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苏清越在办公室接到陌生电话。
“你让王芳翻供，我就放了她女儿。”
王芳是张华明案的关键证人——云河区城建局副局长，掌握着张华明收受开发商“干股”的核心证据。昨天在审理室谈话时，这位四十岁的女干部终于突破心理防线，同意重新作证。
电话里传来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声：“妈妈救我……我要回家……”
苏清越握紧电话，指节发白：“你在哪儿？”
“苏委员，听说你也有女儿？”对方的声音经过变声处理，机械而冰冷，“一岁三个月，叫安安对吧？在阳光幼儿园小班。”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
她强迫自己冷静：“你要什么？”
“很简单。今天下午三点前，让王芳撤回证言，签一份‘之前笔录是受纪委胁迫所作’的声明。否则——”电话那头传来布料撕裂的声音，小女孩尖叫，“否则你就去河里捞她。”
“让我听孩子说话。”
一阵窸窣声后，稚嫩而颤抖的声音传来：“阿姨……我害怕……他们打我……”
“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我叫小雨……八岁……妈妈让我放学直接回家，可是有人捂住我的嘴……”
苏清越快速记录：八岁女孩，能清晰描述，目前意识清醒。她提高声音：“小雨听好，阿姨是警察的朋友，一定会救你。现在告诉阿姨，你在的地方有没有窗户？能看到什么？”
“有窗户……外面有蓝色的大房子……像工厂……”
电话被夺走。
“够了。下午三点，我要看到王芳的撤回声明送到《东州晚报》编辑部三楼洗手间第三个隔间。晚一分钟，断一根手指。”
电话挂断。
13:07，距绑架发生已确认三小时。
苏清越站在市公安局指挥中心大屏幕前，右手无意识地按着左胸——那里从半小时前开始隐隐作痛，是孕期落下的心脏早搏。
“苏委员，情况核实了。”刑侦支队长陈猛面色凝重，“王小雨，八岁，实验小学二年级，今天上午11点20分放学后失踪。她母亲王芳一小时后接到勒索电话，要求她撤回在张华明案中的证词。”
屏幕上切换出道路监控：小雨穿着红色校服，背着粉色书包走出校门。一个戴鸭舌帽的男子从侧面靠近，递给她什么。小雨摇头，男子突然捂住她的嘴，半拖半抱塞进路边一辆无牌白色面包车。
“车在城北工业区废弃的纺织厂附近消失。”技术员放大地图，“那片区域有十七个废弃厂房，监控覆盖率不到30%。”
“绑匪打过两个电话。”陈猛播放录音，“第一个给王芳，明确要求翻供。第二个给您，增加了威胁内容。从声音分析，两次通话是同一人，变声器型号相同。”
苏清越盯着屏幕上的小雨照片——圆脸，马尾辫，笑起来缺两颗门牙。
“王芳现在什么状态？”
“崩溃了。”陈猛叹气，“在留置室又哭又闹，说要撤回证言救女儿。我们暂时以‘保护证人安全’为由将她隔离，但她情绪极不稳定。”
“如果撤回证言，”苏清越声音冷静得可怕，“张华明案的关键证据链就断了。这个涉及三千万元国有资产流失的案子，会因证据不足无法移送司法。”
指挥中心陷入沉默。
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选择题：坚持正义，可能导致一个八岁女孩惨死；妥协放水，则意味着放纵腐败。
“技术上，”陈猛打破沉默，“我们可以伪造一份撤回声明，先稳住绑匪。”
“然后呢？”苏清越转身，“绑匪拿到声明，发现王芳并没有真正翻供，会怎么做？杀了小雨，还是继续威胁？更重要的是——绑匪怎么知道王芳昨天同意重新作证？这个信息只有纪委监委内部少数人掌握。”
空气骤然凝固。
内鬼。
13:42，紧急会议。
“我不同意苏委员参与行动。”市公安局副局长李明斩钉截铁，“您是纪委领导，不是一线刑警。绑匪明显针对您，这太危险。”
