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的晨光,如同被山泉洗过一般,清澈透亮地洒满靠山屯的山谷。
工棚的屋顶上,薄霜化成的露珠晶莹闪烁,空气中弥漫着草木苏醒的清新气息。
经过前几日锻造求生刀的热闹,今日的工棚显得格外宁静,却酝酿着一场更为专注、更具古意的锻造盛宴。
刘晓起得很早,喂饱了院里的伙伴,站在工棚前,深吸一口微凉的空气,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期待。
今天,他要为县城的兄弟穆军,兑现一个重要的承诺——用前世潜心研究还原改良的唐代工艺,锻造一柄真正的唐横刀。
“军子那家伙,就喜好这些有来历、有嚼头的老物件。”刘晓嘴角含笑,自言自语,
“唐横刀,华夏兵刃史上的瑰宝,直身狭刃,破甲断兵,讲究的是‘刚柔并济,静穆威严’。
用这天外陨铁,配上紫檀木的沉静,再以古法淬炼,想必能合他的心意。”
他心中早已将流程推演了无数遍:从选料、复合锻打(三枚合)、塑形,到核心的“覆土烧刃”热处理,再到精磨、装具,每一步都需精益求精。
正思量间,院门外就响起了王强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晓哥!开门呐!
是不是今天要动真格的,给军子打那把‘传说中的唐横刀’了?我这心里跟猫挠似的,一大早就睡不着了!”
话音未落,王强就拉着同样一脸期待、却略显沉稳的铁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王强手里还提着个布包,散发着烙饼的香气。
“就你鼻子灵!”刘晓笑着迎上去,接过布包,“没错,今天开工,活儿细,讲究多,正好你俩也见识见识老祖宗传下来的手艺。”
“太棒了!”王强兴奋地搓着手,眼睛滴溜溜地往工棚里瞄,“唐横刀!听着就霸气!晓哥,咋干?你指哪儿我们打哪儿!”
铁柱也憨厚地笑着,用力点头:“晓哥,俺们都听你的,好好学,好好干!”
“成,那咱们就从最基础的‘选材’开始。”刘晓引着二人走进工棚,来到那排沉重的料架前。
他没有去动那些现成的大马士革坯料,而是指向几块形态更原始、体积更大的陨铁方坯和几块优质的低碳钢坯。
“唐横刀,首重其‘脊’,也就是刀身的核心,需要极好的韧性,承受劈砍时的冲击而不易折断。”
刘晓拿起一块低碳钢坯,用手指弹了弹,发出沉闷而富有韧性的回音,“所以,咱们这次不用单一材料,而是用古法里的‘三枚合’!”
“三枚合?”王强眨巴着眼,一脸好奇。
“对!”刘晓拿起两块高碳陨铁坯,将它们夹住那块低碳钢坯,像做三明治一样比划着,
“看,这样叠起来:两边是咱们这硬度极高、锋利耐磨的陨铁,做‘皮铁’,负责刀刃的锋芒;
中间这块是韧性十足的低碳钢,做‘心铁’,好比是刀的‘脊梁骨’,保证刀身整体柔韧,不易崩断。
这叫‘铁心钢刃’,是古人千锤百炼总结出的智慧!”
“哦——!”王强恍然大悟,拍了下大腿,“我明白了!就像做锄头,刃口加钢,身子用软铁,又硬实又不容易裂!是这个理儿吧,晓哥?”
“没错!强子你这比喻很贴切!”刘晓赞许地点头,“道理相通,但咱们这‘三枚合’要求更高,锻合要更紧密,才能浑然一体。”
铁柱也听得入神,摸着那几块坯料,若有所思:“晓哥,这不同的铁,烧红了能粘到一块儿去?不会散开吗?”
“问得好!”刘晓笑道,“这就需要精准的火候和力道的配合了。走,咱们这就生火,第一步,‘锻合三枚合胚体’!”
炉火很快熊熊燃起,电鼓风机发出低沉的轰鸣。刘晓将按“陨铁-软铁-陨铁”顺序叠放好并用铁丝紧紧捆扎的三层钢坯,小心地送入炉膛深处。
“火要匀,要透,让三层铁都烧到‘黄里透白’,快要出汗(熔融)但又没真出汗的程度,那是锻合的最佳时机。”
刘晓紧盯着炉火,不时用长钩轻轻拨动坯料,使其受热均匀。
王强和铁柱也屏息凝神地看着,工棚里只有炉火的呼呼声和鼓风机的嗡鸣。
约莫一刻钟后,刘晓眼神一凝:“火候到了!出炉!”
