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冰通道的尽头，是熟悉的城市夜景。
但本该灯火通明的便利店所在街区，此刻却笼罩在一片诡异的黑暗中——不是停电，而是某种力量强行“抹除”了这片区域的光。路灯熄灭，店铺关门，街道空无一人，连野猫野狗都不见踪影。
只有便利店本身，还亮着灯。
但那灯光与平时不同。平时的“7-夜”招牌是温暖的橙黄色，此刻却是刺眼的血红色，像一只巨兽在黑暗中睁开的独眼。灯光照亮的范围被压缩到店门口三米之内，再往外就是粘稠如墨的黑暗。
林凡和阿无从通道中跌出，落在便利店对面的巷口。通道在身后闭合，残留的寒气迅速消散在夜色中。
“结界……”林凡盯着那片黑暗，“不止一层，至少有五重不同性质的结界叠加在一起。巡夜司的天罗网、苗疆的万蛊瘴、还有……佛门的金刚伏魔圈？”
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这些结界单独一个都算得上大手笔，如今却被人用某种巧妙的方式叠加在一起，互相补全弱点，形成近乎完美的封锁。能布下这种复合结界的人，实力和地位都绝不简单。
阿无的短刃已经出鞘，刃身泛着幽幽的银光：“店里还有人。”
她指的是便利店内部。透过玻璃门，能看到货架间有人影走动，数量不少，但动作僵硬，不像是店员。
“被控制了。”林凡低声说，“或者……已经换人了。”
他正要向前，一只手忽然从旁边伸过来，按住了他的肩膀。
林凡浑身一僵——以他现在的感知力，竟然没发现有人靠近！
但下一秒，他放松下来。那只手上传来的气息，他太熟悉了。
“经理。”
陆离从阴影中走出。他依然穿着那身黑色风衣，但风衣的下摆有烧焦的痕迹，左袖撕裂，露出下面缠着绷带的手臂。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依然锐利如刀。
“回来得比我想象的快。”陆离看了看林凡，又看了看阿无，“都还活着，不错。”
“店里……”林凡开口。
“被占了。”陆离直截了当，“六个小时前，巡夜司的‘执法队’拿着正式文书上门，说我包藏三界重犯——就是你——要求我交出所有店员和经营许可。我拒绝了。”
他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然后他们就动手了。先是巡夜司的十二名执法使，接着是苗疆来的三十七个蛊师，最后……连佛门都派了三个罗汉来凑热闹。”
烟雾在黑暗中缓缓上升，扭曲成诡异的形状。
“我启动了一级防御，但对方准备得太充分了。”陆离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心寒，“老吴战死，小胖被封印，其他店员……能逃的都逃了，逃不掉的，要么被抓，要么……”
他没说完，但林凡明白了。
“为什么？”林凡握紧拳头，“就因为我的‘本源’身份？”
“不全是。”陆离弹掉烟灰，“你只是一个导火索。便利店存在太久了，收容了太多秘密，掌握了太多不该掌握的东西。有些人早就想动手，只是缺一个合店的借口。而你——一个疑似‘本源’转世、又触犯了《三界平衡守则》的店员——就是最完美的借口。”
他看向便利店的方向，眼中寒光闪烁：
“但真正让我意外的，是佛门的参与。巡夜司和苗疆有利益纠葛，我能理解。可佛门一向超然世外，这次却派了三位罗汉亲自下场……这不正常。”
阿无忽然开口：“经理，您启动最终预案了吗？”
陆离沉默了很长时间，久到那支烟都快烧到手指，才缓缓点头：
“启动了。但只启动了一半。”
他扔掉烟蒂，用脚碾灭：“最终预案一旦完全启动，便利店就会从‘收容所’变成‘战争堡垒’。所有被收容的异界生物都会被释放，所有隐藏的武器系统都会激活，所有店员——包括已经离职和退休的——都会收到强制召回令。”
“那为什么只启动一半？”林凡问。
