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事件尘埃落定后，会馆的日常似乎也完全步入了某种舒缓而充实的轨道。那本《墨玉点滴》被朔夜珍而重之地放在书架最显眼的位置，偶尔翻阅，总能带来会心一笑或片刻宁静。
明渊先生关于“青年执行者培养计划”的草案开始在会馆内部小范围征求意见，朔夜和无限作为挂名顾问，也收到了一份详细文本。计划注重实践与导师制，提倡开放包容的心态，与过去那种略显刻板和强调对抗的训练模式截然不同。看得出，明渊他们确实在努力推动变革。
池年等几位退居二线的长老偶尔还会在会馆出现，神情大多平和，有时甚至会在阅览室安静地待上一下午，翻阅一些以前或许不会看的、关于人类现代社会学或跨种族心理学的书籍。时代的车轮无声碾过，有人适应，有人旁观，但至少，无人再试图螳臂当车。
朔夜的“顾问”头衔似乎渐渐坐实。除了偶尔需要他动用虚实之瞳或生命礼赞的疑难杂症，更多时候，他像个闲散的“技术指导”，被拉去给不同部门提供一些稀奇古怪的建议，或者解答年轻执行者们关于能力运用、现代潜伏技巧（以及如何优雅吐槽）的问题。他乐得清闲，也享受这种被需要却又不必背负沉重责任的感觉。
无限的身体在持续调养下恢复得不错，经脉的隐痛几乎消失，只是本源仍需时间温养。他依旧沉默寡言，但出现在公共区域的频率明显高了。有时是在训练场指导一两个有潜力的空间系苗子（通常把小黑带在旁边观摩），有时是在任务评估室参与复杂任务的复盘分析。他的意见往往一针见血，简洁有力，很快赢得了新晋执行者和年轻干部们的尊敬。
小黑正式进入了“青年培养计划”的预备名单，开始了更系统但也更有趣的学习。除了巩固基础功法和空间能力训练，课程还包括妖灵界通史、现代人类社会结构解析、基础急救与野外生存、甚至还有一门叫“跨文化沟通与情绪管理”的选修课。小家伙学得津津有味，每天回来都会跟朔夜和无限分享新学到的知识或趣事。
这天上午，阳光明媚。无限结束了例行的晨间调息，走出房间，看到小黑正坐在客厅地毯上，对着一本摊开的《城市公共交通网络图解》皱眉。
“在看什么？”无限问。
小黑抬起头：“师父，我在看地铁线路图。老师说要了解人类城市，首先要了解它是如何流动的。可是……好复杂，好多线交叉在一起。”
无限走到他身边，看了一眼那幅色彩斑斓、节点密布的图表。对人类而言或许是便利的指南，对初次系统接触的小妖来说，确实有些眼花缭乱。
“纸上得来终觉浅。”无限沉吟片刻，忽然道，“换衣服，我们出去。”
“出去？”小黑一愣，“去哪儿？”
“用脚丈量，用眼观察。”无限简洁地说，“去看，去听，去体验。”
小黑眼睛一亮，立刻跳起来：“好！”
一刻钟后，两人出现在龙游市繁华的市中心地段。无限换下了会馆那身标志性的玄色劲装，穿着一套款式简约的深灰色休闲装，收敛了大部分外放的气息，看上去只是个气质冷峻、身材挺拔的英俊青年。小黑也穿了身普通的小孩运动装，背了个小包，里面装着水壶、零食和通讯符。
他们所在的是一个大型交通枢纽广场，数条地铁线在此交汇，人流如织。上班族步履匆匆，游客东张西望，商贩吆喝，广播声、交谈声、脚步声、车辆驶过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庞大而充满活力的声浪。
小黑下意识地抓住了无限的衣角，小脸上写满了新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如此密集的人潮和复杂的场景，对习惯了山林或会馆相对单纯环境的他来说，冲击不小。
“跟着我，注意观察。”无限的声音平稳地传入他耳中，奇异地抚平了那丝紧张。
他们没有明确的目的地。无限带着小黑，融入了涌动的人潮。他们先是跟着指示牌，下到地下，进入了地铁站。无限买了两张单程票，教小黑如何通过闸机，如何在错综复杂的通道和指示牌中找到正确的线路和方向。
