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灰烬中的回应-《娘子是京城名捕,而我却是大反派》

  那一场不动声色的交锋,以夫妻二人心照不宣的微笑告终。

  但叶冰裳知道,当她从蓝慕云与柳含烟的对话中,自行拼凑出“墨家后人”这个线索时,她与他之间那层脆弱的、名为“恩爱”的窗户纸,就已经被彻底捅破了。

  他知道了她查到了什么。

  而她,也知道了,他知道。

  这场暗战,已经没有了退路。

  休沐在家的日子,叶冰裳过得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清闲”。她每日不是在后院侍弄花草,就是捧着一本闲书,在廊下枯坐半日。她谢绝了所有同僚旧部的探望,将自己彻底变成了一个远离朝堂纷争的、安分守己的侯夫人。

  但每当夜深人静,当整座国公府都沉睡时,另一位“叶统领”,才会真正醒来。

  她换上最不起眼的粗布麻衣,用特制的药水将自己的皮肤涂抹得暗黄粗糙,再略施几笔,改变眉眼的轮廓。一个混迹于市井、毫不起眼的中年妇人,便取代了那个风华绝代的国公府夫人。

  京城,百工坊。

  叶冰裳的身影,开始频繁地出现在这里。她不再去打听那个虚无缥缈的“墨家后人”,因为那等于是在黑暗中大喊,只会惊动她的对手。她开始调查“物”。

  她的目标,是百工坊的垃圾场——那个被所有匠人遗忘,却是整片区域所有秘密最终归宿的地方。

  她扮作一个捡拾碎铜烂铁的贫妇,每日在成堆的废料中翻找。铁屑扎破了她的手指,刺鼻的酸臭味让她阵阵作呕,但她的眼神,却始终冷静得可怕。

  一连数日,她一无所获。而蓝慕云也似乎对她的“安分”十分满意,白日里,他时常会带着一些新奇的玩意儿来逗她开心,扮演着一个无可挑剔的体贴丈夫。

  他越是这样,叶冰裳的心,就越是往下沉。她知道,她的对手,一定也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抹去那些他不想让她看到的痕迹。她没有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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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在一个下着小雨的傍晚,事情出现了转机。

  在垃圾场最边缘的一个角落,叶冰裳发现了一批被单独处理的废弃炉渣。它们被麻袋装着,似乎是有人特意花钱,让处理垃圾的“秽多”将它们扔在这里。

  她划开一个麻袋,一股奇异的、金属燃烧后的味道传来。她伸手进去,捻起一些炉灰,在指尖细细感受。

  她的动作,猛地一顿。

  这炉灰的质感不对!它比寻常的铁炉灰更细腻,颜色也更深,其中还夹杂着一些极细的、闪着暗蓝色光泽的金属粉末。这绝非寻常的生铁或青铜所能产生!

  她立刻联想到了“幽影”杀手那枚绣花针上,淬炼的、带着幽蓝光泽的毒药。

  - 她不动声色地,用油纸包起一些样本。随后,她找到了负责这片区域的秽多头子,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她没有多问,只是将一锭银子,扔到了他的脚下。

  “这些麻袋,哪家工坊倒的?”

  男人捡起银子,在嘴里咬了一下,脸上的贪婪只出现了一瞬,便被一种更深的警惕所取代。他将银子扔了回来,落在叶冰裳脚边的泥水里。

  “不清楚,不知道,没见过。”他吐了口唾沫,转身就要走。

  叶冰裳没有动,只是用一种沙哑的声音开口:“你收了人家双份的钱,一份是倒垃圾的钱,一份是闭嘴的钱,对吗?”

  男人身体一僵,回头恶狠狠地瞪着她:“疯婆子,胡说什么!”

  “我相公……也是个匠人,”叶冰裳低下头,声音里透着一股被逼到绝路的疯狂,“他失踪半个月了,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百工坊。他留下的东西里,只有这种带蓝星儿的炉灰……我只想知道,他在哪儿。”

  她抬起头,那双被刻意画得毫无神采的眼睛里,此刻却透出一股瘆人的偏执。她从怀里,缓缓抽出一根磨得发亮的、廉价的铁簪子,死死攥在手里。

  “我男人没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你告诉我,我再加你一锭银子。你不告诉我……我就跟着你,日日夜夜都跟着你。我烂命一条,可你家里,还有老婆孩子吧?”

