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青鸾忆:冰棺封遗魄-《苍麟夜哭》

  心魔破碎,意志如金。云昭的眼神清澈而坚定,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灵魂之战只是拂过镜台的尘埃,未能留下丝毫阴霾。然而,身体的状况却不容乐观。强行挣脱“蚀”的精神侵蚀,并催动星辰之力反击,让她本就濒临崩溃的内伤进一步恶化,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染红了身前冰冷的祭坛地面,握住“弑神之匕”的手也在微微颤抖,全靠一股不屈的意志在支撑。

  她的目光第一时间投向祭坛核心。那朵冰晶莲花依旧被孩童爆发出的、混合了谢衡体内诡异能量的浓郁晶毒黑气所缠绕,光芒黯淡,旋转近乎停滞,刚刚凝聚的契约符文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大长老和几位守契族长老正全力催动星辰之力,形成一道淡蓝色的光罩,勉强将那污染区域隔离,阻止其进一步扩散侵蚀祭坛根本,但显然也支撑得极为艰难。

  必须立刻净化这污染,否则星陨之契的重构将功亏一篑!

  云昭强提一口真气,便要不顾一切地再次催动“弑神之匕”的净化之力。

  “且慢!”

  一个苍老而带着凝重意味的声音响起,是守契族的大长老。他一边维持着光罩,一边目光复杂地看向云昭,又扫过那边昏迷的谢衡和失控的孩童。

  “圣女阁下,这污染非同小可,不仅蕴含‘蚀’之本源的狂暴,更掺杂了一丝……极其古老诡异的秩序之力,强行净化,恐引反噬,伤及祭坛根本,甚至可能……波及你的性命。”大长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而且,那个昏迷的男子……他体内的能量,与这污染源同源,却又似乎……有所不同。”

  云昭动作一顿。大长老所言非虚,她也能感觉到那污染的异常。谢衡体内那股冰冷的能量,似乎并非单纯的“蚀”之力量,更像是一种……被改造、被约束后的变体?这让她想起了前朝暴君,想起了那份监测日志。难道谢衡无意中触及的,是前朝研究“蚀”时留下的某种……“遗产”或“后门”?

  “那孩童……还有救吗?”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云昭看向被年轻汉子和妇人死死按住、依旧在无意识散发黑气的孩童。

  大长老缓缓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悲悯:“他的灵魂已被晶毒彻底侵蚀、同化,此刻驱动他身体的,只是污染能量的聚合体与那首邪谣残留的意念……回天乏术。”

  妇人闻言,发出一声绝望的哀鸣,瘫软在地。

  云昭的心也随之沉了下去。又一个无辜的生命……她闭了闭眼,将翻涌的情绪压下。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

  “那该如何?”她看向大长老,声音沙哑却坚定,“契约必须重构。”

  大长老沉吟片刻,目光投向了洞窟深处,那幽蓝水潭的另一侧,一片被更加浓郁星辉笼罩的区域。那里,隐约可见一座更加小巧、由万年玄冰自然凝结而成的平台,平台上,似乎摆放着什么。

  “或许……只有一个办法。”大长老的声音带着一种悠远的追忆,“借助‘先导者’遗留的‘忆魄’,洞悉这污染的根源与那异常能量的本质,方能找到最稳妥的净化之法,甚至……可能揭开更深层的秘密。”

  “先导者?忆魄?”云昭疑惑。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大长老缓缓道,“在我族记载中,并非每一位圣女都能成功抵达北冥之眼。在您之前,曾有一位前辈,同样肩负星钥,历尽艰险而来。她虽未能完成最终契约,却在此地留下了她部分关于‘蚀’的研究记忆与一缕不灭的意志,封存于玄冰之中,称之为‘忆魄’,以期警示或辅助后来者。”

  另一位圣女?云昭心中一动。古遗族传承断续,很多历史已湮没,她竟不知还有前辈先贤抵达过此地。

  “她……是谁?”

  大长老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时空,带着一丝敬意与惋惜:“她的名字……似乎叫做……青鸾。”

  青鸾?!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在云昭脑海中炸响!

  是那个在皇陵之中,为她挡下石像长戟而死的青鸾?!那个身份成谜、对她和萧彻异常维护的青鸾?!她……她竟然是古遗族的上一代圣女?!或者说,是尝试履行圣女职责的先驱?!

  无数的疑问瞬间涌上心头!青鸾为何会出现在皇宫?她与萧彻到底是什么关系?她为何从未表明身份?她又为何会死在皇陵?她留下的“忆魄”中,又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带我去!”云昭毫不犹豫地说道。青鸾留下的信息,或许就是破局的关键!

