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各方反应-《北辰耀星河》

  第一幕:草原金帐的密报

  永昌三十六年二月十八,漠北深处,“金帐王庭”。

  说是“王庭”,实际上只是几十座破旧的毡帐围绕着一座稍大的主帐。帐顶的黄金鹰饰已经锈蚀,帐身的织金毯多处破损——曾经统治整个草原的突厥王庭,如今只剩下这点寒酸的遗存。

  主帐内,年迈的大可汗阿史那·骨咄禄裹着破旧的狐皮大氅,坐在狼皮褥子上剧烈咳嗽。他今年六十二岁,在草原上已是罕见的高寿,但代价是满身病痛和日益衰退的视力。

  帐中还有三个人:大王子阿史那·咄苾(三十岁,勇武但鲁莽)、二王子阿史那·思摩(二十八岁,机敏但阴鸷),以及王庭最后的智者老萨满乌尔根。

  “咳咳……北辰城的消息……咳咳……都听说了?”骨咄禄喘息着问。

  “听说了。”咄苾握紧腰刀,眼中满是不甘,“那个汉人崽子,在春天搞了个什么‘开春大典’,祭天告民,好不威风!听说九郡的百姓都把他当神拜!”

  思摩冷哼一声:“父汗,更可气的是白鹿部那些叛徒!苏赫那老东西,竟然派使者去参加大典,还献上了九匹最好的骏马当贺礼!这分明是向汉人称臣!”

  乌尔根老萨满缓缓开口,声音如枯树摩擦:“不只是白鹿部。鹰师部、仆固部、同罗部……草原上还能集结起五百骑以上的部落,有一半都派了人去。剩下的一半,也在观望。”

  “叛徒!都是叛徒!”咄苾怒吼,“我们突厥人,什么时候向汉人低过头?!”

  “因为汉人能给他们粮食、盐、铁器、布匹。”思摩冷静得可怕,“父汗,您知道现在草原上流传什么话吗?”

  他模仿着牧民的语气:“‘跟着金帐王庭,冬天饿死,夏天被抢;跟着北境,冬天有粮,夏天有盐,孩子还能上学认字。’”

  骨咄禄猛地咳出一口血痰:“我们……我们当年也有过这样的日子……咳咳……太宗皇帝在时,草原上的牛羊像云一样多……”

  “那都是五十年前的事了。”思摩毫不留情地戳破父亲的回忆,“自从大晟朝衰弱,我们突厥也四分五裂。这二十年来,草原上哪年冬天不饿死人?哪年夏天不为抢草场流血?”

  他走到帐中央挂着的羊皮地图前——这张地图还是三十年前绘制的,很多部落标注早已过时。

  “父汗,大哥,看清现实吧。”思摩手指划过阴山一线,“北境现在有十万大军,其中三万是骑兵。他们的飞羽骑,装备比我们最好的勇士还精良;他们的屯垦兵,一边种地一边练兵,人数是我们的三倍。”

  “更重要的是——”他加重语气,“他们能让草原人吃饱饭。白鹿部去年冬天,因为和北境贸易,没有饿死一个人。而我们金帐治下的部落,冻死饿死了三百多。”

  咄苾不服:“那我们打过去!抢他们的粮食!”

  “怎么打?”思摩反问,“阴山防线固若金汤,我们的骑兵根本冲不过去。就算冲过去了,北境的骑兵就在后面等着。就算侥幸抢到一点粮食,回程路上也会被截杀——去年黑狼部残部就是这么覆灭的。”

  帐内陷入沉默。

  只有骨咄禄沉重的咳嗽声和老萨满拨弄骨片的窸窣声。

  良久,乌尔根开口:“大王子勇武,二王子明智。但你们都忽略了一点:民心。”

  他抬起浑浊的眼睛:“草原上的牧民,不在乎谁坐在金帐里,不在乎王庭的荣耀。他们在乎的是:冬天能不能活下来,孩子能不能长大,牛羊有没有草吃。”

  “而现在,能给他们这些的,不是金帐王庭,是北境。”

  咄苾怒吼:“那就杀!把那些投靠汉人的叛徒都杀了!”

  “杀得完吗?”思摩冷笑,“白鹿部现在有三万部众,武装起来的骑兵就有五千。更别说还有那么多观望的部落——我们一动手,他们立刻会全部倒向北境。”

  骨咄禄艰难地喘息:“那……那我们……咳咳……怎么办?”

