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月下真言-《长相思之妖王归来》

  海心石还贴着心口暖着,聚居点并肩救孩子的默契没散,小夭原以为,她和相柳之间的靠近,会像潮漫沙滩似的,慢些,却稳些。没成想,一场突如其来的仪式,把平静的水面撞出了浪。

  那天黄昏,她正蹲在石室理潮汐骨片,指尖刚拂掉骨片上的灰,大长老就掀着石帘进来了。他没像往常那样看她的进度,只抬手在空中划水痕——先是个祭台的模样,再画个“求”的符号,最后目光落在她身上,眉头皱得比平时紧。

  小夭心里“咯噔”一下。祭典?找她?

  没等她问,大长老就转身往外走,走两步还回头催了催。小夭攥着骨片起身,药囊都没来得及收拾,跟着他穿过黑石殿主厅,往从未踏足的偏廊走。廊壁嵌着夜明珠,幽蓝的光漫在壁画上,先民与海兽搏斗的刻痕、向月亮献祭的身影,在光里像还淌着当年的浪;空气里混着檀香和海水的咸,还有股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沉——是部落最隐秘的地方才有的气。

  廊尽头是扇黑曜石石门,相柳正背着手站在那儿。他没穿平日的玄衣,换了身深紫祭服,上面绣着缠枝海纹,银发散下来,用根玉簪束着,侧脸在幽光里冷得像冰雕,却比平时多了几分肃穆。

  见小夭来,他只抬了抬眼,没说话。大长老凑过去用部落语低低说了两句,相柳颔首,指尖按在石门的蛇形图腾上。“咔嗒”一声轻响,石门无声滑开,露出里面的圆形祭坛。

  祭坛中央陷着个水池,池里的水不是海色,是凝住的月白,泛着软光,像把整个月亮都装在了里面。池边摆着几样东西:个磨得发亮的陶罐,柄嵌着珍珠的匕首,还有——小夭的目光顿住了——她上次救礁石时用的银针,被擦得雪亮,放在玉盘里,摆得比部落的圣物还郑重。

  “进来。”相柳的声音在石门后显得格外沉,他迈步进去,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没了平时的冷,多了点她读不懂的重。大长老留在门外,垂着头,石帘缓缓落下,把外界的声息全隔在了外面。

  池子里的月白光晃在相柳祭服上,紫纹像活了似的。他终于开口,说的是部落古语,边说边指:先点了点池水,再碰了碰匕首,最后看向她手里的银针——小夭懂了,是要她用银针,配合这池水,做场“净血”的仪式。

  “族中孩子弱,深海阴秽缠得紧,老法子没用。”他补充了句,声音轻了点。小夭心里一震——上次聚居点的热毒只是表象,根源是这阴秽气;他肯让她碰部落最核心的祭典,不只是信她的医术,是把族人的命,真的交到她手里了。

  她没犹豫,点了点头,走到玉盘前拿起银针。指尖触到针尾时,忽然想起在清水镇,相柳教她射箭,总捏着她的手纠正:“小指别蜷,会偏。”那时候他的指尖也是凉的,却没现在这么沉。

  相柳没再说话。他拿起陶罐,舀了勺月白水饮下,喉结动了动;再拿起匕首,在左手腕上轻轻划了道痕——深紫色的血滴进池里,像融了颗紫水晶。瞬间,池子里的月白光猛地亮起来,水开始顺时针转,暖融融的气裹着她的手腕,连海心石都跟着轻轻颤。

  “用针引月华,入经脉,驱阴秽,不准错。”他退到池边盘膝坐下,闭眼时银发滑过肩,祭服的下摆沾了点池边的光。小夭知道,他在用法力撑着仪式,她不能出半点差。

  她屏息凝神,捏着银针蘸了点池水。指尖刚要往池心的光团刺,突然听见相柳闷哼一声——他没睁眼,可指节攥得发白,玄色袖摆下的手腕还在渗血,却顾不上擦;周身的寒气乱了,像冰裂时的响。