“因为我还在等。”陆离看着他，“等你回来，也等一个答案。”
“什么答案？”
“幕后黑手到底是谁的答案。”陆离从怀中取出一块破碎的镜片——和明镜死后留下的那些很像，但这一块更大，上面还残留着微弱的能量波动。
他将镜片递给林凡：“这是老吴临死前，用最后的力量从某个偷袭者身上剥下来的。你看看，能看出什么。”
林凡接过镜片。镜面已经碎裂，但还能勉强映出人影。他集中精神，将一丝冰魄莲的净化之力注入镜片。
镜片表面泛起涟漪。
然后，一幕画面浮现出来——
那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的会议室。会议室没有窗户，墙壁是纯黑色的，上面镶嵌着无数颗发光的宝石，排列成星图般的图案。圆桌旁坐着十二个人，每个人都笼罩在朦胧的光晕中，看不清面容。
但其中三个人，林凡认出来了。
最左边那位，周身流淌着淡金色的佛光，脑后隐约有三圈光轮——是佛门大能。
中间那位，穿着绣满虫纹的长袍，手指不断有细小的蛊虫爬进爬出——是苗疆的高层。
最右边那位，身影最模糊，但腰间挂着一枚青铜令牌，令牌上的“巡”字清晰可见——是巡夜司的人。
他们在讨论着什么，但因为镜片破碎，声音断断续续，只能听到几个关键词：
“……必须清除……便利店掌握的秘密太多……”
“……本源实验……绝不能公开……”
“……那孩子……留不得……他活着……就是对计划的威胁……”
“……三日后……总攻……务必……彻底抹除……”
画面到此中断。
镜片彻底化为粉末，从林凡指间滑落。
“看来你也看到了。”陆离的声音很轻，“佛门、苗疆、巡夜司——三界中最具代表性的三个势力，竟然联手要消灭我们一家小小的便利店。你觉得，这正常吗？”
林凡摇头：“不正常。除非……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必须掩盖的秘密。”
“而这个秘密，很可能和‘本源实验’有关。”陆离接道，“三十年前，烛龙下界建立便利店，表面是为了收容异界生物、维护三界平衡。但根据我后来查到的线索，他还有一个秘密任务——调查巡夜司内部某个派系进行的‘非法实验’。”
“本源实验？”
“对。”陆离点头，“他们试图通过研究‘本源’的碎片，找到永生、甚至创造新世界的方法。烛龙发现了这件事，收集了证据，准备上报。但还没等他行动，就被灭口了——不，准确说，是被那个实验的产物‘噬魂蛊’感染，不得不分割灵魂，留下后手。”
他看着林凡：“而你，就是那个后手。烛龙将自己关于实验证据的记忆，封存在魂印深处，等待合适的人继承。他选择的人，必须满足两个条件：第一，灵魂足够特殊，能承受本源碎片的力量；第二，心地足够纯净，不会滥用这份力量。”
“所以我才会被送到便利店门口。”林凡明白了，“因为这里是烛龙建立的据点，是最有可能保护我、并引导我成长的地方。”
“没错。”陆离说，“但很显然，实验的幕后黑手并没有放弃。他们这三十年来一直在寻找烛龙留下的证据，也在寻找‘合适的容器’——也就是你。现在你觉醒了，冰魄莲也认主了，他们终于坐不住了。必须在你完全成长起来、拿到证据之前，把你和便利店一起抹除。”
远处，便利店的血红色灯光忽然闪烁了三下。
那是信号。
陆离脸色一变：“他们在破解最后一层防御。没时间了。”
他看向林凡和阿无，眼神前所未有地严肃：
“现在，你们有两个选择。第一，跟我一起杀进去，启动完整的最终预案，和那群混蛋拼个鱼死网破。但胜算不到三成，而且一旦失败，所有店员、所有被收容者，都会死。”
“第二呢？”阿无问。
“第二，”陆离从怀中取出两枚黑色的令牌，递给两人，“这是‘夜鸦令’。捏碎它，你们会被随机传送到三界中的任意一个安全屋。在那里隐姓埋名，积蓄力量，等将来有机会……再报仇。”
林凡看着手中的令牌，触感冰凉。
“如果我们选第二，您呢？”
