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残星计:焚帐退敌兵-《苍麟夜哭》

  “夜啼诏”如同最阴毒的诅咒,一夜之间将皇都变成了死寂的坟墓。白日里也门窗紧闭,街巷空无一人,连啼哭的婴儿都被母亲死死捂住口鼻,生怕招来灭顶之灾。恐惧不再是针对远方的叛军,而是深深植根于脚下这片土地,源自那皇宫深处日益非人的帝王。

  然而,战争并未因这内部的恐怖统治而暂停脚步。凌玄的叛军,在休整补充后,先锋部队已如黑压压的潮水,涌至皇都之外三十里处安营扎寨,连绵的灯火如同繁星落地,却散发着不祥的杀伐之气。攻城器械的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如同匍匐的巨兽。

  皇都城头,火把通明,守军林立,但每个人的脸上都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灰败和绝望。潼谷关的阴影太过巨大,陛下那道针对婴孩的诏书又太过寒心,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紫宸殿内,气氛比城外更加凝重。

  萧彻听着斥候带回的敌军扎营详报,金色的竖瞳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两点鬼火。他身上散发出的低气压几乎让人窒息,手背上鳞片的纹路时而浮现,时而隐没,显示着他体内力量的躁动和不稳定的情绪。

  “陛下,”一名中年将领硬着头皮出列,声音干涩,“叛军立足未稳,士气正盛,且…且携大胜之威。我军新遭重创,人心惶惶,依臣之见,当深沟高垒,凭城固守,以待…”

  “以待什么?”萧彻冰冷地打断他,声音嘶哑,“以待他们造好那些能砸碎潼谷关的器械,再来砸碎皇都的城墙吗?”

  那将领噎住,脸色惨白,不敢再言。

  谢衡立于一旁,垂眸不语,如同泥塑木雕。自“夜啼诏”后,他越发沉默,仿佛将所有算计和惊惧都深深埋入了心底。

  萧彻的目光扫过殿下寥寥无几、皆面露惧色的臣子,心中那股暴戾的毁灭欲再次翻腾。指望这些废物,皇都不出三日必破!

  他必须做点什么。必须用一场胜利,哪怕是一场惨烈的胜利,来重新点燃这死寂的恐惧,来告诉所有人,他依然是这座城池的主宰,依然拥有毁灭的力量!

  他的目光落在地图上的叛军先锋营寨布局上,脑中那冰冷的低语再次响起,混合着他自己的军事本能和一种非人的计算力:

  【…左翼临水,防备松懈…粮草集中于西北角…守将大帐位置…风向…西南风…】

  一个极其冒险、甚至堪称疯狂的计划,在他脑海中迅速成型。代价会很大,但…值得。

  “传令,”他猛地开口,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铁浮屠第一、第三纵队,并骁骑营敢死之士八百人,即刻集结,饱食,备火油硝石,三更造饭,四更出击。”

  众臣愕然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主动出击? against 那支刚刚粉碎了潼谷关的虎狼之师?

  “陛下!万万不可啊!”方才那将领再次惊呼,“敌众我寡,士气如虹,我军夜袭,无异于以卵击…”

  “啪!”

  一声清脆的裂响打断了他的话。萧彻手边的一方玉镇纸,被他生生捏碎!碎玉刺入他覆着细鳞的掌心,渗出几缕暗金色的血液,他却毫无所觉,只是用那双冰冷的金色瞳孔死死盯着那将领:

  “再敢惑乱军心,杜允就是你的下场!”

  那将领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鸡,瞬间噤声,冷汗如瀑,瘫软在地。

  殿内死寂,再无一人敢反对。

  “赵无伤。”

  “奴才在。”

  “你去监军。凡有畏缩不前者,阵前立斩。”萧彻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

  “遵旨。”赵无伤躬身,嘴角那丝诡异的弧度愈发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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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更天,月黑风高。

  皇都侧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一支全身黑甲、连战马都覆着黑色皮革的骑兵,如同幽灵般涌出,悄无声息地融入浓重的夜色之中。为首的,正是双眼闪烁着非人金芒的萧彻。他并未穿戴全副帝王仪仗,只着一身玄色轻甲,但那周身散发出的冰冷威压,比任何铠甲都更令人胆寒。

