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霓虹水精-《罗小黑:我也变成猫了》

  地下水道内的空气越发潮湿闷浊,混合着铁锈、淤泥、有机物腐败和陈年水渍的味道。潺潺的流水声在狭窄的管道中回荡,被放大,形成一种单调的背景音。手电筒的光束切开浓稠的黑暗,照亮前方弯弯曲曲、看不到尽头的混凝土管道,以及附着在管壁上、在光影下显得诡异滑腻的苔藓和不明菌类。

  探测器的嘀嗒声时断时续,指示着微弱的灵能波动来源似乎在不断移动,或是有多个分散的源头。那空灵悲伤的“歌声”也变得飘忽不定,时而清晰如在耳畔低吟,时而又遥远得仿佛来自地底深处。

  “小心脚下,有些地方淤泥很深。”鹿野走在中间,一边关注探测器读数,一边提醒。她手里还拿着一个改良过的环境监测仪,显示着此处的空气质量极差、湿度饱和和几种有害物质的浓度超标。

  无限走在最前面,步伐沉稳。他没有依赖手电筒,纯粹依靠灵力感知在脑海中构建着周围管道的立体结构图,并探查着前方可能存在的空洞、塌陷或危险生物。他的感知比探测器更敏锐,已经捕捉到前方大约五十米处,管道开始向下倾斜,并连接向一个更大的、似乎并非完全人造的空间。

  朔夜走在无限侧后方,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宛如两盏微弱的金灯,虚实之瞳全力运转。在他的视野里,周围的环境不再是简单的混凝土和流水,而是呈现出复杂的能量流动图景。城市地下的灵脉微弱而杂乱,被人类活动严重干扰和污染。但他能看到,一些极其纤细、带着淡淡虹彩光晕的“能量丝线”,正从上方城市泄露下来,如同被污染的星光,艰难地穿透土层和管道,向着更深、更暗处汇聚。而那些悲伤的“歌声”波动,正与这些微弱的虹彩能量丝线隐隐共鸣。

  “它们……在吸收城市泄露的光能和情绪能量?”朔夜低声自语,“难怪歌声里情绪这么复杂。”

  小黑紧跟在师父身边,努力适应着黑暗和难闻的气味。他的空间感知在这里派不上太大用场,管道结构相对简单。但他能隐约感觉到一种“情绪场”,来自四面八方,微弱、恐惧、悲伤,还有一种深切的渴望——对纯净的光,对广阔的空间,对……“同类”的呼唤?

  “师父,我感觉……它们好像很害怕我们,但又希望我们过去?”小黑小声说出自己的感受。

  无限脚步未停,微微颔首:“感知有进步。情绪复杂,表明其智力不低,且有明确诉求。”

  他们继续前行,管道坡度变陡,水流声增大。前方出现了一个丁字路口,左右两侧都是更小的支管,正前方则是一个向下延伸的、直径更大的主排水管,入口处被半堵的淤泥和垃圾堵塞了大半,只留下上方一道狭窄的缝隙,勉强可供人侧身挤过。

  歌声和探测器指示的灵能源头,正是从那缝隙后面传来,而且比之前清晰集中了许多。

  无限停在缝隙前,并未立刻进去。他抬手,一股柔和但精准的空间波动扫过堵塞物,将那些松动的淤泥和垃圾无声地“推开”到两侧,清理出一个更宽敞的通道,但并未破坏管道结构。

  “我先进。”无限低声道,侧身滑入缝隙。

  朔夜紧随其后,然后是鹿野和小黑。

  穿过缝隙,眼前豁然开朗。

  这里不再是人造的笔直管道,而是一个天然形成的、规模不小的地下溶洞空间的一部分。溶洞顶部布满了倒悬的钟乳石,洞壁是坑洼不平的石灰岩,地面是湿滑的岩石和深浅不一的水洼。一条不算太宽的地下暗河从溶洞一侧缓缓流过,水声潺潺,比管道里清澈不少,但也泛着一种不健康的灰绿色。

  真正让他们驻足凝神的,是溶洞中的“居民”。

  在暗河边缘的浅滩上,在湿润的岩壁凹陷处,甚至在水面之下,散落着几十个……难以名状的发光体。

  它们大小不一,小的只有拳头大,大的也不过足球大小。外形介乎于水母、发光苔藓团和一团流动的彩色烟雾之间,没有固定的形态,身体主体是半透明的胶质,内部却闪烁着细碎、变幻的虹彩光点,如同将城市的霓虹灯光碾碎后融入水中。它们没有明显的眼睛或口器,只是静静地悬浮或依附在岩石、水面上,随着呼吸(如果那算是呼吸)微微涨缩,散发出极其微弱的、与城市泄露光能同源的灵光。

  而那种空灵悲伤的“歌声”,正是从它们身体内部发出的——并非通过振动空气,更像是一种直接的精神共鸣或能量频率的外放。当多个个体靠得较近时,它们的“歌声”会相互应和,形成更复杂、更清晰的旋律。