“我？”陆离笑了，笑容里带着一丝疯狂，“我当然是选第一。这家店是我和烛龙一起建立的，每一块砖、每一件商品、每一个店员，都是我们的心血。想毁了它？得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他转身，向便利店走去。背影在血色灯光下拉得很长，孤单，却挺拔如松。
林凡握紧了令牌。
然后，他用力一捏。
令牌碎裂，化作黑烟消散。
阿无看了他一眼，也捏碎了自己的令牌。
陆离停下脚步，没有回头，但肩膀微微放松了些：“明智的选择。快走吧，传送波动会被监测到，但他们现在应该腾不出手拦截。”
“经理，您误会了。”林凡说。
陆离转身。
林凡手中，那枚本该碎裂的令牌，完好无损。不，不是完好无损——令牌表面覆盖着一层冰蓝色的光芒，那光芒隔绝了所有力量波动，让令牌“假死”了。
阿无手中的令牌也是如此。
“您教过我，”林凡看着陆离，“便利店第一条店规——‘生人回避’。”
他顿了顿，一字一顿：
“但第二条店规是——‘自己人，不退’。”
陆离愣住了。
许久，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眼中有什么东西在闪烁：“臭小子……都什么时候了，还背店规……”
“所以，”林凡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咱们怎么打？”
陆离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他从怀中取出一把钥匙——那是一把纯黑色的、形状怪异的钥匙，钥匙柄上刻着一个扭曲的符文。
“既然要拼命，那就玩把大的。”
他将钥匙插入虚空。
钥匙旋转，发出沉重的、仿佛开启地狱之门的轰鸣声。
随着钥匙转动，便利店周围的五重结界开始剧烈震动。不是被攻击，而是被某种更本质的东西“侵蚀”——结界的边缘，开始浮现出细密的黑色裂纹。
“最终预案，完全启动。”陆离的声音响彻夜空，“代号——‘百鬼夜行’。”
“轰——！！！”
便利店的地面裂开了。
不是物理层面的开裂，而是空间层面的“敞开”。裂缝中涌出的不是岩浆或水流，而是……无数的“影子”。
那些影子扭曲、蠕动、挣扎着从裂缝中爬出。它们有的像人，有的像兽，有的根本不成形状。它们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哭泣、嘶吼、狂笑、低语。
这些都是便利店百年来收容的“异界生物”。
有饿死鬼小胖那样的无害存在，也有镜妖那种危险的家伙，更有一些连陆离都不敢轻易释放的“禁忌”。
但现在，无所谓了。
“听好了！”陆离的声音压过了所有杂音，“我知道你们恨我关着你们，恨我限制你们的自由。但现在，有人想毁了这里，毁了你们最后的容身之处。”
他指向便利店：
“里面那些人，想把你们抓回去，研究、解剖、炼成法宝或者丹药。你们想死吗？”
影子们沉默了。
然后，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不想！”
“那该怎么做？！”
“杀——！！！”
影子们如潮水般涌向便利店。
结界开始崩溃。佛门的金刚伏魔圈最先撑不住，金色的佛光在无数影子的冲击下寸寸碎裂。接着是苗疆的万蛊瘴，被几个擅长吞噬毒物的异界生物几口吸干。最后是巡夜司的天罗网，在空间裂缝的撕扯下土崩瓦解。
便利店的大门被撞开了。
里面的“入侵者”终于现身——十二个穿着银色制服、胸口绣着“巡”字的执法使；三十七个穿着各色苗服、浑身爬满蛊虫的蛊师；还有三个披着袈裟、手持降魔杵的罗汉。
他们看到外面如海啸般涌来的影子大军，脸色都变了。
“陆离！你疯了？！”为首的执法使厉喝，“释放所有收容物，你这是要与三界为敌！”
“是你们先与我为敌。”陆离冷笑，“再说了，谁说它们是被‘释放’的？”
