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海外来客-《北辰耀星河》

  第一幕:海舟入港

  春寒料峭,北海沿岸的冰层在暖阳下发出细微的碎裂声,残余的浮冰随着潮水轻轻拍打着新筑的望海城石堤。这座位于北境东海之滨的新兴港口,在晨雾中逐渐苏醒。码头工人们呵着白气,正准备开始一天的劳作,却被海平线上缓缓浮现的一支船队吸引了目光。

  这支船队规模不大,仅有三艘主船和两艘护卫小船,但其形制却与北境常见的任何船只迥异。船体修长如刀,线条流畅,高耸的船首如同引颈向天的海鸟,与北境方头平底的河船、湖船,乃至西域胡商高桅宽身的帆船都截然不同。船身涂着暗红色的漆料,悬挂的旗帜上绘着奇特的纹章——一轮初升的红日旁蜿蜒着金色的藤蔓,在咸湿的海风中猎猎作响。

  船只靠岸,放下厚重的跳板。率先走下的一群人身着宽松的丝绸与棉麻混纺服饰,色彩素雅,多以靛蓝、赭石为主,纹饰简洁却别具一格。他们肤色较北境人略深,呈现出常年经海风洗礼的古铜色,面容高鼻深目,眼瞳多是深褐色或黑色,头发整齐地束在脑后。举止间带着一种谨慎的恭敬,眼神却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为首者是一名中年男子,自称小野道真,言辞谦和有礼,操着略带异域口音但尚算流利的官话。他向迎上来的港口小吏深深一揖:“在下扶桑国遣北境使节小野道真,率商队远渡重洋,特来拜会北境之主,寻求友好通商之机。”他身后的一名随从适时地捧上一个精美的木匣,作为初次见面的礼单。

  望海城的守将张贲,一位从定北堡调来的老行伍,与 newly appointed 市舶司主事李文博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这些“扶桑国”来客,其船、其貌、其物,皆前所未见。张贲一面下令军士加强警戒,维持秩序,一面示意李文博妥善接待。消息连同那份礼单,被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密封送往定北堡,呈报萧北辰。

  第二幕:异域奇物

  定北堡内,萧北辰看着急报和礼单清单,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扶桑?一个只在某些极其古老的海外散记中偶有提及的名字,据说位于大陆以东浩瀚海洋的彼端。他们的到来,是机遇,亦或是未知的变数?他沉吟片刻,下达指令:以礼相待,准许其在望海城划定的市舶区进行贸易,并命人详细记录其货物、言行。

  命令抵达望海城,小野道真等人被安置在专为外来商使准备的馆驿。贸易旋即展开,扶桑商人带来的货物,很快在北境官员和受邀前来观览的大商贾间引起了轰动。

  兵器区: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批被称为“扶桑刀”的兵刃。离火大师的弟子,年轻的锻造匠师石虎,奉命先行查验。他拿起一柄,入手沉甸,刀鞘朴素无华。缓缓抽刀,狭长的刀身带着一道优美的弧线展露出来,寒光凛冽,映得他眉发皆碧。刀身可见细密如云纹的锻造层叠痕迹(类似夹钢工艺后的地肌纹路)。石虎取来一束熟铁棍,凝神挥刀,只见寒光一闪,铁棍应声而断,切口平滑如镜。再试韧性,将刀身弯曲近半圆,松手后立刻弹回笔直,嗡鸣不止。石虎倒吸一口凉气,对身旁的工辎营同僚低语:“此刀之钢,纯净异常,韧性刚性兼具,锻造之法闻所未闻!其工艺,恐不在我北境百炼钢之下,甚至……犹有过之。”

  器物区: 那些被称为“漆器”的杯、盘、盒、匣,同样令人惊叹。它们胎体轻薄,却异常坚固,表面涂层温润如玉,光泽内敛。图案多以金、银、贝母等镶嵌,描绘着山水、花鸟、异兽,层次分明,精细入微。一只黑底金莳绘的砚盒,打开后内部竟也光滑如镜,严丝合缝。对比北境乃至中原的漆器,无论在轻巧、耐用还是装饰技艺上,都明显高出一筹。

  文房区: “倭纸”则让负责文书记录的书记官爱不释手。纸张颜色微黄,质地轻薄几可透光,却异常柔韧,反复折叠亦不易破损。试以笔墨书写,吸墨快而不洇,墨迹清晰饱满。书记官赞叹:“此纸轻便坚韧,若用于公文传递、书籍印制,必能大大减轻负重,提升效率。”

  农植与奇物区: 几种用小巧锦囊盛放的种子引起了农事官的注意。小野道真亲自介绍:“此物名‘甘薯’,不择田地,耐旱耐瘠,亩产可达数十石,生熟皆可食。”他顿了顿,又指着另一种更细小的种子,“此物名‘烟草’,叶片烘干后点燃吸其烟气,可提神醒脑,缓解疲乏,在我国贵族间颇为流行。” 此外,还有两件精巧的模型引人注目:一是利用水流力量自动捣米的“水碓”模型,结构巧妙,能将水力持续转化为机械能;二是一种改良的“日晷”,晷面刻度更为精细,并配有可调节角度的指针底座,据说在不同季节都能更精确地测量时间。

  第三幕:技术之思

  消息传回定北堡,萧北辰立即下令,将正在朔方主持新式高炉建造的离火紧急召至望海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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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日后,风尘仆仆的离火赶到。他首先直奔那批扶桑刀。拿起一柄,他没有立刻测试锋利度,而是先用指节轻叩刀身,倾听回响,再凑到鼻尖细闻,仿佛在分辨钢铁的味道。随后,他取来自己随身携带的北境精钢短刃,两刀相斫,只听“铮”一声脆响,北境短刃刃口崩开一个米粒大小的缺口,而扶桑刀仅留下一条极浅的白痕。

  “好刀!”离火眼中精光爆射,他仔细抚摸着刀身的纹理,如同鉴赏绝世美玉,“主公请看,此刀锻造时,似将不同硬度的钢材反复折叠锻打,千锤百炼,使其刚柔相济。看这纹理,如流水,如飞云,是其内在结构的体现。其淬火技艺也极为高超,刀口硬度极高,刀脊却保持韧性……此法若能参透,融入我北境锻造术,我军刀剑枪矛之利,足以断筋折骨,破甲如纸!”

