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明天是个好天气-《开局狂赚百万,导演之路从北电开》

  曹爽的手指在挂断键上悬停半秒,随即按下接听。

  他没开口,听筒里先传来了呼啸的风声,和一种被压抑到极致的、粗重的呼吸。

  “……爽哥。”

  陈佩的声音嘶哑,像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透着精疲力竭的空洞。

  “阿姨她……”曹爽的心沉了下去。

  “嗯。”陈佩应了一声,然后是长久的沉默,只有风声证明通话还在继续。“刚办完手续。我妈她……走之前,非让我推她去外滩看了灯。她说……真亮,真好看,这辈子……值了。”

  曹爽能想象出那个画面——病骨嶙峋的母亲,在生命的终点凝视着不属于她的繁华,将最后一点对世界的眷恋,留给这璀璨却冰冷的光。而陈佩,只能看着,无能为力。

  “在哪?我马上到。”

  “不用,爽哥,你忙你的……”

  “地址。”曹爽的语气不容置疑,人已经起身。

  他对着安静下来的会议室打了个“会议暂停,林墨主持”的手势,抓起外套就往外走。

  电话那头的声音疲惫而沙哑:“沪市龙华殡仪馆……”

  “我马上买最近一班去沪市的机票。你把具体地址发我。”

  ......

  当曹爽在黎明时分冲出虹桥机场,赶到龙华殡仪馆时,天光已经大亮。

  他在一条冷清的走廊里找到陈佩。

  陈佩独自坐在冰凉的塑料排椅上,背脊挺得僵直,像一根快要绷断的弦。他脚边放着的,还是那个从老家带出来的、洗得发白的帆布行李袋。

  曹爽走过去,挨着他坐下,将一瓶冰镇可乐贴在他手边。

  陈佩机械地接过,冰凉的触感让他颤了一下。他低头看着瓶子,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爽哥......我没妈了。”

  一句话,击碎了所有强装的镇定。

  曹爽伸手,用力揽住他的肩膀,感觉到那副骨架在轻微地颤抖。

  他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此刻任何语言都苍白。他只是用力地揽着他,像小时候他被欺负时那样。

  这时,一个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拿着文件夹走来,脸上是程序化的平静:“家属,来确认一下后续事项和费用。”

  当那份墓地价目表递到面前时,陈佩的目光扫过上面刺眼的数字——最偏僻、最普通的穴位,后面也跟着一长串零。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脸上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抬起头,对工作人员轻声而清晰地说:“谢谢,不需要了。”

  工作人员愣了一下。曹爽也看向他。

  陈佩没看曹爽,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声音沙哑:“我妈……临走前,拉着我的手反复叮嘱。”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

  “她说,‘佩佩,别花那冤枉钱,妈不想住小格子,憋屈。’”

  “她说黄浦江……通着海,水是活的……她想跟着水走。”

  短短几句话,支离破碎。曹爽却瞬间全明白了。

  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在生命终点凝视着繁华的母亲,用尽最后力气,为孩子劈开一道未来的枷锁。

  “好。”曹爽用力握住他冰冷的肩膀,“我们送阿姨去看海。”

  陈佩被这话从麻木中拽回了一丝神志,他望着曹爽,空洞的眼神里泛起一点微澜。

  他默默点了点头,然后从那个旧帆布行李袋最内侧的夹层里,摸索着取出一个用干净手帕仔细包好的小包裹。

  他递给曹爽,动作有些迟缓:

  “我妈临走前……清醒的时候,非要我把这个交给你。她说……等你来了,一定要亲手给你。”

  曹爽微微一怔,接过包裹。手帕已经洗得发白,但很干净。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封薄薄的信,信封普通,字迹工整,笔画浅淡:“曹爽 亲启”。

  他盯着那行字沉默片刻,缓缓展开了信纸。

  “小爽:

  佩佩能有你这个朋友,是他的福气。你比他成熟,比他稳当,阿姨都看在眼里。我这病,拖累他太久。他还年轻,不能把他这辈子都拴住了……我心里,有愧。

  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这孩子重感情,我怕他钻牛角尖,走不出来。

  阿姨求你!拉他一把。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他能堂堂正正、踏踏实实地活下去,别沉下去。

  对不起,把他,托付给你了。”

  信很短,没有落款。

  但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曹爽的心上。

  曹爽默默将信收好,再抬头时眼里多了份沉甸甸的责任。

  他用力握住陈佩冰冷的肩膀:“我们送阿姨去看海。”

  ......

  清晨的黄浦江上,江风很大。

  陈佩打开骨灰盒,颤抖着将灰白的骨灰撒入浑浊江水。他死死咬着牙,眼泪却大颗砸在甲板上,没有声音。曹爽站在他身后,沉默地守护着这份崩溃。

  次日,陈佩像被抽走了魂。曹爽也不多言,只是陪着。

  他们来到社区的露天足球场。

  脚下是修剪整齐的塑料草皮,簇新得有些不近人情;球门框漆色鲜亮,球网也完好无损。与老家那黄土漫天、踢一场球就呛得满嘴是沙的操场截然不同。

  曹爽把足球扔过去,“来一脚?”

  陈佩没动,望着这片过于标准的场地,忽然没头没尾地问:“爽哥,你说……国足还有未来吗?” 话一出口,他自己先愣住了。仿佛在问这片场地,也像是在问他自己的人生。

  曹爽怔了怔,苦笑,没回答。他不是没有答案,而是知道此刻任何宏大的道理,都抵不过那一声闷响来得真实。

  陈佩却猛地冲上去,发泄般狠狠一脚抽射!足球精准地撞在雪白的球网上,发出一声空洞的闷响。

  他就这样一言不发地,奔跑、流汗、力竭,直到胸膛里那股撕扯的痛楚,暂时被生理的疲惫压下。

  曹爽始终坐在旁边,看着天空从湛蓝变成瑰丽的橘红。

  “爽哥,”陈佩望着天空,忽然问,“人死了,是不是就什么都没了?”

  曹爽沉默了片刻,依旧没有直接回答。

  他只是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草屑。

  “走吧,”他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晚上,他带陈佩找了家音像店,请老板播放《犬夜叉》。

  当银幕上,桔梗道出:“死去的人,是被活着的人遗忘的人。”

  曹爽轻声对身边的陈佩说:

  “你看,肉体的消亡并非生命的终点,被所爱之人彻底遗忘才是。”

  陈佩身体微微一震。

  动漫继续,直到画面中,戈薇说:“明天是个好天气。”

  曹沉默了片刻,等到片尾曲响起,他的声音在昏暗的光线里响起:

  “只要你还记得她,她就一直在。”

  他顿了顿,声音更缓:“记得她教你走路,记得她教你做人……你带着这些,往前走,她就没离开。”

  “看,”他指了指屏幕,“她说,明天是个好天气。”

  陈佩转过头,在闪烁的光影里,第一次,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有了一点微弱的光。

  走出音像店,夜风微凉。

  陈佩停下脚步,望向夜上海璀璨得有些不真实的灯火,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