他抬起手，打了个响指。
所有影子的额头上，同时浮现出一个黑色的“契”字。
“它们是我用‘平等契约’暂时雇佣的。”陆离说，“事成之后，我会还给它们自由——真正的自由，不是回笼子里的那种。”
影子们发出震天的咆哮，扑向入侵者。
大战爆发。
林凡和阿无也没有闲着。林凡催动冰魄莲的力量，在战场上制造出一片片冰封区域，限制敌人的移动。阿无则如鬼魅般穿梭在战场中，短刃每次挥出，必有一名蛊师或执法使倒下。
但敌人毕竟训练有素，很快稳住了阵脚。
三名罗汉结成三角阵，口中诵经，佛光化作金色的牢笼，将最凶猛的几只异界生物困住。执法使们组成战阵，银色制服连成一片，化作流动的金属墙壁，挡住了影子的冲击。蛊师们则放出本命蛊，与异界生物厮杀在一起。
战局陷入僵持。
就在这时，便利店内部，忽然传出一声钟鸣。
不是佛钟，也不是警钟，而是一种更古老、更沉重的钟声。
钟声中，一个身影缓缓从店里走出。
那是个穿着灰色僧袍的老和尚，面容枯槁，眼窝深陷，手中托着一盏青铜古灯。灯焰是奇异的幽绿色，照得他脸上的皱纹如沟壑般深邃。
他每走一步，脚下的影子就向后缩一寸。那些凶悍的异界生物，看到他时竟然开始颤抖、后退。
陆离的脸色彻底变了。
“燃灯……古佛？”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你不是……早就圆寂了吗？”
老和尚——或者说，燃灯古佛的某种存在形式——缓缓抬头。他的眼睛是两团跳动的幽绿火焰。
“陆离施主，好久不见。”他的声音干涩得像两块骨头摩擦，“老衲确实已圆寂。但现在站在这里的，是老衲的‘执念’——对‘本源’的执念。”
他看向林凡，眼中的火焰跳得更剧烈了：
“这个孩子身上，有老衲追寻千年的答案。把他交给老衲，便利店……可免一死。”
林凡感觉浑身冰凉。
不是恐惧，而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锁定了。那盏青铜古灯的幽绿火焰，仿佛能直接灼烧灵魂。
“原来如此……”陆离喃喃道，“佛门之所以参与，不是因为什么大义，而是因为你——燃灯古佛的执念化身，想要林凡身上的‘本源’碎片，来延续自己的‘存在’。”
他忽然笑了，笑声中满是讽刺：
“怪不得你们能说动巡夜司和苗疆。巡夜司想要抹除证据，苗疆想要冰魄莲和其他收容物，而你——想要林凡。各取所需，真是完美的合作。”
燃灯古佛没有否认：“所以，陆离施主，做个交易吧。交出林凡，老衲保便利店无恙。否则……”
他手中的青铜古灯，灯焰猛地高涨。
幽绿的光芒照亮整个战场，所有被照到的影子，都开始融化、蒸发。
“否则，老衲只好……亲自来取了。”
压力如山崩般压下。
林凡咬紧牙关，额头的金色印记疯狂闪烁，对抗着那股几乎要将他灵魂抽离的力量。
但他知道，撑不了多久。
燃灯古佛，哪怕只是一缕执念，也是曾经触摸到“佛陀”境界的存在。和他们这些凡人，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
就在林凡即将撑不住的瞬间——
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温暖，坚定。
是阿无。
她站到了林凡身前，挡住了幽绿光芒的直射。
然后，她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
她摘下了脖子上的项链——那是一根普通的黑色皮绳，串着一颗不起眼的银色珠子。她用力一捏，珠子碎裂。
银光炸裂。
不是攻击，也不是防御，而是一种……“信号”。
天空中，云层忽然被撕裂。
一道巨大的、横贯天际的裂缝出现。裂缝后，不是星空，不是虚空，而是一片无法形容的、不断变幻的混沌色彩。
混沌中，传来一个冰冷、威严、仿佛能冻结时间的声音：
“谁敢动我女儿？”