  思摩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两条路。”

  “第一,低头。派使者去北辰城,承认北境对阴山以北草原的‘保护权’,换取贸易和援助。这样,我们还能保留金帐的名义,做北境在草原的代理人。”

  “做梦!”咄苾拍案而起,“突厥大汗,向汉人称臣?祖先的魂灵会诅咒我们!”

  “那就第二条路。”思摩声音冰冷,“趁现在还有几个部落忠于我们,集结所有力量,向西迁徙。”

  “西迁?”

  “对。穿过金山(阿尔泰山),去西域。那里有西辽、花剌子模、高昌回鹘,诸国混战,正是我们的机会。”思摩指着地图西方,“在那里,我们或许能打下一片新天地,重建突厥汗国。”

  咄苾愣住:“放弃草原?这是我们的根!”

  “根?”思摩惨笑,“大哥,你看看帐外那些面黄肌瘦的牧民,看看那些饿得哭不出声的孩子。这片草原,早就不是我们的根了,是我们的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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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骨咄禄闭上眼睛,老泪纵横。

  曾几何时,突厥铁骑踏遍草原,南抵长城,西至波斯,何等威风。如今,竟要沦落到要么臣服,要么流亡的地步。

  “乌尔根……”他虚弱地问,“长生天……有何启示?”

  老萨满将手中的羊肩胛骨放在炭火上炙烤。骨头发出“噼啪”声,渐渐浮现裂纹。

  他仔细辨认裂纹走向,良久,沙哑道:“大凶。裂纹指向东方,但有断裂。意味东行必败,但西行……前途未卜,九死一生。”

  骨咄禄长叹一声。

  帐外,寒风吹过草原,卷起枯草和沙尘。远处传来孩子的哭声和母亲的呜咽——那是某个部落又在埋葬冻死的婴儿。

  “思摩,”老可汗终于开口,“你去准备西迁吧。带上愿意走的部落,能带多少带多少。”

  “父汗!”咄苾急道。

  “咄苾,”骨咄禄睁开眼,目光忽然变得锐利,“你留下来。”

  “我?”

  “对。你带剩下的人,去北辰城。”骨咄禄一字一句,“向那位北辰公称臣。保住突厥最后的血脉,保住这片草原上,还有人说突厥话,祭突厥神。”

  “可——”

  “这是汗令!”骨咄禄用尽最后力气吼道,随即剧烈咳嗽,几乎喘不过气。

  乌尔根赶紧上前为他顺气。

  思摩深深看了父亲一眼,又看了大哥一眼,躬身行礼:“儿子领命。三日内,我会带着鹰师部、仆固部等五部西行。”

  他转身出帐,背影决绝。

  咄苾跪在父亲榻前,泪流满面:“父汗,为什么让我去……我是战士,我宁可战死……”

  骨咄禄颤抖的手抚上儿子的头:“正因为你是战士……你要活着,要忍辱负重……等到有一天……咳咳……等到北境衰弱,或者内乱……那时,你就是突厥复国的火种……”

  “记住,你是阿史那氏的子孙……你的血脉里……流着草原雄鹰的血……”

  话音渐弱,老可汗昏睡过去。

  咄苾跪了许久,终于重重磕了三个头,起身出帐。

  帐外,残阳如血,草原苍茫。

  他望向东方——阴山的方向,北辰城的方向。

  那里,有一个如日中天的政权,一个让草原诸部纷纷归附的强大力量。

  而他,突厥大王子,将要向那个人低头称臣。

  耻辱吗?当然。

  但为了族群的存续,他别无选择。

  “北辰公……”他喃喃自语,握紧了腰刀,“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寒风中,他的誓言被吹散,无人听见。

  第二幕:长安城的御书房

  永昌三十六年二月二十,长安城,皇宫御书房。

  这里的气氛,比草原金帐更加压抑。

  六十一岁的永昌帝李晟——曾经那个多疑、精明、擅权术的帝王,如今已是个真正的老人。他坐在龙椅上,裹着厚厚的貂裘,面前炭火盆烧得正旺,但他仍觉得冷。

  不是身体的冷,是心里的冷。

  御书房里站着三个人:太子李琮(四十二岁,肥胖而焦虑)、三皇子李璘(三十九岁,消瘦而阴沉)、以及新任的枢密使杨国忠(五十六岁,谄媚而贪婪)。

  “北境的开春大典,都听说了?”永昌帝声音嘶哑。

  “儿臣听说了。”太子李琮擦着额头的汗——虽然天气尚冷,但他就是容易出汗,“那萧北辰搞了好大的排场,祭天告民,听说九郡百姓山呼万岁……”

  “万岁?”永昌帝冷笑,“他一个叛逆之后,也配称万岁?”

