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色未明,灰白色的瘴气在林间缓慢流淌,使得黎明前的黑暗更加浓重。李默一行人早已收拾停当,营地被仔细清理,不留太多痕迹。
韩立和韩闯准时出现在营地外围,两人依旧是一副谨慎小心的模样,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难以按捺的兴奋。
“李道友,准备好了吗?”韩立压低声音问道,目光扫过李默身后沉默而精干的队伍,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这群矿奴,经过血与火的洗礼后,气质已然不同,眼神锐利,行动间带着一股煞气。
“随时可以出发。”李默点头,他的脸色比前几天好了一些,但神识消耗带来的隐隐刺痛仍未完全消除,这让他对即将面对的“迷踪幻影阵”更多了几分警惕。
“好,请随我来,路上需万分小心,这瘴雾林边缘也不太平,常有毒虫妖兽出没。”韩立说着,率先转身,带着韩闯走在前面引路。
队伍无声地没入更加茂密和阴暗的山林。越往西走,空气中的甜腥味越发明显,脚下的泥土变得松软潮湿,腐烂的树叶堆积,散发出阵阵霉味。四周寂静得可怕,连鸟鸣声都稀少了许多,只有偶尔从瘴雾林深处传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窸窣声或低吼,提醒着众人此地的危险。
李默的神识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尽可能地向四周扩散,避开几处散发着隐晦妖气或能量异常的区域。他注意到韩立兄弟选择的路线颇为刁钻,往往在看似无路的地方找到勉强通行的缝隙,显然对这片区域下过一番功夫。
约莫行进了两个时辰,日头升高,但光线却被浓密的树冠和弥漫的瘴气切割得支离破碎,林间依旧昏暗。
“到了。”走在最前面的韩立突然停下脚步,压低声音道。
众人眼前出现了一道巨大的地裂峡谷。峡谷边缘怪石嶙峋,向下望去,深不见底,只有浓郁的、几乎化不开的灰白色雾气在其中翻滚涌动,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峡谷两侧生长着无数粗壮的墨绿色藤蔓,如同巨蟒般缠绕垂落,更添几分阴森。
“入口就在下面,大约三十丈深处,有一处被藤蔓遮掩的平台。”韩立指着下方,“上次我们就是沿着这些藤蔓下去的。不过李道友,下去之前,需得提醒你,一旦接近平台范围,便会不知不觉踏入‘迷踪幻影阵’的范围,届时五感混乱,幻象丛生,务必紧守心神。”
李默走到峡谷边缘,凝神向下望去。他的神识尝试探入,果然在接触到某片区域时,感到一股无形的粘稠之力,将他的神识扭曲、偏折,难以深入探查核心。那里确实存在一个强大的能量场,结构复杂,扰动着周围的空间感知。
“有劳韩道友提醒。”李默收回神识,看向韩立,“不知二位上次使用的破障符,可否借在下一观?或许能从中窥得一丝阵法破绽。”
韩立脸上露出一丝为难:“李道友见谅,那破障符乃祖传之物,上次使用后已灵性大损,近乎报废,实在不便示人。不过,我二人上次脱身时,隐约感觉到阵法西北角能量流转似乎略有滞涩,或许是一个薄弱点,只是当时仓皇,未能细查。”
李默心中冷笑,知道对方不可能将底牌轻易交出,所谓“西北角滞涩”是真是假也未可知。但他面上不动声色:“原来如此,多谢告知。事不宜迟,我们下去吧。”
众人取出准备好的绳索,固定在峡谷边缘坚固的石头上,依次攀援而下。石牛和阿木率先下去探查,确认下方平台安全后,其余人才陆续下降。
越是向下,那股令人头晕目眩的甜腥气息越发浓郁,雾气也更加粘稠,仿佛能浸透衣物。四周寂静无声,只有绳索摩擦岩石和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终于,双脚落在了坚实的平台上。平台比从上面看要宽敞一些,约莫能容纳二三十人,上面覆盖着厚厚的苔藓和湿滑的淤泥。正对着峡谷岩壁的方向,密密麻麻的藤蔓之后,隐约可见一个黑黢黢的洞口,仅容一人弯腰通过。洞口边缘的石壁上,能看到一些模糊不清的古老刻痕,散发着微弱的能量波动。
“就是那里!”韩闯有些激动地指着洞口,“上次我们刚到洞口,就被幻阵困住了!”
