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机关臂:碎城显异力-《苍麟夜哭》

  皇城西北角的掖庭仿佛被遗忘在世外,孩童的歌声与温暖的灯火暂时隔绝了外界的血雨腥风。然而,云昭指尖那日被萧彻舔舐留下的无形触感,以及昨夜掌心烙印突如其来的灼热,都像细微的冰刺,时刻提醒着她平静下的汹涌暗流。

  这份平静,在第三日黄昏被彻底打破。

  大地毫无征兆地开始震颤。

  起初只是案头杯盏中水纹的轻微晃动,但转瞬间就演变成沉闷的、如同巨兽在地下咆哮的轰鸣!掖庭宫殿的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灰尘簌簌落下。

  “地龙!是地龙翻身了!”小宫女吓得尖叫,孩子们也惊恐地抱作一团。

  云昭猛地站起身,扶住门框才稳住身形。但她瞬间就意识到,这绝非地震!那轰鸣声富有节奏,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与重物撞击的复合声响,更像是…某种庞大无比的攻城器械在疯狂锤击大地,而震动的核心,似乎来自遥远的南方——潼谷关的方向!

  她冲出庭院,抬头望去。虽看不到潼谷关,但皇城上空原本晴朗的暮色,竟被南边天际映来的一片不祥的暗红色所浸染!那不是晚霞,那是烽火与毁灭之光!

  几乎同时,凄厉的号角声划破了皇城的上空,一声紧过一声,那是最高等级的告急信号!叛军正在猛攻潼谷关!而这次的动静,远胜以往任何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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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潼谷关外,已是人间炼狱。

  这座号称“帝国铁脊”的雄关,此刻正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冲击。关墙之下,叛军如潮水般涌来,箭矢如蝗,投石机抛出的巨石带着熊熊火焰,不断砸在厚重的城墙上,留下焦黑的坑洼和裂痕。

  守关大将张威浑身浴血,甲胄破损,正声嘶力竭地指挥着防守。“顶住!给我顶住!铁浮屠的援军就在路上!陛下绝不会放弃潼谷关!”他的声音在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和撞击声中显得如此微弱。

  然而,士兵们眼中已充满了恐惧。不是因为如海的叛军,而是因为叛军阵前,那个如同魔神般的身影——

  凌玄。

  他并未亲自冲阵,只是静静地立马于阵前,黑色的披风在裹挟着硝烟的热风中猎猎作响。他的左臂——那支狰狞的、非金非木的机关臂,此刻正散发着幽幽的暗蓝色光芒,表面复杂的纹路如同呼吸般明灭闪烁,发出极细微的、高频的嗡鸣声。

  机关臂并未直接参与攻击,只是偶尔抬起,指尖射出一道刺目的蓝色光束,便能精准地摧毁城头上最具威胁的弩炮或指挥点。每一次发射,都引得城头一片慌乱。

  “将军!他们的冲车!那冲车不对劲!”副将指着关下,声音颤抖。

  只见叛军阵中,数十名壮汉推着一辆巨大无比、覆盖着生牛皮的冲车,正朝着潼谷关那号称可抗万斤巨力的包铁城门猛冲而来。那冲车看似笨重,但每次撞击,都发出远超寻常的、如同雷鸣般的巨响,整个关墙都随之剧烈摇晃!

  张威凝神看去,瞳孔骤然收缩。他看清了,那冲车的撞槌顶端,并非传统的钝头,而是镶嵌着一块与凌玄机关臂材质相似、闪烁着同源暗蓝光芒的晶石!每一次撞击,那晶石都爆发出惊人的能量,并非纯粹物理冲击,更带着一种诡异的、能瓦解物质结构的震荡波!

  “阻止那冲车!集中火力!火箭!滚油!”张威咆哮着。

  箭雨和滚烫的火油倾泻而下,却无法阻挡那辆被奇异能量保护的冲车分毫。它如同一头发狂的钢铁巨兽,一次又一次地撞击着城门。

  “咔嚓…咔嚓…”

  令人心胆俱裂的碎裂声响起,那厚重的、包裹着铁皮的城门,竟开始出现蛛网般的裂痕!裂痕之中,同样有暗蓝色的能量丝线如同活物般蔓延!

  “不可能…”张威面露绝望。这绝非世间应有的力量!

