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档案室的霉味与刺眼印记-《我一个实习警察破点案子很正常》

  江城入梅的第三天,支队后栋的档案室像个被遗忘的闷罐。中央空调的外机早在十年前就锈成了废铁,两台漆皮剥落的落地扇歪歪扭扭立在墙角,扇叶转得有气无力,扬起的风裹着三层味道——旧纸张沤出的霉味像浸了水的棉絮,糊在脸上发黏;铁皮档案柜渗着铁锈味,混着墙角青苔的腥气,吸一口都觉得鼻腔里能搓出泥来。耿旭卷着衬衫袖子,小臂上沾着几道浅灰的纸痕,正站在第三排档案柜前,把标有“2014-2015未破案件”的卷宗往新换的蓝色防潮档案盒里装。盒面上的警徽烫金已经磨损,边角处还留着前几任档案员的指甲划痕。

  “耿队,您慢着点翻!”负责档案管理的老陈抱着一摞空盒匆匆过来,粗黑的眉毛上挂着细密的汗珠,他用袖口擦了把脸,指节在铁皮柜顶一抹,沾起层薄尘,“这批2014年的卷宗最娇贵,当年西墙漏雨,水顺着柜缝渗进去,虽说连夜抢救出来了,可不少封面都泡得发脆,稍一用力就破。”他把空盒放在旁边的木桌上,桌腿因为地面不平,垫着块削薄的硬纸板,一推就晃悠悠响,“您要是找特定案子,我帮您查电子索引,省得您挨个翻——这里头的灰尘,能呛得人犯哮喘。”

  耿旭笑着摆手,指尖已经擦过一个贴满透明胶带的铁皮柜抽屉。胶带的胶面早就老化发黄,粘在柜门上扯出细细的丝。他握住抽屉拉手,稍一用力才拉开,金属摩擦发出“吱呀——”一声刺耳的响,惊得墙角的蜘蛛顺着蛛网快速爬进裂缝里。抽屉最底层压着本没有外盒的卷宗,深棕色的牛皮纸封面被潮气浸得发皱,边缘卷成了不规则的波浪形,上面还压着张2015年的旧报纸,头版标题是“江城大桥通车”。他掀开报纸,蓝色圆珠笔写的“10·17系列碎尸案”字迹洇开了少许,却像一根淬了冰的细针,猝不及防扎进耿旭眼里——这个案名,他在支队入职培训的“耻辱案复盘”课上听得尤为清晰。当时老领导就坐在讲台后,手指点着投影幕布,烟灰落在警服前襟都没察觉:“三具无名尸,尸块抛在不同地点,连身份都没查清,凶手跟人间蒸发似的!这不是悬案,是江城警队近二十年的耻辱!”

  他蹲下身,指尖抠住卷宗边缘往外抽,纸张与纸张摩擦发出“沙沙”的脆响,像极了老领导当时掰断粉笔的声音。封面的霉味更浓了,指腹一碰就沾了层米白色的纸渣,顺着指缝往下掉。翻开第一页,泛黄的立案审批表上,办案人签名处写着“王建军”“刘志强”——两个早已退休的老刑警名字,旁边的“案情摘要”栏里,字迹潦草:“发现无名尸块,位于城西护城河、东郊垃圾场、北郊山林,身份待查,现场无生物物证。”再往后翻,第三页的尸检照片复印件突然闯入视线——黑白画面上,尸块的肱骨边缘处有一团模糊的深色印记,旁边的勘验记录用黑色钢笔写着:“自然破损,疑似搬运过程中石块磕碰形成”,字迹工整得有些刻意。

  耿旭的呼吸猛地顿住,胸腔里的心跳骤然加速,像擂鼓似的撞着肋骨,连耳后都泛起热意。他下意识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指尖因为紧张有些发颤,好几次才点开手电筒功能。光束贴近照片,他的指腹轻轻按住纸面,一点点挪动光源,让光线顺着印记的纹路游走。那团模糊的印记在强光下逐渐显形:不是磕碰造成的不规则毛边,而是一个轮廓规整的菱形,边长约莫两厘米,四个角带着刻意打磨过的细微圆弧——这个纹路,和他在地球时追查了三年的“幽灵组织”标记几乎一模一样!当年为了盯梢这个跨国犯罪集团,他把标记刻在笔记本封面,连圆弧的弧度、线条的粗细都反复比对过,甚至能想起第一次在卧底据点看到这个标记时,后背发凉的恐惧。