李默没有贸然上前,他站在平台边缘,闭上双眼,全力催动《星辉凝神法》。识海中,微弱的星辉闪烁,他的神识如同细腻的丝线,小心翼翼地向前方洞口区域蔓延。
果然,当他的神识触碰到洞口前方约三丈范围时,眼前的景象骤然一变!
原本清晰的洞口、藤蔓、岩壁瞬间模糊、扭曲,四周弥漫的灰白雾气仿佛活了过来,化作无数张牙舞爪的鬼影,发出凄厉的尖啸,直扑心神!同时,脚下的平台仿佛在移动、旋转,让人失去方向感,一股强烈的恶心眩晕感涌上心头。
李默闷哼一声,立刻收缩神识,紧守灵台,那些幻象才如同潮水般退去。他睁开眼睛,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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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厉害的幻阵!”他心中凛然。这阵法不仅迷惑五感,更能直接攻击心神,若非他神识经过星辰之力淬炼,远比同阶坚韧,刚才那一下恐怕就要吃个小亏。
“李道友,你没事吧?”韩立关切地问道,眼神却紧紧盯着李默的表情。
“无妨。”李默摆了摆手,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翻腾,“阵法确实厉害,需要时间观察。”
他让石牛等人在平台安全区域警戒,自己则再次凝聚心神,不过这次他没有直接用神识冲击阵法范围,而是如同一个耐心的猎人,开始细致地感知阵法外围的能量流动。
在他的“感知”中,前方的空间仿佛布满了无数无形、紊乱的“线”,这些“线”相互交织、碰撞,产生出扭曲感知和精神攻击的效果。整个能量场如同一个巨大的、混乱的漩涡。
时间一点点过去,平台上寂静无声,只有瘴气无声流淌。韩立和韩闯有些焦躁地等待着,石牛等人则握紧了手中的武器,警惕地盯着四周和那诡异的洞口。
李默的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他确实发现了韩立所说的“西北角”(以洞口为参照)的能量流动,相较于其他区域,似乎有那么一丝极其微弱的“迟滞”,就像水流中一块微不足道的小石子,造成的涟漪几乎难以察觉。
但这真的是破绽吗?还是阵法故意留下的陷阱?
他尝试着分出一缕极其细微的神识,如同探针一般,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处“迟滞”点。
就在神识接触的刹那——
“嗡!”
整个阵法能量场似乎轻微波动了一下,虽然微不可查,但李默敏锐地捕捉到了!与此同时,那处“迟滞”点仿佛被激活了一般,周围的能量线出现了一瞬间的、极其短暂的规律排列!
就是现在!
李默猛地睁开眼睛,低喝道:“跟我来!所有人,拉紧绳索,闭眼,封闭听觉,无论感受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理会,只管跟着我走!石牛,阿木,断后,注意他们!”他最后一句是压低声音对石牛和阿木说的,眼神瞥了一下韩立兄弟。
众人虽不明所以,但对李默的命令毫无迟疑。立刻用准备好的绳索将彼此腰部相连,然后闭上眼睛,甚至用手堵住耳朵。
李默一马当先,再次全力运转神识,星辰之力在识海中微光绽放,帮他抵御着幻阵的侵蚀。他锁定着那刚刚感知到的、短暂规律的能量节点,迈步踏入了阵法范围!
一步踏入,天旋地转!
即便早有准备,并且闭上了眼睛,封住了耳朵,但那恐怖的幻象还是直接作用于心神!李默只觉得脚下不再是坚实的平台,而是变成了翻滚的岩浆、冰冷的刀山!无数怨魂的哀嚎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撕扯着他的理智!更有他内心深处的一些恐惧画面——青岚宗的追杀、同伴的惨死——被放大、扭曲,呈现出来!
