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祭奠-《重生之纵横小兴安岭》

  王小鹏的哭声像受伤的幼兽,在空旷的山林里回荡。

  他瘦小的身体伏在冰冷的雪地里,肩膀剧烈地耸动,手里还死死攥着那把沾了血的破斧头。

  眼泪和鼻涕糊了满脸,陆阳和向羽默默站在一旁,没有打扰他。

  他们理解,这哭声里积压了太多无助和痛楚,需要这样一个彻底的宣泄。

  过了好一阵,王小鹏的哭声才渐渐转为抽噎,身体也不再抖得那么厉害。

  他好像脱力一样的瘫坐在雪地里,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那颗硕大、狰狞的熊头。

  突然,他像意识到什么,猛地回过神来。他挣扎着爬起来,甚至顾不上拍打身上冻结的泥雪,踉踉跄跄地转向陆阳和向羽。

  “阳哥!羽哥!”

  他嘶哑地喊了一声,带着浓重的鼻音,紧接着,“噗通”一声,双膝重重地跪在了坚硬的冻土上,朝着两人“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

  额头撞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谢谢!谢谢你们!给我爹报了仇!谢谢!” 他抬起脸,额头上已经沾满了泥土,甚至隐隐泛红。

  眼泪再次汹涌而,“我……我王小鹏这辈子……做牛做马……报答你们!”

  他说得语无伦次,向羽嘴快,赶紧上前一步,弯腰想把王小鹏拽起来:“哎你这孩子!这是干啥!快起来!地上凉!”

  陆阳也大步上前,一把将王小鹏从雪地里捞了起来,大手用力拍了拍他后背和胳膊上沾的冰雪。

  “行了!头也磕了,谢也道了!心里这口气出了就行!男子汉大丈夫,血仇得报,就得把腰杆挺直了!往后和你哥一起,把家撑起来,把你妹妹照顾好,那才是正理!听见没?”

  王小鹏被陆阳扶着,听着这番话,他用力地点头,用袖子狠狠抹了把脸,努力想止住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但那双红肿的眼睛里,却渐渐有了一点光。

  他看着陆阳,又看看向羽,重重地“嗯!”了一声。

  “行了,小子,是条汉子!”陆阳拍了拍他冰冷僵硬的胳膊,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定的力量,“仇报了,你爹在天之灵,能闭眼了。”

  向羽也走过来,难得没有说风凉话,只是用力揉了揉王小鹏乱糟糟的头发,粗声粗气地说:“哭完了就干活!这么大个家伙,还得弄回去呢!总不能把你爹的‘祭品’扔这喂狼吧?”

  王小鹏用袖子狠狠抹了把脸,再一次重重地点头,鼻音浓重地“嗯”了一声。

  陆阳熟练的给熊瞎子放血开膛,拿出肠子挂在旁边的树枝上,默念了几句,又割下几条熊肉喂狗。

  等狗子们都吃饱了,陆阳取出了熊胆。用小布兜包好,放进怀里。

  这时候向羽也把一个简易的爬犁弄好了,亏的现在雪还没有完全化开。不然这熊肉还真不好往回运。

  二人把熊瞎子放在爬犁上,准备下山。

  陆阳将熊头递给王小鹏:“抱着,等下山回去了,亲手放在你爹灵前。”

  王小鹏伸出冻得通红的小手,紧紧抱住那颗还带着体温和腥气的头颅。

  三人不再耽搁,拉着熊瞎子的尸体往山下走去。

  回去的路,比来时要快许多。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候,屯子的轮廓终于出现在三人的眼前了。

  屯子口,灵棚那里已经点起了灯火。

  王大鹏和妹妹王小花两人披麻戴孝地守在灵前。

  王小花蜷缩在哥哥身边,小脸上满是泪痕和恐惧。

  王大鹏则时不时抬头向山路方向张望,眼神里交织着焦虑、期盼,以及一丝不敢深想的绝望。

  当他远远看到山路上出现几个模糊的人影,尤其是辨认出中间那个瘦小身影怀里抱着的那个硕大、毛茸茸、依稀可辨是熊头的物体时,他浑身剧烈一震,像是被电流击中,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