  云昭站在掖庭最高的廊下,远远望着那支死亡洪流消失在黑暗中,掌心下的烙印灼热得发烫,一股强烈的不安攫住了她。她仿佛能听到风中传来金铁交击的预兆和痛苦的嘶鸣。

  叛军先锋大营果然如萧彻所料(或者说,如那低语所料),虽人多势众,但连胜之下难免骄纵,左翼临水处的巡哨果然松懈。

  黑色的铁流如同毒蛇般悄无声息地切入营寨边缘,直到锋锐的马刀割开哨兵喉咙的那一刻,警报才凄厉地响起!

  但已经晚了!

  “焚!”

  萧彻一马当先,低吼一声。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震慑人心的力量,甚至暂时压过了营中的混乱。

  铁浮屠骑士们将早已备好的火油罐奋力掷向营帐、粮草堆!火箭如同流星般射入!

  轰!轰!轰!

  大火瞬间冲天而起!西南风正急,风助火势,火借风威,顷刻间便将叛军左翼大营化为一片火海!

  叛军猝不及防,顿时大乱!人马相互践踏,哀嚎遍野,许多兵士还在睡梦中便被烈火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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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彻一马当先,手中长戟挥舞,所过之处,残肢断臂横飞,几乎没有一合之将!他眼中的金芒在火光照耀下更加骇人,动作快如鬼魅,力量大得非人,甚至有一次,一名叛军校尉挥刀砍向他,却被他反手一戟连人带刀劈成两半!血腥味和焦糊味混合在一起,刺激得他体内的晶簇更加兴奋!

  这不再是战斗,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和毁灭!

  赵无伤紧随其后,他并未直接参与杀戮,只是冷漠地注视着战场,偶尔抬手一指,便有一名因恐惧而稍稍迟疑的铁浮屠骑士被身旁的“同僚”毫不犹豫地斩落马下!高效的恐怖,维持着这支死亡军队的攻势。

  叛军主将试图组织反击,但火光和混乱中,指挥完全失灵。他们根本找不到袭击者的主力,只看到无数黑影在火海中穿梭,带来死亡。

  然而,叛军毕竟人数众多,且多是百战老兵。最初的混乱过后,一些基层军官开始自发地组织起抵抗,箭矢也开始从暗处射来,不断有铁浮屠骑士中箭落马。

  战斗陷入惨烈的胶着。每焚毁一座营帐,每杀死一名叛军,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萧彻杀得性起,金色的竖瞳中只剩下毁灭的快意,几乎要忘却最初的目标。直到一支冷箭“嗖”地一声,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带起一串血珠,也让他猛地一个激灵。

  手背上的鳞片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脑内的低语发出警告:【…能量消耗过度…龙化临界…撤退…】

  他猛地清醒过来。环顾四周,火海仍在蔓延,但叛军的抵抗正变得越来越有组织。他的骑兵已经折损近三成。

  目的已经达到。重创其先锋,焚其粮草,挫其锐气。

  “撤!”他嘶哑地下令,调转马头。

  黑色的洪流如同来时一般,迅速脱离火海,向着皇都方向退去。身后,是映红天际的烈焰和叛军愤怒而不甘的吼声。

  这是一场惨胜。用无数最精锐战士的性命,换来了暂时的喘息,和一座更加焦黑凄惨的叛军营寨。

  皇都城头,守军看着远方冲天的大火,听着隐约传来的喊杀声,死寂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但那并非喜悦,而是更深的恐惧——对陛下那非人力量和无视牺牲的冷酷的恐惧。

  萧彻一马当先返回城中,玄甲上沾满了血污和烟尘,脸颊上的伤口缓缓渗着血,他却浑然不觉。他眼中的金色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疲惫和空洞。

  残星已逝,黎明未至。

  只有焚烧后的灰烬,混合着血与火的味道,弥漫在寒冷的晨雾中,无声地诉说着这场用无数生命换来的、微不足道的“胜利”。

  而那份对鲜血的渴求,在经过一夜的杀戮和力量消耗后,再次袭来,比以往更加凶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