“紧守心神!跟着我!”李默的声音通过绳索的震动传递给后面的人,他自己则咬紧牙关,凭借着对那能量节点的感应,以及远超常人的意志力,一步步向前挪动。他的步伐看似毫无章法,时而前进,时而后退,时而侧移,但却精准地踩在那些紊乱能量流的缝隙之间,或者说,是在引导着那短暂规律的能量路径延伸。
韩立和韩闯看到李默竟然真的找到了方法,又惊又喜,连忙拉着绳索紧跟其后。一踏入阵法,两人也是脸色一白,显然幻阵的威力让他们极为难受,全靠李默引导和前方的绳索才勉强稳住身形。
石牛和阿木走在最后,他们虽然也承受着幻象冲击,但心思相对单纯,加上对李默的绝对信任,反而受到的干扰比韩立兄弟小一些。他们牢记李默的吩咐,紧紧盯着前面的韩立和韩闯,防止他们有什么异动。
这段不足三丈的距离,仿佛走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李默的识海如同被针扎一般刺痛,神魂的负荷极大。但他不敢有丝毫松懈,他知道,一旦行差踏错,或者那规律的能量路径消失,他们所有人都会彻底迷失在这恐怖的幻阵之中。
终于,在仿佛穿越了无数重幻象屏障后,李默感觉周身一轻,那令人窒息的心神压迫感和五感错乱感骤然消失。
他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那黑黢黢的洞口之前,回头望去,平台和峡谷依旧被翻滚的灰白雾气笼罩,但那种扭曲感知的力量已经感觉不到了。他们成功穿过了幻阵最外围的区域!
紧随其后的众人也陆续穿过幻阵范围,一个个脸色苍白,心有余悸地睁开眼睛,大口喘着气。
“成…成功了!”韩闯激动地差点喊出来,被韩立一把捂住嘴巴。
“噤声!”韩立低喝道,眼中也满是兴奋,但更多的是一种计划得逞的阴冷,他看向李默,赞叹道:“李道友果然神通非凡!竟真能带领我等穿过这迷踪幻影阵!”
李默没有理会他的恭维,他靠着冰冷的岩壁,微微喘息,快速吞下一颗回复灵力的丹药。破解这幻阵,对他的神识消耗极大。他冷冷地看了一眼韩立:“韩道友,现在可以说说,这遗府里面,除了幻阵,还有什么了吧?莫非到了洞口,还要藏私?”
韩立干笑两声,知道此刻再隐瞒已无意义,而且也需要李默继续出力,便道:“李道友莫怪,非是我兄弟有意隐瞒,实在是上次未能深入。据祖上零星记载,穿过洞口后,是一条狭窄甬道,甬道尽头似有一间石室,但具体有何机关禁制,却是不知了。”
李默目光锐利地盯着他,直到韩立目光有些闪烁,才缓缓道:“希望如此。”他知道,韩立肯定还隐瞒了关键信息,但现在不是翻脸的时候。
他调息片刻,感觉灵力恢复了一些,便站起身,看向那幽深的洞口。洞口内黑暗浓重,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一股陈旧、腐朽的气息从中弥漫出来。
“石牛,火把。”李默吩咐道。
石牛立刻点燃一支准备好的、浸满了松脂的火把,明亮的火光驱散了洞口附近的黑暗,但往深处照去,光线仿佛被无形之物吸收,只能看到前方不远是一段向下倾斜的、粗糙开凿的岩石甬道。
“我走前面,石牛、阿木紧随我后。韩道友,你们兄弟走中间。老陈,带两人断后。”李默迅速分配了队形,将韩立兄弟放在了相对被监控的位置。
韩立对此安排似乎并无异议,只是点了点头。
李默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长剑,迈步踏入了那未知的黑暗之中。
火把的光芒在狭窄的甬道中跳跃,将众人的影子拉长、扭曲,投射在湿滑的岩壁上,如同跟随的鬼魅。甬道一路向下,空气冰冷而潮湿,带着一股浓郁的土腥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陈旧气息。
脚下是凹凸不平的石阶,布满了湿滑的苔藓,需要格外小心。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众人的脚步声、呼吸声和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在甬道中回荡。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似乎变得开阔了一些。然而,就在这时,李默突然停下脚步,抬手示意。
“怎么了?默哥?”身后的石牛低声问道。
李默没有回答,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前方甬道地面和两侧的岩壁。在他的神识感知中,前方的区域,能量流动异常平稳,平稳得……有些诡异。而且,地面上似乎覆盖着一层极细的、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灰尘,但仔细看去,某些区域的灰尘分布,似乎有某种不自然的规律。
“有机关。”李默沉声道,“很隐蔽。”
他蹲下身,从旁边捡起一小块石子,小心翼翼地朝着前方看似空无一物的地面扔去。
石子落地——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转动声响起。
“嗖!嗖!嗖!”
