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危险任务-《浮梦催眠师》

  出发去省城的前一夜,林梦失眠了。

  她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月光投下的窗格影子,脑子里反复演练着明天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顾言提供的资料她已经背得滚瓜烂熟——陆振东的习惯、喜好、行程安排,甚至是他惯用的古龙水牌子。

  但这还不够。

  催眠不是背剧本,不是按部就班就能成功。它需要临场的应变,需要对目标情绪波动的精准把握,需要在电光石火间做出正确的判断。

  而这些,她已经有三年没有碰过了。

  凌晨三点,林梦披衣起身,悄声来到书店一楼。她没有开灯,只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走到那面落地镜前。

  镜子里的人影模糊不清。

  她抬起手,指尖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那是沈家训练时最基础的催眠引导手势。动作有些生涩,肌肉记忆还没有完全苏醒。

  再来。

  一次,两次,三次……

  直到手臂开始酸痛,直到镜中那个模糊的人影的动作重新变得流畅自然。月光下,她的眼睛亮得惊人,那不是林梦温软的眼神,而是属于“浮梦”的、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审视。

  “你在做什么?”

  沈君恒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他站在那里,手里端着一杯水,显然也是睡不着。

  林梦没有回头,依然盯着镜中的自己:“复习。”

  “你会成功的。”沈君恒走到她身边,把水杯递给她,“你的能力一直都在,只是需要唤醒。”

  林梦接过水杯,却没有喝:“你以前看我训练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那时候我是真心希望你能成为沈家最锋利的刀。”沈君恒的声音低下来,“现在我只希望你平安。”

  月光在两人之间流淌,沉默像一层薄纱,笼罩着那些说不出口的歉意和无法挽回的过去。

  “明天林墨会全程远程监测你的脑波。”沈君恒打破沉默,“顾言在拍卖会场安排了三个接应点,我会在最近的车上待命。一旦有异常,我们立刻撤离。”

  “陆振东那边呢?”林梦问,“顾言说他身边也有保镖。”

  “顾言会处理。”沈君恒说,“他的人会在适当时候引开保镖,给你创造独处的机会。但时间不会太长,最多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

  对一个熟练的催眠师来说,足够完成一次深度信息提取。但对她这个三年没有实战的人来说,每一秒都像在走钢丝。

  “如果失败了呢?”林梦轻声问。

  “那就失败。”沈君恒毫不犹豫,“什么都没有你的安全重要。证据可以再想办法,但如果你出事……”

  他没有说完,但林梦懂他的意思。

  如果她出事,姐姐怎么办?清水镇怎么办?那些等待真相的人怎么办?

  “我不会失败的。”林梦放下水杯,转身面对他,“为了姐姐,为了那些孩子,也为了我自己——我不能失败。”

  沈君恒看着她眼中的坚定,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他想伸手抱抱她,想告诉她不用这么坚强,想说他可以替她去冒险。

  但他知道,她不会同意。

  这个女孩,这个他曾经伤害过的女孩,已经长出了坚硬的翅膀,准备独自飞向风暴。

  “答应我一件事。”沈君恒说。

  “什么?”

  “无论发生什么,活着回来。”他的声音有些哑,“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林梦看着他,月光下他的眼睛里有水光闪动。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沈家少主,这个她爱了十几年又恨了三年的男人,此刻脆弱得像个孩子。

  “我答应你。”她说。

  这个承诺很轻,但很郑重。

  清晨五点,天还没亮,顾言派来的车已经到了书店后巷。

  黑色轿车,车窗贴着深色膜,司机是个沉默的中年男人,递过来一个纸袋:“顾先生准备的。衣服,饰品,还有这个——”他从储物格里拿出一个小巧的耳麦,“通讯设备,加密频道。林墨医生那边已经连接好了。”

  林梦接过纸袋,回到二楼换上。

  衣服是香槟色的修身连衣裙,料子柔软但剪裁利落,既不张扬也不寒酸,正适合拍卖会那种场合。饰品很简单,一对珍珠耳钉,一条细锁骨链。但当她拿起那枚胸针时,手指顿住了。

  胸针是蝴蝶造型,翅膀上镶嵌着细小的碎钻。很精致,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姐姐也有一枚一模一样的。