他与铁柱合力,用长钳将通体亮黄、仿佛一块巨大琥珀的三层钢坯迅速夹出,平稳地放在厚重的大铁砧砧上。
“第一锤,要稳要准,目的是让它们先‘贴’紧!”
刘晓低喝一声,双臂叫力,抡圆了手中沉重的大锤,并非猛砸,而是用锤头平坦的部位,带着一股沉劲,稳稳地捶打在坯料的正中央!
“铛——!”一声沉闷而厚重的巨响,仿佛敲在了实心鼓上!火星如烟花般向四周溅射!
红热的坯料微微下沉,三层金属的接触面在巨大的压力和高温下,瞬间产生了微妙的融合。
“好!粘上了!”刘晓感受着锤头传来的反馈,心中一喜,“强子,铁柱,咱们轮流来,节奏要稳,力道要匀,像打年糕一样,一层层地把它们锻合在一起!”
“好嘞嘞!”王强早已跃跃欲试,接过刘晓递来的大锤,学着样子,嘿呦一声砸了下去。铁柱则在一旁,用长钳稳稳地扶住坯料,并适时翻转。
“铛!”“铛!”“铛!”富有节奏的锻打声再次响彻工棚。
这一次,与追求层叠花纹的折叠锻打不同,每一锤的目的都是将三块不同材质的金属彻底挤压、融合成一个密实的整体。
汗水很快浸湿了三人的衣衫,但大家都沉浸在一种“化零为整”的创造乐趣中。
“嘿!晓哥!你看这接缝,是不是越来越模糊了?”王强指着坯料边缘,兴奋地喊道。
刘晓仔细看去,果然,最初清晰的三层界限,在持续的锻打下,已经变得朦胧,如同水墨晕染,预示着锻合的成功。
经过反复加热、锻打,当这块复合板坯被延展到预定长度和厚度,且断面看不到明显分层时,“三枚合”胚体终于宣告完成!
“成功了!这大家伙,现在是一个整体了!”王强用袖子抹了把汗,看着那根比原来长了一大截的复合钢条,成就感满满。
刘晓将其进行退火处理,消除内应力,便于后续加工。待其冷却后,下一步是“塑形成刀”。
他用粉笔在板坯上精心画出唐横刀的轮廓:刀身修长挺直,略有内弧(微凹),刀尖尖锐而富有杀气,刀镡部位预留出足够的宽度以便后续加工。
“鼓风机,加热刀身部分!”炉火再次咆哮。这次加热更有针对性,只加热需要塑形的部位。
更精细的锻打开始了。刘晓主锤,负责关键的塑形和把控整体造型。
他用小锤精准地敲击,引导着金属的流动,逐步锻打出刀尖的锐利、刀身的弧度、刀背的挺直以及刀茎(装柄部分)的粗壮。
“这里,刀尖要微微下压,增加穿刺力……这里,刀腹要饱满,劈砍有力……刀茎要敦实,这是力量的根基……”
刘晓一边锻打,一边讲解着唐横刀各个部位的设计要点。
王强和铁柱在一旁看得目不转睛,时而递上合适的工具,时而帮忙翻转烧红的刀坯。工棚里充满了专注而热烈的气氛。
“晓哥,这刀型,看着就舒服!比直愣愣的砍刀有味道多了!”王强啧啧称赞。
“那当然,这是经过战场检验的形制,每一处弧度都有讲究。”刘晓笑道,手下不停。
当刀坯基本成型,进行最后一次整体退火后,便进入了更为考验耐心的“精细修整”阶段。
锉刀修形是关键。刘晓换上一系列粗细不同的锉刀,像雕刻家一样,仔细修整刀身的每一个平面和线条。
他需要消除所有锻打痕迹,使刀背如尺般笔直,刃线匀称流畅,各个过渡区域圆滑自然。
“这活儿,真得慢工出细活。”王强也拿起一把锉刀,学着在刀茎部位打磨,发出“沙沙”的声音,“比刨木头费劲多了!”