  三皇子李璘低声道:“父皇,更麻烦的是西域和草原的反应。据探子报,西域诸国都派了使者参加,草原半数部落归附。如今北境,已不是当年那个边镇割据,而是……而是有了一国之实。”

  “一国之实?”永昌帝猛地咳嗽起来,杨国忠赶紧递上参汤。

  皇帝喝了一口,缓过气,眼中射出厉光:“他萧家世受国恩,朕的父亲封他祖父为镇北王,世袭罔替。结果呢?雁门关一战后,他萧北辰不思报效朝廷,反而割据自立,如今还敢祭天称制——这是谋逆!是造反!”

  太子附和:“对!是造反!父皇,儿臣请旨,发兵北伐,剿灭此獠!”

  “发兵?”永昌帝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太子,“拿什么发兵?江南的赋税,三成被你们太子党截留,三成被三皇子党贪墨,剩下四成送到国库,连官员俸禄都发不全!北方的军队,欠饷半年,士兵都快哗变了!南方的藩镇,个个拥兵自重,听调不听宣!”

  他越说越激动,又咳起来:“大晟朝……大晟朝现在就是个空架子!你们还在这做梦北伐?!”

  李璘趁机道:“父皇,儿臣倒有一计。”

  “说。”

  “北境如今势大,硬拼是不智。不如……承认其自治。”李璘小心翼翼地说,“封萧北辰为‘北境王’,准其世镇北疆,但名义上仍属大晟藩属。如此,既保全朝廷体面,又可借北境之力抵御草原、牵制西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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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谬!”太子怒道,“这是割地!是丧权!”

  “那皇兄有何高见?”李璘反问,“你能凑出二十万北伐大军吗?你能保证三个月内攻破阴山防线吗?就算攻破了,北境军民一心,我们要死多少人才能平定?到时候,江南的藩镇会不会趁机独立?西南的蛮族会不会叛乱?”

  太子语塞。

  永昌帝沉默良久,问杨国忠:“国库现在有多少银子?”

  杨国忠支吾道:“这个……大约……五十万两……”

  “说实话!”

  “三十万两……”杨国忠跪倒,“但其中二十万是盐税,下个月才到账。实际能动用的,只有十万两。”

  “十万两……”永昌帝惨笑,“十万两,连禁军一个月的粮饷都不够。”

  他靠在龙椅上,望着御书房顶的藻井——那里绘着九条金龙,曾经象征皇权至高无上。如今看来,却像九条困在方寸之地的虫。

  “璘儿,”他缓缓道,“你的建议,朕不是没想过。但萧北辰会接受吗?他现在雄踞北方,兵强马壮,会甘心只做个藩王?”

  李璘道:“儿臣研究过此人。他虽叛逆,但行事有章法,不是莽夫。北境虽强,但毕竟立国日短,需要时间巩固。如果我们给出足够优厚的条件——比如,承认他对九郡的统治,允许他自行任命官吏、征收赋税、组建军队,只在名义上称臣纳贡——他或许会考虑。”

  “纳贡?他能纳多少?”

  “象征性的。一年一万两,或者等价物产。”李璘道,“关键不是钱,是名分。有了大晟册封,他在西域、草原面前,就是‘正统’,而不是‘叛逆’。这对他稳定统治、招揽人心,大有裨益。”

  永昌帝闭目沉思。

  他知道,儿子说的有道理。但这道理,太屈辱了。

  曾几何时,大晟是万国来朝的天朝上国。如今,竟要低声下气地去和一个叛逆之后谈判,求他给个面子,当个名义上的臣子。

  “还有,”李璘补充,“我们可以暗中支持草原残部,给北境制造麻烦。让萧北辰知道:如果他不同意,大晟虽然打不过他,但可以让他永远不得安宁。”

  “离间计?”太子眼睛一亮。

  “对。金帐王庭那边,不是正在分裂吗?我们可以秘密接触西迁的那一支,许诺支持他们复国。再接触留下的那一支,给点甜头,让他们在北境背后捣乱。”李璘眼中闪着阴冷的光,“总之,要让萧北辰明白:接受册封,大家面子上都好看;不接受,就算他再强,也得应付没完没了的麻烦。”

  永昌帝睁开眼,看向杨国忠:“国忠,你觉得呢?”