  在大长老的示意下,一位守契族人暂时接替了他的位置,维持隔离光罩。大长老亲自引领着云昭,穿过萦绕的星辉,走向那座玄冰平台。

  靠近了,云昭才看清,那玄冰平台之上,并非棺椁,而是一具完全由透明玄冰凝结而成的、如同水晶般剔透的……冰棺?冰棺之内,并无尸身,只有一团不断流转的、由银色星光和淡蓝色冰晶构成的、充满了灵性与浩瀚信息流的能量聚合体——那就是青鸾的“忆魄”!

  冰棺表面,铭刻着与古碑相似的星文,简述着留下忆魄的缘由:

  “后来者,若你能见此魄,说明‘蚀’之灾厄已再现,吾辈责任未尽。”

  “此魄蕴含吾对‘蚀’之研究,对前朝秘辛所知,以及对……‘容器’与‘星钥’之思。”

  “触之,可得吾忆,亦承吾因果。慎之。”

  容器?是指萧彻吗?星钥,就是弑神之匕?

  云昭看着冰棺中那团熟悉的、带着青鸾气息的能量,眼前仿佛又浮现出皇陵之中,她推开自己,被长戟贯穿胸膛的那一幕,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悲恸与敬意。

  她没有犹豫,伸出手,缓缓按在了那冰冷的、铭刻着星文的冰棺之上。

  就在她手掌接触冰棺的刹那——

  “嗡!”

  整个冰棺骤然爆发出璀璨的银蓝色光辉!那团“忆魄”如同找到了归宿般,化作一道温暖而庞大的信息洪流,顺着她的手臂,汹涌地涌入她的脑海!

  瞬间,无数的画面、声音、情感与知识,如同决堤的江河,冲入了云昭的意识!

  她“看”到了年轻的青鸾,如何像她一样,背负着圣女的使命,在动荡的大陆上寻找对抗“蚀”的方法。

  她“看”到了青鸾如何潜入前朝末期的皇宫,试图从源头上调查“蚀”的真相。

  她“看”到了青鸾如何结识了当时还是皇子的萧彻,见证了他的抱负、他的挣扎,以及……他内心深处那份与暴君父亲截然不同的、对江山社稷的责任感。

  她“看”到了青鸾如何发现了前朝暴君试图控制“蚀”的疯狂计划,以及那隐藏在皇宫深处的、与北冥之眼遥相呼应的秘密实验。

  她“看”到了青鸾在萧彻登基后,如何暗中协助,试图引导他走向正确的道路,却因“蚀”的力量太过诡异霸道,以及朝堂势力的错综复杂而步履维艰。

  她“看”到了当“蚀”的力量开始失控,萧彻逐渐被侵蚀时,青鸾内心的痛苦与无力。

  她“看”到了青鸾最终决定前往北冥之眼,寻找彻底解决之道,却在皇陵之中,为了守护她认为可能成为“关键”的云昭和她手中的星钥,选择了牺牲自己,并将最后的希望与所有的秘密,封存于此……

  不仅仅是记忆的片段,更有青鸾对“蚀”能量特性的深入分析,对前朝那些疯狂实验数据的解读,对萧彻这个特殊“容器”与“蚀”复杂关系的推断,以及……对如何利用星钥,结合北冥之眼的力量,重构星陨之契,甚至……可能“净化”而非“毁灭”容器的……一种大胆的设想!

  庞大的信息流几乎要将云昭的意识撑爆,但她死死咬着牙,全力吸收、理解着这一切。

  当她终于勉强消化了这些信息,缓缓睁开眼睛时,她的眼神已然不同。那里面不仅有坚定的意志,更多了几分洞悉真相的明悟与……一丝沉甸甸的、关于抉择的责任。

  她明白了青鸾的苦心,明白了萧彻身为“容器”的悲哀与可能存在的价值,也明白了眼前这污染的根源——它不仅仅是“蚀”的力量,更掺杂了前朝实验遗留的、某种试图“控制”蚀的、不成熟的冰冷秩序能量,而这能量,正与谢衡体内那缕来自萧彻的能量同源!

  净化之法,已然在她心中清晰。

  她转身,目光如电,再次投向那被污染笼罩的祭坛核心。

  青鸾遗魄,冰封长存。以魂为烛,照亮后来者之路。而接过这火炬的云昭,即将做出她使命中,最为关键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