品，暂列第一。请收好，待所有供品评估完毕，再进行最终……”
就在这时——
异变陡生！
一道灰暗的剑光，毫无征兆地从第七十三区的方向斩出，目标直指大掌柜手中的四份残卷！
叶孤尘，出手了！
而在剑光斩出的同一瞬间，李忘川、琉璃仙子、夜枭、魂叟、拾荒者，以及那三十名伪装成护卫的忘川弟子，全部暴起！
“行动！”李忘川低喝。
整个会场，瞬间大乱。
李忘川站在“忘川探针一号”的舰桥内，凝视着前方那片扭曲的星域。
没有恒星的光芒，没有行星的轨道，只有一片纯粹的、仿佛活物般蠕动的黑暗。黑暗的边缘偶尔闪过某种金属质地的光泽，像是巨兽鳞片的反光。空间本身在这里变得黏稠，常规的物理法则开始失效——距离概念变得模糊，时间流速出现异常，连神念感知都被一层油腻的“隔膜”阻挡。
“这就是‘虚空胃囊’？”琉璃仙子脸色微白，“连看一眼，都让人产生被消化吸收的错觉……”
“不是错觉。”夜枭的电子眼闪烁着警惕的红光，“扫描显示，那片区域的‘吞噬’规则已经实体化。任何进入其中的物质、能量、信息，都会被缓慢分解、同化。它确实是一个‘胃’。”
舰桥上，核心成员齐聚。
李忘川、叶孤尘、琉璃仙子、夜枭、魂叟、灵瞳，以及新加入的“拾荒者”。李道一和石猛留守秘境，负责最后的接应和万一失败时的“火种计划”。
在他们身后，是三十名精挑细选出来的弟子，组成六支五人小队。他们穿着器殿特制的“抗规则护甲”，腰间挂着“悖论武器”，眼神中虽有紧张，但更多的是坚定。
“身份确认。”李忘川道。
夜枭点头：“根据从‘灰鼠’小队提取的记忆和生物信息，我们伪造了完整的‘暗牙商会三级采办队’身份。领队‘灰鼠’（李忘川伪装），副领队‘黑爪’（叶孤尘伪装），药剂师‘白须’（琉璃仙子伪装），技术顾问‘锈脑’（夜枭伪装），护卫队长‘铁骨’（魂叟伪装），以及……随队鉴定师‘老拾’（拾荒者本人）。”
“我们的‘供品’呢？”叶孤尘问。
“在这里。”琉璃仙子取出一个特制的玉盒，打开后，里面是三枚晶莹剔透的晶体，“用星尘晶和梦境残片制作的‘幻梦宝石’，注入灵力后能投影出逼真的‘小世界’幻象。按照‘灰鼠’的记忆，这种‘虚实之间的珍奇’，在‘盛宴’上很受欢迎。”
拾荒者凑近看了看，咂咂嘴：“手艺不错，骗过一般‘食客’应该够了。但那些‘执勺者’……不好说。”
“所以我们最好不要引起‘执勺者’的直接关注。”李忘川合上玉盒，“我们的目标是找到大掌柜，获取四份残卷，并寻找残卷-06的烙印。尽量不要发生冲突，但如果迫不得已……”
他没有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意思。
“出发。”李忘川下令。
“忘川探针一号”的外形开始扭曲变化，表面的“幻彩涂装”模拟出“暗牙商会”采集船的特征，甚至连引擎波动都调整得与之前捕获的那艘一模一样。
舰船缓缓驶向那片蠕动的黑暗。
随着距离拉近，那股“被消化”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船体传来轻微的震动，仿佛在穿过某种粘稠的液体。舷窗外的星空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不断变幻形状和颜色的混沌。
“进入‘胃壁’区域。”夜枭报告，“检测到规则扫描……正在匹配伪装身份……通过。”
舰船猛地一轻，仿佛通过了某种屏障。
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但这份“开朗”，却让人心头发冷。
他们进入了一个巨大的、无法估量边界的空间。空间的“墙壁”是半透明的、缓慢蠕动的肉膜，上面流淌着暗金色的能量脉络，如同消化系统的血管。无数光点悬浮在空间中，每一个光点都是一处独立的“席位”，有些席位空着，有些已经坐着模糊的身影。
空间的“地面”并非实体，而是一片流动的、散发着诡异香气的能量海洋。海洋中，漂浮着一些东西——巨大的世界碎片、半溶解的文明造物、甚至还有保持着挣扎姿态的生物残骸。
而在空间的正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由无数骨骼和金属拼接而成的“主台”。主台上，几个高背座椅空悬，但座椅后方，隐约能看到几个扭曲的、无法看清全貌的庞大阴影——那是“执勺者”的位置。