“硬碰硬嘛。”铁柱憨笑着,用粗砂纸打磨着刀身大面。
粗磨之后是细磨,逐步提高光洁度。然而,真正的核心技术——“覆土烧刃”——即将开始。
刘晓取来早已准备好的黏土、碳粉、石英砂等材料,加水调和成一种浓稠的、泛着灰黑光泽的泥膏。
“这是要给刀‘化妆’?”王强好奇地凑过来。
“哈哈,差不多!”刘晓一边用特制的毛刷将泥膏均匀地涂抹在刀身上,一边解释,“不过这‘妆’可大有学问。
你看,刀刃部分,我只薄薄涂一层,或者干脆不涂;而刀背和刀身中间部位,我要涂得厚厚的,像给它穿了件棉袄。”
“这是为啥?”铁柱也凑近了看。
“这就是‘覆土烧刃’的精髓!”刘晓仔细地涂抹着,确保厚度均匀,
“待会淬火的时候,涂了厚泥的地方,热量散得慢,冷却就慢,得到的组织韧性好;
而没涂泥或者涂得薄的刀刃,直接接触冷水,会急速冷却,变得极其坚硬!
这样,一把刀就同时拥有了‘硬刃’和‘韧脊’,既锋利无匹,又不易折断崩口!”
“我的老天爷!这法子……太聪明了!”王强瞪大了眼睛,恍然大悟,“老祖宗是怎么想出来的?神了!”
铁柱也连连点头,眼中满是敬佩:“晓哥,你这懂得真多!”
覆土完成后,需要等待泥膏自然阴干。利用这个间隙,刘晓准备淬火液。他在水槽中倒入清水,然后郑重地加入一小罐清澈的灵泉水。
“这水……有啥特别吗晓哥?”王强看着那与众不同的水,好奇地问。
“嗯,这是特制的药,能让淬火液的性子变‘润’,能让淬火更平稳,减少刀身内部应力,不易产生裂纹。”刘晓简单解释了一下,将混合液搅匀。
待泥膏干透,呈现出灰白色,最紧张的时刻到来——淬火!
炉火加到极致,鼓风机全力运转。覆土的刀坯被缓缓送入烈焰中,均匀加热。刘晓全神贯注,透过泥土的缝隙,紧紧盯着刀刃部分的颜色变化。
当看到刀刃区域达到亮黄色,甚至边缘微微泛白时,他眼神一凛:“就是现在!出炉!淬火!”
他与铁柱合力,迅速将通体红亮、覆着干泥的刀坯夹出,以极其平稳、刀刃向下的姿态,果断而迅速地浸入兑有灵泉的淬火液中!
“嗤啦啦啦啦——————!!!!!”
一声极其剧烈、绵长,仿佛撕裂布帛又带着金属颤音的汽化声猛然爆发!
白色的水汽如同蘑菇云般腾起,瞬间弥漫了整个工棚!
淬火液剧烈地沸腾、翻滚!覆土的刀身在液中发出密集的“噼啪”碎裂声!
刘晓双臂稳如磐石,紧紧握住长钳,并在液中进行细微的、有规律的摆动,确保冷却均匀。他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这是决定成败的关键几秒!
十几秒后,剧烈的汽化声逐渐减弱。刘晓将刀坯缓缓提出水面。
只见覆土大部分已崩裂脱落,露出下面呈现出暗青灰色、隐隐带着蓝紫色光晕的刀身!刀身笔直!无裂无翘!
“成功了!”刘晓长舒一口气,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太棒了!!”王强和铁柱也激动地欢呼起来!