  杨国忠赶紧道:“三殿下深谋远虑,老臣佩服。如今朝廷确实无力北伐,不如以退为进,先稳住北境,集中精力整顿内政。等国库充盈、军力恢复,再图后计。”

  “整顿内政?”永昌帝冷笑,“怎么整顿?江南的赋税,你们谁去收?北方的军镇,你们谁去管?朝廷的党争,你们谁能止?”

  三人低头不语。

  “罢了。”永昌帝疲惫地挥手,“璘儿,你去办吧。拟个章程,派个得力的使者去北辰城。记住——”

  他盯着三皇子:“底线是:萧北辰可以称王,但必须用大晟的年号,必须接受册封金印,必须每年遣使‘朝贡’。其他的……随他吧。”

  “儿臣遵旨。”

  三人退出御书房。

  门外,太子狠狠瞪了李璘一眼:“老三,你好手段啊。这么一来,和北境打交道的事,就落到你手里了。”

  李璘淡淡一笑:“皇兄若愿意,这差事可以让给你。”

  太子噎住——他当然不敢接。和萧北辰谈判,谈好了是丧权,谈不好是误国,里外不是人。

  “哼!”太子拂袖而去。

  李璘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不屑。

  杨国忠凑过来,低声道:“三殿下,此事若成,可是大功一件啊。”

  “功?”李璘摇头,“不过是给朝廷遮羞罢了。杨大人,你说实话,朝廷还能撑几年?”

  杨国忠脸色一变:“殿下慎言!”

  “这里没外人。”李璘望向宫墙外,长安城的街市已有些萧条,“我在想,如果有一天,大晟真的……那我们这些人,该何去何从?”

  “殿下!”杨国忠急道,“这话可不能乱说!”

  李璘笑笑,不再言语。

  但他心中清楚:父皇老了,朝廷病了,这个帝国,正在不可逆转地衰落。

  而北方,那颗北辰星,却越来越亮。

  是该早做打算了。

  第三幕:碎叶城的万国驿馆

  二月二十二,碎叶城。

  开春大典的消息传到西域,比传到长安还快——因为参加大典的西域使者们,已经陆续返回了。

  万国驿馆的议事厅内,六国使者正在激烈讨论。

  花剌子模使者马合木德声音最大:“诸位,你们都亲眼看到了!北境的军力、财力、民心,远超我们预估!那个开春大典,不是炫耀,是宣告——宣告一个强大的政权,正式在东方崛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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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昌回鹘使者骨力裴罗点头:“尤其是他们的军队。我参观了飞羽骑的演武,那些骑兵的战马、铠甲、弓弩,都比我们的精锐强出一截。更可怕的是纪律——令行禁止,如臂使指。”

  西辽使者耶律楚材(代表残存的西辽朝廷)神色复杂:“我们西辽与北境有旧怨,但他们这次……竟然邀请了我们。虽然只给了末座,但毕竟邀请了。”

  伽色尼学者阿尔·比鲁尼关注的则是另一方面:“我参观了他们的格物院、百工坊。那些机械、武器、农具的设计,很多理念领先我们十年。尤其是那个‘蒸汽机’,虽然还不完善,但一旦成熟,将改变一切。”

  波斯商人代表阿凡提(不是本名,是商号)更务实:“我算了一笔账。北境现在掌控了东方的盐、铁、布匹、粮食。如果我们不和他们贸易,就要花三倍的价格从中原买,而且质量还差。如果我们和他们贸易,利润至少增加五成。”

  众人沉默。

  马合木德环视一周:“所以,我们需要重新定位和北境的关系。以往,我们视他们为‘较强的邻居’。但现在,他们已经是‘区域主导力量’。”

  “你的意思是?”骨力裴罗问。

  “我的意思是,”马合木德一字一句,“我们应当主动与北境缔结盟约——不是简单的通商条约,是军事、经济、外交全方位的同盟。”

  “盟约?”耶律楚材皱眉,“那我们要付出什么代价?”

