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王座下的又一具枯骨-《娘子是京城名捕,而我却是大反派》

  翌日,大朝会。

  金銮殿内,空气沉重得能拧出水来。北境战败的消息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口。龙椅上的大乾皇帝,脸色阴沉,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每一次叩击都让下方官员的心跟着一跳。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垂首静立,连呼吸都刻意放轻,生怕自己成为皇帝宣泄怒火的第一个倒霉蛋。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殿外一声高亢的通传划破了凝滞的空气:

  “神捕司统领,叶冰裳,持惊天密案,请旨面圣!”

  通传声未落,大殿内便响起一片细微的骚动,如同风吹过干枯的草丛。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转向殿门。

  叶冰裳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依旧是一身干练的玄黑劲装,未着朝服,手中捧着一个黑沉沉的铁盒。她脸上毫无表情,眼神锐利如刀,径直穿过人群,所过之处,官员们仿佛被无形的气场推开,自动让出一条通道。

  “臣,神捕司叶冰裳,叩见陛下。”她行至殿中,单膝跪地,声音清冽,在这空旷的大殿里回响。

  “平身。”皇帝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压抑的烦躁,“你有何密案,非要在此刻呈报?最好,别让朕失望。”

  “回陛下,臣不敢。”叶冰裳起身,动作干净利落。她打开铁盒,从中取出两样东西。

  一柄从北境蛮族精锐手中缴获的制式陌刀。

  一封盖着朱红私印的信。

  “臣奉命追查军械走私案,于城西旧马场的一处地窖内,查获走私军械数百箱。内有强弓、陌刀、玄铁甲胄,皆为我大乾边军利器。其形制、用料,与在北境残杀我数千将士的蛮族所用兵器,分毫不差!”

  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众人心头。

  “嗡——”

  整个金銮殿的气氛瞬间引爆。私通外敌,倒卖军械,这是足以夷灭九族的滔天大罪!

  皇帝那一直靠在龙椅里的身子,猛地前倾,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叶冰裳,更准确地说,是盯住她手中的证物。他的怒火之下,一种政治野兽般的兴奋在悄然滋生。他正愁找不到一个足够分量的替罪羊,来祭奠北境的亡魂,来平息军方的怒火。

  “主谋!是谁?!”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叶冰裳没有回答,而是将那封信高高举起。

  “陛下,这是臣在藏匿军械的密室中,找到的与蛮族苍狼部的通信密信。请陛下御览。”

  内侍总管连滚带爬地跑下台阶,接过信件,颤抖着呈给皇帝。

  皇帝一把夺过,只扫了一眼,他的呼吸就停滞了一瞬。信上的字迹,那枚私印,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那张脸瞬间涨成了暗紫色,青筋在额角暴跳。

  “传——陈云鹤!给朕滚上来!”

  皇帝的咆哮,震得殿顶的琉璃瓦都在颤动。

  队列中的国舅陈云鹤,本就因北境之事心神不宁,听到自己的名字,身体剧烈一颤,脸色在瞬间褪尽了血色。他毕竟是宦海沉浮多年的老狐狸,短暂的惊骇后,强行压下腿软的冲动,整理了一下官袍,快步出列,跪在殿中。

  “陛下,臣在。”他低着头,声音还算平稳。

  “你看看这是什么!”皇帝将那封信狠狠摔在他的面前。

  陈云鹤捡起信,只看了一眼,瞳孔便缩成了针尖。但他没有像市井之徒那样哭喊冤枉,而是深吸一口气,再次叩首,声音沙哑却清晰:“陛下,此信……有诈!”

  “有诈?”皇帝冷笑。

  “回陛下!”陈云鹤猛地抬起头,眼神中闪动着疯狂而又狠毒的光芒,他没有去看皇帝,反而死死盯住了叶冰裳,“这字迹可以模仿,但这私印……这枚私印,是数月前,靖北侯世子蓝慕云,亲手赠予微臣,说是交好之礼!”

  他话锋一转,如同一条毒蛇,咬向了另一个方向。

  “陛下,您想,军械走私案,最初的嫌疑,正落在我与靖北侯府的头上!如今,身为靖北侯世子夫人的叶统领,‘恰好’就从一个废弃仓库里,找到了这样一封指向微臣的‘铁证’!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悲愤与控诉:“这分明是他们夫妻二人,一个在明,一个在暗,联手做局!欲将这通敌叛国的脏水,尽数泼在臣的身上,好让他靖北侯府,金蝉脱壳,摘得干干净净!求陛下明察!”