一道身影，从裂缝中踏出。
但本该灯火通明的便利店所在街区，此刻却笼罩在一片诡异的黑暗中——不是停电，而是某种力量强行“抹除”了这片区域的光。路灯熄灭，店铺关门，街道空无一人，连野猫野狗都不见踪影。
只有便利店本身，还亮着灯。
但那灯光与平时不同。平时的“7-夜”招牌是温暖的橙黄色，此刻却是刺眼的血红色，像一只巨兽在黑暗中睁开的独眼。灯光照亮的范围被压缩到店门口三米之内，再往外就是粘稠如墨的黑暗。
林凡和阿无从通道中跌出，落在便利店对面的巷口。通道在身后闭合，残留的寒气迅速消散在夜色中。
“结界……”林凡盯着那片黑暗，“不止一层，至少有五重不同性质的结界叠加在一起。巡夜司的天罗网、苗疆的万蛊瘴、还有……佛门的金刚伏魔圈？”
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这些结界单独一个都算得上大手笔，如今却被人用某种巧妙的方式叠加在一起，互相补全弱点，形成近乎完美的封锁。能布下这种复合结界的人，实力和地位都绝不简单。
阿无的短刃已经出鞘，刃身泛着幽幽的银光：“店里还有人。”
她指的是便利店内部。透过玻璃门，能看到货架间有人影走动，数量不少，但动作僵硬，不像是店员。
“被控制了。”林凡低声说，“或者……已经换人了。”
他正要向前，一只手忽然从旁边伸过来，按住了他的肩膀。
林凡浑身一僵——以他现在的感知力，竟然没发现有人靠近！
但下一秒，他放松下来。那只手上传来的气息，他太熟悉了。
“经理。”
陆离从阴影中走出。他依然穿着那身黑色风衣，但风衣的下摆有烧焦的痕迹，左袖撕裂，露出下面缠着绷带的手臂。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依然锐利如刀。
“回来得比我想象的快。”陆离看了看林凡，又看了看阿无，“都还活着，不错。”
“店里……”林凡开口。
“被占了。”陆离直截了当，“六个小时前，巡夜司的‘执法队’拿着正式文书上门，说我包藏三界重犯——就是你——要求我交出所有店员和经营许可。我拒绝了。”
他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然后他们就动手了。先是巡夜司的十二名执法使，接着是苗疆来的三十七个蛊师，最后……连佛门都派了三个罗汉来凑热闹。”
烟雾在黑暗中缓缓上升，扭曲成诡异的形状。
“我启动了一级防御，但对方准备得太充分了。”陆离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心寒，“老吴战死，小胖被封印，其他店员……能逃的都逃了，逃不掉的，要么被抓，要么……”
他没说完，但林凡明白了。
“为什么？”林凡握紧拳头，“就因为我的‘本源’身份？”
“不全是。”陆离弹掉烟灰，“你只是一个导火索。便利店存在太久了，收容了太多秘密，掌握了太多不该掌握的东西。有些人早就想动手，只是缺一个合店的借口。而你——一个疑似‘本源’转世、又触犯了《三界平衡守则》的店员——就是最完美的借口。”
他看向便利店的方向，眼中寒光闪烁：
“但真正让我意外的，是佛门的参与。巡夜司和苗疆有利益纠葛，我能理解。可佛门一向超然世外，这次却派了三位罗汉亲自下场……这不正常。”
阿无忽然开口：“经理，您启动最终预案了吗？”
陆离沉默了很长时间，久到那支烟都快烧到手指，才缓缓点头：
“启动了。但只启动了一半。”
他扔掉烟蒂，用脚碾灭：“最终预案一旦完全启动，便利店就会从‘收容所’变成‘战争堡垒’。所有被收容的异界生物都会被释放，所有隐藏的武器系统都会激活，所有店员——包括已经离职和退休的——都会收到强制召回令。”
“那为什么只启动一半？”林凡问。
“因为我还在等。”陆离看着他，“等你回来，也等一个答案。”
“什么答案？”
