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流言如刀,赤心破局-《惊盏》

  萧彻的马蹄声被腊月寒风揉碎在巷口,苏惊盏掌心的玄铁令还留着他指腹的余温,转身踏入暂居处时,檐角冰棱突然崩裂,“啪”地砸在青石板上。刚跨进门槛,晚晴就攥着她的衣袖扑过来,声音发颤:“小姐!外面全是骂您的人,小报都印疯了!”昏黄灯笼光里,女孩眼底的红血丝像极了前世自己被诬陷时的模样。

  苏惊盏解披风时抖落的雪沫溅在桌案上,瞬间融在那几张皱巴巴的小报上。“苏府嫡女弑父夺符,勾连战神谋逆”——黑体字被水渍晕开,倒比昨夜天牢里父亲淬毒般的“白眼狼”更刺目。她指尖抚过“弑父”二字,粗劣的麻纸磨得指腹生疼,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指甲嵌进她掌心的痛感,那是比流言更真切的疼。

  “卯时就传遍了!”晚晴把暖炉塞进她手里,声音带着哭腔,“货郎说是三皇子府幕僚透的信,现在街头都在说您给丞相下了毒,还说您和萧将军……”话没说完就被苏惊盏按住。热茶雾气漫上眼帘,她清晰记起前世被苏令微诬陷偷钗时,自己缩在房里啃指甲的狼狈——那时没有玄铁令,没有撑腰的人,只能任由流言啃噬。可此刻掌心令牌的纹路硌着皮肉,那点疼让她瞬间清明:这不是风言风语,是赵珩要置她于死地的刀。

  苏惊盏捏着茶盏的指节泛白,茶水晃出细小的涟漪。她想起前世被苏令微诬陷偷盗时,也是这样满城流言,那时她只会缩在房里哭,等着父亲或许会有的垂怜。可如今掌心玄铁令的纹路硌着皮肉,那点疼让她瞬间清明——流言从来不是风刮来的,是有人故意撒下的种子,要借世人的唾沫淹死她。

  “备车,去御史台。”苏惊盏将玄铁令塞进衣襟,冰凉金属贴着心口,竟熨出几分底气。晚晴急得跺脚:“外面全是扔烂菜叶的!”“越躲越像真的。”她取过镜前的鎏金莲花簪,那是母亲留的遗物,簪尖划过鬓角时触到皮肤的凉,“他们想让我当阴沟里的鼠,我偏要站在太阳底下。”素色襦裙衬得她眉眼冷冽,转身时裙摆扫过暖炉,火星子溅起又落下,像极了她压在心底的火。

  马车刚出巷口就被堵得严严实实。烂菜叶砸在车帘上发出闷响,骂声像腊月的寒风往缝隙里钻:“不孝女滚出来!”“把兵符交出来!”晚晴吓得捂住脸,却听见车帘“哗啦”被掀开。苏惊盏立在车辕上,玄色裙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清冷的目光扫过人群,竟让喧嚣霎时矮了半截——这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苏嫡女,是敢拽庶妹下水、斗倒继母的狠角色。

  “大胤律第三十七条:造谣诽谤朝臣者,杖五十;涉及通敌构陷者,斩立决。”她声音不高,却字字砸在人心上。人群骚动间,一个穿粗布袄的汉子跳出来:“三皇子府都证实了!你爹就是你害的!”苏惊盏挑眉,缓步走下马车,靴底踩碎地上的薄冰:“三皇子府有证据?为何不呈给御史台?反倒要你这市井小民传话——还是说,这五两银子,买你当枪使?”她突然逼近,汉子慌忙后退时,腰间劣质玉佩滑出来,边缘“赵”字清晰可见。

  苏惊盏目光落在那汉子腰间——一块成色劣质的玉佩,边缘刻着极小的“赵”字。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翻身下车,玄色裙摆扫过地上的积雪:“三皇子府的人既证实了,为何不将证据呈给御史台?反倒要通过你这样的市井小民传话?”她上前一步,那汉子下意识后退,撞在身后的人身上。