地铁车厢里拥挤而略显闷热。小黑紧紧挨着无限站着，好奇地打量着周围：埋头看手机的人，闭目养神的人，低声交谈的情侣，背着大书包的学生。他能感觉到无数细微的情绪波动和信息流在身边穿梭——疲惫、焦虑、期待、无聊、平静。这是一种与感知灵力或妖气截然不同的体验。
“他们……感觉不到我们吗？”小黑用极低的声音问。他能看出，周围的人类完全将他们视为同类。
“敛息，观察，融入。”无限低声回答，“这是第一课。”
他们在市中心一个以商业和文娱闻名的站点下了车。走出地铁站，眼前是林立的高楼、巨大的电子广告屏、琳琅满目的商铺和熙熙攘攘的步行街。
无限带着小黑，开始真正的“漫步”。他们走过售卖各种小吃和饮料的摊位，无限给小黑买了一杯鲜榨果汁，自己只要了瓶水。他们路过书店的橱窗，里面陈列着最新出版的书籍和杂志。他们经过一家乐器行，悠扬的试琴声飘出来。他们甚至在广场上看了一会儿街头艺人的表演——一个年轻人在弹着吉他唱歌，周围零零散散有些听众。
无限话不多，但每到一个地方，都会适时地提醒小黑注意某些细节：
“看那个路口，行人信号灯的变化规律，以及人群的通行方式。”
“注意那些店铺招牌和广告语，它们反映了人类的消费文化和欲望投射。”
“听那些交谈的片段，不同的口音、用词、话题，代表不同的地域、阶层和生活状态。”
“感受这座城市的‘呼吸’——它的节奏、能量流动、以及隐藏在其下的焦虑与活力。”
小黑努力地看，努力地听，努力地感受。他发现，这座城市就像一个无比复杂的巨大生命体，每一个人类都是其中的一个细胞，遵循着某种既定的规则（交通信号、工作制度、社会礼仪）又有着各自的运行轨迹和情感波动。它嘈杂、拥挤、有时显得冷漠，但又充满了惊人的创造力和顽强的生命力。
“人类……就生活在这样的地方吗？每天？”小黑忍不住问。
“大部分是。”无限回答，“这是他们创造的文明形态之一，高效，密集，也带来压力和异化。但同样孕育了艺术、科技和复杂的社会联结。”
他们走进一家大型商场。冷气开得很足，光洁的地板映照着明亮的灯光，各色商品在精心设计的灯光下显得诱人。小黑对自动扶梯和观光电梯产生了兴趣，无限便带他体验了几次。他们还去了一家电子产品体验店，小黑看着那些造型各异、功能繁多的手机、平板和电脑，以及周围人们熟练操作的样子，再次感到惊叹。
“科技，是他们延伸自身能力、连接彼此的工具。”无限指着一款正在演示全息投影的设备，“也是他们试图理解和改造世界的方式之一。与我们运用灵力，本质有相通之处，路径截然不同。”
中午，他们在一家商场里的连锁快餐店吃饭。无限点了简单的套餐，小黑则对汉堡和薯条充满了好奇。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广场上的人流和鸽子，小黑一边啃着汉堡，一边消化着上午接收到的海量信息。
“师父，我们为什么要这么仔细地了解人类城市呢？”小黑问，“会馆不是主要处理妖灵事务吗？”
无限看着他：“会馆建立的初衷，是沟通与守护。守护的不仅是妖灵的生存空间，更是两个世界之间脆弱的平衡与和平。要沟通，要守护平衡，首先必须理解。理解人类如何思考，如何生活，他们的恐惧与渴望，他们的力量与局限。知己知彼，并非只为争斗，更是为了寻找共存之道。”
他顿了顿，补充道：“你也将在这里生活、成长、执行任务。这座城市，未来可能既是你的战场，也是你的家园。了解它，就是了解你未来要面对的环境和可能遇到的问题。”
小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把师父的话牢牢记在了心里。
吃完饭，他们继续漫步。下午的行程更随意些。无限带小黑去了一个免费的市民公园，看老人们打太极、下棋，孩子们在游乐设施上玩耍。又去了一个大型图书馆，在阅览区安静地坐了一会儿，感受那里沉淀的知识与宁静氛围。
当然，这场“城市漫步”并非完全平静无波。