接下来的回火处理相对简单,在较低温度下加热一段时间,然后自然冷却,以消除淬火应力,稳定组织,使刀身达到最佳的“刚柔并济”状态。
回火后的刀身硬度适中,便于精磨开刃。刘晓拿出各种标号的水滴青石、油石,从粗到细,一遍又一遍,极其耐心地研磨。
当所有磨石痕迹消失,刀身呈现出光可鉴人、寒气逼人的镜面效果时,那“三枚合”结构在特定光线下隐约可见的质感差异,更增添了几分神秘与深邃。
“漂亮!这光泽,能照出人影儿了!”王强啧啧称奇。
最后是制作刀装。刘晓取来一块厚实、纹理优美的紫檀木料。
“横刀的柄和鞘,都用这紫檀木,才压得住这刀的气势。”他测量画线,先用锯、凿、刨等工具,精心制作出刀柄的粗胚,并开出精确容纳刀茎的深槽。
刀茎涂上特制的强效鱼鳔胶(这是穆军找来的稀罕货),插入木柄,再加装坚固的目钉(销子)进行机械固定,双重保险,确保万无一失。
然后,他用刻刀和砂纸,一点点地将刀柄打磨得贴合手型,线条流畅,握感舒适饱满。
刀鞘的制作更是精细木工活。需将另一块紫檀木料刨平,内部小心翼翼地挖出与刀身完美贴合的凹槽,不能有丝毫偏差。
然后合拢,用胶粘合,外部再打磨成与刀身弧度相匹配的流畅造型。
最后,用最细的砂纸和天然的蜂蜡反复打磨抛光所有木制部件。
深紫近黑的紫檀木,在刘晓手中焕发出如缎似玉、温润深邃的光泽,与冰冷锐利、寒光四射的刀身形成了绝妙的对比与呼应。
当刘晓将完全冷却、打磨一新的唐横刀,缓缓纳入那精心打造的紫檀木鞘中,
直至刀镡与鞘口严丝合缝地结合,发出“咔”一声清脆悦耳的清响时,
整个工棚仿佛瞬间安静了下来,时间也为之凝固。
他双手平托,将这柄凝聚了古法智慧、天外奇材、兄弟情谊与无数汗水的杰作,郑重地呈现在王强和铁柱面前。
紫檀木鞘,古朴沉静,光泽内敛;
紫檀木柄,温润趁手,弧度优雅;
刀身修长挺直,狭刃如霜,静默中蕴含着斩金断玉的锋芒;
轻轻抽出半截,镜面般的刃身上流光溢彩,隐约可见“三枚合”结构与覆土烧刃留下的独特韵味,仿佛在诉说着千锤百炼的故事。
王强看得眼睛发直,嘴巴张了半天,
才发出一声夸张的惊叹:“我的个亲娘哎……晓哥……这……这哪是刀啊?这分明是……是艺术品!是宝贝!军子看到,还不得当场给你磕一个?”
铁柱也看得痴了,半晌才憨憨地说:“晓哥……这刀……我感觉……放在过去,那得是大将军才能佩的……太有气势了!”
刘晓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自豪和满足,他轻轻抚过冰凉的紫檀刀鞘,笑道:“怎么样?这礼,够分量吧?等到时候咱们给军子一个惊喜。”
“必须的!绝对惊喜!吓他一跳!”王强摩拳擦掌,仿佛已经看到了穆军目瞪口呆的样子。
工棚的屋顶上,薄霜化成的露珠晶莹闪烁,空气中弥漫着草木苏醒的清新气息。
经过前几日锻造求生刀的热闹,今日的工棚显得格外宁静,却酝酿着一场更为专注、更具古意的锻造盛宴。
刘晓起得很早,喂饱了院里的伙伴,站在工棚前,深吸一口微凉的空气,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期待。
今天,他要为县城的兄弟穆军,兑现一个重要的承诺——用前世潜心研究还原改良的唐代工艺,锻造一柄真正的唐横刀。
“军子那家伙,就喜好这些有来历、有嚼头的老物件。”刘晓嘴角含笑,自言自语,
“唐横刀,华夏兵刃史上的瑰宝,直身狭刃,破甲断兵,讲究的是‘刚柔并济,静穆威严’。
用这天外陨铁,配上紫檀木的沉静,再以古法淬炼,想必能合他的心意。”
他心中早已将流程推演了无数遍:从选料、复合锻打(三枚合)、塑形,到核心的“覆土烧刃”热处理,再到精磨、装具,每一步都需精益求精。
正思量间,院门外就响起了王强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晓哥!开门呐!
是不是今天要动真格的,给军子打那把‘传说中的唐横刀’了?我这心里跟猫挠似的,一大早就睡不着了!”
话音未落,王强就拉着同样一脸期待、却略显沉稳的铁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王强手里还提着个布包,散发着烙饼的香气。
“就你鼻子灵!”刘晓笑着迎上去,接过布包,“没错,今天开工,活儿细,讲究多,正好你俩也见识见识老祖宗传下来的手艺。”
“太棒了!”王强兴奋地搓着手,眼睛滴溜溜地往工棚里瞄,“唐横刀!听着就霸气!晓哥,咋干?你指哪儿我们打哪儿!”
铁柱也憨厚地笑着,用力点头:“晓哥,俺们都听你的,好好学,好好干!”