  此刻,察觉到不速之客闯入,所有的“歌声”戛然而止。那些虹彩光团剧烈地波动起来,内部光点疯狂闪烁,显露出极度的惊慌和恐惧。它们本能地向岩壁缝隙、水底深处或阴影里缩去,光芒迅速黯淡,仿佛要融入黑暗。

  “别怕,我们没有恶意。”朔夜立刻开口,声音放得极其轻柔,同时收敛了所有可能被感知为威胁的气息和灵力波动。他的虚实之瞳快速扫过这些奇异的生命体,分析着它们的能量结构、生命状态和情绪色彩。

  “能量等级极低,生命形式特殊……以吸收城市逸散的特定波长光能和混杂的情绪能量为生?难怪离不开城市地下,却又如此虚弱……”朔夜一边观察一边低声对无限和鹿野说,“看它们的身体,半透明部分很多,光芒黯淡,边缘有‘融化’消散的迹象……是栖息地被污染,能量来源质量太差,导致生命力衰竭。”

  鹿野已经举起了探测器,调整到最精细的模式。“生命信号非常微弱且不稳定……能量读数……混杂着大量负面情绪波段和有害辐射残留。它们就像……活着的、会吸收光能和情绪的‘海绵’,但现在吸进去的都是‘毒’。”

  无限的目光扫过整个溶洞空间,眉头微皱。这个天然溶洞原本或许是个不错的栖息地,有地下暗河提供水源,有岩缝透下极其微弱的天然光。但如今,暗河被上游城市排放污染,岩缝透下的光也被城市光污染和有害射线占据,整个环境对这些依赖纯净光能和情感的小生命来说,无异于慢性毒药池。

  “尝试沟通。”无限对朔夜道。

  朔夜点点头,走上前几步,在距离最近一个缩在岩缝里、瑟瑟发抖的小光团几米外停下。他蹲下身,没有伸手,只是将一缕极其温和、充满安抚和好奇意念的精神力,混合着一丝生命礼赞的纯净生机气息,缓缓传递过去。

  “我们听到了你们的‘歌声’,很悲伤。我们是来帮忙的,能听懂我们的话吗?”他用意念“说”。

  那小光团猛地一颤,光芒剧烈闪烁了几下,似乎感受到了朔夜意念中的善意和那缕纯净生机带来的舒适感。它犹豫着,极其缓慢地,从岩缝里“流”出了一点点,像一团会发光的粘液,小心翼翼地“探”向朔夜的方向。

  一段微弱、破碎、但比歌声更清晰的意念片段,如同风中残烛,传递回来:“光……脏了……水……苦……同伴……消散……害怕……”

  意念中充满了痛苦、迷茫和对“干净的光”与“安全的地方”的深切渴望。

  朔夜心中了然。他将更多的安抚意念和一小缕精纯的生机能量传递过去。

  那小光团接触到生机能量,整个身体都明亮了一瞬,发出舒服的、类似叹息的细微精神波动,对朔夜的警惕明显降低。其他躲在暗处的光团似乎也感应到了同伴的变化和那股令人舒服的气息,纷纷不安地躁动起来,却又不敢靠近。

  “能告诉我们,你们是什么吗?还有多少同伴?这里的环境具体是怎么伤害你们的?”朔夜继续用意念交流。

  这一次,回应他的不再只是一个个体。溶洞内所有残存的光团都发出了极其微弱的精神共鸣,将一些破碎的画面和感受拼凑起来,传递给了朔夜,也间接被感知敏锐的无限和小黑捕捉到一些片段。

  它们自称“霓虹水精”,是伴随着人类城市光污染和复杂情感场意外诞生的、极其脆弱的“城市共生精灵”。最初可能源于某些依附洁净水脉和天然微光生存的原始灵体,在城市扩张中被污染和改造,变异成了依赖人造光能和人类逸散情感能量生存的新形态。它们没有攻击性,智力不高但情感丰富,本能地聚集在尚有水流和微弱光能渗入的地下空间。

  但随着城市发展,污染加剧,渗入地下的光能充满了有害射线,水中毒素增加,人类情绪场也日益焦虑负面。它们吸收的“食物”质量越来越差,自身不断被污染侵蚀,生命力缓慢流失。更糟糕的是,城市地下工程经常破坏它们的栖息地,导致族群分散、个体死亡。歌声,是它们濒临消亡时,无意识发出的、对洁净世界的最后呼唤与哀悼。

  传递过来的画面模糊而伤感:清澈的地下泉眼被污水泥浆堵塞;一道偶然从废弃井盖缝隙透下的、带着草木清香的阳光,被后来新建的大楼彻底挡住;同伴的身体逐渐透明、消散,化作最后一点虹彩光尘,落入污浊的水中……