在路过一个僻静的小巷口时，无限敏锐地察觉到了极其微弱的妖气波动，混杂着惊慌。他脚步未停，只是目光扫了过去。巷子深处，一只刚化形不久、还控制不好气息的狸猫小妖，正被两个喝多了酒、举止轻浮的人类青年堵在墙角，戏弄恐吓。小妖吓得瑟瑟发抖，又不敢在闹市动用妖力，眼看就要被抓住。
无限甚至没有出手。他只是站在巷口，目光平静地看了那两个青年一眼。没有动用任何灵力威压，仅仅是他本身那种久居上位、历经杀伐的冷冽气质和深邃眼神，就像一盆冰水浇在了醉汉头上。
两个青年动作一僵，回头对上无限的视线，酒醒了大半，心里莫名发毛，嘟囔了两句不清不楚的话，悻悻地快步离开了。
巷子里的小妖如蒙大赦，感激地朝无限的方向看了一眼，连忙变回原形，嗖地一下蹿上墙头消失了。
小黑全程目睹，眨了眨眼：“师父，这样……就算处理了吗？”
“震慑，驱离，避免冲突升级，保护弱小。”无限淡淡道，“并非所有问题都需要战斗。判断形势，选择最有效且影响最小的方式。”
小黑若有所思。
另一次是在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灯时，一个戴着耳机、低头看手机的大学生差点闯红灯，被无限伸手轻轻拦了一下。大学生吓了一跳，抬头看到无限沉静的眼神和示意红灯的手势，脸一红，连忙道谢退回来。
“规则的维护，有时只需要一个简单的提醒。”无限对小黑说，“秩序存在于细节。”
夕阳西下时，他们逛累了，坐在一个露天咖啡座的角落休息。无限点了杯黑咖啡，给小黑要了杯热牛奶。
金色的余晖给高楼大厦镀上温暖的光边，城市的喧嚣在暮色中似乎也柔和了许多。
“感觉如何？”无限问。
小黑抱着温热的牛奶杯，想了想，认真地说：“很……大，很复杂，有点吵，但是也有很多有趣的地方。人类……好像和我们想的不太一样。他们很忙，有时候好像不太开心，但他们造出了这么多厉害的东西，也让城市运转起来……需要很多很多人一起努力。”他努力组织着语言，“而且，师父，我觉得我好像……有点知道该怎么‘看’这座城市了。不只是用眼睛看房子和路，而是看它怎么‘动’，看里面的人。”
无限眼中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许。能初步形成这样的观感，对于一个初次系统接触人类社会的小妖来说，已属难得。
“今日所见，不过皮毛。”无限说，“城市有其光明面，亦有阴影。繁华背后有艰辛，秩序之下有混乱。日后你自会接触到更多。记住今日的感受，保持观察，保持思考。”
“嗯！”小黑用力点头。
就在这时，一个略带戏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哟，这不是咱们的铁面导师和好奇宝宝学生嘛？城市一日游体验如何？”
两人转头，只见朔夜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邻座，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面前摆着一杯喝了一半的果汁。他显然是“碰巧”路过，或者说，暗中跟了一路。
“朔夜前辈！”小黑惊喜。
无限看了朔夜一眼：“你倒是清闲。”
“顾问嘛，总得考察一下‘培养计划’的实践教学成果不是？”朔夜笑嘻嘻地凑过来，揉了揉小黑的脑袋，“怎么样，跟着你师父这硬核社会课，脑子还够用不？”
“师父教了很多！”小黑立刻说，“我看到了地铁，商场，公园，还有……很多很多人。”
“行，没白逛。”朔夜对无限挑挑眉，“不过，光看不行，还得实践。晚上我请客，咱们去吃夜市！那才是体验市井烟火气的好地方。”
无限没有反对。小黑眼睛更亮了。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三人的身影，融入龙游市愈夜愈美丽的璀璨灯火之中。
城市漫步的第一天，在烤串的香气、嘈杂的人声和温暖的陪伴中，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而关于这座城市，以及生活其中的无数故事，才刚刚在小黑心中，翻开朦胧的第一页。