  “承认北境在西域的‘特殊利益’,在涉及北境的事务上,与他们保持一致。”马合木德道,“而作为回报,我们可以优先获得北境的精铁、军械、粮食,还可以借助他们的力量,制衡其他对手。”

  阿尔·比鲁尼沉吟:“这是不是……太屈从了?”

  “不是屈从,是现实。”马合木德冷笑,“比鲁尼先生,您是个学者,可能不太清楚军事。我直接说吧:如果北境想,他们现在就可以派两万骑兵西进,一个月内打到撒马尔罕(花剌子模都城)。我们能挡住吗?”

  众人色变。

  “挡不住。”马合木德自问自答,“所以,与其等他们打过来,不如主动结盟,争取最好的条件。”

  阿凡提点头:“我同意。从商业角度看,一个强大的、稳定的北境,对丝路贸易是好事。他们清剿马匪,维护道路,统一货币,降低关税——这些都是我们商人梦寐以求的。”

  骨力裴罗犹豫:“可这样一来,我们岂不是成了北境的附庸?”

  “不是附庸,是伙伴。”马合木德纠正,“北境那位北辰公,我观察过。他不是那种要吞并一切的暴君。他要的是影响力,是尊重,是稳定的周边环境。只要我们给他这些,他不会轻易动武。”

  耶律楚材忽然道:“我西辽……恐怕无法参与这个盟约。”

  众人看向他。

  耶律楚材苦笑:“我们和北境有领土争端,他们占了碎叶城,那原本是我们的。虽然现在无力收回,但若公开结盟,等于承认放弃,国内会哗变。”

  马合木德眼中闪过精光:“那正好。你可以不公开结盟,但可以秘密达成协议——比如,西辽承诺不再与北境为敌,北境则保证不进一步西侵,甚至可以支持你们对抗花剌子模。”

  耶律楚材一愣:“你……你愿意?”

  “为什么不愿意?”马合木德笑了,“西域需要平衡。如果西辽太弱,被我们吞并,北境会警惕;如果西辽太强,对我们不利。所以,一个半死不活的西辽,最符合各方利益。”

  赤裸裸的现实政治。

  但这就是西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众人又讨论了许久,最终达成共识:

  一、各国分别派高级使团赴北辰城,商议升级关系。

  二、原则上同意与北境缔结“西域-北境友好合作条约”,但具体条款需详谈。

  三、在条约缔结前,各国保持对北境的友好姿态,增加贸易,减少摩擦。

  散会时,阿尔·比鲁尼拉住马合木德:“使者大人,您真的相信,北境不会吞并西域吗?”

  马合木德望向东方,那里是北辰城的方向。

  “短时间内不会。”他缓缓道,“因为北境还在消化已有的领土,还在应对南边大晟的压力,还在警惕东边的罗兰德。但长远来看……”

  他顿了顿:“如果北境继续强大,如果他们解决了其他方向的威胁,那么西域……迟早会成为他们的目标。”

  “那我们现在结盟,岂不是养虎为患?”

  “不。”马合木德摇头,“我们现在结盟,是为了在虎还愿意和我们做朋友的时候,建立牢固的关系。等到虎真的想吃肉时,也许会看在往日情分上,少吃我们几口。”

  很残酷,但很真实。

  阿尔·比鲁尼叹息:“真主保佑。”

  “真主保佑西域。”马合木德喃喃,“但更重要的,是我们自己的智慧。”

  第四幕:罗兰德商船的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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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二十五,东海之上。

  罗兰德帝国商船“圣玛利亚号”正驶向北海港。这是一艘三桅帆船,排水量约五百吨,载着玻璃器皿、钟表、火枪、以及几十名商人和水手。

  船长阿尔瓦罗·门德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精瘦男子,此刻正在船舱内写密信。

  信是写给罗兰德帝国东印度公司总督的,用的是一种简单的密码。

  “尊敬的总督阁下:”

  “我们已抵达北境海域,预计明日抵达其北海港。以下是我沿途观察所得,及在碎叶城收集的情报汇总:”

