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残骸回响-《苟在鱼人部落卖武器》

  穿梭艇在将李安一行人送回他们那艘破败的舟艇后,便如同来时一样,无声无息地滑入锈蚀峡谷的阴影深处,消失不见。

  银刃自始至终没有再多说一个字,金属面具后的眼神冷漠得如同看待几件完成交割的货物。

  重新踏上舟艇摇晃的甲板,脚下熟悉的、令人不安的“嘎吱”声此刻竟带来一丝虚幻的安全感。

  深喉几乎是立刻瘫倒在舱门边,仅存的右手仍死死抱着那两个装着净空石和情报卷轴的盒子,仿佛那是溺水者最后的浮木。

  断腿和腹伤的鱼人战士被同伴小心地安置在角落,呻吟声微弱而断续。

  整个艇舱弥漫着浓重的血腥、药膏、汗水和腐菌残留的混合气味,比腐化菌园内单一的甜腻腐臭更加令人作呕。

  红雅被李安小心地放在相对平整的舱板上。

  她依旧昏迷,但身体已不再剧烈颤抖,只是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

  那枚自然之心玉佩被她无意识地攥在手心,贴在胸口,温润的玉质在昏暗的舱灯下反射着微弱的、近乎熄灭的光。

  李安自己则靠在冰冷的金属舱壁上,缓缓滑坐在地。

  他没有立刻去检查那三个用巨大代价换来的盒子,而是先闭上了眼睛,用尽最后的意志力,去感知自身的状态。

  灵魂的创伤像一片布满蛛网裂痕的琉璃,每一次心跳都带来细密的、几乎要将其震碎的痛楚。

  强行榨干万象气息、承受菌核精神冲击、最后刺激烙印传输数据……这些行为如同在裂痕上一次次重击。

  他能感觉到,意识深处那道混沌标记的侵蚀基线虽然被影抑制,但此刻却异常“活跃”,仿佛被菌园的经历和自身的虚弱所刺激,正试图突破那脆弱的平衡,蔓延开来。

  必须立刻使用净空石!

  他睁开眼,眼神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深喉,”他的声音嘶哑,但每个字都很清晰,“把净空石的盒子给我。”

  “然后,你处理大家的伤势,用最好的药,不要节省。”

  深喉挣扎着抬起头,浑浊的鱼眼看向李安,想说什么,但看到李安眼中那种近乎燃烧的平静。

  最终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将那个银色的合金方盒推了过去。

  李安接过盒子,入手微凉。

  他没有立刻打开,而是先看向那个装着世界树残骸的暗沉木盒。

  红雅的状态……也许那个东西能起到作用?

  但如何使用?

  蝮蛇只说了是“引子”或“坐标”。

  他伸出手,轻轻打开木盒的搭扣。

  没有光芒,没有能量波动。

  那块象牙白色的、布满复杂木纹的残骸静静地躺在盒中。

  但当木盒完全打开的瞬间,一直昏迷的红雅,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紧握玉佩的手指也微微收紧。

  有效果!即使只是微弱的共鸣!

  李安没有犹豫,他拿起那块温润如玉的残骸,入手的感觉并不冰凉,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有生命般的温煦感。

  他小心地将它放在红雅摊开的另一只手掌中,让她的手指虚虚拢住。

  然后,他拿起红雅一直紧握的、贴在胸口的自然之心玉佩,将玉佩轻轻压在那块残骸之上。

  做完这一切,他重新看向红雅。

  她的呼吸似乎……平稳了那么一丝丝?

  眉头也舒展了些许。

  虽然变化微乎其微,但在这种绝望的境地,任何一点积极的变化都如同黑夜中的微光。

  希望。

  李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银色方盒上。

  他打开盒盖,三颗天蓝色、内部星云流转的净空石成品映入眼帘。

  仅仅是凝视,那股纯净、稳定、带着抚慰和净化意味的能量波动,就让他灵魂的刺痛和混沌标记的躁动被微微安抚。

  但如何使用?直接接触?吞服?还是需要特定的仪式?

  他回忆蝮蛇的话:“可直接用于抑制仪式或嵌入护符。”抑制仪式……他现在没有条件布置。嵌入护符?他身上也没有什么能承载净空石的护符。

  时间不等人。

  灵魂的裂痕在扩大,混沌标记在蠢蠢欲动。

  他决定用最直接、也最冒险的方式,以身为炉,以万象锻炉那微弱的气息为引,尝试引导净空石的力量,直接作用于灵魂深处的混沌标记!

  他拿起其中一颗净空石。

  石头触手温凉,内部星云流转的速度仿佛随着他的触碰而加快。

  他盘膝坐好,将净空石紧握在左手掌心,贴在小腹丹田位置,虽然万象锻炉的实体并不在那里,但那里是能量汇聚和流转的传统关键点。

  然后,他闭上了眼睛。

  意识沉入体内,强忍着灵魂撕裂般的剧痛,艰难地调动起那缕微弱到几乎要熄灭的万象气息。

  他没有试图去冲击或修复灵魂创伤,而是小心翼翼地引导这缕气息,如同最纤细的丝线,探向左手掌心的净空石。

  接触。

  一股清凉、纯净、如同山巅雪水般的气息,顺着那缕万象气息的引导,缓缓流入李安的经脉。

  这股气息所过之处,灼痛的经脉传来舒适的凉意,身体的疲惫似乎都被冲刷掉一丝。

  但李安的心神没有丝毫放松,他的全部意志都集中在引导这股纯净力量,沿着经脉上行,直抵眉心祖窍,灵魂意识与混沌标记纠缠最深的区域。

  过程极其缓慢,且充满了难以想象的危险。

  净空石的力量虽然纯净,但其本质是“净化”和“稳定”,对于已经与灵魂部分纠缠、甚至成为灵魂“底色”一部分的混沌标记,贸然冲击可能引发不可预料的反弹,甚至直接损伤灵魂本源。

  李安如同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全神贯注地控制着流入的净化之力,将其凝聚成最柔和、最细微的一股,小心翼翼地“包裹”向混沌标记活跃的边缘。

  触碰。

  “呃——!”