“幕后黑手到底是谁的答案。”陆离从怀中取出一块破碎的镜片——和明镜死后留下的那些很像，但这一块更大，上面还残留着微弱的能量波动。
他将镜片递给林凡：“这是老吴临死前，用最后的力量从某个偷袭者身上剥下来的。你看看，能看出什么。”
林凡接过镜片。镜面已经碎裂，但还能勉强映出人影。他集中精神，将一丝冰魄莲的净化之力注入镜片。
镜片表面泛起涟漪。
然后，一幕画面浮现出来——
那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的会议室。会议室没有窗户，墙壁是纯黑色的，上面镶嵌着无数颗发光的宝石，排列成星图般的图案。圆桌旁坐着十二个人，每个人都笼罩在朦胧的光晕中，看不清面容。
但其中三个人，林凡认出来了。
最左边那位，周身流淌着淡金色的佛光，脑后隐约有三圈光轮——是佛门大能。
中间那位，穿着绣满虫纹的长袍，手指不断有细小的蛊虫爬进爬出——是苗疆的高层。
最右边那位，身影最模糊，但腰间挂着一枚青铜令牌，令牌上的“巡”字清晰可见——是巡夜司的人。
他们在讨论着什么，但因为镜片破碎，声音断断续续，只能听到几个关键词：
“……必须清除……便利店掌握的秘密太多……”
“……本源实验……绝不能公开……”
“……那孩子……留不得……他活着……就是对计划的威胁……”
“……三日后……总攻……务必……彻底抹除……”
画面到此中断。
镜片彻底化为粉末，从林凡指间滑落。
“看来你也看到了。”陆离的声音很轻，“佛门、苗疆、巡夜司——三界中最具代表性的三个势力，竟然联手要消灭我们一家小小的便利店。你觉得，这正常吗？”
林凡摇头：“不正常。除非……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必须掩盖的秘密。”
“而这个秘密，很可能和‘本源实验’有关。”陆离接道，“三十年前，烛龙下界建立便利店，表面是为了收容异界生物、维护三界平衡。但根据我后来查到的线索，他还有一个秘密任务——调查巡夜司内部某个派系进行的‘非法实验’。”
“本源实验？”
“对。”陆离点头，“他们试图通过研究‘本源’的碎片，找到永生、甚至创造新世界的方法。烛龙发现了这件事，收集了证据，准备上报。但还没等他行动，就被灭口了——不，准确说，是被那个实验的产物‘噬魂蛊’感染，不得不分割灵魂，留下后手。”
他看着林凡：“而你，就是那个后手。烛龙将自己关于实验证据的记忆，封存在魂印深处，等待合适的人继承。他选择的人，必须满足两个条件：第一，灵魂足够特殊，能承受本源碎片的力量；第二，心地足够纯净，不会滥用这份力量。”
“所以我才会被送到便利店门口。”林凡明白了，“因为这里是烛龙建立的据点，是最有可能保护我、并引导我成长的地方。”
“没错。”陆离说，“但很显然，实验的幕后黑手并没有放弃。他们这三十年来一直在寻找烛龙留下的证据，也在寻找‘合适的容器’——也就是你。现在你觉醒了，冰魄莲也认主了，他们终于坐不住了。必须在你完全成长起来、拿到证据之前，把你和便利店一起抹除。”
远处，便利店的血红色灯光忽然闪烁了三下。
那是信号。
陆离脸色一变：“他们在破解最后一层防御。没时间了。”
他看向林凡和阿无，眼神前所未有地严肃：
“现在，你们有两个选择。第一，跟我一起杀进去，启动完整的最终预案，和那群混蛋拼个鱼死网破。但胜算不到三成，而且一旦失败，所有店员、所有被收容者，都会死。”
“第二呢？”阿无问。
“第二，”陆离从怀中取出两枚黑色的令牌，递给两人，“这是‘夜鸦令’。捏碎它，你们会被随机传送到三界中的任意一个安全屋。在那里隐姓埋名，积蓄力量，等将来有机会……再报仇。”
林凡看着手中的令牌，触感冰凉。
“如果我们选第二，您呢？”
