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黄金的枷锁-《娘子是京城名捕,而我却是大反派》

  “砰——”

  那一声沉闷的撞击,如同丧钟,敲碎了叶冰裳心中名为“法理”的最后一根支柱。

  当蓝慕云满脸是血、倒下的那一刻,整个世界在她眼中失去了声音与色彩。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下审判台的。当她失魂落魄地回到监察司,那座由她亲手建立、象征着绝对法理与秩序的堡垒,如今却像一座无形的囚笼。

  以往那些见到她便会肃然行礼、眼中充满敬畏的下属们,此刻,只是沉默地、远远地避开。那并非敌意,而是一种更伤人的、混杂着怜悯与疏远的目光。

  她走进自己的公房,关上了门。

  屋内的陈设一如往昔,墙上悬挂的“明镜高悬”牌匾,此刻看来却像一个巨大的讽刺。

  她走到铜镜前,看着镜中那个脸色苍白、眼神空洞的女人。她是谁?是那个逼死自己丈夫的“恶妇”?还是那个被丈夫玩弄于股掌之间、最终连信仰都被一同摧毁的可怜虫?

  她缓缓拔出腰间的佩剑,剑身依旧锋利,映出的影像却支离破碎。这把剑,曾是她的一切。它代表着正义,代表着她存在的意义。

  可今天,当蓝慕云用自己的头颅撞向那张象征着“法”的案桌时,她的剑,连同她的道,一同被撞碎了。

  “当啷”一声,长剑从她无力的手中滑落,摔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一声哀鸣。

  叶冰裳缓缓蹲下身,将脸埋在膝盖里,肩膀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没有哭声,只有一片死寂的、被彻底击溃的绝望。

  ……

  与此同时,国公府。

  卧房内,蓝慕云斜倚在软榻上,额上缠着渗血的白布,正慢条斯理地喝着一碗燕窝粥。

  秦湘安静地站在一旁,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眼眸里,还带着一丝未曾褪去的后怕。

  “做戏而已,”蓝慕云放下碗,轻笑一声,“那一撞的角度和力道,我拿捏得比你打算盘还准。看着吓人,其实不过是皮外伤。”

  秦湘递过一方温热的毛巾,低声道:“主上此计,已然功成。舆论与人心,尽在掌握。”

  “还不够。”蓝慕云擦了擦嘴角,眼神里闪动着棋手收官时的冷酷,“人心善变,同情只是一时的。要让那位高高在上的陛下,彻底闭嘴,心甘情愿地咽下这口恶气,还需要一把手术刀。”

  他看向秦湘,目光深邃:“我们的陛下,现在最怕的是什么?”

  秦湘心领神会,瞬间明白了蓝慕云的真正意图。她的呼吸微微一滞,沉声道:“是北境。开春在即,冰雪消融,蛮族随时可能南下。但去年贪墨案亏空巨大,户部连抚恤金都发不齐,更遑论支撑一场大战的军费。”

  “所以,”蓝慕云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我们不送金山银海,我们只送一份他无法拒绝的‘解药’。去吧,让陛下和诸位内阁大学士们看看,杀了本王这只‘会下金蛋的鸡’,代价是什么。”

  “我懂了。”秦湘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那不是一份功劳簿,而是一副黄金打造的枷锁。”

  她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离去。

  半个时辰后,皇宫,御书房。

  气氛压抑得仿佛凝固了一般。

  年仅十岁的小皇帝穿着一身并不合身的龙袍,坐在宽大的龙椅上。他身旁,站着一位身穿淡紫色宫装、神情沉静的少女,正是昭阳公主。

  而在他们面前,以太傅张居正为首的三位内阁老臣,个个面沉如水。

  “他怎么敢!”小皇帝稚嫩的脸上写满了愤怒与恐惧,他用力一拍扶手,声音尖利,“他这是在藐视朕!藐视朝廷!”

  “陛下息怒。”昭阳公主伸出手,轻轻按住小皇帝颤抖的胳膊,她的声音清冷而平静,与周围的紧张气氛格格不入,“皇弟,愤怒是弱者最后的武器。你要学的,是看清局势。”

  太傅张居正上前一步,对着姐弟二人沉声道:“公主殿下,陛下。蓝慕云此举,以退为进,用心险恶至极。他将自己置于人伦的制高点,使得国法对其束手无策。若不严惩,朝廷颜面何存?”

  “严惩?”昭阳公主凤眸微抬,淡淡反问,“太傅打算如何严惩?当京城百姓都视他为‘以身饲魔’的悲情英雄时,您的一纸罪状,是能说服百姓,还是会激起民变?”

  张居正一时语塞。

  就在这时,一名太监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呈上了一份文件。

  “陛下,公主殿下,新任度支使秦湘,呈《北境防务特别预算案》。”

  “又是他的人!”小皇帝厌恶地皱起眉头,“拿走!朕不想看!”

  “皇弟,”昭阳公主却伸手接过了那份预算案,“越是不想看的,就越要看。这,是你的功课。”

  她将预算案展开,与小皇帝一同观看。三位阁老也急忙凑了过来。

  当那一行行触目惊心的数字映入眼帘时,整个御书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小皇帝看不懂复杂的财税条目,但那“白银八百万两”、“三十万大军”、“三年军饷”的字眼,他却认得。他那张煞白的小脸上,恐惧压倒了愤怒。

  三位老臣更是如遭雷击,个个手脚冰凉。

  “这……这是什么意思?”小皇帝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本能地抓住了姐姐的衣袖。

  昭阳公主轻轻合上报告,脸上面无表情,眼底却闪动着一丝棋手面对绝妙棋局时的复杂光芒。她看着自己惊慌失措的弟弟,一字一顿地“教导”他:

  “皇弟,看懂了吗?这不是一份预算案,这是一副枷锁,一副用黄金打造的、你根本无法拒绝的枷锁。”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却也更清晰。

  “他这是在告诉你,北境三十万将士的性命,整个大乾的国门,现在,都握在他的手里。你若要他死,那这三十万将士,这整个北境,就得为他陪葬。”

  “他递过来的,是一杯毒酒。你明知道里面有毒,可为了解眼前的渴,你却不得不喝。”

  昭阳公主的话,比那份冰冷的报告更加残酷,也更加真实。它彻底击碎了小皇帝和三位老臣心中最后的一丝幻想。

  御书房内,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

  良久,昭阳公主再次开口,她的语气不再是教导,而是决策者的冷酷。

  “摆驾吧。”

  小皇帝茫然地看着她。

  昭阳公主直视着他的眼睛,替他做出了那个唯一正确的、也是最屈辱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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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要去国公府,探望‘为国操劳,以死明志’的摄政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