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分头行动-《都市特色也要当开拓者》

  钟表小子雕像下的讨论暂告一段落,但空气中那种紧绷感并没有散去。

  姬子端起咖啡杯,目光扫过每个人脸上不同的表情——星的凝重,三月七的担忧,瓦尔特的深思,还有泷白那种惯常的、仿佛一切情绪都压在冰面下的平静。

  “砂金的目标是为公司收复匹诺康尼。”姬子率先打破了沉默:“为此,他必须扳倒家族,制造出足够大的破绽。”

  她顿了顿,指尖轻敲杯壁:“‘死亡’的存在会被家族掩盖,他打算从什么地方破局?切入点必须足够重要,所有人都会关注,但过程中又不能太张扬……”

  星摸着下巴,脑子飞快转着:“会是‘酒店’吗?”

  “对住客下手?”姬子摇头:“不像。匹诺康尼的客人有不少寰宇皆知的大人物,即便是公司也不敢轻易动这些人。砂金是个精明的商人,不可能不明白这点。”

  她看向星,眼神里带着鼓励思考的意味:“现在也得不出什么结论,也就是随便想想。无论如何,和砂金打交道都得保持警惕,他很擅长把握人心,懂得什么时候该出手。并且……”

  姬子放下杯子,语气加重:“他显然是个天生的赌徒,愿意为胜利押上所有。”

  这话让在场几人都心头一凛。

  瓦尔特推了推眼镜,接过话头:“砂金的话里,还有一点让我很在意。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他直接指控那位巡海游侠是杀死知更鸟的嫌犯。可对于她和‘忆域迷因’的联系,以及为何要潜伏在你身边,却只字未提。”

  他看向星:“这种明显站不住脚的推论……对获取你的信任毫无帮助,只会让他显得更可疑。究竟是为什么呢?”

  星皱眉:“砂金有别的打算?”

  “或许。”瓦尔特沉声道:“砂金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博取信任,而是让你对黄泉心生芥蒂。这样会让局势更加混乱,是他乐见的结果。”

  他话锋一转:“不过,前来赴约的泯灭帮失去音讯一事,我向留守列车的丹恒求证了……不是砂金凭空编造。”

  瓦尔特的目光转向泷白:“你和她接触过,印象如何?”

  泷白靠在一旁的栏杆上,闻言抬了抬眼。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几秒,像是在回忆什么具体的画面。

  “她……”他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似乎在找东西。”

  “找什么?”三月七好奇地问。

  “存在”泷白用了个抽象的词:“还有关于这一切的真相。”

  一个失忆的疑似令使的角色,在梦境中寻找自己的过去——这本身就够写一本悬疑小说了。

  三月七叹了口气,双手托着脸:“不知道是不是太突然了,我总觉得……知更鸟小姐没有死,还好好地活在什么地方。一切就只是场……恶作剧……”

  她的声音低下去:“因为……这不是在梦里吗?美梦乐园怎么会有人死掉呢,不应该只有好事发生……才对吗?”

  姬子伸手揉了揉她的粉色头发,动作温柔:“我们在怀疑家族吗?”

  “我们会让美梦恢复正常的。”星接过话,语气刻意放得轻松了些:“虽然现在这美梦看起来跟掺了砂金的筹码一样——表面光鲜,底下全是算计。”

  三月七被这话逗得噗嗤一笑,但笑容很快又垮下来:“街上的人们依旧好开心,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好不真实,就好像流萤和知更鸟小姐,还有我们……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她抓了抓头发:“啊……好烦!好想喝点冰冰凉凉的汽水冷静冷静……”

  “但这不就跟街上的人一样了吗?”星故意学她刚才的语气,挑了挑眉:“唔……”

  “星!”三月七瞪她,但眼里的阴霾散了些。

  姬子看着两个年轻人的互动,微微一笑,随即正色道:“好了,该拟定下一步计划了。瓦尔特,你认为呢?”

  瓦尔特推了推眼镜:“看来砂金没有更多要求,我们就先处理家族的委托吧。姬子,你认为呢?”