  “一、北境军力评估:”

  “陆军:常备军约一万二千,训练有素,装备精良。其骑兵(飞羽骑)机动性极强,装备复合弓、投枪、轻型板甲。步兵阵法严谨,弓弩射程惊人。另有十万屯垦兵,半农半兵,战斗力不可小觑。”

  “海军:现有战舰约三十艘,其中十二艘为蒸汽明轮战舰,航速稳定,逆风可行,但航程受限。火炮为前装滑膛炮,射程约三里,精度一般,但数量众多。”

  “总体评价:陆军实力强,海军实力中等,但发展迅速。”

  “二、经济与科技评估:”

  “北境已实现粮食、盐、铁自给自足,并有大量出口。其银钞系统运行良好,商贸活跃。科技方面,他们在冶炼、纺织、农业器械上有独到之处,蒸汽机研究领先我们(虽然目前尚不完善)。”

  “特别值得注意的是格物院——类似我们的科学院,但更注重实用技术转化。其研发的新式农具、织机、武器,已开始量产。”

  “总体评价:经济健康,科技快速进步。”

  “三、政治与民心评估:”

  “统治者萧北辰(自称北辰公),约三十岁,原镇北王世子。七年前因家族被陷害而崛起,统一北境。其治理方式强调‘民生为本’,减赋轻徭,鼓励工商,胡汉融合,深得民心。”

  “开春大典上,百姓对其爱戴近乎狂热。九郡刺史(地方长官)能力出众,行政效率高。”

  “总体评价:政权稳固,民心归附,统治者英明且有魅力。”

  “四、对外关系评估:”

  “对草原:以贸易、援助拉拢,已使半数部落归附,金帐王庭分裂(一部西迁,一部准备称臣)。”

  “对西域:通过贸易掌控诸国经济命脉,正在缔结盟约,将成为西域事实上的主导者。”

  “对中原大晟:敌对但克制。大晟朝廷衰弱,无力北伐,正试图册封萧北辰为藩王以保全颜面。”

  “对我罗兰德:态度谨慎,既有接触意愿,又保持警惕。”

  “总体评价:外交手段高明,正在构建以己为中心的北方秩序。”

  “五、威胁评估与建议:”

  “威胁等级:高。北境若继续发展,十年内将成为东方最强势力,可能挑战我国在东方的利益。”

  “但短期内,其重心在巩固北方、应对大晟,无暇东顾。且其海军尚弱,无法威胁我国海上航线。”

  “建议:”

  “1. 立即与北境建立正式贸易关系,获取其特产(精铁、精盐、丝绸),同时倾销我国商品(玻璃、钟表、火枪),争取贸易顺差。”

  “2. 派遣‘技术交流团’,以合作名义接触其格物院,获取其技术秘密,尤其是蒸汽机进展。”

  “3. 秘密支持大晟朝廷(提供贷款、军火),使其与北境保持对峙,消耗双方力量。”

  “4. 加快在我国南洋殖民地的海军基地建设,以防未来与北境冲突。”

  “5. 考虑与北境联姻可能性——据悉萧北辰尚未正式婚配,若我国贵族女子能嫁与其,将极大改善关系。”

  “六、个人观察:”

  “萧北辰此人,与我见过的所有东方统治者都不同。他既有战士的勇武,又有政治家的智慧,还有学者的开阔。更重要的是,他有一种……理想主义。他不是为了权力而权力,似乎真的想建立一种‘更好’的秩序。”

  “这既是优点(得民心),也是弱点(可能过于理想化)。但无论如何,他是我们必须认真对待的对手——或者说,合作伙伴。”

  “信写至此。明日抵港后,我将以北境礼仪递交国书,请求正式建交。后续进展,再行禀报。”

  “您忠实的仆人,阿尔瓦罗·门德斯。”

  写完信,门德斯船长用火漆封好,交给心腹水手:“收好,回程时带回巴达维亚(罗兰德东印度公司总部)。”

  水手离开后,门德斯走到舷窗边。

  窗外,夜色中的东海平静如镜,星光洒在海面上。

  他想起在碎叶城时,听到的一个传说:北辰公的左眼中有星辉流转,能看穿人心,预知未来。

  “星辉吗……”门德斯喃喃。

  他掏出怀表——这是罗兰德最新的产品,精密机械,走时准确。表盖上雕刻着帝国的双头鹰徽章。

  “机械的精确,与星辉的神秘……”他笑了笑,“东方的星,与西方的齿轮,谁会照亮未来的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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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知道答案。

