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烽火连天-《北辰耀星河》

  黎明前的饮马河,被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连续数日的小雪终于停歇,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压在每一个守军的心头。河面冰层在严寒中加厚,却也留下了敌军多次试探性进攻的累累伤痕——破碎的冰洞、焦黑的箭痕、以及那些未能及时收回的同袍遗体,冻结在暗红色的冰面上,如同扭曲的浮雕。

  萧北辰立在加固后的南岸主垒上,身上厚重的斗篷结了一层白霜。他彻夜未眠,左眼深处的星辉在昏暗的天光下幽幽流转,将远方那片无边黑暗中的躁动“看”得清清楚楚。那不是简单的军队调动,而是如同海潮般缓慢却无可阻挡地积聚、蔓延的杀意。他能“听”到数以万计的马蹄包裹着厚布,在雪地上移动的闷响;能“感”到无数冰冷的兵刃出鞘时,那细微却汇聚成河的森然之气;甚至能“嗅”到空气中那股越来越浓的、属于草原联军特有的、混合着皮革、马粪和某种腥臊气息的味道。

  “他们来了。”他低声说,声音不大,却让身旁同样一夜未合眼的赵铁鹰瞬间绷直了身体。

  “哪个方向?”赵铁鹰的声音沙哑,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暴起。

  “所有方向。”萧北辰的回答让赵铁鹰的心沉了下去。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

  “呜——呜——呜——”

  低沉而苍凉的牛角号声,如同从地狱深处传来,首先从正北面的河对岸响起,穿透寒冷的空气,瞬间撕裂了黎明前的宁静。这号声并非孤例,紧接着,东面、西面,几乎同时响起了应和的号角,一声接着一声,一浪高过一浪,最终汇成一片铺天盖地的死亡交响,将整个饮马河防线彻底包围!

  “敌袭——!全军戒备——!”

  了望塔上,哨兵声嘶力竭的呐喊被巨大的号角声淹没,但那疯狂挥舞的旗帜和点燃的烽火,已足以说明一切。

  下一刻,天地为之变色!

  正北面,原本漆黑的对岸,骤然亮起了无数火把,如同星河倒泻,瞬间将天地映照得一片猩红!在火光映衬下,密密麻麻、无边无际的草原骑兵显露出他们狰狞的身影。他们没有立刻冲锋,而是如同移动的城墙,迈着沉重而统一的步伐,缓缓向河岸压来。刀剑敲击着盾牌,发出有节奏的、令人心胆俱裂的轰鸣,伴随着低沉的战吼,形成一股庞大无匹的心理压力,如同实质般碾压过来。队伍中,数十架高达数丈的巢车和需要数十人拖拽的巨型投石机,如同移动的堡垒,发出吱呀作响的恐怖声音,缓缓前移。这是正面主攻的力量,意图以泰山压顶之势,碾碎南岸防线。

  几乎在同一时间,东面,靠近上游的河道拐弯处,传来了密集的、如同擂鼓般的马蹄声!数千身着轻甲、背负强弓的草原轻骑,如同决堤的洪水,沿着冰封的河面,以惊人的速度发起了冲锋!他们不像北面主力那样缓慢压迫,而是追求极致的速度与突袭,马蹄铁在冰面上敲击出令人牙酸的脆响,溅起无数冰屑。这是侧翼的快速突击力量,目标直指防线相对薄弱的结合部,意图撕裂口子。

  而西面,地势更为崎岖的河岸林地间,也响起了喊杀声!虽然不如东面骑兵冲锋那般声势浩大,但那里地形复杂,适合小股部队渗透和攀爬。影影绰绰的身影在林木间闪烁,冰冷的箭矢不时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射来,精准地命中探出身子观察的守军。这是牵制与骚扰的力量,如同附骨之疽,让守军无法全力应对其他两个方向的压力。

  三面夹击!真正的总攻!

  “擂鼓!准备迎敌!”萧北辰的声音依旧冷静,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缝里挤出来。他猛地抽出腰间的北辰剑,剑身在微弱的晨光与远处的火光映照下,反射出冰冷的光泽。

  “咚!咚!咚!咚!”

  代表着死战不退的北境战鼓,在营垒中沉重地敲响,试图与敌人的号角声分庭抗礼。士兵们从残破的营帐、冰冷的壕沟中跃出,握着武器的手因为紧张和寒冷而微微颤抖,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疯狂。箭矢被成捆地搬上寨墙,仅存的几架守城弩被绞盘拉开,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滚木礌石被堆放到最容易投放的位置。伤兵营里,那些还能动弹的人,也挣扎着拿起身边任何可以当做武器的东西,眼神决绝。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最惨烈的阶段!