“但绑匪指名要和我对接。”苏清越调出通话录音的最后一段，“‘苏委员，听说你也有女儿？’这不是随机选择的威胁——他知道我的家庭情况，知道安安的年龄和幼儿园。这是精准的报复。”
她看向市纪委书记周怀远——她的公公，此刻正坐在会议桌另一端，脸色铁青。
“怀远书记，我请求作为谈判代表参与行动。”
周怀远的手指在桌上敲了三下。这是他极度焦虑时的习惯动作。
“理由。”
“第一，绑匪要的是王芳撤回证言，而能‘说服’王芳的人只有我——作为案件分管领导，我有这个‘权威’。”苏清越语速加快，“第二，绑匪在电话里让我听小雨的声音，说明他需要我确认人质安全。这是谈判的切入点。第三——”
她停顿，声音压低：“如果真有内鬼，我出现在现场，可能引出更多线索。”
“如果这是陷阱呢？”周怀远直视她，“如果绑匪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你？”
“那我就更应该去。”苏清越迎上他的目光，“把危险控制在明处，比藏在暗处提防冷箭更安全。”
四目相对。会议室里没人敢出声。
长达三十秒的沉默后，周怀远闭上眼睛：“行动方案。”
14:15，伪装行动启动。
苏清越坐在指挥车里，身上穿着防刺背心，领口别着微型摄像头和麦克风。特警队长正在做最后检查。
“苏委员，记住三点：第一，尽量拖延时间，我们的狙击手需要定位；第二，不要激怒绑匪，人质安全第一；第三——”队长指了指她手腕上的定位手环，“如果发生极端情况，按这个按钮，我们会强攻。”
“如果绑匪要求搜身呢？”
“防刺背心可以解释为‘纪委领导标准防护’，但摄像头和麦克风必须藏好。”队长犹豫了一下，“说实话，让您去换人质是下下策。绑匪很可能不接受。”
“他会接受的。”苏清越看向窗外飞逝的街景，“因为他恨我。”
14:47，城北工业区，第三纺织厂旧址。
白色面包车停在生锈的铁门内。厂区空旷，三层楼的主厂房窗户破碎，像一只只空洞的眼睛。
苏清越提着黑色公文包独自走进厂区。包里装着伪造的“王芳撤回声明”，以及她坚持放进去的一万现金——谈判筹码。
“我到了。”她对着藏在耳后的微型耳麦说，“目前未见人员。”
耳麦里传来陈猛的声音：“狙击手已就位，热成像显示厂房二楼左侧房间有两个人形热源，一坐一站。无人机正在绕后。”
风吹过破损的管道，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苏委员真是守时。”声音从二楼传来。
一个戴着孙悟空面具的男人出现在破窗后，手里拉着一个瘦小的身影——小雨。女孩的嘴被胶带封住，眼睛哭得红肿，校服上沾满灰尘。
“声明带来了吗？”
苏清越举起公文包：“王芳亲笔签名，按了手印。你先放孩子。”
“扔上来。”
“我要确认孩子安全。”她向前一步，“拿掉她嘴上的胶带，让我听她说话。”
绑匪沉默几秒，撕掉小雨嘴上的胶带。
“阿、阿姨……”小雨声音嘶哑。
“小雨别怕。”苏清越抬高声音，“你妈妈让我来带你回家。告诉阿姨，他们有没有伤害你？”
“他、他打我肚子……”小雨哭起来，“阿姨我疼……”
面具后的眼睛眯起。
“够了。”绑匪重新封住小雨的嘴，“把声明扔上来，我检查完就放人。”
“我怎么相信你？”苏清越站在原地，“你拿到声明，如果不放人怎么办？或者——你根本就没打算放人？”
空气骤然紧张。
“苏委员，”绑匪的声音冷下来，“你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我有。”她突然拉开外套拉链，露出里面的防刺背心，“你看清楚，我没带枪，没带任何武器。我用自己换小雨。一个八岁孩子对你没有价值，但我有——我是市纪委监委委员，张华明案的分管领导。如果我死了，这个案子会升级成公安部督办，你和你背后的人都逃不掉。”
耳麦里传来陈猛的惊呼：“苏委员！这不是计划——”
她按掉耳麦。
面具后的眼睛死死盯着她。长达一分钟的寂静，只有风声呼啸。
“你上来。”绑匪终于说，“把声明带上。但要先把外套和裤子脱了，只留背心和衬衣——我知道你们纪委的人