刹那间,从两侧的岩壁和头顶上方,猛地射出数十支闪烁着幽蓝寒光的短矢!速度快如闪电,覆盖了前方整个甬道空间!短矢显然淬有剧毒,划破空气时带起一股腥风!
若是毫无防备地走过去,瞬间就会被射成刺猬!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尤其是韩立兄弟,脸色更是难看。他们上次连幻阵都没闯过,根本不知道这里面还有如此凶险的机关!
李默眼神冰冷地看向韩立:“韩道友,这机关,你祖上记载中,可曾提到?”
韩立额头见汗,连忙摆手:“李道友明鉴!我兄弟二人对此当真一无所知!若早知道有如此厉害的机关,岂敢轻易前来?”
李默盯着他看了几秒,看不出明显破绽,便不再理会。他凝神观察着前方。弩箭发射之后,那片区域的能量波动渐渐平复,但地面上触发机关的痕迹也暴露了出来——那是几块颜色略微深一些的石板。
“跟着我的脚印,一步都不要错。”李默沉声道。他再次凭借对能量流动的敏锐感知,以及观察地面灰尘的细微差别,小心翼翼地迈出了第一步,踩在了一块看似普通的地板上。
没有动静。
他继续前进,身形在狭窄的、布设了机关的地面缝隙中灵活穿梭。石牛、阿木等人屏住呼吸,紧紧跟着他的脚步,不敢有丝毫差错。
韩立和韩闯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后怕和一丝更深沉的算计。他们小心翼翼地跟上,不敢踏错分毫。
有惊无险地穿过了这片机关区域,前方豁然开朗,果然是一间不算太大的石室。
石室约莫方圆十丈,四壁空空,只有正对着入口的方向,矗立着一扇紧闭的、看起来沉重无比的青铜大门。门上雕刻着复杂的鸟兽虫鱼图案,中央是一个兽首衔环,兽目镶嵌着两颗早已失去光泽的黑色石头。大门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显然已不知多少年未曾开启。
而在青铜大门前,盘膝坐着一具身披残破衣袍的骸骨。骸骨保持着打坐的姿势,骨骼呈一种黯淡的灰白色,身前地面上,放着一枚颜色暗淡的玉简,和一个巴掌大小、造型古朴的黑色罗盘。
“前辈遗骸!”韩闯惊呼一声,眼中瞬间爆发出炽热的光芒,下意识就要上前。
“慢着!”李默和韩立几乎同时出声制止。
李默是察觉到那骸骨和周围空间弥漫着一股极其隐晦、却让他神识感到刺痛的力场。而韩立则是出于谨慎,或者说,他知道些什么。
李默目光扫过那具骸骨,最终落在那枚玉简和黑色罗盘上。他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那玉简,很可能记载着此间主人的信息或者功法传承!而那罗盘,能与玉简并排放置,绝非凡物。
然而,就在他仔细观察之时,异变陡生!
那具盘膝而坐的骸骨,空洞的眼窝中,突然毫无征兆地,猛地亮起了两簇幽绿色的火焰!
一股阴冷、死寂、带着强烈怨念的精神波动,如同潮水般瞬间席卷了整个石室!
“擅闯洞府者……死……”
一个干涩、沙哑,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声音,直接在所有人的脑海深处响起!