“成,那咱们就从最基础的‘选材’开始。”刘晓引着二人走进工棚,来到那排沉重的料架前。
他没有去动那些现成的大马士革坯料,而是指向几块形态更原始、体积更大的陨铁方坯和几块优质的低碳钢坯。
“唐横刀,首重其‘脊’,也就是刀身的核心,需要极好的韧性,承受劈砍时的冲击而不易折断。”
刘晓拿起一块低碳钢坯,用手指弹了弹,发出沉闷而富有韧性的回音,“所以,咱们这次不用单一材料,而是用古法里的‘三枚合’!”
“三枚合?”王强眨巴着眼,一脸好奇。
“对!”刘晓拿起两块高碳陨铁坯,将它们夹住那块低碳钢坯,像做三明治一样比划着,
“看,这样叠起来:两边是咱们这硬度极高、锋利耐磨的陨铁,做‘皮铁’,负责刀刃的锋芒;
中间这块是韧性十足的低碳钢,做‘心铁’,好比是刀的‘脊梁骨’,保证刀身整体柔韧,不易崩断。
这叫‘铁心钢刃’,是古人千锤百炼总结出的智慧!”
“哦——!”王强恍然大悟,拍了下大腿,“我明白了!就像做锄头,刃口加钢,身子用软铁,又硬实又不容易裂!是这个理儿吧,晓哥?”
“没错!强子你这比喻很贴切!”刘晓赞许地点头,“道理相通,但咱们这‘三枚合’要求更高,锻合要更紧密,才能浑然一体。”
铁柱也听得入神,摸着那几块坯料,若有所思:“晓哥,这不同的铁,烧红了能粘到一块儿去?不会散开吗?”
“问得好!”刘晓笑道,“这就需要精准的火候和力道的配合了。走,咱们这就生火,第一步,‘锻合三枚合胚体’!”
炉火很快熊熊燃起,电鼓风机发出低沉的轰鸣。刘晓将按“陨铁-软铁-陨铁”顺序叠放好并用铁丝紧紧捆扎的三层钢坯,小心地送入炉膛深处。
“火要匀,要透,让三层铁都烧到‘黄里透白’,快要出汗(熔融)但又没真出汗的程度,那是锻合的最佳时机。”
刘晓紧盯着炉火,不时用长钩轻轻拨动坯料,使其受热均匀。
王强和铁柱也屏息凝神地看着,工棚里只有炉火的呼呼声和鼓风机的嗡鸣。
约莫一刻钟后,刘晓眼神一凝:“火候到了!出炉!”
他与铁柱合力,用长钳将通体亮黄、仿佛一块巨大琥珀的三层钢坯迅速夹出,平稳地放在厚重的大铁砧砧上。
“第一锤,要稳要准,目的是让它们先‘贴’紧!”
刘晓低喝一声,双臂叫力,抡圆了手中沉重的大锤,并非猛砸,而是用锤头平坦的部位,带着一股沉劲,稳稳地捶打在坯料的正中央!
“铛——!”一声沉闷而厚重的巨响,仿佛敲在了实心鼓上!火星如烟花般向四周溅射!
红热的坯料微微下沉,三层金属的接触面在巨大的压力和高温下,瞬间产生了微妙的融合。
“好!粘上了!”刘晓感受着锤头传来的反馈,心中一喜,“强子,铁柱,咱们轮流来,节奏要稳,力道要匀,像打年糕一样,一层层地把它们锻合在一起!”
“好嘞嘞!”王强早已跃跃欲试,接过刘晓递来的大锤,学着样子,嘿呦一声砸了下去。铁柱则在一旁,用长钳稳稳地扶住坯料,并适时翻转。
“铛!”“铛!”“铛!”富有节奏的锻打声再次响彻工棚。
这一次,与追求层叠花纹的折叠锻打不同,每一锤的目的都是将三块不同材质的金属彻底挤压、融合成一个密实的整体。
汗水很快浸湿了三人的衣衫,但大家都沉浸在一种“化零为整”的创造乐趣中。
“嘿!晓哥!你看这接缝,是不是越来越模糊了?”王强指着坯料边缘,兴奋地喊道。
刘晓仔细看去,果然,最初清晰的三层界限,在持续的锻打下,已经变得朦胧,如同水墨晕染,预示着锻合的成功。
经过反复加热、锻打,当这块复合板坯被延展到预定长度和厚度,且断面看不到明显分层时,“三枚合”胚体终于宣告完成!
