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第三局,活人试手(2合1)-《现代诡医》

  厅堂内静得落针可闻。

  上官云面色苍白地站在一旁,看着那尊依然泛着微光的铜人,整个人仿佛失了魂。

  他引以为傲的盲针刺穴,在叶凡那近乎于道的针法面前,简直如同孩童戏耍。

  几位见证老者看向叶凡的目光已从最初的审视变为近乎虔诚的敬畏,口中还在喃喃自语着“灵犀针法”、“点穴生光”这些只存在于古籍传说中的字眼。

  上官泓堂主缓缓坐回主位,那双阅尽沧桑的眼眸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震惊、疑惑、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激动。

  他抬手示意,声音沉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干涩:“叶神医,老朽今日,真是大开眼界。”

  叶凡已取下蒙眼丝巾,神色平静如常,仿佛刚才那神乎其技的表现不过是随手为之。

  他对着上官泓微微颔首:“上官堂主过誉,雕虫小技而已。”

  雕虫小技?众人闻言皆是一滞。若这都是雕虫小技,那他们毕生所学又算什么?

  上官云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双手紧紧握拳,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耻辱、不甘、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在他胸中翻腾。

  两局完败,回春堂二百年的声誉,难道今日就要葬送在他手中?

  不!还有最后一局!

  “叶神医针法通神,上官心悦诚服。”上官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声音嘶哑却坚定。

  “但这医道根本,终归要落在治人二字上。针法再妙,药材再识,若不能活人救命,亦是空谈。这第三局……”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叶凡脸上,一字一句道:“我们诊真人,治实病,如何?”

  此言一出,几位老者纷纷点头。

  确实,前两局虽惊艳,终究是术的比拼。

  医者最终还是要看临证诊治的真本事。

  回春堂坐堂百年,积累的疑难杂症不知凡几,这或许是他们最后翻盘的机会。

  叶凡眉梢微挑:“可。病人何在?”

  上官云看向祖父,上官泓沉吟片刻,缓缓开口:“三日前,城南济世堂送来一位病患,病症古怪,他们束手无策,转至我回春堂。此病老夫亲自看过,亦觉棘手。不如,便以此人为题?”

  “可。”叶凡依旧简洁。

  上官泓对身旁老仆吩咐了几句。

  不多时,两名弟子搀扶着一人走进厅堂。

  那是一位年约四旬的中年男子,面色蜡黄,眼窝深陷,呼吸短促,每走几步便要停下喘息,一副久病虚损之相。

  但奇怪的是,他双颊却又泛着一种不正常的潮红,手心发热,眼神烦躁不安。

  病人被扶到厅中椅上坐下,有气无力地朝众人拱了拱手,声音虚弱:“赵四见过……各位神医。”

  上官云已调整好状态,走上前,先是仔细观察病人气色,然后示意其伸手诊脉。

  他三指搭在赵四腕上,闭目凝神,细细体察。片刻后,又换了另一只手,如此反复,眉头渐渐锁紧。

  诊完脉,他又仔细询问了发病经过、日常症状、饮食起居等细节。

  赵四断断续续答道,此病已缠绵三年有余,起初只是胸闷气短,后来逐渐加重,遍访名医,汤药吃了无数,皆不见效,反而越来越重。近来更是心悸盗汗,夜不能寐,时感胸中灼痛。

  上官云沉吟良久,又看了看赵四的舌苔——舌质红,苔薄黄。

  上官云直起身,看向叶凡,缓声道:“依我看,此乃肝火亢盛、上扰心神,兼有心脉淤阻之证。治当清肝泻火,佐以活血通脉。”

  他这番分析引经据典,条理清晰,几位见证老者听后纷纷点头,显然认同此诊断。

  上官云心中稍定,继续道:“既然今日是以技会友,不如便由在下先拟一方,请叶神医指正,而后叶神医再行诊治,比较疗效,如何?”

