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涟漪-《都市特色也要当开拓者》

  “这些东西没完没了啊!”星一枪砸碎一个试图模仿她记忆中末日兽形态的幻影,喘着气抱怨:“而且专挑黑历史放,太不讲究了吧?”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贫!”三月七一边凝聚冰箭射穿一个哀嚎的影子,一边努力维持着冰盾,额角已经见汗:“不过…它们好像变弱了?”

  随着最后一只怪物在丹恒的枪下消散,大厅暂时恢复了死寂。战斗的喧嚣退去,另一种更诡异的现象开始显现。

  空气中,那些原本只是脉动的幽蓝光带,亮度骤然增强,交织、扭曲,仿佛活了过来。更引人注目的是,地面上、墙壁上,开始浮现出若隐若现的、散发着微弱红光的复杂纹路。

  “这符号……”丹恒感觉有些熟悉:“我似乎在威廉身上看到过类似的。”

  “应该是他那只蝴蝶?”星猜测。

  实验室残留的混乱能量,与这神秘符号产生了某种未知的共鸣。

  就在这时,大厅中央,那片最光滑的地面区域,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荡漾起来。光芒汇聚,一个清晰的全息幻影,毫无预兆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影像模糊而晃动。那是一个堆满废弃金属和腐烂垃圾的角落,天空是永恒阴沉的铅灰色。一个小小的、瘦骨嶙峋的身影蜷缩在角落里,银色的头发脏得打结,破旧的单衣根本无法抵御郊区的寒风。

  他怀里紧紧抱着半个发霉的面包,眼神空洞地望着远处巢都方向模糊的灯火,那里面没有孩童应有的光彩,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求生欲。

  “……这是哪里?”三月七困惑地看着幻影中那个可怜的孩子,一股莫名的酸楚涌上心头。

  幻影模糊了一阵。再度清晰时,一个穿着看似体面白大褂的男人已经蹲在了银发小孩面前,脸上挂着堪称“和蔼”的笑容。他手里拿着一瓶清澈的、冒着凉气的水。

  “渴了吧?跟我走,那里有很多这样的水,还有软软的床,不用再挨冻受饿。”男人的声音透过幻影传来,带着诱人的磁性。

  小孩的眼睛死死盯着那瓶水,干裂的嘴唇微微颤动,眼神里充满了渴望与巨大的犹豫。他伸出脏兮兮的小手,颤抖着,一点点靠近那瓶代表着“生存”可能的水。

  “这混蛋用一瓶水骗小孩?!”星瞬间就明白了,怒火中烧。

  泷白脸色瞬间变了。在尝试攻击幻影无果后,他的目光扫向四周,试图找出关闭这幻影的方法:“这肯定是海因里希搞的鬼!某种干扰心智的把戏!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影像不受控制的再次变化。小孩被带进了一个充满冰冷金属光泽和刺鼻消毒水气味的地方——正是他们此刻所在的这类实验室。

  厚重的闸门在他身后“哐当”落下,隔绝了外界最后一丝光线。穿着白大褂的人们围了上来,他们的眼神里没有温度,只有看待实验材料的审视。

  小孩被巨大的恐惧攫住,他想逃跑,却被轻易按住,绝望的泪水混合着脸上的污垢滑落,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无声的嘶喊震撼着观者的心灵。

  幻影到此戛然而止,深红的记号也黯淡下去,缓缓飘飞。大厅恢复了原状,但那几段短暂却极具冲击力的画面,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烫在了每个人的脑海中。

  死一般的寂静。

  “刚才那些…是什么?”丹恒率先打破沉默,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那些画面透露出的冰冷与绝望。与他所知的任何历史悲剧都不同,那是一种系统性的、将人彻底物化的残忍。

  “是…记忆碎片吧?”姬子沉吟道,目光锐利地扫过周围,“这里的能量,加上那个符号,激活了某些深埋的东西。”

  三月七愣愣地看着幻影消失的地方,眼里充满了同情和难过,她喃喃自语:“那个孩子看起来好可怜…他…” 她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猛地转过头,看向一直沉默地站在阴影里的泷白,又仔细回想了一下幻影中那个孩子的轮廓和那头即便脏污也难掩特异的银发。

  “泷白…”三月七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难以置信,“那个小孩是不是,有点像你…?”