  “目前的线索里,星目击到的两起命案最为直接。”姬子说:“我建议从这里入手。有件事我很好奇:如果一个人在梦中死亡,那现实中的他呢?既然有家族授意,我们不如先返回现实,向酒店核实流萤小姐的情况……也可以顺便打探下知更鸟小姐的消息。”

  “那这样如何?”瓦尔特提议:“我们兵分两路。梦境中也有些令人在意的事,我想先去调查,稍后再与你们会合。”

  “令人在意的事?”姬子略一思忖:“哦,没问题,那就拜托你了。”

  三月七眨眨眼:“欸?啊……还以为终于能看见姬子和杨叔同行了呢。那杨叔多注意安全!”

  瓦尔特点头:“嗯。保持联络。”

  分组几乎是在瞬间决定的。姬子带着星和三月七返回现实中的酒店调查,瓦尔特则留在梦境中寻找线索。就在姬子几人转身准备离开时,泷白忽然开口了。

  “我跟瓦尔特先生一起吧。”

  几人转头看他。泷白已经站直了身子,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

  “泷白?”星有些意外。按她对这家伙的了解,他要么独自行动,要么……好吧,其实他大部分时间都独自行动。

  瓦尔特看了他两秒,然后点头:“也好。多一个人,多一双眼睛。”

  姬子没有反对,只是叮嘱:“注意安全。随时联络。”

  分组完成。姬子带着星和三月七走向通往现实的门径,两个姑娘边走边小声讨论着待会儿是先找前台还是直接调监控——虽然星很怀疑在匹诺康尼这种地方,“监控”到底是个什么概念。

  瓦尔特和泷白则留在了原地。

  等姬子三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门廊尽头,瓦尔特才转过身,目光扫过周围熙攘的人群,最后定格在不远处一片相对安静的观景平台。

  “尊贵的客人。”他忽然开口,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可否出来一见?”

  几秒的寂静。

  然后,一个身影从廊柱的阴影中缓步走出。

  紫发,长刀,平静得看不出情绪的脸。

  正是黄泉。

  她走到两人面前大约五步的距离停下,目光先落在瓦尔特身上,然后——很自然地——转向了泷白。

  “再次见到你了,你回来了。”她说,语气像是熟人间打招呼。

  泷白点头:“嗯。”

  很简短的交流,但瓦尔特敏锐地捕捉到了两人之间那种……微妙的熟稔。不是朋友,但也不是陌生人。更像是两个在黑暗中同行过一段路的人,彼此知道对方的存在不会构成威胁。

  “被这么盯着,”黄泉的目光回到瓦尔特身上:“我也是会感到为难的。”

  瓦尔特收回审视的目光,微微欠身:“失礼了。我叫瓦尔特·杨,星穹列车的一员,相信你已见过我的同伴了。”

  “‘瓦尔特’……”黄泉轻声重复这个名字,眼神里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解读的情绪。

  瓦尔特注意到这细微的变化:“这个名字怎么了?”

  黄泉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在那之前,你不问问我的名字么?”

  “恐怕不用了,黄泉小姐。”瓦尔特推了推眼镜:“你现在是匹诺康尼的知名人物。”

  黄泉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泷白看到她握刀的手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点——不是准备战斗,更像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

  “他们是怎么说的?”黄泉问。

  “有人声称你是这起连环命案的真凶。”瓦尔特的声音平静,但每个字都带着重量:“前来赴宴的泯灭帮同样惨死在你的刀下,而今,你试图在匹诺康尼掀起又一场腥风血雨。”

  “‘惨死’……”黄泉重复这个词,摇了摇头:“那位大公以将死之躯化作烈火,舍身殉道。他是坚定、壮烈的命途行者,即便是恶徒,也不应受到如此诋毁。”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瓦尔特手中的手杖:“更何况,应邀而至的可疑人物不在少数。他们当真觉得……一柄长刀要比你手中的‘黑洞’更危险么?”