  这不是威胁,这是一个绝望女人的疯言疯语。但正因如此,才更让人毛骨悚然。

  秽多头子看着她那副随时可能扑上来同归于尽的架势,额头上渗出了冷汗。他知道,这种人最难缠。

  他权衡了片刻,终于咬了咬牙,压低声音道:“倒这些东西的主顾,是个怪人。出手阔绰,每个月给咱们一笔钱,让我们把他工坊里所有的垃圾,都原封不动地,扔到那个角落。大概半个月前吧,他结清了所有的钱,说是要出远门,就再也没出现过。”

  男人朝着百工坊深处一个偏僻的方向指了指:“喏,就那条巷子最里头,挂着个破灯笼的那家,就是了。我只知道这些,你别再来烦我!”说完,他捡起地上的银子,头也不回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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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时辰后,叶冰裳站在了那间废弃的工坊门前。

  这是一间破败的小院,锁已经锈了。她没费多少力气,就潜了进去。

  工坊内,空空荡荡。地面被打扫得异常干净,连一粒多余的铁屑都找不到。一切,都像是被人用最专业的手法,彻底清理过。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她即将触碰到真相的前一刻,将所有的东西,都收了回去。

  叶冰裳站在工坊中央,感受着空气中残留的、冰冷的死寂。她闭上眼,在脑海中,快速地重构着现场。

  忽然,她脚下的木板,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哒”声。

  并非踩踏的声音,而是某种机括复位的轻响!

  多年生死一线的本能让她没有丝毫犹豫,身体瞬间向侧后方暴退!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道乌光从她刚才站立位置旁边的墙缝中疾射而出,“噗”的一声,钉入了对面的木柱!

  那是一枚极细的钢针,入木三分,针尾在空气中微微震颤,针尖所刺之处,一圈深蓝色迅速在木头上蔓延开来,散发出淡淡的腥甜。

  是“幽影”的毒针!

  这是一个被动触发的、清理现场者留下的最后一道保险。

  叶冰裳看着那枚毒针,胸口微微起伏。这致命的偷袭没有让她恐惧,反而让她血液里某种沉寂已久的东西,开始沸腾。

  这里,就是她要找的地方。

  她再次睁开眼,目光不再是搜寻,而是审视。她径直走到了那座早已熄灭的锻造炉前。炉膛里的灰烬同样被清理过,但锻造炉本身呢?

  她跪下身,伸出手,用指尖,轻轻敲击着炉壁的内侧。“叩、叩、叩……”声音沉闷而均匀。直到,她敲到炉膛底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时,声音,发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叩、叩、咔。”

  她立刻停下,凑近了仔细观察。那里的耐火土,似乎有被重新修补过的痕迹。她从靴中抽出一柄薄薄的匕首,小心翼翼地,撬开了那块修补过的炉土。

  炉土之下,并非炉壁的本体,而是一个被掏空的小小暗格。暗格里,只有一枚被烧得扭曲变形的、小小的金属块。它像是某个零件在铸造时失败的产物,被随手扔进了这里,最后忘了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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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国公府,叶冰裳将自己关在房中。她用特制的药水,一点点洗去金属块表面的污垢。

  当那层焦黑褪去,露出的,是金属本身那种暗沉、却又带着一丝诡异光泽的本体。更让她心脏收紧的,是这块残片上,残留的、未被完全熔毁的结构。

  那是一小段齿轮的轮廓。但那齿轮的牙齿,并非笔直,而是带着一种螺旋状的、倾斜的复杂角度。几道牙齿以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方式,层层嵌套,仿佛只要给它一个动力,它就能驱动一个无比复杂的立体结构。

  其设计的精密与理念的超前,远远超出了这个时代所有工匠的认知!这……根本不像是人力能够设计出来的东西。

  - 她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蓝慕云那张总是带着笑意的脸,和他口中那些关于“未来世界”的、荒诞不经的故事。

  那个男人,也同样不属于这个时代。

  叶冰裳将那块小小的金属残片,紧紧地攥在手心。那粗糙的、锋利的边缘,硌得她掌心生疼,那份尖锐的刺痛,却让她的大脑,前所未有的清醒。

  她找到了。

  这,才是她丈夫,真正在做的事情。这,才是“幽影”组织背后,真正的秘密。

  那个消失的墨家后人,究竟在为蓝慕云,制造一个怎样的怪物?

  她抬起头,望向窗外夜色中,国公府那片沉寂的院落。她的倒影映在窗格上,那张清冷的脸上,再无半分退缩,只剩下,与深渊对决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