“盛宴会场……”琉璃仙子喃喃道，“比想象中还要……可怕。”
舰船按照接收到的导航信号，朝着一个指定的“停泊区”飞去。那里已经停靠着数十艘各式各样的舰船，从华丽到简陋，从巨大到微小，唯一的共同点是——每一艘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记住你们的身份。”李忘川最后一次叮嘱，“我们是‘暗牙商会’的三级采办队，因为找到了珍贵的‘幻梦宝石’，被特许参加此次‘盛宴’。不要主动惹事，但也不要露怯。”
众人点头。
舰船停靠完毕，舱门打开。
一股混合了血腥、香料、腐烂和某种难以形容甜腻的气味扑面而来。空气粘稠得像是液体，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在吞咽什么东西。
他们走下舷梯，踏上那片“能量海洋”凝结而成的“地面”。脚下柔软而有弹性，仿佛踩在某种生物的胃黏膜上。
“新来的？”一个嘶哑的声音响起。
众人转头，看到一个穿着破烂长袍、脸上覆盖着鳞片的类人生物走了过来。他手里拿着一块发光的石板，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什么。
“身份确认。”鳞片生物用毫无感情的声音说，“暗牙商会，三级采办队，供品：幻梦宝石（三枚），评估等级：丙等。你们的席位在第七十三区，第两百四十五号。”
他递过来六枚暗红色的“身份牌”：“戴好，这是你们的‘食客凭证’。丢了，你们就会变成‘食材’。”
李忘川接过身份牌，分发给众人。牌子入手温热，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搏动。
“跟我来。”鳞片生物转身带路。
他们穿过停泊区，朝着更深处走去。一路上，他们看到了各种各样的“参与者”。
有全身包裹在机械装甲中、散发着机油和铁锈味的异星工程师；有悬浮在半空、身体由纯粹光影构成的能量生命；有长着多个头颅、每个头颅都在喋喋不休争吵的怪异生物；还有保持人形、但眼中闪烁着贪婪和疯狂光芒的“前人类”……
每一个“食客”，都给人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
“看那里。”魂叟的精神波动传来，指向远处的一片“展示区”。
那里悬浮着几个巨大的透明“容器”。一个容器里装着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足有小山大小，每一次搏动都引发周围空间震颤；另一个容器里，是一团不断变幻形状的彩色雾气，偶尔会凝聚成痛苦的面孔；第三个容器里……是一个完整的、缩小的世界，里面的生灵还在正常生活，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展品”。
“那是已经‘评估’完毕的‘食材’，等待‘品鉴’环节。”带路的鳞片生物毫无波澜地解释，“如果你们带来的‘供品’价值够高，也有机会进入‘品鉴’。”
没有人接话。
他们终于到达了指定的席位。那是一个悬浮在半空的平台，面积不大，摆放着六张简陋的座椅。平台边缘有一层半透明的屏障，算是提供了一点可怜的隐私保护。
“在这里等候。‘盛宴’将在六个标准时后正式开始。”鳞片生物说完，转身离开。
众人落座，屏障升起，隔绝了外界的部分视线和噪音——但那种无处不在的“吞噬感”依然存在。
“开始侦查。”李忘川低声道。
夜枭和灵瞳立刻开始工作。灵瞳的双眼泛起微光，透过屏障扫描整个会场；夜枭则释放出微不可察的侦查纳米虫，悄然飞向四面八方。
“发现目标。”几分钟后，夜枭报告，“‘暗牙商会’大掌柜，在第三十二区，第十七号席位。周围有八个护卫，实力评估……至少相当于渡劫期。”
李忘川顺着她指示的方向看去，看到一个穿着华丽长袍、脸上戴着金色面具的身影。他正与旁边席位的一个多眼生物交谈，姿态从容，显然是这里的常客。
“能感应到残卷吗？”李忘川问叶孤尘和拾荒者。
叶孤尘闭上眼睛，片刻后睁开：“有四股微弱的共鸣……就在大掌柜身上。但他身上应该有屏蔽装置，无法精确定位。”
