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远征启:孤舟向深空-《苍麟夜哭》

  穿透那层作为界限的能量膜,仿佛从一个世界坠入另一个世界的缝隙。身后北冥的星辉、冰裔的吟唱、乃至那方天地的最后一丝气息,被彻底隔绝。扑面而来的,是死寂、冰冷、以及一种沉淀了万载的金属与尘埃混合的陈旧气味。

  萧彻抱着云昭,立足于星舰“方舟”内部。脚下是带着细微纹路的冰冷金属地板,延伸向视野尽头的黑暗。四周是高耸的、布满了不明用途的凹槽与管线的金属墙壁,一直向上融入深邃的穹顶。零星散布的、散发着幽绿或惨白光芒的应急灯,如同旷野中的孤坟鬼火,勉强照亮有限的范围,反而衬得远处的黑暗更加浓重、更加令人不安。

  空气凝滞,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这里的一切,其规模、其材质、其风格,都充满了与故乡截然不同的、冰冷的、非人的“异域”感。它宏大,却死寂;它精密,却残破。行走其间,如同蝼蚁爬行于神明的骸骨腹腔,能清晰地感受到一种源自造物层级的、令人灵魂战栗的差距,以及一种万物终将归于沉寂的悲凉。

  孤舟。

  此刻,他们所在的这艘庞大星舰,便是这无尽黑暗虚空中,唯一承载着他们、承载着故乡世界微末希望的……孤舟。

  萧彻站在原地,略微适应了一下这完全陌生的环境。他首先低头查看怀中的云昭。她依旧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呼吸微弱,但那一线生机在北冥星辉余韵和他自身力量的守护下,如同风中残烛,虽摇曳,却未曾熄灭。她满头的银发中,发根处那抹顽强回转的墨色,是他此刻内心唯一的慰藉与支撑。

  必须尽快找到一个相对安全、能量稳定的地方,尝试为她疗伤,至少要先稳住伤势。

  他尝试扩散自己的感知,但精神力如同陷入泥沼,被这舰体特殊的材质与无处不在的、微弱却干扰性极强的能量场所阻碍,只能勉强探查到周围数十丈的范围。通道前后都幽深不知通向何方,没有任何标识或地图可供参考。

  只能凭借直觉,选择一个方向。

  萧彻紧了紧抱着云昭的手臂,选择了左手边通道似乎更为宽阔、应急灯光也略显密集的方向,迈出了在这艘孤舟上的第一步。

  脚步声在绝对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每一步的回响都敲打在心头。通道两旁,时而能看到激烈战斗遗留的痕迹——能量武器灼烧出的焦黑凹坑,撕裂扭曲的金属壁板,散落在地的、早已失去灵光的零件碎片,甚至还有一些凝固的、颜色诡异的污渍,无声地诉说着万载之前发生在这里的惨烈。

  前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并未遇到任何活物,只有永恒的死寂与残破。这种寂静,比喧嚣的战斗更令人心头发毛,仿佛在黑暗中潜藏着无数双眼睛,正冰冷地注视着这两个不速之客。

  就在萧彻警惕地观察四周时,他怀中云昭那一直微弱流转的星辰波动,似乎与脚下星舰的某种深层脉动,产生了极其细微的共鸣。这共鸣并非云昭主动控制,更像是她纯净的星辰本源,与这艘星舰残存的、未被完全污染的某种基础法则,产生的自然吸引。

  随着这微弱的共鸣,前方通道一侧,一扇原本严丝合缝、毫无特征的金属墙壁,忽然发出了极其轻微的“嗤”声。一道细微的缝隙出现在墙壁上,随即向两侧滑开,露出了后面一个不大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舱室。

  这舱室看起来像是一个小型的功能间,内部陈设简洁,有一个类似座椅的装置,旁边还有几个闪烁着微弱指示灯的操控面板。最重要的是,这里的能量波动相对外界要稳定和纯净许多,那股陈腐与压抑的气息也淡了不少。

  仿佛是这艘孤舟,对云昭那特殊星辰波动的一种……回应?或者说,是某种自动化系统,检测到了符合特定条件的能量 signature(特征),而开启的临时庇护所?

  萧彻心中警惕,但感知扫过舱室内,并未发现任何危险。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抱着云昭走了进去。舱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关闭,将外界的死寂与黑暗隔绝。

  他将云昭小心地安置在那个座椅装置上。座椅似乎能自动调节,以适应人体的轮廓,并提供微弱的支撑力。萧彻尝试着将自身那混沌温和的力量,更加专注地渡入云昭体内,引导着她那微弱的生机循环,修复着受损的经脉与灵魂。

  在这个过程中,他注意到旁边一个操控面板上的指示灯闪烁了几下,一行古老的先民文字显示出来,被他眉心的守护权限自动解读:

  【检测到生命体征维持需求……启动基础维生辅助……能量等级:低。】

  【环境净化系统(局部)激活……过滤有害粒子及低强度精神污染残余。】

  一股更加清新、带着微弱负离子气息的空气在舱室内循环起来,让人精神一振。同时,一丝丝极其温和的能量流,自座椅下方渗出,融入云昭的身体,辅助着萧彻的治疗。

  这艘星舰,并非完全的死物!它内部依然存在着部分仍在运作的自动化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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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彻心中稍定,至少暂时找到了一个落脚点。他一边维持着对云昭的治疗,一边分神研究起那个操控面板。守护权限让他能够与这些系统进行最低限度的交互。

  他尝试查询星舰的状态。

  面板上显示出断断续续、充满缺失的信息:

  【舰船名称:方舟(第七播种舰)】

  【状态:严重受损,能源核心(盖亚之心)离线,多处系统失效……】

  【当前能源储备:3.7%(仅维持基础维生及最低限度系统运行)】

  【导航系统:部分在线,星图数据库损毁率89%……检测到预设紧急坐标:‘摇篮’……信号微弱。】

  【防御系统:离线。】

  【推进系统:基础机动可用,跃迁引擎能量不足,无法启动。】

  【警告:侦测到多处未授权生命信号活动……威胁等级:中。】

  未授权生命信号?是前朝余孽,还是……星舰内部本身存在的“东西”?

  孤舟虽已启航,但前路遍布荆棘,内部亦潜藏危机。

  萧彻的目光落在“摇篮”那个坐标上,又看了一眼依旧昏迷的云昭。

  远征,已然开始。

  他们乘坐着这艘残破的孤舟,向着深不可测的黑暗,向着那唯一已知的、名为“摇篮”的微光,开始了漫长而吉凶未卜的航行。

  深空无垠,孤舟独行。

  唯有彼此,是这黑暗中,唯一的依靠与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