那具骸骨,竟然“活”了过来!
韩立和韩闯准时出现在营地外围,两人依旧是一副谨慎小心的模样,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难以按捺的兴奋。
“李道友,准备好了吗?”韩立压低声音问道,目光扫过李默身后沉默而精干的队伍,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这群矿奴,经过血与火的洗礼后,气质已然不同,眼神锐利,行动间带着一股煞气。
“随时可以出发。”李默点头,他的脸色比前几天好了一些,但神识消耗带来的隐隐刺痛仍未完全消除,这让他对即将面对的“迷踪幻影阵”更多了几分警惕。
“好,请随我来,路上需万分小心,这瘴雾林边缘也不太平,常有毒虫妖兽出没。”韩立说着,率先转身,带着韩闯走在前面引路。
队伍无声地没入更加茂密和阴暗的山林。越往西走,空气中的甜腥味越发明显,脚下的泥土变得松软潮湿,腐烂的树叶堆积,散发出阵阵霉味。四周寂静得可怕,连鸟鸣声都稀少了许多,只有偶尔从瘴雾林深处传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窸窣声或低吼,提醒着众人此地的危险。
李默的神识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尽可能地向四周扩散,避开几处散发着隐晦妖气或能量异常的区域。他注意到韩立兄弟选择的路线颇为刁钻,往往在看似无路的地方找到勉强通行的缝隙,显然对这片区域下过一番功夫。
约莫行进了两个时辰,日头升高,但光线却被浓密的树冠和弥漫的瘴气切割得支离破碎,林间依旧昏暗。
“到了。”走在最前面的韩立突然停下脚步,压低声音道。
众人眼前出现了一道巨大的地裂峡谷。峡谷边缘怪石嶙峋,向下望去,深不见底,只有浓郁的、几乎化不开的灰白色雾气在其中翻滚涌动,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峡谷两侧生长着无数粗壮的墨绿色藤蔓,如同巨蟒般缠绕垂落,更添几分阴森。
“入口就在下面,大约三十丈深处,有一处被藤蔓遮掩的平台。”韩立指着下方,“上次我们就是沿着这些藤蔓下去的。不过李道友,下去之前,需得提醒你,一旦接近平台范围,便会不知不觉踏入‘迷踪幻影阵’的范围,届时五感混乱,幻象丛生,务必紧守心神。”
李默走到峡谷边缘,凝神向下望去。他的神识尝试探入,果然在接触到某片区域时,感到一股无形的粘稠之力,将他的神识扭曲、偏折,难以深入探查核心。那里确实存在一个强大的能量场,结构复杂,扰动着周围的空间感知。
“有劳韩道友提醒。”李默收回神识,看向韩立,“不知二位上次使用的破障符,可否借在下一观?或许能从中窥得一丝阵法破绽。”
韩立脸上露出一丝为难:“李道友见谅,那破障符乃祖传之物,上次使用后已灵性大损,近乎报废,实在不便示人。不过,我二人上次脱身时,隐约感觉到阵法西北角能量流转似乎略有滞涩,或许是一个薄弱点,只是当时仓皇,未能细查。”
李默心中冷笑,知道对方不可能将底牌轻易交出,所谓“西北角滞涩”是真是假也未可知。但他面上不动声色:“原来如此,多谢告知。事不宜迟,我们下去吧。”
众人取出准备好的绳索,固定在峡谷边缘坚固的石头上,依次攀援而下。石牛和阿木率先下去探查,确认下方平台安全后,其余人才陆续下降。
越是向下,那股令人头晕目眩的甜腥气息越发浓郁,雾气也更加粘稠,仿佛能浸透衣物。四周寂静无声,只有绳索摩擦岩石和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终于,双脚落在了坚实的平台上。平台比从上面看要宽敞一些,约莫能容纳二三十人,上面覆盖着厚厚的苔藓和湿滑的淤泥。正对着峡谷岩壁的方向,密密麻麻的藤蔓之后,隐约可见一个黑黢黢的洞口,仅容一人弯腰通过。洞口边缘的石壁上,能看到一些模糊不清的古老刻痕,散发着微弱的能量波动。
“就是那里!”韩闯有些激动地指着洞口,“上次我们刚到洞口,就被幻阵困住了!”
