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药香暗渡-《长相思之妖王归来》

  雷雨过后的晨雾里,裹着股清苦的草木香。小夭蹲在屋檐下,伸手接从贝壳瓦上滴下的水珠——指尖触到的凉,和那日相柳掌心的冷,还在记忆里缠着。她捏了捏腕间的贝壳,壳面被晨光晒得温软,像在替她按住那点没说出口的慌。

  日子看着和往常没两样。天不亮去坡地采药,露水沾湿裙摆也不在意;晌午坐在石台前捣药,陶杵撞着石臼,“咚咚”声能飘到晒鱼架那边;阿珠还是天天来,手里总攥着点新鲜玩意儿——有时是颗甜海果,有时是片泛着光的贝壳,蹲在旁边看她分拣草药,把蓝草和紫花摆得整整齐齐,像在玩搭房子的游戏。

  可小夭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那道来自黑石殿的目光,不再是藏在珊瑚丛后的冷扫。有时她低头碾药,后背会忽然漫过阵熟悉的凉意,抬头时却只看见风吹动蕨类的叶;有时教孩子认可食用的浆果,指尖刚掐出点果肉递过去,眼角余光就瞥见殿顶的阴影里,有道玄色衣角晃了下,快得像错觉;最明显的是那天,她把改良的海泥装进陶罐,刚贴上画着“消炎”的贝壳标记,就觉那目光落在罐口,停留的时间比往常长了半分——像在琢磨,这东西和部落里的海泥,到底差在哪。

  小夭没戳破,只把心思往药上沉。她早发现部落的疗伤法子太粗:发光海泥能止血,却锁不住药效,敷半天就干得掉渣;海藻煮水驱寒,喝多了反而伤脾胃。这些天她没闲着,把大荒带来的医书底子翻出来,混着岛上的灵草试——月华草吸足了夜露,汁液能稳药效;活血草的红汁渗进海泥,刚好能化掉积年的淤;连晨露凝的药露,都加了点凝神草,给阿婆治咳时,能让她睡得更沉。

  “阿珠,把这个给巫医爷爷。”小夭把改良的海泥罐递过去,罐口用软布封着,还留着点温热。阿珠接过去,抱在怀里像揣着宝贝,跑起来时裙角扫过沙地,留下串浅痕,没等小夭叮嘱“小心点”,人就没影了。

  下午的阳光斜斜落在草甸上时,阴影忽然罩了过来。小夭抬头,见大长老站在石台前,深褐兽皮上沾着点草屑,手里拎着的,正是那个海泥罐。

  她心里一动,对着玩浆果的孩子笑了笑:“你们先去捡贝壳好不好?”孩子们欢呼着跑开,沙地上留下串闹哄哄的脚印。

  大长老没说话,先打开罐口的软布,指尖捏了点海泥,凑到鼻尖嗅了嗅。他的紫眸先是亮了下,随即皱起眉,指腹搓着海泥,又抬头看小夭,动作比往常慢了半拍——显然是尝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长老,这海泥里加了月华草和活血草。”小夭指着石台上摊开的草药,语气稳得很,“月华草能锁药效,活血草能化淤,敷在伤口上,好得快些。”

  大长老没懂她说的话,却顺着她的手指看向草药。他蹲下身,先拿起片月华草,对着阳光看了看,叶片上的露珠还没干,在光里闪着点;又捏起根活血草,指尖掐出点红汁,滴在海泥上——红汁慢慢渗进去,海泥的颜色深了点,却没散。

  他忽然抬起手,指尖在空中划了道水痕——不是之前简单的符号,是画了片海,海里飘着海藻,旁边加了个“弱”的标记;然后又画了片草,草叶上凝着露,旁边加了个“强”的标记,最后指了指小夭,眼里的疑惑少了,多了点明白。

  小夭点头,又做了个“敷伤口”的动作,再比了个“好得快”的手势。大长老盯着她的手看了会儿,忽然站起身,指了指黑石殿的方向,又指了指她,最后做了个“跟我走”的动作。

  心猛地跳了下。小夭攥了攥衣角,指尖有点发紧——他要见她?不是偶然撞见,是特意要见?

  她没慌,只是理了理裙摆,跟着大长老往黑石殿走。路上遇见晒网的汉子,对方见了她,不仅没躲,还往她手里塞了颗海果,嘴里说着她听不懂的话,眼里却带着笑;连守在殿外的战士,见了大长老身后的她,也只是扫了眼,没拦着,骨刀的刀柄没再攥得发白。

  踏入殿门的瞬间,光忽然暗了下来。空气里裹着股奇怪的香——像檀香混着海风,还有点淡淡的药味,是她那瓶药露的味道。小夭抬眼,见相柳坐在最深处的黑玉座上,玄衣垂在玉阶上,银发散在肩后,手里把玩着的,正是她那天递过去的玉瓶。

  听到脚步声,他抬了眼。紫眸像深潭,瞬间锁住她,没了往日的冷,却多了点探究,像在看件“有意思,却没摸透”的东西。他没说话,只是用指腹蹭了蹭玉瓶的壁——瓶身上有个她刻的小柳叶,是当初怕和别的瓶子混了,随手刻的,此刻在昏暗的光里,泛着点浅痕。

  大长老在玉阶下躬身,用部落的话低声说了几句。相柳没看他,目光始终落在小夭身上,直到大长老退到旁边,他才举起玉瓶,对着她晃了晃,嘴里吐出几个音节——语调不冷,却带着点压迫,像在问“这是什么”。

  小夭没懂他的话,却懂了他的眼神。她深吸口气,走到玉阶下,先指了指玉瓶,又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做了个“止咳”的动作;然后捡起地上片掉落的月华草,对着他晃了晃,再指了指玉瓶——意思是,这药露里有月华草,能治咳。

  相柳的指节顿了下。他盯着那片月华草看了会儿,又看向小夭,紫眸里的探究深了点,像在琢磨她话里的真假。他没再追问,只是把玉瓶放在手边,指了指旁边的石桌,又指了指她——是让她过去。

  小夭走过去,见石桌上摆着部落的海泥,还有她改良的那罐,旁边还放着几株她采过的灵草。原来他早把这些东西都找来了,一直在看,一直在琢磨。

  殿里很静,只有火炬燃烧的“噼啪”声。小夭站在石桌旁,没敢抬头,却能觉出相柳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落在她捏着月华草的指尖,落在她贴在改良海泥上的贝壳标记,落在她手腕上那枚磨亮的贝壳。

  她忽然明白,这场见面不是考验,是他在慢慢靠近。用他的方式,借着药香,一点点摸透她的来意,一点点卸开心里的防备。

  药香在殿里飘着,像座桥。一头连着她,一头连着他。小夭攥紧了手里的月华草,心里的慌散了,只剩点稳——她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他愿意走上这座桥。

  真正的靠近,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