  那是她们十六岁那年,一起在沈家老宅附近的小店里买的。姐姐选了蓝色,她选了紫色。姐姐说,蝴蝶代表蜕变和自由,希望有一天她们都能像蝴蝶一样,飞出这座牢笼。

  林梦的手指摩挲着胸针冰凉的金属表面,眼眶发热。

  顾言连这个都知道。

  他是真的了解姐姐,了解她们的过去。

  戴上胸针,别上耳麦,林梦深吸一口气,走下楼。

  林墨已经等在柜台后,笔记本电脑打开,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波形图。“耳麦里有微型传感器,可以实时监测你的心率、血压和脑波。我会全程盯着,一旦数据异常,立刻叫你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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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顿了顿,眼神严肃:“小梦,记住,催眠是双向的。你在引导对方的同时,自己的意识也会处于开放状态。如果对方的意志力太强,或者情绪波动剧烈,你可能会被反噬。所以一旦感觉到吃力,不要硬撑,马上撤退。”

  “我知道。”林梦点头。

  沈君恒从厨房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保温盒:“早餐。你至少要吃点东西。”

  是很简单的白粥和小菜,但熬得很用心。林梦接过,小口小口地吃完了。胃里有了食物,身体似乎也暖和了一些。

  六点整,该出发了。

  林梦走到书店门口,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她生活了三年的地方,这个装满“林梦”记忆的地方。书架上的书,窗台上的绿植,墙上挂着的字画,还有站在柜台后的林墨和沈君恒。

  他们的眼神里有担忧,有不舍,但更多的是信任。

  “等我回来。”林梦说。

  然后她转身,走进晨雾,上了那辆黑色轿车。

  车子驶出清水镇,驶上高速公路。窗外的天色渐渐亮起来,晨光撕开夜幕,给远山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边。

  司机始终沉默,只是专注地开车。耳麦里传来林墨的声音:“信号稳定。心率72,血压正常。放松,深呼吸。”

  林梦闭上眼睛,按照林墨的引导调整呼吸。意识慢慢沉静下来,像一潭深水,表面的涟漪逐渐平复,露出底下深不可测的平静。

  两个小时后,车子驶入省城。

  高楼大厦取代了田野村庄,车流如织,行人匆匆。这座城市对林梦来说既熟悉又陌生——三年前,她曾在这里的医疗中心“治疗”,然后在一个雨夜逃离。

  而现在,她又回来了。

  车子停在一家高档酒店的地下停车场。司机递过来一张房卡:“1608房间。里面有您需要的一切。拍卖会晚上七点开始,在酒店三楼的宴会厅。顾先生说,陆振东预定的是18号座位。”

  林梦接过房卡,下车,走进电梯。

  1608房间是套房,客厅宽敞,卧室舒适。茶几上放着一个文件夹,里面是拍卖会的详细资料——拍品目录、座位图、酒会流程。还有一张陆振东的近照,比顾言之前给的更清晰,能看清他眼角的皱纹和眼神里的精明。

  林梦把资料仔细看了一遍,然后走到窗前,俯瞰这座城市。

  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繁华背后是无数不为人知的交易和秘密。而她今晚要做的,就是潜入这片黑暗,从一条毒蛇的巢穴里,取出一颗能炸毁另一个巢穴的炸弹。

  风险有多大,她很清楚。

  但退路,已经没有了。

  下午四点,林梦开始准备。

  她洗了澡,化了淡妆,穿上那件香槟色连衣裙,戴上珍珠耳钉和锁骨链,最后别上那枚蝴蝶胸针。镜子里的人陌生又熟悉——不再是书店老板娘林梦,也不是沈家暗刃浮梦,而是介于两者之间的某种存在。

  耳麦里传来林墨的声音:“小梦,最后检查一遍。引导手势还记得吗?”

  “记得。”

  “安全词是什么?”

  “银杏叶。”

  “如果有反噬迹象,第一反应是什么?”

  “切断连接,后撤三步,深呼吸。”

  “很好。”林墨的声音里有一丝欣慰,“记住,你不是一个人。我在这里,沈君恒在楼下,顾言的人也在会场里。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会把你带出来。”

  “我知道。”林梦看着镜中的自己,“开始吧。”

  晚上六点半,林梦走出房间,乘电梯来到三楼宴会厅。

  拍卖会还没有正式开始,宾客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端着香槟交谈。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的光,空气中弥漫着香水、雪茄和金钱的味道。

  林梦的目光扫过会场,很快锁定了目标。

  陆振东站在靠窗的位置,正和一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交谈。他比照片上看起来更高大,肩宽背厚,拿着雪茄的手上戴着一枚硕大的翡翠戒指。笑声洪亮,但眼睛始终保持着警惕,像一头在领地里巡视的老虎。

