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时间循环的午夜-《午夜便利店:生人回避》

  被诅咒的游戏卡带引发的骚动,如同投入粘稠沥青的石子,虽未掀起惊涛骇浪,却让某些潜藏的、不祥的涟漪悄然扩散。林凡将封印着玩家残魂的掌机送入后仓的特殊收容箱,那冰冷的金属外壳隔绝了怨念的低语,却无法驱散他心中基于理性分析得出的警兆——仓库里的存在,对这些蕴含强烈执念的“信息载体”,似乎有着超乎寻常的“兴趣”。

  他看了一眼07号寄存柜,那枚匿名寄存的“心脏”在黑暗中静默,仿佛与仓库深处的某种脉动遥相呼应。

  不能再拖延了。绣花鞋任务的时限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而黑水河的谜团是必须劈开的第一道荆棘。

  次日夜晚,当便利店的灯光再次将惨白的光晕投向门外的黑暗时,林凡已做好准备。他没有等待可能的顾客,在交接班后,便直接拿出了那颗雨师妾留下的“雨铃”。

  晶莹的水珠在他掌心滚动,散发着纯净的水灵气息。他走到员工休息室的水槽边,接了小半杯清水,将“雨铃”投入其中。

  水珠入水即化,没有激起涟漪,反而让杯中的水变得更加清澈、深邃,仿佛连接着某片无形的水域。林凡集中精神,对着水杯低语:

  “雨师妾,指引我,去往‘黑水河’,去往那染血绣花鞋执念的源头。”

  话音落下,杯中的水面微微荡漾起来。一幅模糊的、如同水墨晕染般的景象在水面下缓缓浮现——那是一片笼罩在灰暗天幕下的、流淌着粘稠黑水的河岸,扭曲的枯树,漂浮的阴影,与他在镜像世界中窥见的景象一般无二。景象逐渐聚焦,最终定格在河岸某一处,那里有一块半浸在水中的、布满青苔的巨大卵石,卵石上,隐约残留着一抹难以察觉的暗红色污迹,与绣花鞋上的血迹同源。

  同时,一股微弱但清晰的方位感,如同指南针般,传入林凡的脑海。黑水河的位置,以及那核心怨念的精确坐标,已被标记。

  指引完成,杯中的异象消散,清水恢复了普通。

  林凡记下方位,没有丝毫犹豫。他需要尽快行动,在下一个“意外”发生之前。

  他没有选择直接从便利店正门离开。在非营业时间频繁出入,容易引起不必要的注意,无论是来自“顾客”,还是来自……其他存在。他选择了那条通往“狭间巷”的后门。

  推开厚重的防火门,外面并非他上次追讨欠款时见过的灰雾弥漫的巷道,而是一片更加深邃、更加不稳定的黑暗。空气中弥漫着空间扭曲特有的、低沉的嗡鸣。这里是店铺防御体系与外部阴影地带的缓冲区间,规则薄弱,但也相对隐蔽。

  他按照雨师妾指引的方位,调动体内的电源契约之力,如同在混沌中点亮一盏微弱的灯塔,一步步踏入黑暗。

  脚下的触感虚无而粘稠,仿佛行走在胶水中。周围的黑暗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活物般缓慢蠕动,偶尔有扭曲的、无法名状的阴影轮廓在极远处一闪而逝,带来冰冷的窥视感。林凡紧守心神,屏蔽掉所有干扰,只专注于那唯一的方位指引。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是一刻钟,也许是几个小时(在这种地方,时间感是错乱的),前方的黑暗终于出现了一丝变化。一股浓郁的、带着河水腥甜与腐朽气息的阴冷之风,扑面而来。

  他穿过了某种无形的界限。

  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却又瞬间被更深的压抑感所笼罩。

  他站在一条河的岸边。

  河水是近乎绝对的黑色,粘稠得如同石油,缓慢地、无声地流淌,水面看不到丝毫涟漪,反而像一块巨大而肮脏的黑曜石。河岸两旁是枯死的、枝桠扭曲如同挣扎手臂的树木,地面上覆盖着湿滑的、颜色诡异的苔藓。天空是永恒的铅灰色,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片死寂的、仿佛压到头顶的阴云。

  这里就是黑水河。空气中弥漫的怨念和诅咒力场,比镜像中感知到的要强烈数倍,如同无形的枷锁,缠绕在每一个踏入此地的灵魂之上。

  林凡立刻看到了雨师妾指引的那块巨大卵石,它就位于下游不远处,半截没入漆黑的水中。他也看到了那个永远在循环送餐的外卖员——他推着电动车,在卵石附近一片固定的区域内徒劳地转着圈,脸上的焦虑凝固成了永恒的面具。

  而最重要的,是卵石上方,那团凝聚不散的、如同心脏般缓缓搏动着的暗红色阴影。绣花鞋主人的亡魂。离得近了,更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滔天怨气与悲伤,那是一种被背叛、被溺毙、永世不得超生的极致痛苦。

  林凡没有立刻靠近。他冷静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分析着怨念力场的结构,寻找着可能的弱点或切入点。直接上前“交流”显然不智,这团怨念几乎失去了所有理智,只剩下纯粹的“寻找”本能。

  他需要一个媒介,一个能与其建立相对安全连接的方式。

  他想到了那只绣花鞋。或许,可以通过绣花鞋,将他的意念传递过去?

  他从怀中取出那只冰凉的、染血的鞋子。当绣花鞋暴露在黑水河畔的空气中时,它立刻产生了强烈的反应!鞋身微微震颤,上面的血迹仿佛燃烧起来,散发出更加浓烈的怨念,与卵石上那团暗红色阴影产生了清晰的共鸣!