李默没有贸然上前,他站在平台边缘,闭上双眼,全力催动《星辉凝神法》。识海中,微弱的星辉闪烁,他的神识如同细腻的丝线,小心翼翼地向前方洞口区域蔓延。
果然,当他的神识触碰到洞口前方约三丈范围时,眼前的景象骤然一变!
原本清晰的洞口、藤蔓、岩壁瞬间模糊、扭曲,四周弥漫的灰白雾气仿佛活了过来,化作无数张牙舞爪的鬼影,发出凄厉的尖啸,直扑心神!同时,脚下的平台仿佛在移动、旋转,让人失去方向感,一股强烈的恶心眩晕感涌上心头。
李默闷哼一声,立刻收缩神识,紧守灵台,那些幻象才如同潮水般退去。他睁开眼睛,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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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厉害的幻阵!”他心中凛然。这阵法不仅迷惑五感,更能直接攻击心神,若非他神识经过星辰之力淬炼,远比同阶坚韧,刚才那一下恐怕就要吃个小亏。
“李道友,你没事吧?”韩立关切地问道,眼神却紧紧盯着李默的表情。
“无妨。”李默摆了摆手,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翻腾,“阵法确实厉害,需要时间观察。”
他让石牛等人在平台安全区域警戒,自己则再次凝聚心神,不过这次他没有直接用神识冲击阵法范围,而是如同一个耐心的猎人,开始细致地感知阵法外围的能量流动。
在他的“感知”中,前方的空间仿佛布满了无数无形、紊乱的“线”,这些“线”相互交织、碰撞,产生出扭曲感知和精神攻击的效果。整个能量场如同一个巨大的、混乱的漩涡。
时间一点点过去,平台上寂静无声,只有瘴气无声流淌。韩立和韩闯有些焦躁地等待着,石牛等人则握紧了手中的武器,警惕地盯着四周和那诡异的洞口。
李默的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他确实发现了韩立所说的“西北角”(以洞口为参照)的能量流动,相较于其他区域,似乎有那么一丝极其微弱的“迟滞”,就像水流中一块微不足道的小石子,造成的涟漪几乎难以察觉。
但这真的是破绽吗?还是阵法故意留下的陷阱?
他尝试着分出一缕极其细微的神识,如同探针一般,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处“迟滞”点。
就在神识接触的刹那——
“嗡!”
整个阵法能量场似乎轻微波动了一下,虽然微不可查,但李默敏锐地捕捉到了!与此同时,那处“迟滞”点仿佛被激活了一般,周围的能量线出现了一瞬间的、极其短暂的规律排列!
就是现在!
李默猛地睁开眼睛,低喝道:“跟我来!所有人,拉紧绳索,闭眼,封闭听觉,无论感受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理会,只管跟着我走!石牛,阿木,断后,注意他们!”他最后一句是压低声音对石牛和阿木说的,眼神瞥了一下韩立兄弟。
众人虽不明所以,但对李默的命令毫无迟疑。立刻用准备好的绳索将彼此腰部相连,然后闭上眼睛,甚至用手堵住耳朵。
李默一马当先,再次全力运转神识,星辰之力在识海中微光绽放,帮他抵御着幻阵的侵蚀。他锁定着那刚刚感知到的、短暂规律的能量节点,迈步踏入了阵法范围!
一步踏入,天旋地转!
即便早有准备,并且闭上了眼睛,封住了耳朵,但那恐怖的幻象还是直接作用于心神!李默只觉得脚下不再是坚实的平台,而是变成了翻滚的岩浆、冰冷的刀山!无数怨魂的哀嚎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撕扯着他的理智!更有他内心深处的一些恐惧画面——青岚宗的追杀、同伴的惨死——被放大、扭曲,呈现出来!