“成功了!这大家伙,现在是一个整体了!”王强用袖子抹了把汗,看着那根比原来长了一大截的复合钢条,成就感满满。
刘晓将其进行退火处理,消除内应力,便于后续加工。待其冷却后,下一步是“塑形成刀”。
他用粉笔在板坯上精心画出唐横刀的轮廓:刀身修长挺直,略有内弧(微凹),刀尖尖锐而富有杀气,刀镡部位预留出足够的宽度以便后续加工。
“鼓风机,加热刀身部分!”炉火再次咆哮。这次加热更有针对性,只加热需要塑形的部位。
更精细的锻打开始了。刘晓主锤,负责关键的塑形和把控整体造型。
他用小锤精准地敲击,引导着金属的流动,逐步锻打出刀尖的锐利、刀身的弧度、刀背的挺直以及刀茎(装柄部分)的粗壮。
“这里,刀尖要微微下压,增加穿刺力……这里,刀腹要饱满,劈砍有力……刀茎要敦实,这是力量的根基……”
刘晓一边锻打,一边讲解着唐横刀各个部位的设计要点。
王强和铁柱在一旁看得目不转睛,时而递上合适的工具,时而帮忙翻转烧红的刀坯。工棚里充满了专注而热烈的气氛。
“晓哥,这刀型,看着就舒服!比直愣愣的砍刀有味道多了!”王强啧啧称赞。
“那当然,这是经过战场检验的形制,每一处弧度都有讲究。”刘晓笑道,手下不停。
当刀坯基本成型,进行最后一次整体退火后,便进入了更为考验耐心的“精细修整”阶段。
锉刀修形是关键。刘晓换上一系列粗细不同的锉刀,像雕刻家一样,仔细修整刀身的每一个平面和线条。
他需要消除所有锻打痕迹,使刀背如尺般笔直,刃线匀称流畅,各个过渡区域圆滑自然。
“这活儿,真得慢工出细活。”王强也拿起一把锉刀,学着在刀茎部位打磨,发出“沙沙”的声音,“比刨木头费劲多了!”
“硬碰硬嘛。”铁柱憨笑着,用粗砂纸打磨着刀身大面。
粗磨之后是细磨,逐步提高光洁度。然而,真正的核心技术——“覆土烧刃”——即将开始。
刘晓取来早已准备好的黏土、碳粉、石英砂等材料,加水调和成一种浓稠的、泛着灰黑光泽的泥膏。
“这是要给刀‘化妆’?”王强好奇地凑过来。
“哈哈,差不多!”刘晓一边用特制的毛刷将泥膏均匀地涂抹在刀身上,一边解释,“不过这‘妆’可大有学问。
你看,刀刃部分,我只薄薄涂一层,或者干脆不涂;而刀背和刀身中间部位,我要涂得厚厚的,像给它穿了件棉袄。”
“这是为啥?”铁柱也凑近了看。
“这就是‘覆土烧刃’的精髓!”刘晓仔细地涂抹着,确保厚度均匀,
“待会淬火的时候,涂了厚泥的地方,热量散得慢,冷却就慢,得到的组织韧性好;
而没涂泥或者涂得薄的刀刃,直接接触冷水,会急速冷却,变得极其坚硬!
这样,一把刀就同时拥有了‘硬刃’和‘韧脊’,既锋利无匹,又不易折断崩口!”
“我的老天爷!这法子……太聪明了!”王强瞪大了眼睛,恍然大悟,“老祖宗是怎么想出来的?神了!”
铁柱也连连点头,眼中满是敬佩:“晓哥,你这懂得真多!”
覆土完成后,需要等待泥膏自然阴干。利用这个间隙,刘晓准备淬火液。他在水槽中倒入清水,然后郑重地加入一小罐清澈的灵泉水。
“这水……有啥特别吗晓哥?”王强看着那与众不同的水,好奇地问。
“嗯,这是特制的药,能让淬火液的性子变‘润’,能让淬火更平稳,减少刀身内部应力,不易产生裂纹。”刘晓简单解释了一下,将混合液搅匀。
待泥膏干透,呈现出灰白色,最紧张的时刻到来——淬火!
炉火加到极致,鼓风机全力运转。覆土的刀坯被缓缓送入烈焰中,均匀加热。刘晓全神贯注,透过泥土的缝隙,紧紧盯着刀刃部分的颜色变化。
当看到刀刃区域达到亮黄色,甚至边缘微微泛白时,他眼神一凛:“就是现在!出炉!淬火!”
他与铁柱合力,迅速将通体红亮、覆着干泥的刀坯夹出,以极其平稳、刀刃向下的姿态,果断而迅速地浸入兑有灵泉的淬火液中!