  瓦尔特眼神一凛:“……很敏锐的直觉。”

  泷白注意到他将手杖握的更紧了些:“就连家族也没能点出这把手杖的真面目。所以你一定也清楚,黄泉小姐,窥视黑洞不是明智之举。作为一名潜在的危险分子,你对我们的了解已经到了令人不适的地步——”

  他向前踏出半步,手杖的尖端微微抬起。不是攻击姿态,但那种蓄势待发的压迫感已经弥漫开来。

  “亮明真身,表明来意。”瓦尔特的语气沉了下去:“否则,我得请你做好被引力撕裂的准备了。”

  气氛骤然紧绷。

  “瓦尔特先生,我觉得没有必要……”泷白站在瓦尔特身侧稍后的位置,没有动,但全身肌肉已经调整到了随时可以介入的状态。

  虽然这么说,但泷白的目光还是锁定在黄泉握刀的手上——如果她要拔刀,肌肉的微动会在刀出鞘前半秒暴露意图。

  但黄泉没有拔刀。

  她甚至松开了握刀的手,任由它垂在身侧。

  “那种事应该不会发生。”她说,声音里居然有一丝……近似于无奈的情绪:“但如果能让各位无名客少些防备,我乐意效劳。”

  她看向瓦尔特,眼神坦率得令人意外:“无论你是否相信,巡海游侠,黄泉……这就是我如今的身份。而拜访匹诺康尼,只是为了一个久远的‘遗愿’。”

  “我为‘钟表匠的遗产’而来……就只是这样。”她顿了顿,补充道:“我想自己已经足够坦诚。”

  瓦尔特沉默了几秒。

  “你还是不愿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他问。

  “不是不愿,而是不能。”黄泉说这话时,目光短暂地飘向了远处漂浮的梦泡,仿佛在那里寻找着丢失的碎片:“我走过的路太长,对于加诸此身的种种,三言两语无法言明。”

  她收回目光,看向瓦尔特:“每个人都有难以启齿的过往,不愿轻易示人的秘密……我也不会多问,星穹列车为何要带着一颗星核漫游银河。”

  这话让瓦尔特的瞳孔微微收缩。

  泷白也皱起了眉。星核的事在列车组内部都不是所有人都清楚,黄泉怎么会……

  “她还好么?”黄泉忽然转了话题,语气里多了一丝真实的关切:“那位忆者……没有做什么吧?”

  “你说星吗?她没有危险。”瓦尔特回答,语气稍微缓和了些:“回到我们刚才的话题吧。能否得到我的信任,取决于你愿意袒露多少。”

  黄泉点了点头,像是早就料到会这样。

  “为了寻找那份‘遗产’,”她开始讲述:“入住匹诺康尼后我便走访各个梦境,进行了许多调查,期间也和不少来客产生过接触。这一过程中,我逐渐意识到……”

  她看向瓦尔特,眼神认真:“匹诺康尼的秘密……也许与曾经的「开拓」息息相关。”

  “因此,我前来寻求各位的帮助。我没有足够的证据,但想提出一种可能:一切悲剧的源头正潜伏于家族中。如果你愿意信任我……我们可以一起找到用以佐证的事实。”

  她顿了顿,最后那句话说得很有分量:

  “瓦尔特先生,我认为你早就得出相同的结论了。”

  长久的沉默。

  瓦尔特注视着黄泉,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她平静的外表,直视那后面隐藏的真实。黄泉没有回避他的视线,就那么坦然地回望。

  泷白站在一旁,安静地听着。他没有插话,只是在两人对话的间隙,目光扫过周围的环境——几个路过的宾客,远处巡逻的猎犬家系成员,还有那些漂浮的、记录着无数记忆的梦泡。

  泷白点点头:“我可以作证,我们可以先试着相信黄泉小姐。”

  最后,瓦尔特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就到这里吧。”他说,手杖的尖端垂向地面:“我暂且相信你没有敌意。”

  黄泉几不可察地笑了笑。

  “和我分享你的发现吧。”瓦尔特说:“就你我二人。在找到确切的证据前,我不想用模棱两可的揣测干扰其他人的判断。”

  黄泉点头:“嗯。”

  她顿了顿,忽然问了个看似无关的问题:“……对了,要喝点什么吗?出发前,来两杯如梦初醒如何……不,四杯吧。”

  瓦尔特挑眉:“四杯?”