“紧守心神!跟着我!”李默的声音通过绳索的震动传递给后面的人,他自己则咬紧牙关,凭借着对那能量节点的感应,以及远超常人的意志力,一步步向前挪动。他的步伐看似毫无章法,时而前进,时而后退,时而侧移,但却精准地踩在那些紊乱能量流的缝隙之间,或者说,是在引导着那短暂规律的能量路径延伸。
韩立和韩闯看到李默竟然真的找到了方法,又惊又喜,连忙拉着绳索紧跟其后。一踏入阵法,两人也是脸色一白,显然幻阵的威力让他们极为难受,全靠李默引导和前方的绳索才勉强稳住身形。
石牛和阿木走在最后,他们虽然也承受着幻象冲击,但心思相对单纯,加上对李默的绝对信任,反而受到的干扰比韩立兄弟小一些。他们牢记李默的吩咐,紧紧盯着前面的韩立和韩闯,防止他们有什么异动。
这段不足三丈的距离,仿佛走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李默的识海如同被针扎一般刺痛,神魂的负荷极大。但他不敢有丝毫松懈,他知道,一旦行差踏错,或者那规律的能量路径消失,他们所有人都会彻底迷失在这恐怖的幻阵之中。
终于,在仿佛穿越了无数重幻象屏障后,李默感觉周身一轻,那令人窒息的心神压迫感和五感错乱感骤然消失。
他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那黑黢黢的洞口之前,回头望去,平台和峡谷依旧被翻滚的灰白雾气笼罩,但那种扭曲感知的力量已经感觉不到了。他们成功穿过了幻阵最外围的区域!
紧随其后的众人也陆续穿过幻阵范围,一个个脸色苍白,心有余悸地睁开眼睛,大口喘着气。
“成…成功了!”韩闯激动地差点喊出来,被韩立一把捂住嘴巴。
“噤声!”韩立低喝道,眼中也满是兴奋,但更多的是一种计划得逞的阴冷,他看向李默,赞叹道:“李道友果然神通非凡!竟真能带领我等穿过这迷踪幻影阵!”
李默没有理会他的恭维,他靠着冰冷的岩壁,微微喘息,快速吞下一颗回复灵力的丹药。破解这幻阵,对他的神识消耗极大。他冷冷地看了一眼韩立:“韩道友,现在可以说说,这遗府里面,除了幻阵,还有什么了吧?莫非到了洞口,还要藏私?”
韩立干笑两声,知道此刻再隐瞒已无意义,而且也需要李默继续出力,便道:“李道友莫怪,非是我兄弟有意隐瞒,实在是上次未能深入。据祖上零星记载,穿过洞口后,是一条狭窄甬道,甬道尽头似有一间石室,但具体有何机关禁制,却是不知了。”
李默目光锐利地盯着他,直到韩立目光有些闪烁,才缓缓道:“希望如此。”他知道,韩立肯定还隐瞒了关键信息,但现在不是翻脸的时候。
他调息片刻,感觉灵力恢复了一些,便站起身,看向那幽深的洞口。洞口内黑暗浓重,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一股陈旧、腐朽的气息从中弥漫出来。
“石牛,火把。”李默吩咐道。
石牛立刻点燃一支准备好的、浸满了松脂的火把,明亮的火光驱散了洞口附近的黑暗,但往深处照去,光线仿佛被无形之物吸收,只能看到前方不远是一段向下倾斜的、粗糙开凿的岩石甬道。
“我走前面,石牛、阿木紧随我后。韩道友,你们兄弟走中间。老陈,带两人断后。”李默迅速分配了队形,将韩立兄弟放在了相对被监控的位置。
韩立对此安排似乎并无异议,只是点了点头。
李默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长剑,迈步踏入了那未知的黑暗之中。
火把的光芒在狭窄的甬道中跳跃,将众人的影子拉长、扭曲,投射在湿滑的岩壁上,如同跟随的鬼魅。甬道一路向下,空气冰冷而潮湿,带着一股浓郁的土腥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陈旧气息。
脚下是凹凸不平的石阶,布满了湿滑的苔藓,需要格外小心。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众人的脚步声、呼吸声和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在甬道中回荡。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似乎变得开阔了一些。然而,就在这时,李默突然停下脚步,抬手示意。
“怎么了?默哥?”身后的石牛低声问道。
李默没有回答,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前方甬道地面和两侧的岩壁。在他的神识感知中,前方的区域,能量流动异常平稳,平稳得……有些诡异。而且,地面上似乎覆盖着一层极细的、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灰尘,但仔细看去,某些区域的灰尘分布,似乎有某种不自然的规律。
“有机关。”李默沉声道,“很隐蔽。”
他蹲下身,从旁边捡起一小块石子,小心翼翼地朝着前方看似空无一物的地面扔去。
石子落地——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转动声响起。
“嗖!嗖!嗖!”