  这一番反咬,阴险至极!直接将矛头从“通敌”的罪行,转向了“栽赃陷害”的朝堂构陷,将叶冰裳和蓝慕云夫妻双双拖下水。

  一时间,朝堂上的风向变得诡异起来,不少官员看向叶冰裳和蓝慕云的眼神,都带上了审视与怀疑。

  “你……”叶冰裳握紧了拳,却被皇帝一个眼神制止。

  皇帝的目光,缓缓移向了队列中一直沉默的蓝慕云。

  蓝慕云像是才从这惊天的变故中回过神来,他茫然地走出队列,脸上先是震惊,随即转为一种被至交好友背刺的、难以置信的剧痛。

  “陛下……”他跪倒在地,声音都在发抖,充满了委屈,“臣……臣万万没想到,一片好心,竟换来如此蛇蝎心肠的构陷!”

  他没有急着辩解,反而先承认了赠送礼物的事实。

  “臣确实曾将一枚‘山海令’赠予国舅,只盼能化解前嫌,为国尽忠。谁知……谁知国舅爷竟是如此狼子野心!他非但通敌卖国,事到如今,竟还想用臣的一片赤诚,来做他脱罪的踏脚石!”

  他的表演堪称完美,将一个被朋友出卖的无辜者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

  接着,他猛地抬起头,环视一周,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悲愤至极:“陛下!我妻叶冰裳,身为神捕司统领,查案只看证据,不问亲疏!今日她秉公执法,揭发国贼,却要被污蔑为‘夫唱妇随,构陷忠良’!若此事成立,今后我大乾,还有哪位官员敢去查办权贵?我大乾的律法,岂不成了笑话!”

  “我靖北侯府,世代忠良,我父兄至今仍在北境浴血!而我,却要在京中,被奸佞如此污蔑!我蓝家的百年忠义,难道就要这样被玷污吗?陛下!臣不服!臣不甘啊!”

  说完,他竟真的以头抢地,“咚”的一声闷响,额头上瞬间一片血红。

  这场戏,将个人恩怨,瞬间上升到了国法与朝纲的高度。

  一个,是人证物证俱在,却疯狂反咬,企图搅浑水的国舅。

  另一个,是“被构陷”的受害者,声泪俱下,句句不离忠君爱国。

  皇帝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墨来。他被陈云鹤的狡辩激怒,更被蓝慕云的话戳中了痛处。

  “够了!”

  “陛下,不可!”珠帘后,皇后再也坐不住,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跪在皇帝面前,“陛下,我弟弟绝不会做出此等事,这其中一定有诈,求陛下看在多年夫妻情分上,彻查此事啊!”

  “彻查?”皇帝看着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皇后,又看了看殿中堆积的罪证,眼中的最后一丝温情也消失殆尽。他要的是一个结果,一个能向天下人交待的结果,而不是一场没完没了的口水官司。

  陈氏,必须死。

  “朕的将士在北境用军械杀敌,你的好弟弟在京城把军械卖给敌人!这就是你陈家的‘忠心’?!”皇帝猛地一脚踹翻了面前的龙案,奏折笔墨滚落一地。

  “来人!将陈云鹤给朕拿下!削去爵位,打入天牢,秋后问斩!陈氏一族,全部收监,彻查到底!但凡牵连者,格杀勿论!”

  “至于皇后,”皇帝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声音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禁足凤仪宫,没有朕的旨意,不许踏出半步!”

  “不——!陛下!冤枉啊!皇姐救我!”

  陈云鹤绝望的哀嚎与皇后撕心裂肺的哭喊交织在一起,但他很快被如狼似虎的禁军堵住嘴,拖了出去,在汉白玉的地面上留下一道湿痕。

  一场滔天风暴,尘埃落定。

  蓝慕云从地上缓缓站起,用袖子擦去额头的血迹,脸上还挂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后怕。

  他抬起眼,目光越过战战兢兢的百官,精准地落在了殿中那道孤高的玄黑身影上。

  叶冰裳的眼神,是一片不起波澜的深海。

  她明白了。

  她彻底明白了,这个男人究竟是何等恐怖的存在。他不仅设计了完美的陷阱,甚至连猎物最激烈的反扑,都计算在内,并将其转化为让自己更显无辜的垫脚石。

  而蓝慕云,对着她,露出了一个微笑。

  那微笑里,有“感激”,有“欣慰”,甚至还有一丝“我们终于为你兄长报仇了”的温情。

  夫妻二人,相隔数十步,中间是帝国最高权力的殿堂,却仿佛站在一个只有他们二人的战场上,进行着一场无声的交锋。

  王座之下,又添了一具枯骨。

  而真正的执棋人,正掸去身上的灰尘,准备,落下他的下一颗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