  “因为接下来的对话……”黄泉看向远处那座宏伟的大剧院,声音低了下去:“会持续很久。”

  她转身走向最近的一家饮品摊,瓦尔特和泷白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同一时间,现实中的酒店客房。

  黑天鹅站在一间朴素得过分的房间里,指尖拂过床头柜上那只陈旧的八音盒。房间里几乎没有个人物品,整洁得像从没人住过——除了这只八音盒。

  “现实中的客房倒是意外朴素……”忆者轻声自语,目光落在八音盒上:“……就像你的外在一样,黄泉小姐。”

  她伸手拿起八音盒,指腹擦过表面细微的划痕。

  “得来全不费工夫。”黑天鹅的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就是这只八音盒——泯灭帮收到的‘邀请函’……”

  她闭上眼,紫光从她指尖流淌而出,渗入八音盒的每一道缝隙。

  “有关你的记忆不只属于你——我所知甚多,亦预言更远——只要用点手段,死者也能开口说话。”

  光芒盛放。

  记忆的碎片开始涌入。

  模糊的声音,断断续续:

  “……十二刻度……十二梦境……父亲……我把它献予你……”

  “……做得好,杜布拉……无论他们逃往何处……泯灭终将造访……”

  黑天鹅的眉头微微蹙起:“……有了,尽管很朦胧,但这是阿弗利特的声音。另一位……是他的子嗣吧。这是‘邀请函’最初被交付时残留的记忆……片刻就中断了。那么之后是……”

  她加大忆质的输出。

  更多的碎片涌来:

  “……他们躲入睡乡……但求安眠不被风雨搅扰……”

  “……火焰的子嗣们……这是你们的成人之礼……”

  “……轮不到她出场……我一人便足够……”

  “……嘘……行于毁灭的亡命徒……什么时候怕过死亡……”

  “‘永火官邸’启程了,可怜的人们……”黑天鹅低声说,“他们还不知道等待在前方的是什么。”

  她集中精神,试图追溯更后面的记忆——八音盒落入黄泉手中的那一刻。

  但就在她即将触及关键节点时——

  嗡。

  一股巨大的阻力传来。

  黑天鹅猛地睁开眼,紫光在她眼中剧烈波动。

  “……怎么回事?”

  她“听”到的不是记忆,而是一阵刺耳的、仿佛信号干扰般的杂音:

  “██████████ ██████ ████████████████ ████████”

  紧接着,杂音中开始出现破碎的词汇,但完全无法连成有意义的句子:

  “█████ █████████ █ ███ █████ ████ █ █████ ███ ██ ██████████ █████ ██ ██ ███ █████ █████ ”

  黑天鹅的脸色变了。

  “……就像是被谁抹去了?谁做的……”

  她不甘心,再次尝试突破那层障碍。这一次,杂音中终于出现了清晰的、完整的句子——

  但那些句子,让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记忆中的声音,平静,温和,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亲切感:

  “████ 你 █ ██ 是 ███ 谁 █ █”

  “——你是谁?”

  黑天鹅的呼吸一滞。

  “不对——”她喃喃道,“这不是一段‘记忆’?”

  那声音似乎“听”到了她的低语,继续响起:

  “哦……一位忆者。你侍从流光忆庭……还是焚化工?”

  黑天鹅没有回答,只是握紧了八音盒,指节发白。

  声音笑了——她甚至能“听”出那笑声里的愉悦:

  “我的名字是康士坦丝……很高兴认识你。我们本该在匹诺康尼相遇,共度一段……刻骨铭心的时光。”

  “但那似乎无法实现了。宴会之星并不欢迎大丽花,我也不需要成人礼……而你,我知道你在寻找什么……”

  声音顿了顿,像是故意吊人胃口:

  “想要‘她’的秘密?我可以给你,然后……替我享受那场盛会吧。”

  最后那句话,说得轻柔,却让黑天鹅感到了久违的寒意:

  “祝你留下‘难忘’的回忆。”

  黑天鹅反倒露出一个“意料之中”的表情:“基本可以确认了。不必装神弄鬼了,你并非远在千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