  “我爹入狱,是因北漠兵道地图、密使通信、管家供词——这三样铁证全在御史台卷宗,今日便可对外开放查验!”苏惊盏抬手,直指那汉子腰间玉佩,“倒是你,揣着三皇子府的物件,替人散播谣言,就不怕掉脑袋?”她顿了顿,声音陡然转沉,“若我要弑父,早在他给我母亲灌附子汤时就动手了!何必等到他通敌叛国东窗事发?”“附子汤”三字一出,人群哗然——苏丞相害发妻的旧事,本就有流言暗传。

  有人悄悄收起了烂菜叶,苏惊盏余光瞥见人群外穿青衫的身影——袖口绣着三皇子府的云纹,正往巷尾溜。“至于我与萧将军私通?”她冷笑一声,“萧将军镇守云漠关十年,我十五岁前从未出苏府半步,难不成是魂魄去边关私会?”这话逗得人群里有人发笑,她趁机拔高声音,“谁再敢散播此谣,污蔑忠良,我苏惊盏拼着这身骨头,也必告到御前!”

  话音未落,马蹄声如惊雷炸响。萧彻的副将带着禁军疾驰而来,玄铁铠甲反光刺目,翻身跪地时震得地面发颤:“苏小姐,萧将军恐您遇险,特命属下护驾!”禁军上前扣住那汉子,玉佩“当啷”落地。副将捡起玉佩,冷声道:“冒充皇子府属官造谣,拿下!”人群彻底静了,有老者叹道:“看来是我们错怪苏小姐了”,随即有人捡起小报狠狠踩在脚下。

  马车重新启动时,苏惊盏掀开车帘回望,见百姓们正围着被押的汉子议论,有人捡起地上的小报狠狠踩了几脚。晚晴松了口气:“小姐,您刚才真是吓死我了!”苏惊盏却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眼神沉了沉:“这只是开始。赵珩没拿到兵符,绝不会善罢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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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史台内,御史大夫李大人正对着一摞卷宗发愁。见苏惊盏进来,他连忙起身:“苏小姐可算来了!这些流言闹得朝堂人心惶惶,三皇子今早还在朝上参了您一本,说您‘挟符自重,妖言惑众’。”苏惊盏接过李大人递来的奏折,只见赵珩的字迹龙飞凤舞,字里行间全是对兵符的觊觎,竟还提议“将苏惊盏软禁,由朝廷接管兵符线索”。

  “这是苏府商路账册副本。”苏惊盏从袖中抽出账册,指尖点在红圈标记处,“苏府每年给北漠输粮三万石,与萧将军截获的北漠账本分毫不差。最关键的是这三笔——收款方都是三皇子府的‘和兴商号’。”李大人翻页的手猛地顿住,账册上的朱砂印记与户部存档一致,“去年冬北漠突袭云漠关,粮草正是从和兴商号流出。萧将军查到根上,赵珩才急着散播流言转移视线。”

  “他不仅与苏丞相勾结,还想借北漠的力量夺嫡。”苏惊盏指尖点在账册的某一页,“您看这里,去年冬天北漠突袭云漠关,所用的粮草正是从三皇子府的商号流出的。萧将军查到后,他才故意散播流言转移视线。”李大人捏着账册的手微微发抖,良久才叹道:“皇室争斗,竟牵扯到通敌叛国,真是……”

  正说着,门外传来通报声:“镇北侯府世子求见!”苏惊盏抬头,就见赵晏一身月白锦袍走进来,脸上带着几分焦急,见到她才稍稍松了口气:“苏小姐,我听说你在巷口被围堵,可有人伤着你?”他身后的小厮捧着一个锦盒,上前一步道:“这是侯夫人让小人送来的,说是给苏小姐压惊的。”

