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李舟的抉择-《旗袍杀手靠签到在民国封神》

  军统上海站,一处秘密据点内,烟雾缭绕,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李舟独自一人坐在办公桌后,面前摊开的,不是日常的行动报告或情报汇总,而是一份他亲自撰写、反复修改了无数遍的、标题为《关于代号“掌柜的”真实身份之研判与分析》的绝密报告。

  报告旁边,放着一个黄铜烟灰缸,里面堆满的烟蒂,如同他此刻纷乱沉重、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心事。指尖的香烟又将燃尽,他却浑然不觉,直到灼热感传来,才猛地一颤,将烟头摁灭在那座小小的“坟茔”之上。

  窗外天色昏暗,一如他此刻的心境,沉甸甸的,透不过一丝光亮。

  上级的催促进乎是最后通牒。密码本的成功夺回,虽然让上峰对上海站的工作给予了肯定,但随之而来的,是对那个在行动中扮演了决定性神秘角色的“掌柜的”更加炽热的好奇和……忌惮。

  “不惜一切代价,查明其真实身份!若能吸纳,许以高官厚禄;若不能为我所用,则务必掌控,必要时……可采取断然措施,绝不容许此等不可控之力量游离于组织之外,成为隐患!”

  电文上的字句,如同烧红的烙铁,一遍遍烫在他的神经上。命令清晰、冷酷,不容置疑。他拖延了数日,以“战后休整、线索繁杂需梳理”为由,已是极限。今天,他必须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做出最终的抉择。

  他的报告,已经写得足够详尽,逻辑严密,证据链环环相扣。从姜念安“失踪”归来后的种种异常表现,到她提供情报的精准度与时效性远超常理;从她看似柔弱却屡次在险境中展现出的惊人能力,到霞飞路行动中那几乎可以确定是她所为的、逆转战局的神秘介入……报告的最后,虽然没有直接写下“姜念安即是掌柜的”这个结论,但所有的证据指向,都已经呼之欲出,只差他最后盖上印章、签上名字的那一步。

  那薄薄的几页纸,此刻却重若千钧。他知道,只要他将这份报告递上去,那么,针对姜念安的命运之轮将轰然转向——全面审查、严密监控,甚至更激烈的“控制措施”会立刻启动。以军统对待“可疑分子”的一贯手段,她的下场几乎可以预见。最好的情况是被软禁、被利用直至价值榨干;最坏的情况……他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不敢深想。

  那个冷静、神秘、眼眸深处藏着星辰大海,却又在关键时刻一次次拯救了他和兄弟们的女人,将因为他这份报告,而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李舟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响声,像是为他脑海中两个激烈搏斗的灵魂敲打着节拍。

  一个声音冰冷而坚硬,属于那个在血与火的淬炼中生存下来的老牌特工李舟:“上报!这是命令!是铁律!她身份成谜,能力诡谲,本身就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感情用事是特工的大忌,是取死之道!为了组织的纯洁与安全,牺牲一个可疑的姜念安,是必要且合理的代价!想想戴老板的手段,想想那些因一念之仁而万劫不复的先例!”

  这声音如同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向他作为军人的职责与恐惧。

  然而,另一个声音,却带着一丝微弱却执拗的温度,属于那个在霞飞路绝望雨夜,亲眼见证奇迹、被从死神手中硬生生拉回来的李舟:“不能报!她救过你的命!不止一次!她救了你手下那些兄弟的命!她提供的每一次情报,完成的每一次任务,枪口都毫无例外地对准了日寇汉奸!她若真有异心,何必一次次置身险境?那句‘何必非要看清’,难道不是一种无奈的坦诚和善意的警告?信任!我们需要一次超越常规的信任!或许她有着无法言说的苦衷和秘密,但只要她的心向着这片土地,她的行动在打击敌人,她就是我们的战友,是我们的同志!”

  这声音如同暗夜中的微光,温暖着他几乎要被冰封的良知。

  他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飘远。三号码头冰冷的河水里,她拖着受伤的“小四川”奋力游动的倔强身影;霞飞路那个弹雨横飞、绝望弥漫的雨夜,阳台上精准倒下的机枪手和神秘送达、犹带余温的密码本;河边那次无声的对话,她眼中那份超然物外、仿佛洞悉一切的平静……这些画面,不再是冰冷的档案材料,而是带着温度、带着声音、带着当时心跳的记忆碎片,一次次冲击着他坚固的职业外壳。

  他猛地站起身,胸腔里堵着一团无处发泄的躁郁。他在逼仄的房间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的野兽。烟灰缸被他不小心碰倒,烟蒂和灰烬撒了一地,污浊了地面,也仿佛映照着他此刻混乱的内心。他走到窗边,猛地推开窗户,让冰冷刺骨的夜风灌入,吹打在他滚烫的脸上,试图吹散那几乎要将他撕裂的矛盾。

  “上报……隐瞒……”这两个选择,如同两条岔路,一条通往看似“正确”的组织纪律、可能的嘉奖与晋升,以及……内心永远无法抹去的负罪感;另一条通往巨大的个人风险、不可预知的未来,甚至可能是组织的严厉惩处,但……或许能换来问心无愧。

  他想到了戴老板的严酷无情,想到了军统内部无处不在的倾轧、猜忌和那双双盯着他位置的眼睛。如果他隐瞒不报,一旦日后姜念安的身份以另一种方式暴露,或者出了任何纰漏,他李舟就是包庇嫌疑分子、玩忽职守的同谋!下场绝对会比姜念安更加凄惨。风险,太大了,足以将他和他所拥有的一切都碾碎。

  可是……如果上报了呢?如果那个可能掌握着某种神奇力量、一次次在绝境中给予他们希望之光的“掌柜的”,因为他的报告而被清除、被毁灭……他李舟,和那些过河拆桥、兔死狗烹的卑鄙小人,又有何区别?他今后要如何面对那些被“掌柜的”救下、视她为恩人的兄弟?如何在每个深夜,面对那个在良心拷问下无所遁形的自己?