  他想先出手,占个先机。

  “可。”叶凡没有异议。

  上官云走到案前,提笔蘸墨,略一思索,便笔走龙蛇,写下一方:龙胆草、栀子、柴胡、枳实疏肝泻火;丹参、川芎、桃仁活血化瘀;再佐以茯神、远志宁心安神。

  方子开得中规中矩,皆是清肝泻火、活血安神的常用药,剂量拿捏也颇为老到。

  写罢,他将方子递给上官泓及几位老者传阅。几人看后,皆颔首称善。

  “此方清热活血,疏肝宁心,颇合病机。”一位白发老者捻须道。

  上官云脸上恢复了几分血色,看向叶凡:“叶神医以为如何?”

  叶凡没有接方子,只是走到赵四面前,温声道:“赵先生,可否让叶某也诊一诊脉?”

  赵四虚弱地点点头,伸出枯瘦的手腕。

  叶凡并未如上官云那般闭目细品,只是三指轻搭,片刻即离。

  同时,他目中淡金微光一闪而逝,本源之眼已悄然运转。

  在常人不可见的视界中,赵四的身体状况纤毫毕现。

  上官云所说的“肝火”、“心脉淤堵”的确存在,但那只是表象!

  在更深层,赵四的肺部经脉之中,盘踞着一团极其隐晦、凝而不散的阴寒之气!

  这寒气深入肺腑,郁结多年,已然成“根”。正是这阴寒郁结,阻碍了肺气宣发,导致宗气生成不足。

  宗气不足,则无力推动心血运行,这才继发了心脉的淤阻不畅。

  而肝火亢盛,实则是身体在长期气血不通后产生的虚性亢奋,是“标”而非“本”!

  更麻烦的是,因为这阴寒郁结年深日久,已与肺经部分融合,寻常温肺散寒之法,不仅难以根除,反而可能因药力激发,导致寒气窜动,加重心痛。

  上官云的方子,清热活血是对的,但未能触及根本,反而可能因寒凉药物进一步损伤已虚的阳气,暂时缓解症状后,必会复发,甚至加重。

  “叶神医?”上官云见叶凡沉默,不由出声。几位老者也看向叶凡,等待他的判断。

  叶凡收回手,目光扫过上官云那张自信渐复的脸,又看向几位见证老者,最后落回赵四身上,缓缓开口:

  “上官先生诊断肝火扰心、心脉淤堵,表象无误,用药也对症。”

  上官云眉头一松,几位老者也微微点头,以为叶凡认同了诊断。

  然而叶凡话锋一转:“然,此非病根。”

  “什么?”上官云一怔。

  叶凡指向赵四胸口偏上的位置:“赵先生,你幼年时,约莫八九岁光景,可曾受过严重寒湿之伤?或是冬日坠入冰水,或是淋了大雨高烧不退,迁延日久?”

  赵四浑身剧震,浑浊的双眼瞪得滚圆,失声惊呼:“神了!您…您怎会知道?我九岁那年冬天,确是掉进冰窟,高烧三天捡回条命,从此落下病根,阴雨天就咳喘…可那都是三十多年前的旧事了!”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连上官泓都忍不住站了起来!

  仅凭诊脉,竟能断出三十多年前的旧伤?

  这简直闻所未闻!

  叶凡一针见血:“你此病根源,非在肝火,而在三十年前深伏于肺的沉寒。肺气因寒郁滞,宗气虚弱,累及心脉,方有血瘀。看似肝火,实为气血不通、郁而所化之热。若只清火活血,不温化肺中沉寒、通达根本气机,则治标不治本,暂效后必复发加重。”

  他看向药方,摇头道:“此方清热活血尚可,但无一味药能深入肺经,温化那三十年沉寒。其中龙胆、栀子等苦寒之品,反会损耗本已虚弱的阳气。若用此方,初服或觉胸闷稍减,但不出五剂,必致气短加重、畏寒更甚、夜咳频频。”

  赵四听得脸色惨白,连连点头:“对对对!之前好些大夫也开过清火的药,吃的时候好像舒坦点,停了就更难受,这几年越来越怕冷……”

  上官云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自己竟无从驳起!

