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暗礁与微光-《长相思之妖王归来》

  海祭的庄重哀思退去后,没留下半分拖沓,反倒沉淀成族人骨血里的韧劲,拧成一股绳般的团结。小夭的日子也跟着翻了页——她不再是偏殿里被小心翼翼护着的伤者,而是主动朝着相柳的世界靠近,想试着分担那份压得他喘不过气的责任。

  海祭次日天刚亮,小夭就寻到了大长老。

  “长老,我身子早无碍了,整日闲坐实在不安。族里不管是整理药典、照料伤员,还是跑腿打杂,但凡用得上我的地方,您尽管吩咐。”她站得笔直,语气恳切,眼底亮着想要真正扎根的光,没有半分王姬的娇气。

  大长老望着眼前这气度日渐沉静的女子,心中感慨,面上却恭敬应道:“夫人有心了。眼下还真有件事,或许只有您能帮上忙。”

  他引着小夭走进部落的典籍石室。石室幽深阴凉,陈年皮卷的霉味混着海风的咸湿扑面而来,架上的骨片、玉简泛着岁月磨出的哑光,堆得满满当当。“这些都是我族数千年的家底——海疆图志、妖兽习性、医药秘录,还有对付混沌的血的教训。”大长老叹了口气,指尖划过一卷残破的兽皮,“可连年战乱迁徙,好多卷宗散的散、缺的缺,族里识文断字又能静心的人太少,整理工作一直拖着。您若愿帮忙梳理归类,尤其补全那些医药、毒物和混沌相关的记载,对部落可是天大的恩情。”

  小夭望着这浩如烟海的古籍,非但没怯场,眼里反倒燃起了兴味。这正是她想做的——既能摸清鬼方的根基与威胁,又能用上自己的医术,说不定还能从古老文字里,抠出些丢失的记忆碎片。

  “长老放心,这事我接下了。”她郑重点头,指尖已轻轻抚上一片刻着奇异图腾的骨片。

  自此,小夭大半时日都泡在石室里。她蹲在地上,把散乱的卷宗按内容分门别类,用软毛刷细细拂去尘埃,鼻尖沾了灰也浑然不觉;遇到不认识的鬼方古字,就捧着骨片追着大长老请教,眼神执着得让人不忍拒绝;看到罕见的海草药性记载,便立刻掏出兽皮笔记注解,笔尖划得飞快;而那些描绘混沌邪物啃噬族人、战士浴血奋战的文字,总能让她指尖发颤,仿佛能听见千百年前的嘶吼与悲鸣。

  有时,她会为了一段“深海珊瑚可解冥煞”的记载狂喜,立刻标记下来想尝试培育;有时,会对着壁画上战士被邪力侵蚀的惨状发呆,良久缓不过神。这些无声的文字,让她真正懂了鬼方族的悲壮,也懂了相柳肩上的担子,到底沉得有多可怕。

  这日午后,她正对着一卷残破皮卷蹙眉——上面记载着海啸与兽潮同时爆发的浩劫,缺了关键的爆发周期。忽然,一阵熟悉的海风气息飘来,相柳无声无息地站在了她身后。

  他最近忙得脚不沾地,既要处理族务,又要盯着“狐隐令”传来的各方情报,整个人像根绷到极致的弓弦。可再忙,他每隔一两日总会来石室看看,有时只是倚在门边站片刻,目光落在她专注的侧影上,紫眸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柔和;有时会拿起她整理好的卷宗翻几页,补充些典籍里没记载的亲身经历。

  “‘腐潮’的周期记错了。”相柳拿起那卷皮卷,指尖点在破损处,声音平静却带着分量,“不是每甲子一次,是跟着深海冥脉的活跃程度来的,尤其是‘混沌之种’苏醒时,会变得更频繁。近百年,已经快了三倍。”

  小夭心头一凛——混沌的威胁,比记载中更紧迫。

  “那这个‘惑心魔藻’呢?”她指着图鉴上一朵扭曲妖艳的海藻,“说它香气致幻,却没提解法。你见过?”

  相柳扫了眼图鉴,淡淡道:“幻象专攻心神弱点,意志不坚者会沉沦。要么靠自己撑住,要么用‘清心石’粉末,或是……至亲之人用血脉呼唤,能唤醒本心。”

  “至亲血脉……”小夭喃喃重复,脑海里像是有片影子闪过,抓不住,却莫名心头一酸。

  相柳见她怔忡,转移了话题:“整理这些,累吗?”

