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才女问计,候爷落子-《娘子是京城名捕,而我却是大反派》

  神捕司,诏狱。

  这里的空气似乎永远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冷与血腥气。柳含烟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以“嫌犯”的身份,坐在这里。

  她面前的桌案上,没有笔墨纸砚,只有一杯已经凉透了的粗茶。对面,一名神捕司的录事官面无表情,机械地重复着同一个问题。

  “柳姑娘,是谁指使你撰写那篇檄文的?”

  “没有人指使。”柳含烟的回答已经有些无力,但语气依旧带着读书人的傲骨,“我为天下士子鸣不平,此乃我辈风骨,何须他人指使!”

  “风骨?”录事官冷笑一声,将手中的一沓卷宗重重拍在桌上,声音不大,却像重锤敲在柳含烟的心上,“你可知,就因为你这篇所谓的‘风骨檄文’,京中物议沸腾,数千学子围堵礼部,险些酿成大乱!若非叶统领处置得当,你这便是煽动叛乱的死罪!”

  “死罪”两个字,如同两根冰冷的钢针,刺入柳含烟的耳中。

  她那张素来清傲的脸,瞬间变得煞白。

  她从未想过后果会如此严重。她以为自己是在为正义发声,却没料到,在当权者眼中,这竟是足以杀头的罪名。她看到角落里刑架上尚未干涸的暗红色血迹,闻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铁锈味,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终于压过了她的骄傲与理想。

  她毕竟只是一个养在深闺,沉浸在诗词歌赋中的才女,而不是一个经历过刀光剑影的江湖客。

  “我……我没有……”她的声音开始颤抖。

  审讯,在叶冰裳的授意下,点到为止。

  当柳含烟失魂落魄地走出神捕司的大门,刺眼的阳光照在她脸上时,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几乎站立不稳。

  侍女连忙扶住她:“小姐,我们快回家吧!老爷和夫人快担心死了!”

  回家?

  柳含烟的眼神一片茫然。回家告诉父母,自己差点被打成钦犯吗?他们除了跟着担惊受怕,又能如何?

  在这一刻,她那因恐惧和委屈而混乱不堪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个身影。

  一个玩世不恭,却总能在关键时刻说出至理名言的身影。

  蓝慕云。

  对,只有他!只有那个看透了世事,却又心怀苍生的“孤臣”,才能理解她的处境,才能为她指点迷津!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再也无法遏制。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对侍女急切地吩咐道:“备车!去……去清风茶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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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风茶楼,二楼雅间。

  熏香袅袅,茶香四溢。

  蓝慕云看着对面依旧惊魂未定的柳含烟,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惊讶与关切。

  “柳姑娘,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般难看?”

  柳含烟的眼圈一红,积攒了一路的惶恐与委屈,在见到他温和的目光时,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她将自己在神捕司的经历,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后怕的颤抖。

  “侯爷,我……我真的错了吗?为天下人执笔,难道真的是死罪?”

  蓝慕云没有立刻回答。

  他提起紫砂壶,为她面前那只空了的青瓷茶杯,续上滚烫的茶水。水流注入杯中,发出清脆的声响,奇迹般地安抚了柳含烟焦躁的心。

  “为民发声,本就是文人风骨,何错之有?”

  他终于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一句话,让柳含烟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可是神捕司他们……”

  “他们是法,而你是理。”蓝慕云打断了她的话,眼神深邃,仿佛能洞穿一切,“法理之争,自古不休。你错,不在于执笔,而在于只有一身风骨,却少了三分谋略。一把绝世好剑,若只知一味猛砍,最终只会崩断于顽石之上。唯有懂得何时该藏锋,何时该出鞘,才能真正斩尽不平。”

  这番话,如醍醐灌顶,让柳含烟瞬间痴了。

  她一直以为蓝慕云只是空有才华,却从未想过,他对世事的理解,竟已深刻到如此地步!这哪里是一个纨绔子弟?这分明是一位看透了红尘,却又不忍苍生受苦的大智者!