  叶凡所述,丝丝入扣,将病人深埋的病史、当前复杂的病机剖析得明明白白,远非自己“肝火扰心”的简单论断可比。

  几位见证老者更是面面相觑,眼中满是震撼。

  仅凭诊脉便能追溯三十年前病因,这已非医术可以形容,近乎神断!

  “那……那该如何医治?”上官泓忍不住问道,声音带着急切。若真如叶凡所言,那回春堂险些就用错了药!

  叶凡不答,转向赵四,温言道:“赵先生,我可否为你行针一试?或许能暂缓你的痛苦。”

  赵四此刻已将叶凡视为救命稻草,忙不迭点头:“求之不得!求神医救我!”

  叶凡取出一套普通银针,并未用他那蕴含生机的金针。

  他让赵四解开上衣,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膛。

  只见他出手如风,数根银针已精准刺入赵四胸前背后的几处大穴——肺俞、膏肓、膻中、中府……

  手法看似平常,但若细看,他下针的深浅、角度极为讲究,每一针落下,都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

  更神奇的是,他并未使用任何艾灸或热敷,但赵四被针刺的穴位周围皮肤,竟缓缓泛起一层几乎看不见的红晕,仿佛有股温和的热力从针尖透入。

  赵四猛地一颤,只觉得数道温和却持久的热流,从银针落处涌入体内。那股盘踞多年的阴寒,竟在这暖流下开始丝丝消融!

  “呃……嗬……”他忍不住发出一声悠长的带着颤音的呼气,仿佛将积压多年的寒气都吐了出来,蜡黄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丝血色,一直急促的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了许多!

  “感觉……感觉胸口……没那么堵了……暖和……”赵四激动得语无伦次,眼中泛起泪花。

  三年了,他第一次感到呼吸如此顺畅!

  叶凡行针约一刻钟,期间手法变幻,或捻或转,引导着那微弱的生机之力,小心地温化肺经深处的寒邪。

  他并未动用太多本源生机,只因赵四久病体虚,虚不受补,只需一丝引子,激发其自身残存的阳气,缓缓化寒即可。

  收针之后,赵四竟自己站了起来,虽然依旧虚弱,但之前那副随时要断气的模样已大为改观,他对着叶凡就要下跪:“神医!您真是活神仙啊!”

  叶凡扶住他,写下另一张方子:“此病根深,非一日可除。刚才行针只是暂通肺气,缓解症状。按此方抓药,以温肺化饮、益气通阳为主,佐以少量活血疏肝之品。需连服三月,期间忌生冷,注意保暖。三月后,再来复诊。”

  方中所用,皆是如干姜、细辛、黄芪、桂枝等温通之品,配伍精妙。

  上官云呆呆地看着眼前一幕,看着赵四脸上那真切的变化,看着他手中那张与自己截然不同的方子,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和不服,彻底粉碎。高下立判,云泥之别!

  自己看到的只是表面的“火”与“淤”,而叶凡,却一眼看穿了三十年前的“寒”与“虚”,直指病根!

  他踉跄后退一步,脸上血色尽褪,对着叶凡,深深一揖到底,声音干涩嘶哑:“叶神医医术通神,洞见症结,上官心服口服!此前多有冒犯,还请海涵!”

  这一揖,心悦诚服。

  几位见证老者也纷纷起身,对着叶凡郑重行礼。

  今日三局,辨药、针法、诊病,叶凡所展现出的医术,已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

  这已不是切磋,而是传道!

  上官泓堂主长叹一声,看向叶凡的目光复杂无比,最终化作一声感慨:“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叶神医之医术,已近乎道矣!回春堂今日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