  “重要的是任务完成了,兄弟们大部分活着回来了。有些影子,知道存在就好,何必非要看清?”

  姜念安的话,再次在他耳边响起,清晰得仿佛就在昨日,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是啊……何必非要看清?在这黑暗动荡的年月,在这敌我交织的泥潭,只要这影子带来的光是真实的,是照亮前路、温暖人心、打击敌人的,那么影子的本体究竟是什么,真的那么重要吗?在这个民族危亡的时刻,多一个如此强大而神秘的盟友,难道不是比因为猜忌和恐惧,亲手将一个可能的强大助力逼成敌人,要好上千百倍?

  一种混杂着豁然开朗与破釜沉舟的明悟,如同惊雷般在他混乱的脑海炸响,瞬间驱散了所有的迷雾。

  他追求的“绝对控制”和“彻底查明”,对于“掌柜的”这种层次的存在而言,或许本身就是一种愚蠢的傲慢和致命的短视。试图用常规的枷锁去束缚她,结果很可能不是如愿的掌控,而是……毁灭性的反弹,是彻底失去这道光。与其如此,不如保持一种基于共同目标和无数次生死考验建立起来的、脆弱的默契与信任。这信任,本身就是一种力量,一种纽带。

  这无疑是一场豪赌。赌上他的前程,他的性命,他的一切。但他愿意赌这一次。为了那些活下来的兄弟,为了上海站未来可能获得的更多助力,也为了……内心深处那一点点尚未被这黑暗世道完全吞噬的、叫做“道义”和“感恩”的东西。

  李舟猛地转过身,眼神中所有的犹豫、挣扎和彷徨已然褪去,被一种近乎凝固的、破釜沉舟的决绝所取代。那是一种一旦做出选择,便绝不回头的坚毅。

  他走到办公桌前,目光落在最后停留的那份报告上。他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随即紧紧握住。他再次仔仔细细地、一页一页地翻看,仿佛是在与过去的自己、与那份冰冷的“理智”做最后的告别。然后,他划燃一根火柴,橘黄色的火苗在昏暗中跳跃,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他将报告的一角,稳稳地凑近了火苗。

  纸张迅速被点燃,火舌贪婪地、欢快地吞噬着上面的字句——“行为异常”、“能力超常”、“疑似关联”、“建议深入调查并控制”……所有的证据,所有的分析,所有的疑虑,所有可能将姜念安推向绝路的文字,都在火焰中扭曲、蜷缩、焦黑,最终化为一片片轻盈而绝望的灰烬。

  火光在他深邃的瞳孔中跳跃,直到最后一页纸也化作飞灰,无声地落在那个同样盛满灰烬的烟灰缸里。空气中弥漫着纸张燃烧后特有的焦糊味,像是一场祭奠,也像是一种新生。

  他按下了呼叫铃,声音不大,却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的心腹副官推门而入,立正敬礼:“队长!”

  李舟背对着他,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仿佛钢铁铸就的威严,下达了最终的命令:

  “传我命令:关于代号‘掌柜的’的一切调查,即日起列为最高机密,所有相关档案封存,单独保管。没有我的亲笔手令,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继续追查、议论或接触与此相关的一切事宜。”

  他顿了顿,缓缓转过身,目光锐利如鹰隼,直直地看向副官,一字一顿地补充道,每个字都像是钉入木板的钉子:“另外,通知所有知情人员,姜念安同志,是我站极其重要且经过考验的、绝对可靠的情报来源,是立下赫赫功劳的功臣。她的安全级别提升至最高,必须予以绝对保护。若有任何人试图对她不利,或散布不实言论,无论身份职位,一律按通敌论处,严惩不贷!”

  副官心中巨震,脸上闪过难以置信的神色,但他跟随李舟多年,深知队长此刻语气中蕴含的决绝,立刻压下所有翻腾的疑问,挺直腰板,沉声应道:“是!队长!明白!”

  副官退下后,房间里重归寂静,只剩下烟灰缸里那堆尚存余温的灰烬,散发着淡淡的、却仿佛能渗透灵魂的焦糊味。

  李舟长长地、彻底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将胸腔里积压的所有浊气和重负都一并呼出。他走到窗边,望着远处沉沉的、仿佛无边无际的夜色,目光深邃而复杂。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走上了一条与组织明令背道而驰的危险之路。他将一个巨大的、充满诱惑与风险的“不确定性”亲手埋在了身边,将自己的前程和性命,都毫无保留地押在了一份虚无缥缈的“信任”之上。

  前路是吉是凶,是深渊还是坦途,他无从预料。

  但他知道,这是他剥开层层身份与规则的束缚,基于眼前铁一般的事实和内心深处尚未泯灭的良知,做出的选择。

  他选择了保护那道神秘的“影子”,赌这影子带来的光,能够穿透更深的黑暗,照亮更远的未来。

  “姜念安……‘掌柜的’……”李舟望着窗外无边的夜色,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以及更深沉的决然,“但愿我今日之抉择,他日……无愧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