  指节不自觉地攥紧,卷宗的纸边被捏出深深的褶皱,甚至裂开一道细缝。落地扇的风扫过脖颈,带着潮湿的凉意,耿旭却觉得后背发僵,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滑,浸透了衬衫后背的布料。他强压着心头的震动,快速往后翻页——第二起案件,尸块同样是肱骨中段外侧,同样模糊的菱形印记;第三起,位置、形状丝毫不差,而勘验记录栏里,全是一模一样的“自然破损”标注。他突然想起培训时老法医讲的“尸检标记学”:自然破损的边缘会有纤维外翻,受力不均导致痕迹深浅不一;而人为刻画的痕迹边缘整齐,受力均匀,甚至能看出工具的纹路。这三起案子的记录,连措辞都没换过,像是照着模板抄的。

  “耿队?您咋了?脸色白得跟纸似的,嘴唇都青了。”老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手里还拿着块干布,本来是要擦档案柜的,见耿旭这模样,赶紧跑过来,伸手想扶他的胳膊,“是不是卷宗霉味呛着了?要不咱出去透透气,我给您买瓶冰水?”

  耿旭猛地回神,赶紧松开攥紧的卷宗,用指腹轻轻抚平褶皱,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还在发颤。他把卷宗小心地抱在怀里,像抱着件易碎的证据,声音刻意压得平稳,却还是藏着一丝颤抖:“没事陈叔,就是这案子有点特殊,我想拿去技术室再看看,有些照片可能需要修复。”他顿了顿,补充道,“您放心,我会小心保管,弄完马上送回来归档。”不等老陈再开口,他已经快步走出档案室,走廊的声控灯被急促的脚步声惊醒,昏黄的光线下,他怀里的卷宗像块滚烫的石头,隔着衬衫都能感受到它的沉重——那是十年的冤屈,和跨越两界的谜团。

  凌晨一点的技术室只剩下冷白色的LED灯光,照亮了键盘上没擦干净的咖啡渍,还有尚柳留在桌上的半盒薄荷糖——是他熬夜时习惯吃的牌子。耿旭推开虚掩的门,把卷宗摊在尚柳常用的工作台前,木质台面还留着她刻的小记号:一个小小的剑形图案,是两人刚合作时,她为了区分工位刻的。他打开电脑,老旧的系统启动时发出“嗡嗡”的声响,屏幕闪烁了两下才亮。输入“10·17碎尸案”的案号,系统加载了半分钟,进度条慢悠悠爬着,最后跳出一行提示:“该档案为历史归档,读取需权限验证”。他输入自己的权限密码,屏幕又黑了一秒,才跳出原始尸检报告的扫描件。

  他把报告放大到最大,目光死死盯在落款处——主检法医的签名是“李建国”,可“李”字的撇画本来细长,却被人用粗笔反复描过,墨色比其他笔画深了一倍,硬生生改成了短而钝的一笔,像是刻意要掩盖什么。他想起老陈说的“2014年漏雨”,指尖快速敲击键盘,调出当年的档案室维护记录。表格一行行往下跳,最后停在2014年12月的记录上:“西墙漏雨,涉及档案柜编号3-8,已抢修,受损档案清单见附件”。而第三起碎尸案的尸检报告落款日期,清清楚楚写着“2014年10月23日”——比漏雨时间早了近两个月,根本不可能被雨水浸泡导致签名模糊。

  窗外的雨又开始下了,雨点打在玻璃上,起初是细碎的“沙沙”声,渐渐变成密集的“噼啪”响。耿旭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卷宗封面的菱形印记,纸页的粗糙感透过指尖传来。他突然想起刚到江城警局时,老领导找他谈话的场景。办公室里飘着烟味,老领导把一杯浓茶推到他面前,手指敲着桌面说:“小耿,你是个好苗子,但记住,有些旧案,不是破不了,是不能碰——水太深,淹得死人。”当时他没懂,现在看着屏幕上被涂改的签名,看着卷宗里三起案子一模一样的“自然破损”标注,突然全明白了。他抬手关掉电脑屏幕,玻璃映出自己的脸,眼神里没有了犹豫。这案子,他必须查——为了十年前的无名受害者,也为了那个跨越时空的菱形标记背后,可能藏着的、属于他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