“你让王芳翻供，我就放了她女儿。”
王芳是张华明案的关键证人——云河区城建局副局长，掌握着张华明收受开发商“干股”的核心证据。昨天在审理室谈话时，这位四十岁的女干部终于突破心理防线，同意重新作证。
电话里传来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声：“妈妈救我……我要回家……”
苏清越握紧电话，指节发白：“你在哪儿？”
“苏委员，听说你也有女儿？”对方的声音经过变声处理，机械而冰冷，“一岁三个月，叫安安对吧？在阳光幼儿园小班。”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
她强迫自己冷静：“你要什么？”
“很简单。今天下午三点前，让王芳撤回证言，签一份‘之前笔录是受纪委胁迫所作’的声明。否则——”电话那头传来布料撕裂的声音，小女孩尖叫，“否则你就去河里捞她。”
“让我听孩子说话。”
一阵窸窣声后，稚嫩而颤抖的声音传来：“阿姨……我害怕……他们打我……”
“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我叫小雨……八岁……妈妈让我放学直接回家，可是有人捂住我的嘴……”
苏清越快速记录：八岁女孩，能清晰描述，目前意识清醒。她提高声音：“小雨听好，阿姨是警察的朋友，一定会救你。现在告诉阿姨，你在的地方有没有窗户？能看到什么？”
“有窗户……外面有蓝色的大房子……像工厂……”
电话被夺走。
“够了。下午三点，我要看到王芳的撤回声明送到《东州晚报》编辑部三楼洗手间第三个隔间。晚一分钟，断一根手指。”
电话挂断。
13:07，距绑架发生已确认三小时。
苏清越站在市公安局指挥中心大屏幕前，右手无意识地按着左胸——那里从半小时前开始隐隐作痛，是孕期落下的心脏早搏。
“苏委员，情况核实了。”刑侦支队长陈猛面色凝重，“王小雨，八岁，实验小学二年级，今天上午11点20分放学后失踪。她母亲王芳一小时后接到勒索电话，要求她撤回在张华明案中的证词。”
屏幕上切换出道路监控：小雨穿着红色校服，背着粉色书包走出校门。一个戴鸭舌帽的男子从侧面靠近，递给她什么。小雨摇头，男子突然捂住她的嘴，半拖半抱塞进路边一辆无牌白色面包车。
“车在城北工业区废弃的纺织厂附近消失。”技术员放大地图，“那片区域有十七个废弃厂房，监控覆盖率不到30%。”
“绑匪打过两个电话。”陈猛播放录音，“第一个给王芳，明确要求翻供。第二个给您，增加了威胁内容。从声音分析，两次通话是同一人，变声器型号相同。”
苏清越盯着屏幕上的小雨照片——圆脸，马尾辫，笑起来缺两颗门牙。
“王芳现在什么状态？”
“崩溃了。”陈猛叹气，“在留置室又哭又闹，说要撤回证言救女儿。我们暂时以‘保护证人安全’为由将她隔离，但她情绪极不稳定。”
“如果撤回证言，”苏清越声音冷静得可怕，“张华明案的关键证据链就断了。这个涉及三千万元国有资产流失的案子，会因证据不足无法移送司法。”
指挥中心陷入沉默。
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选择题：坚持正义，可能导致一个八岁女孩惨死；妥协放水，则意味着放纵腐败。
“技术上，”陈猛打破沉默，“我们可以伪造一份撤回声明，先稳住绑匪。”
“然后呢？”苏清越转身，“绑匪拿到声明，发现王芳并没有真正翻供，会怎么做？杀了小雨，还是继续威胁？更重要的是——绑匪怎么知道王芳昨天同意重新作证？这个信息只有纪委监委内部少数人掌握。”
空气骤然凝固。
内鬼。
13:42，紧急会议。
“我不同意苏委员参与行动。”市公安局副局长李明斩钉截铁，“您是纪委领导，不是一线刑警。绑匪明显针对您，这太危险。”
“但绑匪指名要和我对接。”苏清越调出通话录音的最后一段，“‘苏委员，听说你也有女儿？’这不是随机选择的威胁——他知道我的家庭情况，知道安安的年龄和幼儿园。这是精准的报复。”