  但他知道,从今天起,罗兰德帝国在东方的战略,必须把“北境”这个变量,放在最核心的位置。

  因为北方的那颗星,已经亮得无法忽视了。

  第五幕:北辰城的深夜

  二月二十六,深夜,北辰城都督府。

  萧北辰站在那幅巨大的《北境与周边势力态势图》前,手中拿着厚厚一叠密报。

  诸葛明、陆文渊侍立两侧。

  “草原金帐分裂,一部西迁,一部准备来称臣。”萧北辰轻声道,“大晟朝廷想册封我为藩王。西域诸国要缔结盟约。罗兰德商船明天就到北海港,请求建交。”

  他转身,看向两位重臣:“明公,文渊,你们说,这些反应,是好是坏?”

  诸葛明沉吟:“从实力角度看,都是好事。说明四方势力都已承认北境的‘最强’地位,不敢轻易为敌,反而争相拉拢。”

  陆文渊补充:“但从长远看,也潜伏危机。草原西迁的那一支,将来可能在西域与我们为敌;大晟的册封是糖衣炮弹,想用名分束缚我们;西域盟约可能让我们卷入他们的纷争;罗兰德的建交,更是要深入我们的经济和技术领域。”

  萧北辰点头:“所以,不能因为别人奉承,就飘飘然。反而要更清醒。”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划过各方:“针对不同反应,我们要有不同应对。”

  “草原:来称臣的,我们接纳,给予贸易优惠,但军队必须解散,部众打散安置。西迁的,派人跟踪监视,必要时……可以在西域给他们制造点麻烦。”

  “大晟:册封可以谈,但条件必须我们定。年号?用我们的‘永昌’也可以,但必须注明‘北境纪年’。金印?我们自己会铸。朝贡?象征性的,一年一百两。关键是——要让他们公开承认,阴山以北,尽归北境。”

  “西域:盟约可以签,但必须以北境为主导。军事上,我们要有‘西域事务仲裁权’;经济上,北境银钞要成为西域贸易主要结算货币;文化上,推广汉胡双语教育。”

  “罗兰德:建交可以,但必须平等。贸易要公平,技术交流要对等,绝不允许他们倾销商品冲击我们的产业。同时,加快海军建设,尤其是铁甲舰的研究——未来与罗兰德的博弈,关键在海上。”

  诸葛明和陆文渊认真记录。

  萧北辰最后道:“所有这些应对,都围绕一个核心:时间。”

  “我们需要时间,巩固内政,发展经济,融合胡汉,提升军力。”

  “所以,对外,我们要保持友好但警惕的姿态,不主动挑衅,但也绝不退让。用贸易、文化、外交手段,稳住四方,争取十年和平发展期。”

  “十年后——”他眼中星辉流转,“等北境人口过千万,军队过二十万,海军能远航,技术领先一代……那时,就不是他们来定规矩,而是我们来定北方的秩序了。”

  陆文渊问:“主公,若他们不愿给我们这十年呢?比如大晟狗急跳墙,草原残部拼死一搏,罗兰德提前动手?”

  萧北辰笑了:“那就打。”

  “但不是说‘争取和平’吗?”

  “争取和平,不等于惧怕战争。”萧北辰声音转冷,“如果有人以为我们爱和平就是软弱,敢来挑衅——那就用雷霆手段,让他们知道代价。只有把他们打疼了,他们才会老老实实坐下来,给我们想要的和平。”

  诸葛明肃然:“主公深谋远虑。”

  萧北辰摆摆手:“谈不上深谋,只是明白一个道理:尊严和平等,不是求来的,是打出来的;长治久安,不是忍出来的,是强出来的。”

  他望向窗外。

  夜色中,北辰星明亮如常。

  而北境的第一个统一之春,就在这样复杂的四方反应中,缓缓展开。

  有奉承,有算计,有拉拢,有警惕。

  但无论如何,所有人都必须承认一个事实:

  北方,已经有一颗新的星辰升起。

  它的光芒,正在改变整个天地的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