  他几乎是不管不顾地,踉踉跄跄地向着越来越近的几人狂奔过去,破旧的孝服在风中猎猎作响。

  “小鹏!小鹏!” 他嘶哑地喊着,声音里带着哭腔和难以置信的狂喜。

  然而,当他冲到近前,借着微弱的天光看清弟弟王小鹏那身狼狈不堪、沾满泥雪的模样,以及脸上尚未干透的泪痕和冻得发紫的皮肤时。

  “你……你个混账东西!” 王大鹏眼圈瞬间红了,情绪激动之下,扬起手,对着王小鹏的脸颊就扇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屯口显得格外清晰。

  王小鹏被打得脑袋一偏,怀里的熊头差点脱手,他愣愣地看着哥哥,脸上火辣辣的,却抿着嘴没吭声。

  “你竟敢一个人偷偷上山!你是不是疯了!啊?!” 王大鹏一把揪住弟弟的衣领,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后怕而颤抖变形,“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怎么跟爹交代!怎么跟小妹交代!咱家就剩咱们仨了!你想让这个家散了吗?!”

  他吼着,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那巴掌看似凶狠,实则更多是发泄积压了一整天的恐惧和无助。

  王小鹏看着哥哥通红的双眼和满脸的泪水,一直强撑的倔强和委屈也瞬间决堤,“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哥!我……我就是想给爹报仇!我……我没事!阳哥和羽哥找到那畜生,把它打死了!你看!你看啊!” 他用力举起怀里沉甸甸的熊头。

  看着弟弟哭花的脸和怀里那颗狰狞的熊头,王大鹏所有斥责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猛地松开手,一把将弟弟紧紧搂进怀里,兄弟二人就在这屯子口,在渐暗的天色和寒风中,抱头痛哭。

  小小的王小花也跑了过来,看着抱在一起痛哭的哥哥们,吓得也跟着呜呜哭了起来。

  一旁的陆阳看着这心酸又令人动容的一幕,轻轻叹了口气。他走上前,拍了拍王大鹏还在剧烈颤抖的肩膀,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

  “好了,大鹏,好了!不管过程咋样,现在结果是好的。小鹏这孩子,有股子血性,也没白去,亲手把仇人的脑袋抱回来了。赶紧的,别哭了,把熊头请到王大爷灵前去吧,让他老人家亲眼看看,害他的畜生已经伏法了,也好安心上路。”

  陆阳的话让王大鹏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他松开弟弟,用袖子胡乱擦了把脸,又帮弟弟抹去眼泪,然后看向陆阳和向羽,嘴唇哆嗦着,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后只化作深深的一躬:“阳哥,羽哥……大恩不言谢……”

  “行了,别整这些虚的了,赶紧办正事。”向羽在一旁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

  王大鹏重重地点点头,从弟弟手里郑重地接过那颗血迹已冻凝的熊头,像是捧着无比珍贵的祭品,一步步走向灵棚。

  王小鹏紧紧跟在哥哥身后,小脸上虽然还挂着泪,腰杆却不由自主地挺直了一些。

  王大鹏颤抖着双手,将那颗狰狞的熊头端端正正地摆放在父亲简陋的灵位前。

  “爹……”王大鹏哽咽着喊了一声,拉着弟弟妹妹,齐齐跪倒在灵前。王小鹏紧紧挨着哥哥,王小花则怯生生地抓着哥哥的衣角。

  “爹,您看见了吗?”王大鹏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努力想让父亲听清,“害您的畜生……阳哥和羽哥帮咱们打死了!小鹏……小鹏也跟着去了,把它的脑袋给您带回来了!您……您在那边,能安心了……”

  王小鹏也用力磕了个头,带着未散的鼻音:“爹!我亲眼看着阳哥他们打死的!我……我还砍了它的头!给您报仇了!”

