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月下问前尘-《长相思之妖王归来》

  偏厅里那个轻得像风吹过的颔首,没惊起半分声响,却在小夭心里漫成了潮。那道横在两人之间的冰墙,早不是硬邦邦的一块了——是被这些日子的细碎暖意浸软,化成了贴在石缝里的湿雾,只要再吹口气,就能散得更开些。

  自那以后,相柳待她的模样,多了点“不设防”的松弛。以前在典籍石室撞见,他要么埋首翻卷假装没看见,要么冷着脸走过去,玄衣衣角都不肯蹭到她;现在再遇着,他会先停步,指节在卷轴上轻轻敲两下,像在打招呼,目光落在她手里的医书时,也没了往日的锐,倒能容她看清眸底那点淡下去的冷,像蒙了层薄纱,软乎乎的。

  更让小夭心头发颤的是,他竟肯让她在偏厅待得久了。她抱着《深海毒经》蹲在角落琢磨,他批族务的笔没停过,却在她对着药性图蹙眉时,突然递过块磨得光滑的骨片——上面用朱砂画着两种草药的搭配,正是她卡壳的地方。他没说话,只把骨片往她这边推了推,指尖蹭过石桌,留下点浅淡的朱砂印,像在悄悄递答案。

  这些不动声色的纵容,比任何话都让她安心。

  变故藏在个月华满盈的夜。

  小夭翻完最后一页《深渊异物志》,心里堵得慌——想起这三年闯迷雾海、被海妖追着跑的日子,想起刚上岛时相柳冷得像冰的眼神,忍不住往海边走。她抱膝缩在常练舞的礁石凹处,海风裹着咸湿吹过来,发梢粘在脸颊上,连海面的碎银都看得发怔,不自觉就轻轻叹了口气。

  “叹什么?”

  低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飘来,吓了小夭一跳。她猛地回头,就见相柳站在两步外,玄衣被风掀得轻轻晃,银发沾着点月光,亮得像丝。他没看她,目光落在远处的浪尖上,语气淡得像在问“今天潮退了多少”,却让小夭的心跳瞬间乱了。

  这是他头一回,主动问起她的情绪。

  小夭攥着衣角的手紧了紧,指尖把布纹都捏出了褶,低声道:“没什么,就是想起些以前的事。”她不敢多说,怕哪句话没说对,又把他推回那层冷硬里。

  相柳没接话。潮声一下下拍着礁石,“哗哗”的响,裹着夜的静。小夭以为这话题就这么过去时,他忽然转了头,紫眸在月光下亮得惊人,一字一句地问:“你的以前……有我吗?”

  这话像块冷硬的礁石,猛地砸在小夭心口!她呼吸顿了半拍,攥着衣角的手瞬间泛了白,连鬓边的发都忘了捋——他不再是被动地接收记忆碎片,他开始主动要答案了!要那个藏在她心里、不敢轻易说出口的过往!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小夭却不敢乱答。直说“有”,怕他被汹涌的记忆冲得失控;说“没有”,又怕这好不容易暖起来的关系,瞬间冷回去。她深吸一口气,抬手时指尖晃了晃,先碰了碰鬓边沾着的海雾,才指向头顶的月亮,声音轻得像在哄人:“族长看这月亮,和你以前见过的,是不是一样?”

  相柳的目光凝在月亮上,没说话,却微微耸了肩——他在听。

  小夭继续说,语气放得更柔:“我来自很远的地方,那里的月亮有时圆,有时缺。可不管在哪,月亮总在。它见过我笑,也见过我哭,见过我跟着人学射箭,也见过我在海里捡贝壳。”她顿了顿,目光落回相柳脸上,眼里的软藏不住,“现在在这岛上,看着同样的月亮,我总会想起以前的人、以前的事。至于这些人和事里,有没有族长……”

  她迎上相柳望过来的目光,一字一句说得认真:“或许月亮知道。我只是个被月光勾了回忆的旅人,不敢乱猜。”

  没承认,也没否认。她把答案藏在月光里,既没逼他立刻接受,也没骗他——这是她能想到的,最稳妥的坦诚。

  相柳盯着她看了很久,紫眸里的光忽明忽暗,像在翻找藏在记忆里的碎片。他看见她没闪躲的眼神,看见她眼里的软和疼,也看见她那份小心翼翼的克制——没把过往硬塞给他,只陪着他一起等。

  过了好一会儿,他眼里的慌慢慢散了,只剩下深不见底的静。他转回头,望着海面轻声重复:“被月光勾了回忆的旅人……”

  没再追问,也没离开。他就站在礁石边,和小夭隔着两步的距离,一起望着泛着银的海。夜风吹过来,裹着两人的气息,没了以前的疏离,倒多了点共享秘密的软——他没得到确切答案,却也没推开她,那层最后的窗户纸,虽没捅破,却已经透了光。

  又待了会儿,相柳才转身。玄衣扫过礁石上的青苔,没回头,却在快拐进回廊时,脚步顿了半秒——像在确认她有没有着凉,又像在跟这月光里的平静,悄悄告个别。“夜凉,回去吧。”他只留下这么一句,声音不冷,还带着点没藏好的软。

  小夭坐在礁石上,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心里暖得发烫。海风吹过,带着月光的柔,她知道,相柳心里的那扇门,又开了一寸。往后的路或许还会有雾,但至少现在,他们能一起站在月光下,望着同一片海,等着同一个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