  几乎同时,心口的海心石骤然发烫,像被火烫了下!小夭眼前一黑,手里的银针差点掉在池里——不是仪式反噬,是种从骨头里透出来的疼,像旧伤被人狠狠按了下。

  她猛地看向相柳,他刚好睁开眼,紫眸里没了平时的平静,全是惊和乱,还有藏不住的疼。他的目光没看池,没看她,只死死盯着她捏针的右手——准确说,是她小指无意识蜷起的弧度。

  小夭的心跳瞬间漏了拍。

  她想起了。当年在清水镇,她学射箭总改不了蜷小指的习惯,相柳没少敲她的手背:“这点小动作,能让箭偏出三尺,施针要是这样,会扎错经脉。”后来她练针时,偶尔还是会蜷,只是没人再像他那样管过。

  他看见了!这个藏了十几年的小动作,他看见了!

  “你……”相柳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撑着池边想站起来,却晃了晃,紫眸里翻涌的全是混乱,“你是谁?你到底……”

  话没说完,他突然捂住额头,脸色白得像纸,冷汗顺着下颌往下滴——显然是突然冒出来的记忆碎片,撞得他受不住。

  小夭攥着银针的手都在抖,眼泪差点掉下来。她想喊他“相柳”,想告诉他“我是小夭,是跟你抢烤肉、跟你看海底星的小夭”,可看着他痛苦的样子,看着池子里还在转的月华,她咬了咬唇,把话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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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仪式不能断,孩子还等着。

  “族长,静心。”她深吸一口气,用刚学熟的部落语说,声音稳得不像她自己,“仪式……断不得。”

  相柳的身子僵了下,抬眼看向她。紫眸里的狂澜慢慢压下去,多了几分挣扎的疑——他显然不信她的平静,可看着她手里的银针,看着池子里不能停的光,最终还是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周身的寒气重新稳了,只是指节还在发白。

  小夭没再敢分神。她捏紧银针,盯着池心的光团,把所有的回忆、所有的慌,全压在心底,指尖稳得像练了千遍万遍——银针刺入光团的瞬间,月白光顺着针尖流出去,像条银线,绕着池子转了圈,最后轻轻落在池边的祭纹上。

  整个过程,她都能觉出相柳的目光落在背上,像实质似的。那目光里有疼,有疑,有探,还有点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藏在深处的熟——是灵魂里的认,不是脑子记的。

  等最后一缕光收进池里,小夭拔出银针,退了两步,腿软得差点跪下去。相柳缓缓站起身,走到池边,看着恢复平静的池水,半天没说话。祭坛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沉得像压了块石。

  不知过了多久,他背对着她开口,声音低得像从喉咙里滚出来——这次说的是大荒通用语,发音生涩得很,像学了没多久:“那动作……哪学的?”

  小夭的心揪紧了。不能说,说了他的记忆会乱,仪式的力可能反噬;可也不能全瞒,那道刚撬开的记忆缝,会重新合上。

  她垂着眼,指尖蹭过针尾的冷,声音放得轻,像在说很远的事:“小时候……一个故人教的。他说,这动作,差一点,就不准了。”

  相柳的背影僵了。他没回头,也没再问。月白光落在他的祭服上,紫纹泛着淡影,没人知道他垂着眼时,紫眸里翻的是雾还是光。

  小夭知道,他懂她在避。他也知道,她没说假。

  有些话不用挑明。那道被动作撬开的记忆缝,那层因失忆筑起的冰,已经裂了。往后的路,或许还是会慢,可至少,她不用再对着“柳相”,猜那个“相柳”的影子了。

  石门再次滑开时,廊外的月光涌进来,落在两人之间。相柳先走出去,银发散在肩后,没回头;小夭跟在后面,手攥着心口的海心石,暖得发烫——她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这道裂缝,等来了一点“认”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