  “侯爷……”她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崇拜与迷恋。

  “呵呵,不过是些胡言乱语罢了。”蓝慕云摆了摆手,恢复了那副轻佻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个智者只是她的错觉。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在空中微微一凝,视线仿佛不经意地扫过窗外街对面的酒楼,随即又若无其事地收回,落在柳含烟身上。

  “柳姑娘,别动。”

  柳含烟一愣,下意识地僵住了身体。

  蓝慕云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她的身边。他微微俯下身,一股清冽的、混合着淡淡墨香的男子气息,瞬间笼罩了她。柳含烟的心,漏跳了一拍,脸颊不由自主地发起烫来。

  她看到蓝慕云抬起手,修长的手指,缓缓伸向她的发髻。她的呼吸,在这一刻,几乎停止了。

  蓝慕云的动作,轻柔到了极点。他的指尖,仿佛带着微弱的电流,轻轻地,从她乌黑的发丝间,拈起了一片不知何时落下的小小茶叶。

  “好了。”

  他退后一步,将那片茶叶在她眼前晃了晃,笑着说:“沾了片茶叶,像个小花猫。”

  他的眼神,专注而温柔。那一瞬间,柳含烟觉得,在他的眼中,自己仿佛是全世界最珍贵的瑰宝。她的心,彻底乱了。

  蓝慕云重新坐下,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意,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却毫无波澜,冷静得像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

  棋子已落,只待看客入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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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对面的酒楼二楼。

  神捕司的捕头老张,正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百无聊赖地监视着一个进出茶楼的胖子。那胖子,是五皇子府上的管事之一。

  忽然,他的目光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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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到了一个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自家统领的夫君,靖北侯蓝慕云。更让他眼珠子快要掉出来的是,与蓝慕云一同进入雅间的,竟是刚刚从神捕司出去的江南第一才女,柳含烟。

  老张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他立刻调整了监视的角度,透过窗户的缝隙,隐约能看到雅间内的情景。他看到两人相谈甚欢,看到柳含烟泫然欲泣。

  然后,他看到了让他手脚冰凉的一幕。

  他看到靖北侯站起身,俯下身,极其亲密地……为柳含烟拂去了发间的落叶。那姿态,那神情,任谁看了,都绝不会认为那只是普通朋友间的举动!

  老张嗑瓜子的动作僵住了,半片瓜子壳还含在嘴里忘了吐。他的脑子“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这不是家长里短的闲事,这是天雷!是一颗足以炸毁神捕司,甚至炸毁整个京城官场的惊天巨雷!

  他陷入了剧烈的天人交战。

  报,还是不报?

  这可是统领的家事啊!自己要是多嘴,会不会被穿小鞋?可要是不报,万一这里面有什么牵扯到案子的事,自己知情不报,那可是死罪!

  挣扎了半晌,老张一咬牙,做出了决定。

  统领大人待自己不薄,忠诚,才是第一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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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捕司,卷宗室。

  叶冰裳正站在一张巨大的京城舆图前,手中拿着一支朱笔,将一个个与案件相关的地点圈出。

  通达钱庄,几个权贵子弟的府邸,散播假题的废弃神庙……最后,她的笔尖,悬停在了“五皇子府”五个大字的上空,迟迟没有落下。

  夫君的“无心之言”,像一根刺,扎在她的心里。

  她知道,这是一条被预设好的路,但她又不得不走。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让她烦躁无比。

  “统领。”

  老张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说。”叶冰裳没有回头,声音冰冷。

  老张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上前,低声汇报:“属下在监视五皇子党羽时,于清风茶楼,看到了侯爷。”

  叶冰裳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老张见状,心一横,继续道:“侯爷他……正与江南才女柳含烟,在雅间……会面。”

  “会面”两个字,让叶冰裳的笔尖,微微一颤。

  “属下看到……看到侯爷为柳姑娘拂去发上茶叶,举止……亲密。”

  话音落下的瞬间。

  “啪嗒。”

  一声轻响。

  叶冰裳手中的朱笔,骤然收紧。过度的力道,让坚硬的笔杆竟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一滴浓稠的朱砂墨,从笔尖滴落,砸在地图上“五皇子府”那几个字的旁边,晕开一团刺眼的、血一般的红。

  整个卷宗室,瞬间安静得可怕。

  老张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恨不得当场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过了许久,叶冰裳那冰冷得不带一丝人气的声音,才缓缓响起。

  “继续监视案犯。”

  “不要被无关紧要的人和事,分了心。”

  “是!”老张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卷宗室内,又只剩下叶冰裳一人。

  她缓缓地,缓缓地放下手中的笔,目光落在地图上那团刺眼的红色墨迹上。

  无关紧要的人和事?

  她心中自嘲地冷笑。

  一边,是丈夫精心布局,逼着她去跳的政治陷阱。

  另一边,是丈夫在外面与别的女人上演的风花雪月。

  公与私,案件与情感,在这一刻,前所未有地纠缠在了一起,化为一张铺天盖地的网,将她牢牢困在中央。

  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了一片彻骨的寒霜。

  很好。

  蓝慕云,你真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