拾荒者则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古怪的仪器，像是由各种废弃零件拼凑而成。他摆弄了一会儿，摇摇头：“干扰太强了。不过可以确定，四份残卷都在他身上，而且……他似乎随身携带，没有存放在别处。”
这是个好消息，也是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目标明确；坏消息是，要从一个至少渡劫期、且有八个渡劫期护卫的高手身上夺取东西，难度极大。
“先按兵不动。”李忘川道，“等‘盛宴’开始，所有人注意力集中时，我们再寻找机会。”
时间一点点流逝。
会场内的“食客”越来越多。渐渐地，那些悬浮的席位几乎全部坐满。粗略估计，至少有上千名“参与者”，来自诸天万界的不同角落，怀着各自的贪婪和目的。
终于，中央主台上，那些高背座椅中的一个，缓缓亮起了暗红色的光芒。
一个身影出现在座椅上。
那是一个穿着华丽晚礼服、戴着一顶高礼帽的“人类男性”。他面容英俊，嘴角挂着无可挑剔的微笑，手中端着一杯鲜红的液体，轻轻摇晃。
但当你看清他的眼睛时，会发现那里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旋转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
“欢迎，各位尊贵的食客。”
他的声音温和悦耳，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角落，仿佛直接在脑海中响起。
“我是本次‘万宴之会’的主持人，你们可以叫我‘饕餮管家’。”他举起酒杯，“感谢诸位远道而来，为我们的盛宴增添了如此多的……精彩。”
会场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和怪异的欢呼声。
“规矩，老朋友们都知道，新朋友们请仔细听。”饕餮管家微笑着，“第一，盛宴期间，不得擅自离席——除非你想提前成为‘食材’。”
“第二，所有‘供品’将第第三环节统一评估，在此之前，请妥善保管。”
“第三，‘品鉴’环节，价高者得。可以用资源交换，也可以用……其他‘供品’竞价。”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每一个被他注视的“食客”都下意识地低下头。
“那么，废话不多说。”饕餮管家放下酒杯，“盛宴第一环节——‘开胃小菜’。”
他拍了拍手。
主台下方，那片能量海洋开始沸腾。无数气泡冒出，每一个气泡破裂后，都释放出一团扭曲的光影。
那些光影迅速凝聚，化为一个个挣扎的、半透明的身影——有人类，有精灵，有兽人，有各种从未见过的异星生物。他们的脸上凝固着极致的痛苦和恐惧，身体被无形的锁链束缚，悬浮在会场上空。
“这些都是来自‘次级世界’的‘幸运儿’。”饕餮管家笑道，“他们的世界已经被消化，但他们本身的‘特质’值得保留。现在，我们将抽取他们的‘存在精华’，作为盛宴的第一道开胃酒。”
他再次拍手。
那些半透明的身影开始发出无声的尖叫。他们的身体逐渐变得稀薄，一丝丝彩色的“光华”被抽离出来，汇聚到主台上空，凝结成一滴滴晶莹的液体。
液体滴落，落入早已准备好的酒杯中。
侍者——一些面无表情、动作僵硬的类人傀儡——开始端着托盘，将那些酒杯送到每一个席位上。
一杯酒，被放在了李忘川他们平台的桌子上。
鲜红中泛着七彩光晕，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但仔细感受，却能察觉到其中蕴含的无数灵魂的哀嚎。
“怎么办？”琉璃仙子脸色苍白，“这酒……是由灵魂精华酿成的……”
“不能喝。”李忘川低声道，“一旦喝下，我们的‘伪装’可能会被其中的规则侵蚀而暴露。”
“但不喝，会更可疑。”叶孤尘冷静分析。
拾荒者忽然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葫芦，拔开塞子，对着那杯酒轻轻一吸。酒液化作一道细流，被吸入葫芦中。
“这是‘虚空胃袋’，能暂时储存液体。”拾荒者咧嘴笑道，“至于喝……我有办法。”