  锦盒打开的瞬间,温润玉光映亮了苏惊盏的眼——那尊玉佛,佛座刻着的“镇宅安身”四字,是母亲当年亲手题给侯夫人的。前世她被苏令微陷害时,侯夫人曾偷偷塞给她同款玉佛,让她自保。“侯夫人还记得……”她声音发紧,眼眶发热。赵晏连忙别开眼,耳尖泛红:“母亲说,流言像刀子,但心是铁打的就割不穿。镇北侯府的兵,永远给你撑腰。”

  赵晏离开后,李大人看着锦盒里的玉佛,笑道:“有镇北侯府撑腰,三皇子的流言便不足为惧了。”苏惊盏却摇了摇头:“侯府的支持是后盾,但流言的根还在。若不彻底斩断,迟早还会卷土重来。”她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锐光,“李大人,可否借御史台的名义,召开一场公审?”

  三日后,御史台门前的空地上搭起了临时公堂,百姓们围得水泄不通。李大人端坐公堂之上,苏惊盏站在一侧,身后立着禁军与萧彻派来的暗卫。被押上来的,除了那日散播谣言的汉子,还有两名三皇子府的幕僚,以及青狼商号的一名账房先生。

  “堂下之人,如实招来!是谁指使你们散播谣言污蔑苏小姐?”李大人一拍惊堂木,那名汉子早已吓得魂不附体,连连磕头:“是小的糊涂!是这两位先生给了小的五两银子,让小的在巷口散播谣言,还说要是被抓了,三皇子会保小的!”

  “血口喷人!”幕僚拍着大腿喊冤,“这账册是伪造的!”苏惊盏冷笑一声,将另一本账册摔在他们面前——封面盖着青狼商号的朱印,“这是萧将军从商号掌柜密室搜出的正本,你们支取五百两‘杂用’的签字,与三皇子府文书上的笔迹,要不要请翰林院学士比对?”她又甩出几封绢信,“还有你们写给北漠密使的信,说‘苏惊盏已困于流言,不日可取兵符’,这字迹总不是伪造的吧?”

  绢信被风吹得展开,“献兵符”三字飘在百姓眼前。人群瞬间炸了:“原来是三皇子通敌!”“我们竟帮着奸臣骂忠良!”有激动的百姓要冲上去打幕僚,被禁军拦住。幕僚面如死灰,瘫在地上说不出话。苏惊盏站在晨光里,素衣猎猎,百姓们突然齐齐躬身:“苏小姐,是我等糊涂,对不住您!”

  公审结束后,两名幕僚被判流放三千里,散播谣言的汉子杖责五十,三皇子府因“管教不严”被皇帝罚俸一年。消息传开,京中的流言不攻自破,反而有百姓自发来到苏惊盏的暂居处,送来了鸡蛋和腊肉:“苏小姐,是我们错怪您了,您是好样的!”

  晚晴喜滋滋地收拾着百姓送来的东西,苏惊盏却站在窗前,望着皇宫的方向出神。玄铁令在掌心微微发烫,她知道,赵珩绝不会因为这点惩罚就收手。果然,没过几日,晚晴就匆匆跑来禀报:“小姐,宫里来人了,说太后娘娘要见您!”

  入宫前夜,副将带来萧彻的亲笔信。字迹刚劲,墨香里混着边关的烽烟味:“太后是先太子妃生母,当年先太子蒙冤,她暗中查了十年。此次召见,是探虚实更是示好——她要制衡皇帝与赵珩。兵符绝口不提,遇险吹玉哨,禁军一刻钟必到。”信末那行小字“边关雪大,勿念”,让苏惊盏想起他赠玄铁令时的眼神,冷硬里藏着温柔。

  苏惊盏将信烧毁,心中已有了计较。她换上一身素雅的襦裙,将玄铁令藏在衣襟最深处,又把玉哨系在腰间。晚晴帮她整理裙摆时,低声道:“小姐,宫里不比外面,您一定要小心。”苏惊盏拍了拍她的手,目光坚定:“放心,我不会让母亲和祖母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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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入宫门的那一刻,苏惊盏抬头望向红墙黄瓦,阳光洒在琉璃瓦上,折射出刺目的光。她想起前世入宫时的惶恐不安,想起母亲临终前的嘱托,想起萧彻掌心的温度,脚步渐渐沉稳。宫道两旁的禁军肃立,目光锐利如刀,她却挺直脊背,一步步走向太后所在的慈宁宫——那里,将是她踏入朝堂的第一站,也是一场新的博弈。