她看向市纪委书记周怀远——她的公公，此刻正坐在会议桌另一端，脸色铁青。
“怀远书记，我请求作为谈判代表参与行动。”
周怀远的手指在桌上敲了三下。这是他极度焦虑时的习惯动作。
“理由。”
“第一，绑匪要的是王芳撤回证言，而能‘说服’王芳的人只有我——作为案件分管领导，我有这个‘权威’。”苏清越语速加快，“第二，绑匪在电话里让我听小雨的声音，说明他需要我确认人质安全。这是谈判的切入点。第三——”
她停顿，声音压低：“如果真有内鬼，我出现在现场，可能引出更多线索。”
“如果这是陷阱呢？”周怀远直视她，“如果绑匪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你？”
“那我就更应该去。”苏清越迎上他的目光，“把危险控制在明处，比藏在暗处提防冷箭更安全。”
四目相对。会议室里没人敢出声。
长达三十秒的沉默后，周怀远闭上眼睛：“行动方案。”
14:15，伪装行动启动。
苏清越坐在指挥车里，身上穿着防刺背心，领口别着微型摄像头和麦克风。特警队长正在做最后检查。
“苏委员，记住三点：第一，尽量拖延时间，我们的狙击手需要定位；第二，不要激怒绑匪，人质安全第一；第三——”队长指了指她手腕上的定位手环，“如果发生极端情况，按这个按钮，我们会强攻。”
“如果绑匪要求搜身呢？”
“防刺背心可以解释为‘纪委领导标准防护’，但摄像头和麦克风必须藏好。”队长犹豫了一下，“说实话，让您去换人质是下下策。绑匪很可能不接受。”
“他会接受的。”苏清越看向窗外飞逝的街景，“因为他恨我。”
14:47，城北工业区，第三纺织厂旧址。
白色面包车停在生锈的铁门内。厂区空旷，三层楼的主厂房窗户破碎，像一只只空洞的眼睛。
苏清越提着黑色公文包独自走进厂区。包里装着伪造的“王芳撤回声明”，以及她坚持放进去的一万现金——谈判筹码。
“我到了。”她对着藏在耳后的微型耳麦说，“目前未见人员。”
耳麦里传来陈猛的声音：“狙击手已就位，热成像显示厂房二楼左侧房间有两个人形热源，一坐一站。无人机正在绕后。”
风吹过破损的管道，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苏委员真是守时。”声音从二楼传来。
一个戴着孙悟空面具的男人出现在破窗后，手里拉着一个瘦小的身影——小雨。女孩的嘴被胶带封住，眼睛哭得红肿，校服上沾满灰尘。
“声明带来了吗？”
苏清越举起公文包：“王芳亲笔签名，按了手印。你先放孩子。”
“扔上来。”
“我要确认孩子安全。”她向前一步，“拿掉她嘴上的胶带，让我听她说话。”
绑匪沉默几秒，撕掉小雨嘴上的胶带。
“阿、阿姨……”小雨声音嘶哑。
“小雨别怕。”苏清越抬高声音，“你妈妈让我来带你回家。告诉阿姨，他们有没有伤害你？”
“他、他打我肚子……”小雨哭起来，“阿姨我疼……”
面具后的眼睛眯起。
“够了。”绑匪重新封住小雨的嘴，“把声明扔上来，我检查完就放人。”
“我怎么相信你？”苏清越站在原地，“你拿到声明，如果不放人怎么办？或者——你根本就没打算放人？”
空气骤然紧张。
“苏委员，”绑匪的声音冷下来，“你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我有。”她突然拉开外套拉链，露出里面的防刺背心，“你看清楚，我没带枪，没带任何武器。我用自己换小雨。一个八岁孩子对你没有价值，但我有——我是市纪委监委委员，张华明案的分管领导。如果我死了，这个案子会升级成公安部督办，你和你背后的人都逃不掉。”
耳麦里传来陈猛的惊呼：“苏委员！这不是计划——”
她按掉耳麦。
面具后的眼睛死死盯着她。长达一分钟的寂静，只有风声呼啸。
“你上来。”绑匪终于说，“把声明带上。但要先把外套和裤子脱了，只留背心和衬衣——我知道你们纪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