他取出六枚黑色的药丸，分给每人一枚：“含在舌下，能模拟出‘饮用灵魂精华’的能量波动和生理反应。记住，只是模拟，不是真喝。”
众人照做，药丸入口，一股冰冷的感觉蔓延开来。
远处，一些席位的“食客”已经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他们脸上露出陶醉的表情，身体的气息明显增强了一分。
“真是……残忍的‘盛宴’。”琉璃仙子闭上眼睛，不忍再看那些正在被抽干“存在精华”的灵魂。
第一环节持续了约一个小小时。当所有灵魂都被榨干、化作虚无后，会场内的气氛明显“热烈”了起来。那些饮用了“开胃酒”的食客们，眼中闪烁着更加贪婪和兴奋的光芒。
“很好。”饕餮管家满意地点头，“看来大家对开胃菜还算满意。那么，进入第二环节——‘食材展示’。”
他挥了挥手。
会场上空，那些透明的“容器”开始移动，漂浮到中央区域。
“这些，是本次盛宴的‘主材候选’。”饕餮管家一个个介绍，“第一号，来自‘泰坦星域’的‘世界心脏’，蕴含一个中型世界的全部生机，适合炼制长生药，或者……直接吞噬，可延寿三千载。”
那颗小山般的心脏剧烈跳动。
“第二号，‘千面之雾’，从‘幻梦境’边缘捕获的规则生物，能够模拟任何见过的存在，是完美的间谍材料，也可以用来炼制分身。”
彩色雾气凝聚成一张张痛苦的脸。
“第三号……”饕餮管家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玩味，“一个完整的、尚未被‘消化’的小世界——‘翡翠林海’。里面的生灵还活着，文明还存续，可以作为‘活体牧场’，长期提供新鲜食材。”
那个缩小的世界里，森林茂密，河流蜿蜒，无数微小的生灵在其中生活，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命运。
展示持续进行。一共展示了十二件“食材”，每一件都令人毛骨悚然，但在场的“食客”们，却发出兴奋的低语和竞价前的评估。
李忘川他们在平台上沉默地看着。
“院长，”夜枭忽然低声报告，“我捕捉到一段加密通讯，来自大掌柜的席位……内容是……确认‘跨界者遗物’已准备就绪，将在第三环节‘供品评估’时呈上，作为对某位‘执勺者’的献礼。”
“目标要行动了。”李忘川眼神一凝，“准备。”
第三环节很快开始。
“现在，轮到诸位展示自己的‘供品’了。”饕餮管家笑道，“按照席位顺序，从第一区开始。评估价值前十的供品，将有资格进入最后的‘品鉴’环节——并有机会，得到‘执勺者’大人的亲自奖赏。”
一个个席位的“食客”开始展示他们的供品。有稀有的矿石，有捕获的异兽，有失传的秘法，有禁忌的科技……五花八门，但无一例外，都散发着强大的能量波动或规则气息。
终于，轮到第三十二区。
大掌柜缓缓站起身，走到平台边缘。他的八个护卫紧随其后。
“暗牙商会，呈上供品。”大掌柜的声音经过面具处理，显得低沉而模糊。
他抬起手，掌心浮现出四个漂浮的光团。
每一个光团中，都包裹着一份残破的、散发古老气息的“书页”——正是四份跨界者残卷！
会场瞬间安静下来。
连那些“执勺者”的阴影，都似乎微微动了动。
“这是……”饕餮管家的声音中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兴趣，“‘源初之海’的遗物……而且，是四份！”
大掌柜躬身：“正是。这四份残卷，蕴含着古老而强大的规则信息。商会历经千辛万苦，终于集齐。愿将其献上，作为对盛宴的敬意，以及对……‘最初之门’的一点贡献。”
他说出了那个词。
最初之门。
主台上，所有的“执勺者”阴影都开始蠕动。一种难以形容的、令人窒息的“饥饿感”弥漫开来，笼罩整个会场。
饕餮管家深吸一口气，勉强保持住仪态：“很……很好。暗牙商会的供品，暂列第一。请收好，待所有供品评估完毕，再进行最终……”
就在这时——
异变陡生！
一道灰暗的剑光，毫无征兆地从第七十三区的方向斩出，目标直指大掌柜手中的四份残卷！
叶孤尘，出手了！
而在剑光斩出的同一瞬间，李忘川、琉璃仙子、夜枭、魂叟、拾荒者，以及那三十名伪装成护卫的忘川弟子，全部暴起！
“行动！”李忘川低喝。
整个会场，瞬间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