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代价付:半神化代价-《苍麟夜哭》

  肃正支队的撤离,如同移开了压在胸口已久的巨石,地脉回廊内爆发的劫后余生的狂喜几乎要冲破晶石穹顶。然而,在这片宣泄的洪流中,静室之内却维持着一方异样的“平静”。

  萧彻在云昭的搀扶下,缓缓坐起身。他的动作精准而稳定,没有丝毫重伤初愈的虚弱感,却带着一种非人的、仿佛精密机械般的协调。他环顾四周,那双星空紫眸依旧深邃,却不再映照出战友们脸上的狂喜或泪水,而是如同扫描仪般,冷静地记录、分析着每一张面孔上的微表情、能量波动以及生理指标。

  【情绪宣泄有助于缓解长期压力导致的集体心理创伤,提升后续重建效率。】他冰冷的信息流在核心成员意识中响起,如同在阅读一份实验报告,【建议适度引导,避免过度消耗本已紧张的能量储备。】

  这毫无波澜的“建议”如同一盆冷水,让静室内的喜悦瞬间降温。风暴之喙张了张嘴,看着萧彻那漠然的脸庞,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独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痛惜。阿尔特留斯主教默默在胸前划了一个光明符号,低声祈祷,仿佛在为某个逝去的灵魂哀悼。

  云昭紧紧握着他的手,她能感受到那掌心不再有熟悉的温暖和回握的力度,只有一片恒定的、略低于常人的冰凉。但她没有松开,反而握得更紧,仿佛要通过这接触,将自己的温度与情感强行渡送过去。

  “萧彻,”她轻声呼唤,试图穿透那层理性的壁垒,“你看,风暴之喙阁下他们都还好,回廊也保住了,我们……我们成功了。”

  萧彻的目光转向她,进行了零点几秒的“识别”与“分析”。

  【个体:云昭。状态:生理指标趋于稳定,精神损耗严重,情感需求强烈。逻辑关联:其陈述符合客观事实。】他的回应依旧是基于数据的确认,但似乎因为“关联度极高”这个标签,他额外补充了一句,【你的秩序之歌,在稳定群体情绪及先前维系意识链接方面,效率超出基准模型17.4%。】

  他记得她的作用,记得她的付出,甚至能做出精准的效能评估,唯独缺失了那份作为丈夫应有的心疼与感激。

  云昭的心刺痛了一下,但她强迫自己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能帮到你就好。”她将摇篮轻轻拉近,“看看曦,他睡得很安稳。”

  萧彻的目光落在婴儿纯净无暇的睡颜上。这一次,他那数据化的眼神出现了更长时间的停顿,仿佛在处理一个极其复杂、无法单纯用逻辑解析的命题。初生婴儿那浑然天成、未经任何规则雕琢的生命波动,与他自身趋于规则化的意识结构产生了某种奇特的“干涉”。

  【个体:曦。生命签名:高度纯净,蕴含秩序、星辰及未知混沌平衡特性,与初代权限共鸣度持续增强。成长潜力:无法估量。】他伸出手指,似乎想要触碰婴儿的脸颊,但指尖在距离皮肤几毫米处停住,仿佛在计算最佳的接触力度与角度,以避免任何“非必要”的干扰或污染,【最优守护方案需重新演算……】

  他的动作僵硬而谨慎,不像一个父亲在亲近骨肉,更像一个科学家在观察一件极其珍贵又易碎的实验样本。

  众人看着他这般模样,心中皆是一沉。这便是代价——强行窥探并撬动至高规则后,人性被部分剥离,情感被极度稀释,化身为一个更接近“规则化身”的存在。他依旧在守护,甚至可能比以前更加“高效”和“强大”,但那个会怒、会笑、会为战友牺牲而悲恸、会因妻子落泪而心焦的萧彻,似乎真的有一部分,永远留在了那片数据深渊里。

  “他的‘心’……缺了一块。”隐岩长老声音低沉,带着晶石共鸣特有的嗡鸣,道出了所有人的感受。

  就在这时,负责外部警戒的通讯官传来了新的消息:在之前谢衡激活传送门逃离的坐标附近,检测到极其微弱的、非G-817本源的能量波动残留,经过初步分析,其签名与“肃正协议派”的科技风格高度吻合,但与之前撤离的支队有所不同,更偏向于……隐秘行动单位。

  这个消息让刚刚放松的众人再次紧张起来。

  萧彻眼中数据流瞬间加速。

  【分析:存在第三方‘肃正派’隐秘单位提前潜入的可能性。概率:82.1%。】他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绝对理性,【其目标可能为:一、接应谢衡;二、独立执行对‘钥匙’或‘曦’的回收/清除任务;三、监视肃正支队行动。结合谢衡交易内容,可能性排序:二 > 一 > 三。】

  【推论:谢衡的交易对象,可能并非肃正支队明面指挥系统,而是其内部某个持有不同意见或拥有私心的派系。此次指令变更,可能导致该派系采取独立行动。】

  【建议:立即提升该区域监控等级,启动最高规格反隐侦查。同时,全面筛查地脉回廊及主要聚居地,排查潜在渗透单位。优先级:最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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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连串冷静到可怕的分析与指令,瞬间将潜在的危机剖析得清清楚楚,并给出了最优的应对策略。之前的狂喜被彻底压下,所有人都意识到,威胁并未完全解除,只是换了一种更隐蔽、更复杂的形式。

  风暴之喙立刻雷厉风行地去部署侦查任务,阿尔特留斯主教也开始调动圣光力量配合筛查。萧彻的“半神化”状态,在这种需要绝对理智和快速分析的危机处理中,反而展现出了超乎寻常的优势。

  云昭看着迅速进入工作状态、眼神再度被数据冰霜覆盖的萧彻,心中百感交集。她轻轻将摇篮又往他身边推了近一寸。

  “萧彻,”她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无论你还剩下多少‘感觉’,记住,你是曦的父亲,是我的丈夫。我们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个完美的守护者,更是一个……家人。”

  萧彻处理指令的“进程”似乎因此停顿了一瞬。他缓缓转过头,再次看向摇篮中无知无觉、纯粹依循生命本能呼吸的孩子,又看向云昭那双盛满了复杂情感——爱、痛、坚持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的眼睛。

  【家人……】这个词语在他的意识海中回荡,与冰冷的数据库定义产生了微妙的偏差。他无法完全理解其中蕴含的全部情感重量,但他能通过逻辑推导出,这是维系联盟内部凝聚力、提升长期生存概率的重要社会关系单元。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用一种尝试性的、依旧有些僵硬的语调,而非纯粹的信息流,开口说道,声音干涩而缓慢:

  “我……会守护。”

  “守护……家人。”

  “守护……家园。”

  这是他意识回归后,第一次使用声音,而非意念,进行交流。虽然依旧缺乏温度,但这笨拙的、试图去“表达”的行为本身,让云昭的眼中瞬间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光。

  代价已然付出,前路依旧凶险。但只要那一点人性的星火未曾彻底熄灭,只要守护的意志依旧燃烧,希望,就永远存在。

  萧彻站起身,不再需要搀扶。他走向静室门口,准备亲自去指挥排查工作。他的背影挺拔而稳定,散发着如同山岳般可靠的气息,却也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非人的孤高。

  半神之路,已然开启。而他与他的世界,都将在这条充满未知与代价的道路上,艰难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