  小黑听得眼圈都红了。鹿野也神色凝重。无限的眼神更冷了几分,那是对人类无意识破坏的一种沉静审视。

  朔夜收回意念,叹了口气:“情况比想的还糟。它们不是古老的物种,而是被我们‘制造’出来的、又被我们‘毒害’的受害者。整个生存根基都坏了。”

  “能救吗?”鹿野问,语气带着不忍。

  朔夜看向无限。净化环境、提供纯净能量源,这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无限沉默地走到暗河边,伸手掬起一捧水。灰绿色的水质在他掌心微微荡漾,他能感知到其中复杂的化学成分和微弱的负面能量残留。他又抬头看向溶洞顶部,几道极其细微的裂缝隐约透下上方城市路灯的昏黄光晕,但那光里同样充满了干扰和有害波段。

  “短期,净化此水,改善此地光能质量,提供临时庇护。”无限缓缓道,“长期,寻找或构建新的、可持续的洁净栖息地,引导其能量吸收模式向更健康方向转化。”

  “工程量不小。”朔夜站起身,“不过,这不正是‘新会馆’该干的活吗?城市生态精灵保育试点项目……霓虹水精,够典型,也够紧急。”

  鹿野立刻点头:“我马上联系会馆技术部门和环境处理小组!需要便携式水净化装置、光谱过滤器、情绪能量疏导与净化符阵模块……还有,得评估这里的地质结构是否稳定,能否进行有限度的环境改造。”

  “在那之前,”朔夜走向暗河边,对那群依旧惶恐不安的霓虹水精传递意念,“我们先帮你们清理一下‘房子’,让你们能稍微舒服点,坚持到救援到来,好不好?”

  这一次,回应他的不再是恐惧,而是一片微弱但清晰的、带着希冀的共鸣波动。

  行动立刻开始。

  朔夜来到暗河边,深吸一口气,双手虚按向污浊的水面。浓郁的金绿色光芒从他掌心涌出,并非大范围覆盖,而是凝聚成无数细密的光丝,如同有生命般钻入水中。生命礼赞的力量被催动到极致,这一次,目标不是治愈伤痛,而是“净化”与“驱逐”。

  光丝所过之处,水中的有害化学物质、负面能量残留、以及那些滋生的腐败菌类,被迅速分解、中和、驱散。灰绿色的水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清澈起来,虽然还达不到山泉的标准,但至少不再是毒水。水中的霓虹水精接触到净化后的水流,身体的光芒都稳定明亮了不少,发出愉悦的细微波动。

  同时,无限走到溶洞中央,抬头看向透下有害光线的裂缝。他没有去堵住裂缝(那会彻底断绝光能来源),而是双手虚抬,十指如弹琴般在空气中划过。一道道无形的空间屏障被极其精妙地编织出来,如同最精密的滤光片,覆盖在那些裂缝下方。经过这层屏障的过滤,上方透下的有害射线和杂乱波段被大量阻隔、偏转,只允许相对温和、接近自然微光的特定波长能量通过。溶洞内的光线顿时变得柔和、纯净了许多。

  鹿野则快速架设起几台小型探测仪,更详细地测绘溶洞结构、水质成分变化、能量场变化,并将数据实时传回会馆。

  小黑也没闲着。他按照鹿野的指导,将一些带来的、特制的“情绪安抚与净化符石”小心地放置在溶洞几个能量节点上。这些符石会缓慢释放温和的正向情绪波动,并吸收环境中游离的负面情绪能量,为霓虹水精提供一个更“干净”的情感环境。

  在四人合力下,这个阴暗污浊的地下溶洞,正在发生着微妙而积极的改变。水质净化,光线过滤,情绪场疏导。虽然只是初步的、暂时的改善,但对于濒临灭绝的霓虹水精来说,无疑是久旱甘霖。

  越来越多的霓虹水精从藏身之处缓缓“流”出,它们汇聚到净化后的水边,依附在过滤后的光斑下,身体的光芒变得稳定、明亮,甚至开始尝试发出新的、不再那么悲伤、反而带着一丝好奇和感激的细微“歌声”。

  那是一种如同水滴落入清潭、风铃轻轻碰撞般的、零碎却悦耳的声音片段。

  看着这些脆弱的小生命逐渐恢复生机,朔夜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对无限笑道:“看来,咱们这‘顾问’的活儿,还挺有成就感的。”

  无限看着水中那些重新闪烁起希望虹彩的光团,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柔和。他点了点头,转向鹿野:“后续方案,尽快。”

  “是!技术小组已经在路上了,预计半小时后抵达入口。他们会带来更专业的设备和初步的长期栖息地方案!”鹿野汇报。

  城市的夜色依然深沉,霓虹闪烁。

  但在这不为人知的地下深处,一场微小却温暖的拯救,刚刚完成它的第一步。

  一段新的共生关系,或许,也正在这污浊与净化的交界处,悄然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