“嗤啦啦啦啦——————!!!!!”
一声极其剧烈、绵长,仿佛撕裂布帛又带着金属颤音的汽化声猛然爆发!
白色的水汽如同蘑菇云般腾起,瞬间弥漫了整个工棚!
淬火液剧烈地沸腾、翻滚!覆土的刀身在液中发出密集的“噼啪”碎裂声!
刘晓双臂稳如磐石,紧紧握住长钳,并在液中进行细微的、有规律的摆动,确保冷却均匀。他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这是决定成败的关键几秒!
十几秒后,剧烈的汽化声逐渐减弱。刘晓将刀坯缓缓提出水面。
只见覆土大部分已崩裂脱落,露出下面呈现出暗青灰色、隐隐带着蓝紫色光晕的刀身!刀身笔直!无裂无翘!
“成功了!”刘晓长舒一口气,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太棒了!!”王强和铁柱也激动地欢呼起来!
接下来的回火处理相对简单,在较低温度下加热一段时间,然后自然冷却,以消除淬火应力,稳定组织,使刀身达到最佳的“刚柔并济”状态。
回火后的刀身硬度适中,便于精磨开刃。刘晓拿出各种标号的水滴青石、油石,从粗到细,一遍又一遍,极其耐心地研磨。
当所有磨石痕迹消失,刀身呈现出光可鉴人、寒气逼人的镜面效果时,那“三枚合”结构在特定光线下隐约可见的质感差异,更增添了几分神秘与深邃。
“漂亮!这光泽,能照出人影儿了!”王强啧啧称奇。
最后是制作刀装。刘晓取来一块厚实、纹理优美的紫檀木料。
“横刀的柄和鞘,都用这紫檀木,才压得住这刀的气势。”他测量画线,先用锯、凿、刨等工具,精心制作出刀柄的粗胚,并开出精确容纳刀茎的深槽。
刀茎涂上特制的强效鱼鳔胶(这是穆军找来的稀罕货),插入木柄,再加装坚固的目钉(销子)进行机械固定,双重保险,确保万无一失。
然后,他用刻刀和砂纸,一点点地将刀柄打磨得贴合手型,线条流畅,握感舒适饱满。
刀鞘的制作更是精细木工活。需将另一块紫檀木料刨平,内部小心翼翼地挖出与刀身完美贴合的凹槽,不能有丝毫偏差。
然后合拢,用胶粘合,外部再打磨成与刀身弧度相匹配的流畅造型。
最后,用最细的砂纸和天然的蜂蜡反复打磨抛光所有木制部件。
深紫近黑的紫檀木,在刘晓手中焕发出如缎似玉、温润深邃的光泽,与冰冷锐利、寒光四射的刀身形成了绝妙的对比与呼应。
当刘晓将完全冷却、打磨一新的唐横刀,缓缓纳入那精心打造的紫檀木鞘中,
直至刀镡与鞘口严丝合缝地结合,发出“咔”一声清脆悦耳的清响时,
整个工棚仿佛瞬间安静了下来,时间也为之凝固。
他双手平托,将这柄凝聚了古法智慧、天外奇材、兄弟情谊与无数汗水的杰作,郑重地呈现在王强和铁柱面前。
紫檀木鞘,古朴沉静,光泽内敛;
紫檀木柄,温润趁手,弧度优雅;
刀身修长挺直,狭刃如霜,静默中蕴含着斩金断玉的锋芒;
轻轻抽出半截,镜面般的刃身上流光溢彩,隐约可见“三枚合”结构与覆土烧刃留下的独特韵味,仿佛在诉说着千锤百炼的故事。
王强看得眼睛发直,嘴巴张了半天,
才发出一声夸张的惊叹:“我的个亲娘哎……晓哥……这……这哪是刀啊?这分明是……是艺术品!是宝贝!军子看到,还不得当场给你磕一个?”
铁柱也看得痴了,半晌才憨憨地说:“晓哥……这刀……我感觉……放在过去,那得是大将军才能佩的……太有气势了!”
刘晓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自豪和满足,他轻轻抚过冰凉的紫檀刀鞘,笑道:“怎么样?这礼,够分量吧?等到时候咱们给军子一个惊喜。”
“必须的!绝对惊喜!吓他一跳!”王强摩拳擦掌,仿佛已经看到了穆军目瞪口呆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