  从刚刚幻影结束起就一直低垂着头的泷白,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抬起头,脸上是刻意维持的、近乎冷漠的平静,银色的瞳孔里看不出情绪。

  “你看错了。嗯…对,你看错了。”他的声音干涩而迅速,带着一种急于否定的仓促:“都市里这样的悲剧数不胜数,不过是…一些无关的残响罢了。我们该继续前进了,找到扰动的核心才是正事。”

  他试图转身,避开那些聚焦在他身上的、混合着探究、担忧与了然的目光。

  “真的…不是吗?”三月七却不愿放弃,她向前一步,清澈的眼睛直视着泷白。试图从那层冰封的外壳下找到一丝裂痕:“可是他的头发,还有……”

  “我说了不是!”泷白猛地打断她,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带着一种烦躁:“你为什么总要追问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现在是想这些的时候吗?!”

  他被自己突然的爆发惊了一下,立刻深吸一口气,偏过头,生硬地补充道:“抱歉…我没事。只是有些…噪音使我有些烦躁…抱歉……”

  (噪音…没错,只是噪音…早已被遗忘,早已无关紧要…) 他在内心对自己重复,仿佛这样就能驱散那幻影带来的、灵魂深处的战栗。

  那冰冷的郊区,那瓶诱惑的水,那扇隔绝希望的闸门……每一个细节都像淬毒的针,扎在他自以为早已麻木的心上。他感到一种窒息般的痛苦,以及一种深深的羞耻——将自己最不堪、最脆弱的过去,如此赤裸地暴露在他们面前。

  三月七被他吼得愣住了,眼圈微微泛红,有些委屈地扁了扁嘴。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非但没有后退,反而用带着鼻音却依然努力明亮的声音说:“好嘛好嘛,不是就不是。你凶什么凶嘛……我、我只是觉得…如果那是你的话,你现在…真的很厉害了啊!能从那种地方变得这么强大…”

  她的安慰笨拙却真诚,像一道微弱的暖流,试图渗透泷白冰封的心防,却让他更加烦躁和…无地自容。

  “噗…”星在一旁适时地插话:“从‘流浪儿童’到‘职业杀手’,这职业跨度挺大啊,泷白老师,考虑过出个回忆录吗?书名我都想好了,就叫《从垃圾桶到舞台中心》怎么样?”

  “你还是放不下你的垃圾桶。”这一次,连丹恒都忍不住瞥了星一眼,似乎觉得这个玩笑有些不合时宜,但又奇异地缓解了现场的紧绷感。

  姬子一直静静地观察着,没有错过泷白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那瞬间的僵硬,那急于否认的仓皇,那强行压抑痛苦的冷漠,以及在三月七安慰时那不易察觉的、更深的刺痛。

  她缓缓走到泷白面前,没有追问,只是用一种平和而包容的语气说:

  “无论那是不是你,泷白,我们都看到了。”她的目光扫过这片死寂的实验室,“看到了这座都市,是如何吞噬希望,如何将活生生的人变成实验品、工具,或者是更糟的东西。”

  她的话像一把钥匙,轻轻叩击着泷白紧闭的心门。

  “痛苦无需否认,过去也无法真正抹去。它们塑造了你,但这不意味着你必须永远被它们定义,更不意味着…你必须独自背负这一切前行。”

  泷白沉默着,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他想反驳,想继续用冷漠筑起高墙,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姬子的话语,三月七固执的关心,星看似没心没肺实则试图分散他注意力的玩笑,还有丹恒沉默却坚定的支持……这一切,与他记忆中永恒的冰冷和背叛形成了过于鲜明的对比。

  他一直坚信,推开他们才是保护。但此刻,当他内心那片千疮百孔的荒原被迫暴露在光下时,他才隐约意识到,或许…他渴望的,从来都不是孤独的“拯救”,而是……

  他不敢再想下去。

  “……走吧。”最终,泷白只是用更低、更沙哑的声音重复了这两个字。他没有再看任何人,率先朝着大厅另一端唯一的出口走去。背影依旧挺直,却莫名地透出一丝摇摇欲坠的脆弱。

  他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壁垒,在这一刻,被来自过去的涟漪,冲击得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