  北面,敌军的主力步兵在盾牌的掩护下,开始涉过冰层,或是利用简陋的浮桥,如同黑色的潮水,一波接一波地涌向南岸。箭矢如同飞蝗般从对岸射来,遮天蔽日,钉在木寨、盾牌和人体上,发出夺夺的闷响。巨大的石块被投石机抛射过来,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砸落在营垒中,瞬间就是一片血肉模糊,残肢断臂与泥土冰雪一起飞溅。巢车缓缓靠近,上面的弓箭手居高临下,精准地射杀着任何暴露目标的守军。

  “放箭!压制对岸弓手!”

  “弩炮!瞄准那些巢车!给我射穿它!”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滚木!放滚木!砸死这些狗娘养的!”

  军官们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声音在震耳欲聋的厮杀声中显得如此微弱。守军凭借着工事和地利的微弱优势,拼死抵抗。不断有人中箭倒下,从寨墙上跌落,或是被飞石砸成肉泥,但后面的人立刻红着眼睛补上位置。鲜血很快染红了寨墙,在低温下迅速凝结成暗红色的冰壳。

  东面,轻骑兵的突击更是惊险。他们利用速度,试图强行冲过冰面,直接跃上河岸。守军的弓弩集中向这里倾泻,冲在最前的骑兵连人带马被射成刺猬,翻滚着倒在冰面上,后续者却毫不犹豫地踏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冲锋。一些悍勇的骑兵甚至借助马速,直接纵马跃过并不算高的栅栏,冲入营垒内部,挥舞着弯刀疯狂劈砍,制造着混乱,直到被数倍于己的守军乱刀分尸。

  西面的战斗则更加诡异和阴险。那里的敌人如同幽灵,利用树林和地形掩护,不断用冷箭、吹箭甚至是毒烟进行偷袭。守军不得不分出宝贵的兵力,与这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进行残酷的近距离搏杀和清剿,每一步都可能踩中陷阱,每一片阴影都可能射出致命的箭矢。

  萧北辰没有固守在指挥位置。他如同救火队员,身影出现在防线最危急的地方。北辰剑化作死神的镰刀,剑光闪烁之处,必有名冲上寨墙的敌军勇士身首异处。他的剑法没有多余的花哨,只有最简洁、最有效的杀戮。星陨内息在体内奔腾,赋予他远超常人的力量、速度和反应,往往在间不容发之际格开致命的攻击,或是用诡异的身法避开攒射的箭矢,同时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世子!东面第三段栅栏被突破了!”一名满身是血的校尉连滚爬爬地冲过来报告。

  萧北辰目光一寒,对身旁的赵铁鹰吼道:“赵将军,这里交给你!我去东面!”

  “世子小心!”赵铁鹰挥刀劈翻一名冒头的敌军,头也不回地吼道。

  萧北辰带着一队亲卫,如同利剑般射向东面突破口。那里,数十名草原骑兵已经冲了进来,正与守军混战在一起,局面岌岌可危。萧北辰人未至,剑已先到!一道冰冷的剑罡横扫而出,直接将三名骑兵拦腰斩断!他闯入敌群,左冲右突,剑随身走,所向披靡,硬生生将冲进来的敌军又逼退了回去。

  “堵住缺口!长枪兵上前!快!”他一边挥剑格挡箭矢,一边大声指挥。

  战斗陷入了最残酷的消耗战。每一寸土地都在反复争夺,每一条壕沟都填满了尸体。鲜血染红了饮马河两岸的冰雪,浓烈的血腥味冲天而起,连呼啸的北风都无法吹散。守军的伤亡在急剧增加,箭矢在快速消耗,体力在飞速流逝。

  萧北辰刚刚击退东面的危机,西面又传来求救信号;好不容易稳住西面,北面主阵地再次告急!敌军仿佛无穷无尽,攻势一浪高过一浪,根本不给他们任何喘息之机。

  他站在尸山血海之中,拄着剑微微喘息,左眼星辉急闪。三面夹击的压力的确巨大,但他敏锐地察觉到,敌军虽然攻势凶猛,但似乎……并未完全投入全力?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就在这时——

  “报——!”一名暗辰卫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身边,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世子!后方……我们后方出现敌军!是‘血蹄部’的精锐,超过五千骑!韩承志将军的防区……被无声无息地突破了!”

  萧北辰的心脏猛地一缩!

  后方!一直被他们视为相对安全的后方!韩承志的防区竟然被突破了?是抵挡不住,还是……?

  真正的四面楚歌!

  饮马河大营,彻底成为了风暴中心,血海孤岛。

  烽火连天,杀声震野。最后的时刻,似乎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