“我？”陆离笑了，笑容里带着一丝疯狂，“我当然是选第一。这家店是我和烛龙一起建立的，每一块砖、每一件商品、每一个店员，都是我们的心血。想毁了它？得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他转身，向便利店走去。背影在血色灯光下拉得很长，孤单，却挺拔如松。
林凡握紧了令牌。
然后，他用力一捏。
令牌碎裂，化作黑烟消散。
阿无看了他一眼，也捏碎了自己的令牌。
陆离停下脚步，没有回头，但肩膀微微放松了些：“明智的选择。快走吧，传送波动会被监测到，但他们现在应该腾不出手拦截。”
“经理，您误会了。”林凡说。
陆离转身。
林凡手中，那枚本该碎裂的令牌，完好无损。不，不是完好无损——令牌表面覆盖着一层冰蓝色的光芒，那光芒隔绝了所有力量波动，让令牌“假死”了。
阿无手中的令牌也是如此。
“您教过我，”林凡看着陆离，“便利店第一条店规——‘生人回避’。”
他顿了顿，一字一顿：
“但第二条店规是——‘自己人，不退’。”
陆离愣住了。
许久，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眼中有什么东西在闪烁：“臭小子……都什么时候了，还背店规……”
“所以，”林凡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咱们怎么打？”
陆离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他从怀中取出一把钥匙——那是一把纯黑色的、形状怪异的钥匙，钥匙柄上刻着一个扭曲的符文。
“既然要拼命，那就玩把大的。”
他将钥匙插入虚空。
钥匙旋转，发出沉重的、仿佛开启地狱之门的轰鸣声。
随着钥匙转动，便利店周围的五重结界开始剧烈震动。不是被攻击，而是被某种更本质的东西“侵蚀”——结界的边缘，开始浮现出细密的黑色裂纹。
“最终预案，完全启动。”陆离的声音响彻夜空，“代号——‘百鬼夜行’。”
“轰——！！！”
便利店的地面裂开了。
不是物理层面的开裂，而是空间层面的“敞开”。裂缝中涌出的不是岩浆或水流，而是……无数的“影子”。
那些影子扭曲、蠕动、挣扎着从裂缝中爬出。它们有的像人，有的像兽，有的根本不成形状。它们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哭泣、嘶吼、狂笑、低语。
这些都是便利店百年来收容的“异界生物”。
有饿死鬼小胖那样的无害存在，也有镜妖那种危险的家伙，更有一些连陆离都不敢轻易释放的“禁忌”。
但现在，无所谓了。
“听好了！”陆离的声音压过了所有杂音，“我知道你们恨我关着你们，恨我限制你们的自由。但现在，有人想毁了这里，毁了你们最后的容身之处。”
他指向便利店：
“里面那些人，想把你们抓回去，研究、解剖、炼成法宝或者丹药。你们想死吗？”
影子们沉默了。
然后，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不想！”
“那该怎么做？！”
“杀——！！！”
影子们如潮水般涌向便利店。
结界开始崩溃。佛门的金刚伏魔圈最先撑不住，金色的佛光在无数影子的冲击下寸寸碎裂。接着是苗疆的万蛊瘴，被几个擅长吞噬毒物的异界生物几口吸干。最后是巡夜司的天罗网，在空间裂缝的撕扯下土崩瓦解。
便利店的大门被撞开了。
里面的“入侵者”终于现身——十二个穿着银色制服、胸口绣着“巡”字的执法使；三十七个穿着各色苗服、浑身爬满蛊虫的蛊师；还有三个披着袈裟、手持降魔杵的罗汉。
他们看到外面如海啸般涌来的影子大军，脸色都变了。
“陆离！你疯了？！”为首的执法使厉喝，“释放所有收容物，你这是要与三界为敌！”
“是你们先与我为敌。”陆离冷笑，“再说了，谁说它们是被‘释放’的？”
他抬起手，打了个响指。
所有影子的额头上，同时浮现出一个黑色的“契”字。
