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温馨之夜与黎明之烬-《深蓝之下,星光之上》

  夕阳彻底沉入海平面,小院里亮起了暖黄色的灯泡,海风带来了夜晚的凉意。四人围坐在木桌旁,就着简单的晚饭,话题从沉重的往事渐渐转向了轻松的生活琐事。

  赵擎苍和陆星衍这一老一少,竟出奇地投缘。 陆星衍嘴甜又会哄人,把自己在帝都的“纨绔”生活、和顾云深的相识、以及大哥陆景川的“专制”描绘得活灵活现,逗得赵擎苍哈哈大笑,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仿佛年轻了好几岁。

  然而,在陆星衍滔滔不绝的讲述中,赵擎苍敏锐地注意到,这个看似开朗的青年,始终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关于父母的话题。

  趁着顾云深和周屿去帮忙收拾碗筷的间隙,赵擎苍给陆星衍倒了杯茶,状似随意地问道:“小衍啊,听你说了这么多,怎么没听你提过你爸妈?他们都在帝都?”

  陆星衍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神有些飘忽,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落寞:“我妈啊……神龙见首不见尾,我都好久没见到她了,一年能通一次电话就不错了。我爸嘛……嘿,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他说得轻松,却难掩那一丝藏在深处的怅然。

  赵擎苍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心疼。他活了大半辈子,看人看事通透,立刻明白这孩子阳光开朗的外表下,藏着不为人知的心事。他放缓了声音,带着长辈的温和问道:“要是不介意,跟老头子说说,你妈妈叫什么?说不定我这个年纪的人,还听说过。”

  陆星衍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妈叫谢云舒。名字挺好听的,就是人有点……不着调。”

  “谢云舒?!”赵擎苍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顿,脸上瞬间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以解读的神情,惊讶、恍然、甚至还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追忆和感慨?但这异样仅仅持续了一瞬,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他随即恢复了常态,呵呵一笑,摇了摇头:“这名儿……我还真没什么印象。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

  他放下茶杯,看着陆星衍那双清澈却带着点迷茫的眼睛,心中莫名涌起一股强烈的怜爱之情。他一生无儿无女,老伴也早逝,晚年在这海边独居,看似豁达,内心何尝没有过孤独?眼前这个年轻人,聪明伶俐,性子讨喜,却似乎也缺乏一份坚实的亲情依托。

  一种冲动涌上心头,赵擎苍拍了拍陆星衍的肩膀,语气异常认真和温和:“小衍啊,你要是不嫌弃我这个老头子啰嗦、又住在这穷乡僻壤,以后……就把我这儿当个家,常来玩。我无儿无女,你要是不介意,我就认你当个干儿子,怎么样?”

  陆星衍愣住了,看着赵擎苍眼中真诚的暖意,心头一热,鼻子有些发酸。他用力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哽咽:“赵伯伯……不,干爹!我怎么会嫌弃!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好!好孩子!”赵擎苍开怀大笑,眼角泛起了泪花。他起身走进屋里,摸索了一阵,拿出一个用红布包着的小物件,郑重地递给陆星衍:“给,干爹给你的见面礼。不是什么值钱东西,是当年我们‘星链’项目结束时,上面发的纪念章,一人一枚,留个念想。”

  陆星衍接过,打开红布,里面是一枚略显陈旧、但保存完好的铜质徽章,上面雕刻着简单的星辰和波浪图案,背后刻着“星链项目纪念”和年份。他紧紧攥在手里,感觉沉甸甸的,心里充满了温暖。

  夜色渐深,小院只有一间卧室,无法留宿三人。顾云深和周屿便起身告辞,约定明天上午再来拜访,继续深谈。赵擎苍和陆星衍依依惜别,约好明天教他海钓的技巧。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别,竟是永诀。

  第二天清晨,当初升的阳光刚刚驱散海面的薄雾,顾云深、周屿和陆星衍再次驾车来到那条熟悉的土路尽头时,看到的景象让他们如遭雷击,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昨天还充满生机的小院,此刻已化为一片焦黑的废墟!石头围墙被熏得漆黑,木制的房屋骨架大部分坍塌,冒着缕缕青烟,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和……隐约的汽油味!消防车已经赶到,警灯闪烁,拉起了警戒线。

  “不……不可能!”陆星衍脸色煞白,疯了一般就要往里冲,被顾云深和周屿死死拉住。

  “干爹!赵伯伯!”他嘶哑地喊着,声音充满了绝望和难以置信。 经过与现场警察的艰难沟通,他们得到了最残酷的消息:火灾发生在凌晨,火势极其迅猛,等附近早起出海的渔民发现并报警时,整个木屋已被大火吞噬。

  初步勘察,火灾原因高度可疑,疑似人为纵火,使用了助燃剂。而在废墟中央的卧榻位置,发现了一具已烧得无法辨认的遗体,初步判断正是屋主赵擎苍。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将三人彻底击垮!尤其是陆星衍,他昨天才刚刚认下的干爹,那个给了他久违的温暖和一枚珍贵纪念章的老人,一夜之间,竟以如此惨烈的方式与他阴阳两隔!

  他瘫坐在地上,双手死死攥着口袋里那枚还带着体温的纪念章,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身体因巨大的悲痛和愤怒而剧烈颤抖。

  顾云深和周屿也是双目赤红,强忍着撕心裂肺的痛楚和滔天的怒火。他们心里无比清楚,这绝不是意外!这是“波塞冬”赤裸裸的、残忍的灭口!因为他们昨天的拜访,赵擎苍接触了他们,并可能提供了关键信息,所以对方毫不犹豫地下了毒手,用最彻底的方式抹去了这个可能的知情者!

  是他们……是他们害死了赵擎苍!这个认知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每个人的心上。 后续几天,三人在巨大的悲痛和自责中,强撑着精神配合警方调查,并低调处理了赵擎苍的后事。

  由于赵擎苍无儿无女,陆星衍以“义子”的身份,为他举行了简单却庄重的葬礼,将他安葬在了一处可以望见大海的山坡上。

  回到顾云深的海边别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连一向跳脱的陆星衍也变得沉默寡言,常常一个人坐在海边,望着远方发呆,手里紧紧握着那枚纪念章。

  赵擎苍的死,像一记沉重的警钟,敲碎了他们最后一丝侥幸。对手的残忍、高效和无所顾忌,远超他们的想象。这不是游戏,而是你死我活的战争!短暂的温馨与突如其来的惨剧形成的巨大反差,彻底点燃了他们心中复仇的火焰和揭开真相的决心。 悲伤化为力量,恐惧转为愤怒。

  他们知道,接下来的路,将更加血腥和黑暗。而赵擎苍用生命换来的那些零星线索,以及他留给陆星衍的那枚看似普通的纪念章,或许将成为他们复仇之路上,至关重要的武器。风暴,因鲜血的祭献,变得更加狂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