  卵石上的阴影搏动得更快了,一股更加狂暴的精神冲击如同海啸般向林凡涌来!其中夹杂着无数破碎的画面——花轿、红烛、撕扯、冰冷的河水、男人绝情的背影……

  林凡闷哼一声,即使没有恐惧,这股纯粹的能量冲击也让他灵魂震颤,大脑如同被重锤击中!他手中的扫码枪瞬间变得滚烫,自动亮起金红色的光芒,形成一层薄弱的防护罩,勉强抵御着冲击。

  不行!这样直接刺激,只会引发更激烈的反应!

  他正准备将绣花鞋收回,另想办法时,异变再生!

  他口袋里的那个小塑料袋,突然变得灼热无比,甚至烫伤了他的皮肤!是那些铜钱飞灰!

  与此同时,那团暗红色的阴影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同源的愿力波动吸引了注意力,狂暴的精神冲击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就是这瞬间!

  林凡福至心灵,他没有退缩,反而强忍着灵魂的不适,将全部精神力量,连同那铜钱飞灰散发出的、微弱但纯粹的古老愿力,一起灌注到绣花鞋中,然后向着那团阴影,发出了一个清晰而坚定的意念,不是询问,不是安抚,而是一个宣告,一个基于小胖提供信息的引导:

  “他不在阳世!他亦在幽冥!你的寻找,早已注定无果!”

  这个意念,如同利剑,刺入了狂暴的怨念核心。

  卵石上的暗红色阴影猛地一滞,然后剧烈地翻滚、收缩、膨胀!仿佛林凡的话语,触动了某个被遗忘的、更深层的真相!

  “不……不可能……”一个沙哑、破碎、充满了无尽痛苦的女声,直接响彻在林凡的脑海,不再是杂乱的精神冲击,而是形成了清晰的语言!“他……他负了我……他活在阳光下……我感觉得到……”

  “那是错觉!”林凡继续引导,将从小胖那里得知的“陪葬”信息融入意念,“你们早已一同沉眠!他是你的……陪葬者!”

  “陪……葬?”女声充满了茫然,然后是更加剧烈的痛苦,“不……不是……他是少爷……他怎么会……”

  她的执念开始动摇,暗红色阴影的光芒明灭不定。黑水河粘稠的水面也开始不安地涌动起来。

  就在这时,林凡眼角的余光瞥见,在河面上游不远处的黑暗中,那个白色的、修长的身影,再次无声无息地出现了。

  它依旧静立水面,仿佛亘古存在。但这一次,它不再是背对,而是微微侧身,那张模糊不清的脸上,似乎有两点空洞的“目光”,正平静地“注视”着林凡与那团剧烈波动的怨念。

  它没有动作,没有气息。

  但林凡感觉到,周围整个黑水河区域的规则力场,因为它的出现,而变得更加稳固,也更加……冰冷。仿佛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无形的牢笼。

  而林凡怀中那07号寄存柜的钥匙(意念连接),也突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被引动的悸动。

  那颗“心脏”……与这白衣存在,与这黑水河,果然有关联!

  林凡心中警铃大作。他意识到,自己可能不仅仅是在处理一个简单的执念任务,他可能无意中,踏入了某个更庞大的、涉及仓库存在与白衣规则的……棋局。

  他必须尽快结束这里的事情!

  他不再试图与那小姐亡魂沟通,而是将全部力量集中在绣花鞋上,将其作为引导执念的“舵”,强行将其怨念的指向,从寻找“负心人”,引向另一个方向——安息,或者……复仇后的虚无。

  “尘归尘,土归土。执着无用,归于沉寂吧!”他发出最后的意念冲击。

  暗红色的阴影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仿佛贯穿了数百年的哀嚎,然后猛地向内坍缩!所有的怨气、悲伤、不甘,如同被黑洞吞噬,疯狂地涌回核心!

  卵石上方,只剩下一点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暗红色火星,闪烁了几下,最终,彻底熄灭。

  小姐的亡魂,执念消散了。

  与此同时,那个一直在循环的外卖员,也猛地停下了脚步。他脸上的焦虑和迷茫如同冰雪般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底的、死寂的平静。他和他那辆电动车,如同沙雕般,缓缓消散在空气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黑水河畔,恢复了死寂。只有粘稠的河水,依旧无声流淌。

  任务……完成了?

  林凡却没有任何轻松之感。他感觉到,那白衣存在的“目光”,似乎从他身上,缓缓移开,落在了那块巨大的、曾经承载着亡魂的卵石上。

  然后,白衣身影,如同它出现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漆黑的河水之中,消失不见。

  一股巨大的疲惫感袭来,林凡几乎站立不稳。强行引导并消散如此强烈的怨念,对他的精神力消耗是巨大的。

  他不敢在此地久留,强撑着,按照来路,迅速返回。

  当他再次推开便利店的后门,踉跄着跌入相对安全的店堂时,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

  时间,竟然还停留在他离开后不久。

  仿佛他在黑水河畔经历的一切,在现实的时间流中,只是短短一瞬。

  但精神上的透支和怀中那仿佛与什么建立了微弱联系的寄存柜钥匙,都在提醒他,刚才发生的一切,绝非幻觉。

  他瘫坐在收银台后,看着窗外依旧浓重的夜色。

  绣花鞋的任务似乎完成了。

  但他知道,一个更大、更深的旋涡,才刚刚开始将他卷入。

  而那场预言中的“血月”,似乎也更近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