  年幼的王小花还不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感受到哥哥们的悲伤和郑重,也跟着小声啜泣起来。

  陆阳和向羽默默走进灵棚,对着灵位,郑重地鞠了三个躬。

  走出灵棚,赵德柱迎了上来,粗糙的大手用力拍了拍陆阳和向羽的肩膀。

  老汉的眼圈也有些发红,声音带着沙哑和无比的欣慰:“好样的!你俩真是好样的!爷们儿办事,就得这样!这下好了,老王也能合眼了,这几个孩子……心里这口恶气也算出去了,能踏实送他们爹走了。唉!”

  他重重叹了口气,满是皱纹的脸上写满了命运的不公。“你俩也赶紧回去歇着吧,在山里折腾一天,冰天雪地的,累坏了。剩下的丧葬事宜,有我们这些屯里屯亲的帮着张罗,放心吧。”

  “行,大爷,那辛苦您和各位叔伯了。”陆阳点头答应,随即话锋一转,指了指旁边爬犁上那只庞大的熊瞎子尸体,“大爷,这熊是我们打回来的,按规矩,熊胆我们哥俩就留下了。这整副熊肉……我的意思,就给大鹏他们留下吧。”

  赵德柱一听,立刻摇头:“那哪行!这不合规矩!山里的规矩,谁打的归谁!你们拼着命打回来的,就是你们的!就是大鹏家现在这情况,按说……唉,要不是实在艰难,他都该额外再备份礼谢你们!不行不行,这肉你们必须拉走!”

  陆阳按住赵德柱的手,语气诚恳而坚持:“大爷,您听我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正是因为大鹏家现在难,我才这么想。您想,王大爷的后事办完,不得请帮忙的乡亲们吃顿饭?不然面子上过不去,也怕人说闲话。可他们仨孩子,哪来的钱和东西置办席面?”

  他指了指那熊肉:“这现成的肉,不就是最好的东西吗?您去找大海哥,让他把这熊肉收拾了,给老王大哥办丧事的时候,请屯里出力帮忙的老少爷们吃上一顿。

  这样,既全了礼数,不让别人挑理,也实实在在帮大鹏他们省了天大的难处,还不显得是特意求人施舍。

  他们仨以后还得在屯子里生活,不能让人看低了,也得念着大家的好。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赵德柱听着陆阳条理分明的话,沉吟了起来。他看看灵棚里那三个瘦小的身影,又看看眼前这个考虑事情如此周全的年轻人,心中感慨万千。他不得不承认,陆阳想得远比他要深远和体贴。

  “阳子啊……”赵德柱的声音有些动容,“你这孩子……心思太善了!可这么一来,你可是吃了大亏了!这好几百斤肉呢……”

  陆阳无所谓地笑了笑,拍了拍自己怀里放熊胆的位置:“大爷,看您说的,我吃亏啥?最值钱的熊胆我不都揣兜了吗?这肉留给孩子们应急,比啥都强。就这么定了吧。”

  向羽也在一旁满不在乎地帮腔:“就是,赵大爷,咱哥俩不差这一口肉。赶紧让王家大爷入土为安,让这几个小的往后日子能顺当点,比啥都强!”

  赵德柱看着眼前这两个仁义的后生,重重地点了点头,眼圈更红了:“好!好!大爷替已经去了得老王,替这三个苦命的孩子,谢谢你们了!这事儿就按你说的办!我这就去找大海安排!

  你俩赶紧家去!瞅这一身造的,冰碴子都挂棉袄上了,快回去让你妈给弄口热乎的,好好歇着!今天这事儿,辛苦你俩了!”

  陆阳和向羽也没再客套,点了点头。

  “那行,大爷,我们先回了。”

  “走了啊,赵大爷。”

  两人转身,带着三只狗子,朝着屯子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