明渊先生关于“青年执行者培养计划”的草案开始在会馆内部小范围征求意见，朔夜和无限作为挂名顾问，也收到了一份详细文本。计划注重实践与导师制，提倡开放包容的心态，与过去那种略显刻板和强调对抗的训练模式截然不同。看得出，明渊他们确实在努力推动变革。
池年等几位退居二线的长老偶尔还会在会馆出现，神情大多平和，有时甚至会在阅览室安静地待上一下午，翻阅一些以前或许不会看的、关于人类现代社会学或跨种族心理学的书籍。时代的车轮无声碾过，有人适应，有人旁观，但至少，无人再试图螳臂当车。
朔夜的“顾问”头衔似乎渐渐坐实。除了偶尔需要他动用虚实之瞳或生命礼赞的疑难杂症，更多时候，他像个闲散的“技术指导”，被拉去给不同部门提供一些稀奇古怪的建议，或者解答年轻执行者们关于能力运用、现代潜伏技巧（以及如何优雅吐槽）的问题。他乐得清闲，也享受这种被需要却又不必背负沉重责任的感觉。
无限的身体在持续调养下恢复得不错，经脉的隐痛几乎消失，只是本源仍需时间温养。他依旧沉默寡言，但出现在公共区域的频率明显高了。有时是在训练场指导一两个有潜力的空间系苗子（通常把小黑带在旁边观摩），有时是在任务评估室参与复杂任务的复盘分析。他的意见往往一针见血，简洁有力，很快赢得了新晋执行者和年轻干部们的尊敬。
小黑正式进入了“青年培养计划”的预备名单，开始了更系统但也更有趣的学习。除了巩固基础功法和空间能力训练，课程还包括妖灵界通史、现代人类社会结构解析、基础急救与野外生存、甚至还有一门叫“跨文化沟通与情绪管理”的选修课。小家伙学得津津有味，每天回来都会跟朔夜和无限分享新学到的知识或趣事。
这天上午，阳光明媚。无限结束了例行的晨间调息，走出房间，看到小黑正坐在客厅地毯上，对着一本摊开的《城市公共交通网络图解》皱眉。
“在看什么？”无限问。
小黑抬起头：“师父，我在看地铁线路图。老师说要了解人类城市，首先要了解它是如何流动的。可是……好复杂，好多线交叉在一起。”
无限走到他身边，看了一眼那幅色彩斑斓、节点密布的图表。对人类而言或许是便利的指南，对初次系统接触的小妖来说，确实有些眼花缭乱。
“纸上得来终觉浅。”无限沉吟片刻，忽然道，“换衣服，我们出去。”
“出去？”小黑一愣，“去哪儿？”
“用脚丈量，用眼观察。”无限简洁地说，“去看，去听，去体验。”
小黑眼睛一亮，立刻跳起来：“好！”
一刻钟后，两人出现在龙游市繁华的市中心地段。无限换下了会馆那身标志性的玄色劲装，穿着一套款式简约的深灰色休闲装，收敛了大部分外放的气息，看上去只是个气质冷峻、身材挺拔的英俊青年。小黑也穿了身普通的小孩运动装，背了个小包，里面装着水壶、零食和通讯符。
他们所在的是一个大型交通枢纽广场，数条地铁线在此交汇，人流如织。上班族步履匆匆，游客东张西望，商贩吆喝，广播声、交谈声、脚步声、车辆驶过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庞大而充满活力的声浪。
小黑下意识地抓住了无限的衣角，小脸上写满了新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如此密集的人潮和复杂的场景，对习惯了山林或会馆相对单纯环境的他来说，冲击不小。
“跟着我，注意观察。”无限的声音平稳地传入他耳中，奇异地抚平了那丝紧张。
他们没有明确的目的地。无限带着小黑，融入了涌动的人潮。他们先是跟着指示牌，下到地下，进入了地铁站。无限买了两张单程票，教小黑如何通过闸机，如何在错综复杂的通道和指示牌中找到正确的线路和方向。
地铁车厢里拥挤而略显闷热。小黑紧紧挨着无限站着，好奇地打量着周围：埋头看手机的人，闭目养神的人，低声交谈的情侣，背着大书包的学生。他能感觉到无数细微的情绪波动和信息流在身边穿梭——疲惫、焦虑、期待、无聊、平静。这是一种与感知灵力或妖气截然不同的体验。