  关下的凌玄,似乎对这一切毫不意外。他微微抬起机关臂,暗蓝色的光芒愈发炽盛,表面的纹路流动加速,嗡鸣声变得尖锐刺耳。他那只完好的右眼依旧冰冷锐利,但左眼——那只被额前碎发略微遮挡的眼眸深处,似乎有极细微的、与机关臂同色的数据流光,以一种非人的速度飞快闪过,冰冷,漠然,毫无情感。

  仿佛他不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叛军首领,而成了一个被某种更高意志驱动的、精确的执行终端。

  “轰——!!!”

  最后一次撞击,如同九天惊雷炸响!

  在无数道惊骇目光的注视下,那扇象征着帝国尊严、守护了皇城数十年的潼谷关巨门,没有像往常一样只是被撞开缺口,而是——从被晶石撞击的那一点开始,寸寸碎裂!

  暗蓝色的能量波纹如同水波般扩散开来,所过之处,厚重的木材和金属如同被赋予了生命般主动分解、崩裂!巨大的碎块向内爆裂飞溅,烟尘冲天而起!

  不是撞开,是瓦解!是彻底的粉碎!

  潼谷关的大门,连同其后用来顶门的巨大横木和石块,在这一击之下,化为了一地齑粉和残骸!

  一个巨大的、毫无防备的缺口,暴露在了所有叛军面前。

  死寂。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叛军山呼海啸般的狂吼!他们如同决堤的洪水,从那破碎的城门缺口处汹涌而入!

  “城破了!城破了!”守军的惊呼和惨叫瞬间被淹没。

  张威睚眦欲裂,拔出战刀,嘶吼道:“将士们!随我死战!为陛下尽忠!”

  他带着亲卫,扑向那缺口,试图用血肉之躯阻挡洪流。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叛军的士气因这神魔般的一击而达到了顶点,而守军的意志则随着城门的粉碎而彻底崩溃。

  凌玄依旧立马于原地,冷漠地看着他的军队涌入关内。他缓缓放下机关臂,表面的光芒逐渐黯淡,嗡鸣声停止。他抬起右手,轻轻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似乎那惊天动地的一击,也给他带来了某种负担或不适。

  但下一刻,他的表情又恢复了绝对的冰冷。他催动战马,缓缓向着那被他亲手撕开的帝国伤口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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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城,紫宸殿。

  剧烈的震动传来时,萧彻正对着南方凝望,手中紧握着一份刚刚收到的、关于潼谷关军情紧急的奏报。

  殿宇的摇晃让他猛地站起,眼中金色竖瞳瞬间浮现又强行压下。他感受到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尖锐的能量波动从南方传来,与他体内躁动的晶簇产生了一丝诡异的共鸣,引得一阵心悸。

  几乎在同时,一名铁浮屠斥候连滚爬爬地冲入大殿,脸色惨白如纸,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变调:

  “陛下!潼谷关…潼谷关…”

  “说!”萧彻的声音冰冷得能冻结血液。

  “潼谷关城门…碎了!不是攻破,是…是碎了!化为齑粉!凌玄…凌玄那恶贼,用…用妖法!机关臂发光…然后…关就破了!张将军…殉国了!”

  斥候语无伦次,显然被那超乎想象的一幕吓破了胆。

  萧彻僵立在原地,殿内的烛火将他身影拉得极长,投在墙壁上,如同凝固的雕像。

  碎了?

  潼谷关的城门…碎了?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凌玄那支诡异的机关臂,闪过赵无伤身上那甜腥的药气,闪过“蚀”那无所不在的低语,闪过云昭那能缓解他痛苦的特殊血液…

  这一切,终于串联成了一个清晰而恐怖的真相。

  他所面对的,早已不是一场寻常的叛乱。

  “蚀”…已经不再满足于仅仅通过他来缓慢侵蚀。它找到了新的、更富攻击性的棋子,并赋予了其摧毁现实的力量。

  “传令。”萧彻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只有一种深渊般的死寂,“皇城…全线戒严。所有城门落闸。召集所有还能动的臣子…即刻议事。”

  他的目光投向殿外南边那片被火光映红的天空,手指无意识地收紧,那份紧急军报在他掌心被攥成一团。

  帝国的铁脊,已断。

  通往皇都的最后屏障,洞开。

  蜃楼囚笼,裂开了第一道致命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