  李安身体猛地一颤,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

  额头上瞬间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

  混沌标记被触及的瞬间,爆发出一股狂暴、混乱、充满饥渴与毁灭欲的抵抗!

  它像一头被惊醒的凶兽,猛烈冲击着那层纯净的包裹,同时试图沿着净空石的力量反向侵蚀李安的意识和经脉!

  灵魂的裂痕在这两股力量的对抗下剧烈震颤,痛苦瞬间放大十倍!

  李安只觉得自己的头颅仿佛被丢进了熔炉,又被铁锤反复锻打,眼前一片血红,耳中充斥着尖锐的嘶鸣和疯狂的呓语。

  不能放弃!不能失去控制!

  他咬紧牙关,牙龈再次渗血,咸腥味刺激着即将崩溃的神经。

  他强行稳住那缕作为桥梁的万象气息,同时,将更多的意志力投入,不是去对抗混沌标记的狂暴,而是去“安抚”、“引导”净空石的力量。

  净化,不是消灭。稳定,不是驱逐。

  他将净空石那纯净的意念,对“秩序”的坚守,对“平静”的渴望,透过自己的意识,混合着万象锻炉那包容、演化的本质,一起传递过去。

  如同冰冷的清泉注入沸腾的油锅,剧烈的反应仍在继续,但性质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

  混沌标记的狂暴冲击,在接触到这股混合了“净化”、“秩序”与“包容演化”的复杂意念后,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困惑”?或者说,是两种不同“秩序”或“法则”层面的轻微碰撞与试探。

  李安抓住了这一瞬间的间隙!

  他不再试图强行包裹或压制,而是引导净空石的力量,如同最灵巧的工匠,在混沌标记那混乱的侵蚀边缘,构建起一层极其稀薄、却异常坚韧的“隔离层”和“缓冲带”。

  不是根除,是隔离。不是对抗,是缓冲。

  一层天蓝色的、由纯净净化之力构成的光膜,缓缓在混沌标记活跃区域的边缘成型。

  虽然稀薄,却有效地阻隔了标记力量向周围健康灵魂区域的进一步蔓延和侵蚀。

  标记本身的活性并未降低,但它的破坏力被限制在了一个相对固定的范围内。

  灵魂深处那几乎要撕裂一切的剧痛,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虽然并未消失,却从足以令人疯狂的巅峰,降到了可以咬牙忍受的程度。

  耳边的呓语和嘶鸣也减弱了许多。

  李安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喘息,如同离水的鱼。

  他全身的衣物已经被冷汗彻底浸透,紧握净空石的左手掌心传来灼痛,石头表面的光泽黯淡了许多,内部的星云旋转也缓慢下来,显然消耗了大量能量。

  但,成功了。

  混沌标记的侵蚀被暂时稳定,隔离。

  灵魂的创伤虽然依旧严重,却不再处于持续恶化的崩溃边缘。

  他低头看向掌心那颗净空石,原本纯净的天蓝色变得有些浑浊,内部星云也几乎停滞。

  还能用一两次,但效果会越来越差。他小心地将这颗消耗大半的石头放回盒子,又拿起一颗新的,紧紧握住,不是立刻使用,而是作为备用和持续微弱的安抚源。

  做完这些,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虚弱感袭来,几乎要立刻昏死过去。

  但他强撑着,看向红雅的方向。

  红雅依旧昏迷,但脸色似乎不再那么惨白,握住残骸和玉佩的手也平稳了许多。

  最令人惊异的是,那块象牙白色的世界树残骸,表面那些复杂的木纹,此刻正散发着极其微弱、却无比纯净的翠绿色荧光,与自然之心玉佩那几乎熄灭的微光彼此呼应,如同呼吸般明灭。

  一丝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温暖而充满生机的气息,正从残骸中渗出,缓缓渗入红雅的手掌,流向她的身体深处。

  虽然缓慢,但确实在起作用!

  李安心中一块大石终于稍稍落地。

  他再看向深喉那边,老鱼人已经用部落的秘药和简陋的医疗手段,暂时处理好了两名战士最致命的伤口,自己也草草包扎了左肩的感染区。

  正靠在那里喘息,警惕的目光与李安对上,微微点了点头。

  还活着。都还活着。

  最紧迫的危机暂时渡过了。

  李安背靠着舱壁,疲惫如同山崩海啸般将他淹没。

  他几乎要立刻沉入无梦的黑暗。

  但就在这时——

  左手背的虚空道标烙印,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极其清晰、冰冷、且并非灼烫,而是带着某种“确认”和“指令”意味的刺痛!

  紧接着,一股压缩的、不容拒绝的信息流,直接涌入他的脑海,并非语言,而是一段坐标,一个时间,以及一个简单的、冰冷的词语:

  “样本已接收。数据分析中。”

  “新变量确认。”

  “初级研究任务变更。”

  “七十二标准时后,抵达指定坐标。”

  “逾期,协议违约。”

  坐标清晰地烙印在意识中,指向缟玛瑙之环深处某个未知区域。

  时间开始倒数。

  信息流结束,烙印恢复冰冷。

  影,回应了。

  不是质问腐化菌园的数据,不是探究他的状况,而是直接下达了新的、不容置疑的指令。

  李安缓缓抬起头,透过舷窗,看向外面锈蚀峡谷永恒不变的、暗红色的、死寂的虚空。

  他握紧了手中那颗新的净空石,冰冷的触感刺激着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