“它们是我用‘平等契约’暂时雇佣的。”陆离说，“事成之后，我会还给它们自由——真正的自由，不是回笼子里的那种。”
影子们发出震天的咆哮，扑向入侵者。
大战爆发。
林凡和阿无也没有闲着。林凡催动冰魄莲的力量，在战场上制造出一片片冰封区域，限制敌人的移动。阿无则如鬼魅般穿梭在战场中，短刃每次挥出，必有一名蛊师或执法使倒下。
但敌人毕竟训练有素，很快稳住了阵脚。
三名罗汉结成三角阵，口中诵经，佛光化作金色的牢笼，将最凶猛的几只异界生物困住。执法使们组成战阵，银色制服连成一片，化作流动的金属墙壁，挡住了影子的冲击。蛊师们则放出本命蛊，与异界生物厮杀在一起。
战局陷入僵持。
就在这时，便利店内部，忽然传出一声钟鸣。
不是佛钟，也不是警钟，而是一种更古老、更沉重的钟声。
钟声中，一个身影缓缓从店里走出。
那是个穿着灰色僧袍的老和尚，面容枯槁，眼窝深陷，手中托着一盏青铜古灯。灯焰是奇异的幽绿色，照得他脸上的皱纹如沟壑般深邃。
他每走一步，脚下的影子就向后缩一寸。那些凶悍的异界生物，看到他时竟然开始颤抖、后退。
陆离的脸色彻底变了。
“燃灯……古佛？”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你不是……早就圆寂了吗？”
老和尚——或者说，燃灯古佛的某种存在形式——缓缓抬头。他的眼睛是两团跳动的幽绿火焰。
“陆离施主，好久不见。”他的声音干涩得像两块骨头摩擦，“老衲确实已圆寂。但现在站在这里的，是老衲的‘执念’——对‘本源’的执念。”
他看向林凡，眼中的火焰跳得更剧烈了：
“这个孩子身上，有老衲追寻千年的答案。把他交给老衲，便利店……可免一死。”
林凡感觉浑身冰凉。
不是恐惧，而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锁定了。那盏青铜古灯的幽绿火焰，仿佛能直接灼烧灵魂。
“原来如此……”陆离喃喃道，“佛门之所以参与，不是因为什么大义，而是因为你——燃灯古佛的执念化身，想要林凡身上的‘本源’碎片，来延续自己的‘存在’。”
他忽然笑了，笑声中满是讽刺：
“怪不得你们能说动巡夜司和苗疆。巡夜司想要抹除证据，苗疆想要冰魄莲和其他收容物，而你——想要林凡。各取所需，真是完美的合作。”
燃灯古佛没有否认：“所以，陆离施主，做个交易吧。交出林凡，老衲保便利店无恙。否则……”
他手中的青铜古灯，灯焰猛地高涨。
幽绿的光芒照亮整个战场，所有被照到的影子，都开始融化、蒸发。
“否则，老衲只好……亲自来取了。”
压力如山崩般压下。
林凡咬紧牙关，额头的金色印记疯狂闪烁，对抗着那股几乎要将他灵魂抽离的力量。
但他知道，撑不了多久。
燃灯古佛，哪怕只是一缕执念，也是曾经触摸到“佛陀”境界的存在。和他们这些凡人，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
就在林凡即将撑不住的瞬间——
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温暖，坚定。
是阿无。
她站到了林凡身前，挡住了幽绿光芒的直射。
然后，她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
她摘下了脖子上的项链——那是一根普通的黑色皮绳，串着一颗不起眼的银色珠子。她用力一捏，珠子碎裂。
银光炸裂。
不是攻击，也不是防御，而是一种……“信号”。
天空中，云层忽然被撕裂。
一道巨大的、横贯天际的裂缝出现。裂缝后，不是星空，不是虚空，而是一片无法形容的、不断变幻的混沌色彩。
混沌中，传来一个冰冷、威严、仿佛能冻结时间的声音：
“谁敢动我女儿？”
一道身影，从裂缝中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