“他们……感觉不到我们吗？”小黑用极低的声音问。他能看出，周围的人类完全将他们视为同类。
“敛息，观察，融入。”无限低声回答，“这是第一课。”
他们在市中心一个以商业和文娱闻名的站点下了车。走出地铁站，眼前是林立的高楼、巨大的电子广告屏、琳琅满目的商铺和熙熙攘攘的步行街。
无限带着小黑，开始真正的“漫步”。他们走过售卖各种小吃和饮料的摊位，无限给小黑买了一杯鲜榨果汁，自己只要了瓶水。他们路过书店的橱窗，里面陈列着最新出版的书籍和杂志。他们经过一家乐器行，悠扬的试琴声飘出来。他们甚至在广场上看了一会儿街头艺人的表演——一个年轻人在弹着吉他唱歌，周围零零散散有些听众。
无限话不多，但每到一个地方，都会适时地提醒小黑注意某些细节：
“看那个路口，行人信号灯的变化规律，以及人群的通行方式。”
“注意那些店铺招牌和广告语，它们反映了人类的消费文化和欲望投射。”
“听那些交谈的片段，不同的口音、用词、话题，代表不同的地域、阶层和生活状态。”
“感受这座城市的‘呼吸’——它的节奏、能量流动、以及隐藏在其下的焦虑与活力。”
小黑努力地看，努力地听，努力地感受。他发现，这座城市就像一个无比复杂的巨大生命体，每一个人类都是其中的一个细胞，遵循着某种既定的规则（交通信号、工作制度、社会礼仪）又有着各自的运行轨迹和情感波动。它嘈杂、拥挤、有时显得冷漠，但又充满了惊人的创造力和顽强的生命力。
“人类……就生活在这样的地方吗？每天？”小黑忍不住问。
“大部分是。”无限回答，“这是他们创造的文明形态之一，高效，密集，也带来压力和异化。但同样孕育了艺术、科技和复杂的社会联结。”
他们走进一家大型商场。冷气开得很足，光洁的地板映照着明亮的灯光，各色商品在精心设计的灯光下显得诱人。小黑对自动扶梯和观光电梯产生了兴趣，无限便带他体验了几次。他们还去了一家电子产品体验店，小黑看着那些造型各异、功能繁多的手机、平板和电脑，以及周围人们熟练操作的样子，再次感到惊叹。
“科技，是他们延伸自身能力、连接彼此的工具。”无限指着一款正在演示全息投影的设备，“也是他们试图理解和改造世界的方式之一。与我们运用灵力，本质有相通之处，路径截然不同。”
中午，他们在一家商场里的连锁快餐店吃饭。无限点了简单的套餐，小黑则对汉堡和薯条充满了好奇。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广场上的人流和鸽子，小黑一边啃着汉堡，一边消化着上午接收到的海量信息。
“师父，我们为什么要这么仔细地了解人类城市呢？”小黑问，“会馆不是主要处理妖灵事务吗？”
无限看着他：“会馆建立的初衷，是沟通与守护。守护的不仅是妖灵的生存空间，更是两个世界之间脆弱的平衡与和平。要沟通，要守护平衡，首先必须理解。理解人类如何思考，如何生活，他们的恐惧与渴望，他们的力量与局限。知己知彼，并非只为争斗，更是为了寻找共存之道。”
他顿了顿，补充道：“你也将在这里生活、成长、执行任务。这座城市，未来可能既是你的战场，也是你的家园。了解它，就是了解你未来要面对的环境和可能遇到的问题。”
小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把师父的话牢牢记在了心里。
吃完饭，他们继续漫步。下午的行程更随意些。无限带小黑去了一个免费的市民公园，看老人们打太极、下棋，孩子们在游乐设施上玩耍。又去了一个大型图书馆，在阅览区安静地坐了一会儿，感受那里沉淀的知识与宁静氛围。
当然，这场“城市漫步”并非完全平静无波。
在路过一个僻静的小巷口时，无限敏锐地察觉到了极其微弱的妖气波动，混杂着惊慌。他脚步未停，只是目光扫了过去。巷子深处，一只刚化形不久、还控制不好气息的狸猫小妖，正被两个喝多了酒、举止轻浮的人类青年堵在墙角，戏弄恐吓。小妖吓得瑟瑟发抖，又不敢在闹市动用妖力，眼看就要被抓住。