  小夭抬头望他,眼底映着石室的微光,微微一笑:“不累,反倒觉得在看一部史诗。只是……代价太沉了。”她指尖抚过皮卷上一块深色污渍,那像是干涸的血迹,“现在我才明白,你们一直面对着怎样的绝境。”

  相柳沉默片刻,只吐出三个字:“活下去罢了。”语气轻淡,却重若千钧。

  他走到窗边,望着外面平静无波的海面,忽然道:“三日后,我要离岛几日。”

  小夭的心猛地一揪,下意识追问:“去哪?危险吗?”

  相柳转过身,看着她眼底毫不掩饰的担忧,紫眸里闪过一丝极淡的波动:“去海外墟市换些物资,顺便见个人。沧溟会留守,岛上防御已加固,你不用挂心。”

  他没说见谁,也没说具体去多久,但小夭能感觉到,此行绝不止“换物资”那么简单。她压下心头的不安,点头道:“那你……务必小心。”

  “嗯。”相柳应了一声,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只道,“若看到‘归墟’‘冥海之眼’‘空间裂隙’相关的记载,单独标记出来,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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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夭把这几个陌生的词记在心里,没再多问:“好,我记住了。”

  相柳走后,小夭的动作慢了些。她摸着那卷残破的皮卷,忽然觉得这些古老的记载,都藏着关乎未来的秘密。

  三日后黎明,相柳没惊动任何人,只带着一队精锐玄蛟卫,乘一艘黑色快舟,悄无声息地融进了晨雾里。小夭站在石室窗边,望着快舟消失的方向,直到海雾散尽,心里空落落的——原来不知不觉间,她早已把他的安危,系在了自己心上。

  接下来几日,小夭愈发专注于典籍整理,几乎足不出户。可这天傍晚,阿珠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脸色发白:“夫人!不好了!去珊瑚礁林采药的阿藜姐姐,回来就高烧不退,身上长了好多诡异的黑斑,还胡言乱语,巫医长老都没见过这种症状!”

  小夭立刻放下骨片,起身就走:“带我去看看!”

  医疗帐篷里,阿藜躺在草席上,面色潮红得吓人,呼吸急促如拉风箱,裸露的皮肤上爬满了墨绿色黑斑,边缘模糊得像在蠕动,嘴里反复念叨着“红眼睛……影子在动……”,语气凄厉。

  巫医长老正用银针试探,眉头拧成了疙瘩:“怪哉!这不是海毒,也不是冥煞,倒像是有活物钻进了她身子里!”

  小夭蹲下身,仔细观察黑斑,又翻看阿藜的药篮。篮子里除了常见的珊瑚草,还躺着一株颜色异常鲜艳的红色海藻——形如人手,指尖竟带着细微的吸盘。

  “是‘血手藻’!”小夭瞳孔骤缩,她在一部偏门毒经残卷里见过记载,“这不是普通植物,是邪虫的巢穴!孢子钻进体内,会吞噬气血,制造幻象!”

  她立刻报出方子,语气笃定:“快!取烈阳草捣汁外敷黑斑,用阳火克阴邪!内服驱虫散加三倍冰魄粉,镇邪清心!再用艾草熏帐篷,别让孢子扩散!”

  巫医长老虽有疑虑,但见小夭神色坚定,立刻吩咐族人照办。

  半个时辰后,阿藜的高烧渐渐退了,黑斑颜色变浅,胡话也停了。帐篷里的人都松了口气,看向小夭的目光里,满是敬佩与感激。

  “夫人真是神医!”巫医长老由衷赞叹。

  小夭擦了擦额角的汗,望着阿藜安稳的睡颜,轻声道:“只是侥幸读过相关记载。这海里的凶险,比典籍里写的,还要诡异得多。”

  经此一事,小夭在部落里的声望又高了几分——她不再是族长庇护的客人,而是能真正为族人遮风挡雨的医者与智者。

  夜色渐深,小夭回到偏殿,却毫无睡意。她坐在窗边,望着天上的明月,心里满是牵挂:相柳此刻到了哪里?是否平安?这平静的海面下,还藏着多少未知的暗礁?而她,又要变得多强,才能不只是他的负担,而是能与他并肩破浪的同伴?

  月光洒在她脸上,映出一片清辉。那双曾经迷茫的眼眸,此刻亮得惊人。记忆的碎片还在慢慢拼凑,前路的凶险依旧密布,但那颗想与他并肩破浪的种子,早已在心底扎根,借着这点点微光,悄悄抽枝长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