  顾言安排的人适时出现——一个穿着酒红色礼服的年轻女人,端着两杯香槟走过来,自然地递给林梦一杯:“顾先生让我来的。陆振东右手边的男人是他的保镖,左边那个女伴是临时雇的,不是自己人。”

  “计划有变吗?”林梦低声问。

  “没有。七点二十,酒会中场休息,陆振东会去露台抽烟。那是唯一的机会。”女人说完,转身融入了人群。

  林梦抿了一口香槟,甜中带涩。她的心跳很平稳,呼吸均匀,但手心还是出了一层薄汗。

  这不是紧张,是兴奋。

  沉睡了三年的本能正在苏醒,像一头闻到了血腥味的猎豹,肌肉绷紧,瞳孔收缩,随时准备扑向猎物。

  七点整,拍卖会正式开始。

  拍卖师上台,简单的开场白后,第一件拍品被推了上来——一幅明代山水画。竞价声此起彼伏,数字不断攀升。

  林梦坐在预定的位置上,离陆振东隔了三排。她能清楚地看到他的侧脸,看到他每次举牌时嘴角细微的抽动,看到他和身边女伴低语时颈侧动脉的跳动。

  她在观察,在分析,在脑子里构建这个人的心理画像——自负,多疑,贪婪,但又有某种奇怪的仪式感(比如每次举牌前都要摸一下那枚翡翠戒指)。

  这些细节,都会成为催眠的切入点。

  七点二十,中场休息。

  灯光调亮,音乐响起,宾客们纷纷起身,走向餐台或休息区。陆振东果然如预料的那样,朝露台走去。

  林梦放下酒杯,跟了上去。

  露台很宽敞,种着高大的绿植,晚风吹来,带着城市夜晚特有的喧嚣和凉意。陆振东站在栏杆边,点燃了一支雪茄。

  周围没有其他人。

  时机到了。

  林梦走到他身边,也看向远处的夜景,轻声说:“陆先生的品味很好。那幅唐寅的真迹,很少人能看出门道。”

  陆振东侧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有审视:“小姐对古画有研究?”

  “家父生前收藏了一些。”林梦微微一笑,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胸前的蝴蝶胸针——这是她设计好的第一个引导动作,“可惜我不太懂,只能看个热闹。”

  陆振东的视线果然被胸针吸引,停留了半秒。这半秒,足够林梦捕捉到他瞳孔的细微变化。

  “蝴蝶胸针很别致。”他说。

  “谢谢。”林梦的手指继续轻轻摩挲胸针,动作很慢,很有韵律,“这是我姐姐送我的。她说,蝴蝶破茧的那一刻,最痛苦,但也最美。”

  她的声音很轻柔,像晚风拂过树叶。同时,她的左手微微抬起,指尖在空中划过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第二个引导手势。

  陆振东的眼神开始变得有些涣散。他吸了一口雪茄,烟雾缓缓吐出:“你姐姐……很有见地。”

  “是啊。”林梦的声音更轻了,像在说梦话,“她总是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即使要付出代价,她也会坚持。”

  第三个引导手势。

  陆振东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他扶住了栏杆。雪茄从指间滑落,掉在地上,火星四溅。

  就是现在。

  林梦上前一步,直视他的眼睛,声音低沉而有韵律:“陆先生,您累了。需要休息一下。”

  陆振东的眼神彻底空洞了。他点了点头,像一具听话的木偶。

  林梦的心跳开始加速,但她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催眠成功只是第一步,接下来的信息提取才是关键,也是最危险的部分。

  “那个U盘。”她轻声说,“沈家实验数据的U盘,您放在哪里?”

  陆振东的嘴唇动了动,但没发出声音。他的额头开始冒汗,身体微微颤抖——这是潜意识在抵抗。

  林梦的太阳穴开始刺痛。反噬开始了。

  但她不能停。

  “U盘在哪里?”她重复,声音更沉,引导手势加快。

  “书房……保险箱……”陆振东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密码……女儿生日……”

  “具体地址?”

  “青山路……18号……别墅……”

  信息到手了。

  但林梦没有立刻结束催眠。顾言交代过,要让陆振东忘记今晚的对话,忘记她的脸。

  她抬起手,准备进行记忆覆盖——

  就在这一瞬间,露台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服务生制服的男人走了进来,手里端着托盘。他的动作很自然,但眼神不对——太锐利,太警觉。

  而且,林梦看到了他耳后那个极小的黑色纹身。

  沈家暗部的标识。

  她被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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