无限甚至没有出手。他只是站在巷口，目光平静地看了那两个青年一眼。没有动用任何灵力威压，仅仅是他本身那种久居上位、历经杀伐的冷冽气质和深邃眼神，就像一盆冰水浇在了醉汉头上。
两个青年动作一僵，回头对上无限的视线，酒醒了大半，心里莫名发毛，嘟囔了两句不清不楚的话，悻悻地快步离开了。
巷子里的小妖如蒙大赦，感激地朝无限的方向看了一眼，连忙变回原形，嗖地一下蹿上墙头消失了。
小黑全程目睹，眨了眨眼：“师父，这样……就算处理了吗？”
“震慑，驱离，避免冲突升级，保护弱小。”无限淡淡道，“并非所有问题都需要战斗。判断形势，选择最有效且影响最小的方式。”
小黑若有所思。
另一次是在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灯时，一个戴着耳机、低头看手机的大学生差点闯红灯，被无限伸手轻轻拦了一下。大学生吓了一跳，抬头看到无限沉静的眼神和示意红灯的手势，脸一红，连忙道谢退回来。
“规则的维护，有时只需要一个简单的提醒。”无限对小黑说，“秩序存在于细节。”
夕阳西下时，他们逛累了，坐在一个露天咖啡座的角落休息。无限点了杯黑咖啡，给小黑要了杯热牛奶。
金色的余晖给高楼大厦镀上温暖的光边，城市的喧嚣在暮色中似乎也柔和了许多。
“感觉如何？”无限问。
小黑抱着温热的牛奶杯，想了想，认真地说：“很……大，很复杂，有点吵，但是也有很多有趣的地方。人类……好像和我们想的不太一样。他们很忙，有时候好像不太开心，但他们造出了这么多厉害的东西，也让城市运转起来……需要很多很多人一起努力。”他努力组织着语言，“而且，师父，我觉得我好像……有点知道该怎么‘看’这座城市了。不只是用眼睛看房子和路，而是看它怎么‘动’，看里面的人。”
无限眼中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许。能初步形成这样的观感，对于一个初次系统接触人类社会的小妖来说，已属难得。
“今日所见，不过皮毛。”无限说，“城市有其光明面，亦有阴影。繁华背后有艰辛，秩序之下有混乱。日后你自会接触到更多。记住今日的感受，保持观察，保持思考。”
“嗯！”小黑用力点头。
就在这时，一个略带戏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哟，这不是咱们的铁面导师和好奇宝宝学生嘛？城市一日游体验如何？”
两人转头，只见朔夜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邻座，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面前摆着一杯喝了一半的果汁。他显然是“碰巧”路过，或者说，暗中跟了一路。
“朔夜前辈！”小黑惊喜。
无限看了朔夜一眼：“你倒是清闲。”
“顾问嘛，总得考察一下‘培养计划’的实践教学成果不是？”朔夜笑嘻嘻地凑过来，揉了揉小黑的脑袋，“怎么样，跟着你师父这硬核社会课，脑子还够用不？”
“师父教了很多！”小黑立刻说，“我看到了地铁，商场，公园，还有……很多很多人。”
“行，没白逛。”朔夜对无限挑挑眉，“不过，光看不行，还得实践。晚上我请客，咱们去吃夜市！那才是体验市井烟火气的好地方。”
无限没有反对。小黑眼睛更亮了。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三人的身影，融入龙游市愈夜愈美丽的璀璨灯火之中。
城市漫步的第一天，在烤串的香气、嘈杂的人声和温暖的陪伴中，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而关于这座城市，以及生活其中的无数故事，才刚刚在小黑心中，翻开朦胧的第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