刹那间,从两侧的岩壁和头顶上方,猛地射出数十支闪烁着幽蓝寒光的短矢!速度快如闪电,覆盖了前方整个甬道空间!短矢显然淬有剧毒,划破空气时带起一股腥风!
若是毫无防备地走过去,瞬间就会被射成刺猬!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尤其是韩立兄弟,脸色更是难看。他们上次连幻阵都没闯过,根本不知道这里面还有如此凶险的机关!
李默眼神冰冷地看向韩立:“韩道友,这机关,你祖上记载中,可曾提到?”
韩立额头见汗,连忙摆手:“李道友明鉴!我兄弟二人对此当真一无所知!若早知道有如此厉害的机关,岂敢轻易前来?”
李默盯着他看了几秒,看不出明显破绽,便不再理会。他凝神观察着前方。弩箭发射之后,那片区域的能量波动渐渐平复,但地面上触发机关的痕迹也暴露了出来——那是几块颜色略微深一些的石板。
“跟着我的脚印,一步都不要错。”李默沉声道。他再次凭借对能量流动的敏锐感知,以及观察地面灰尘的细微差别,小心翼翼地迈出了第一步,踩在了一块看似普通的地板上。
没有动静。
他继续前进,身形在狭窄的、布设了机关的地面缝隙中灵活穿梭。石牛、阿木等人屏住呼吸,紧紧跟着他的脚步,不敢有丝毫差错。
韩立和韩闯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后怕和一丝更深沉的算计。他们小心翼翼地跟上,不敢踏错分毫。
有惊无险地穿过了这片机关区域,前方豁然开朗,果然是一间不算太大的石室。
石室约莫方圆十丈,四壁空空,只有正对着入口的方向,矗立着一扇紧闭的、看起来沉重无比的青铜大门。门上雕刻着复杂的鸟兽虫鱼图案,中央是一个兽首衔环,兽目镶嵌着两颗早已失去光泽的黑色石头。大门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显然已不知多少年未曾开启。
而在青铜大门前,盘膝坐着一具身披残破衣袍的骸骨。骸骨保持着打坐的姿势,骨骼呈一种黯淡的灰白色,身前地面上,放着一枚颜色暗淡的玉简,和一个巴掌大小、造型古朴的黑色罗盘。
“前辈遗骸!”韩闯惊呼一声,眼中瞬间爆发出炽热的光芒,下意识就要上前。
“慢着!”李默和韩立几乎同时出声制止。
李默是察觉到那骸骨和周围空间弥漫着一股极其隐晦、却让他神识感到刺痛的力场。而韩立则是出于谨慎,或者说,他知道些什么。
李默目光扫过那具骸骨,最终落在那枚玉简和黑色罗盘上。他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那玉简,很可能记载着此间主人的信息或者功法传承!而那罗盘,能与玉简并排放置,绝非凡物。
然而,就在他仔细观察之时,异变陡生!
那具盘膝而坐的骸骨,空洞的眼窝中,突然毫无征兆地,猛地亮起了两簇幽绿色的火焰!
一股阴冷、死寂、带着强烈怨念的精神波动,如同潮水般瞬间席卷了整个石室!
“擅闯洞府者……死……”
一个干涩、沙哑,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声音,直接在所有人的脑海深处响起!
那具骸骨,竟然“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