  慈宁宫内,暖炉里燃着银丝炭,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檀香。太后端坐在宝座上,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宫装,鬓边插着赤金镶珠的凤钗,眼神温和却带着审视。苏惊盏跪地行礼:“臣女苏惊盏,参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太后挥了挥手,宫女搬来锦凳。暖炉热气裹着檀香漫过来,她盯着苏惊盏鬓边的莲花簪,眼神软了几分:“这簪子,是你母亲十五岁生辰时,哀家送她的。”苏惊盏心头一震,刚要开口,就听太后轻叹:“流言委屈你了,可你比你母亲刚硬——她当年被柳氏诬陷,只会躲在房里哭。”这话里的疼惜,不是上位者的敷衍,是看着故人女儿长大的真切。

  苏惊盏心中一动,知道太后要切入正题了。果然,太后话锋一转:“哀家听说,你母亲留下了一些遗物,其中似乎有与先太子有关的东西?”苏惊盏抬眸,迎上太后的目光,从容道:“臣女母亲确实留下了一些旧物,但臣女尚未仔细整理,不知是否与先太子有关。若日后发现,定当第一时间禀报娘娘。”

  太后忽然笑了,眼角皱纹里藏着精明:“你这孩子,心思随你母亲。”她拍了拍手,宫女端来锦盒。苏惊盏打开的瞬间,呼吸一滞——鎏金嵌珠凤钗,与她鬓边的莲花簪本是一对,是当年母亲的陪嫁。“你母亲临终前托人把它送回哀家,说‘等惊盏能扛事了再给她’。”凤钗簪头的珍珠,是母亲当年亲手挑的,还留着她指尖的温度。

  离开慈宁宫时,夕阳已西斜。苏惊盏握着锦盒,指尖触到凤钗的冰凉,忽然明白太后的用意——她是在暗示,会站在自己这边。可这份支持,究竟是为了先太子的旧案,还是为了制衡皇帝与三皇子?苏惊盏不敢深想,只知道从今往后,她的每一步都要更加谨慎。

  回到暂居处时,暗卫已在等候。他单膝跪地:“小姐,属下查到,三皇子近日与七皇子走得很近,两人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另外,属下发现有不明身份的人在暂居处附近徘徊,像是死士。”苏惊盏心中一凛,知道赵珩的反扑要来了。她握紧腰间的玉哨,眼中闪过一丝冷光:“知道了,加强戒备。既然他想玩,我便陪他玩到底。”

  夜色浓时,苏惊盏摩挲着凤钗,忽然察觉底座松动。指尖抠开,一张泛黄纸条掉出来,是母亲的字迹,娟秀却坚定:“慈宁宫东暖阁梁上,藏先太子旧档,钥匙在凤钗底座。”她摸到凹槽里的铜钥匙,冰凉坚硬。恍惚间,母亲临终前的话在耳边响:“惊盏,守住兵符,守住大胤。”原来母亲从未离开,她的忠魂,藏在每一件遗物里。

  寒风卷着雪拍打窗棂,像暗夜里的脚步声。苏惊盏将钥匙藏回凤钗,戴好后摸了摸心口的玄铁令——一冷一温,是萧彻的守护,是母亲的嘱托。她望着皇宫方向,眼底没有了惶恐。赵珩的死士、七皇子的暗线、太后的试探,都是棋局上的子。而她手中,握着母亲与先太子的忠魂,握着萧彻与镇北侯府的支持。“母亲,先太子殿下,”她轻声说,声音裹着雪气却无比坚定,“我会查清真相,守好大胤的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