  接着,他又研究了水碓模型和改良日晷。他亲手拨动水碓的小小轮叶,看着它带动连杆、锤头规律起落,啧啧称奇:“妙啊!此物虽小,却将水力运用得淋漓尽致。若按比例放大,以我北境河流之力驱动,用于捣磨谷物、矿石,甚至带动锻锤,可省却多少人力畜力!” 对于日晷,他更看重其精确计时的潜力,“军中调度、工坊轮作、天文观测,皆需精准时刻。此晷设计,比现行日晷精密不少,若能仿制改进,于我北境各项事务,助益极大。”

  萧北辰静立一旁,左眼之中,微不可查的星辉缓缓流转,洞察着这些异域之物。在他眼中,这些不仅仅是奇珍异宝,其背后更流淌着一种不同于大陆既有体系的技术思路和独特的能量运行轨迹。北境的技术多源于中原传承、草原借鉴以及自身的改进创新,而扶桑带来的,则是一种源自海岛环境、资源限制下催生出的,更加追求极致效率、精巧和材料潜能挖掘的发展路径。这是一种全新的启发,是跳出原有框架的闪光。

  第四幕:以商引技

  鉴于这些发现,萧北辰决定亲自接见小野道真。会面设在望海城临海而建的观澜阁,窗外海天一色,波涛阵阵。

  小野道真在引导下步入阁内,对端坐主位、气度沉凝的萧北辰深深行礼,姿态比初次上岸时更加恭谨。他深知,眼前这位年轻人,乃是掌控北境、威震草原的铁腕人物。

  “贵国船队远来辛苦,所携之物,颇有趣味,让我北境大开眼界。”萧北辰语气平和,却自带威严,“北境愿与远方友邦互通有无,在望海城设立商埠,准尔等公平交易,税率可优于西域商队。”

  小野道真面露喜色,正要拜谢,萧北辰话锋微转:“然,我北境更重实学。贵国之锻造术、制纸法、漆器工艺,以及那水动机械之术,皆有其独到之处。我欲请几位精通此道的匠师留在北境,传授技艺,为期一至二年。期间,我北境不仅以重金酬谢,供给优渥,亦可开放部分我方技艺,如高炉炼铁、水泥烧制、四轮马车转向机构等,作为交换。不知使者意下如何?”

  小野道真闻言,心中剧震。他没想到萧北辰的眼光如此毒辣,直接指向了技术核心。他沉吟片刻,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与权衡:“尊敬的北辰公,您之慷慨与远见,令外臣钦佩。只是……技艺传承,在我国亦被视为立国之本,匠师地位尊崇。此事关系重大,外臣权限有限,需遣快船返回,禀明我国国主,方能定夺。”他话虽如此,眼中闪过的精光却暴露了他的心动。北境的富庶、强大的军力,尤其是萧北辰提出的技术交换条件,对于同样渴望发展的扶桑而言,诱惑巨大。他个人判断,此事大有可为。

  “可。”萧北辰颔首,“在此期间,贸易照常。望使者尽快通传。”

  第五幕:种子与未来

  在等待扶桑国主回音的期间,萧北辰并未闲着。他下令,将扶桑带来的甘薯种子,全部交由工辎营下属的农事司,由经验最丰富的老农官负责,在望海城附近选择向阳坡地,开辟十亩试验田,采用不同肥力、不同灌溉方式进行精耕细作,详细记录生长情况。他凭直觉和左眼星辉对生命力的微弱感知,意识到这种作物或许真能在北境许多贫瘠山地扎根,若真能实现高产,其意义不亚于获得一件神兵利器。

  对于烟草,他则持审慎态度。华清被召来研究此物。经过初步焚烧嗅闻和少量动物试验,华清回禀:“主公,此物烟气确有一定提神之效,但久闻似会让人产生依赖,且对咽喉、肺部恐有不适。其利弊尚需长时间观察。”萧北辰当即下令,所有烟草种子及已制成的烟叶,均由医官署严格封存管理,未经许可,不得外流、种植或使用,仅限华清团队进行深入的药理毒性研究。

  同时,他让离火组织麾下最得力的工匠,成立两个专项小组。一组以那架水碓模型为蓝本,尝试在望海城附近一条溪流上建造实物,并研究如何将其动力应用于其他加工作业。另一组则攻关改良日晷,力求在短期内制作出更精确的计时器,先行装备军队哨塔和重要工坊。即便没有扶桑匠师亲临指导,这些雏形本身,已经为北境的技术研发指明了新的方向,激发了工匠们的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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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幕:海图与远望

  为了表达合作的诚意,也为后续谈判铺垫,小野道真在一次非正式拜会中,向萧北辰献上了一幅他们航行使用的海图。

  海图绘制在略显发黄的厚皮纸上,线条古朴,范围主要覆盖扶桑列岛至北境东海沿岸,中间点缀着若干大小不一的岛屿,如散落的珍珠。虽然绘制技法粗糙,地理精度有待商榷,但它清晰地标示出了航线、大致距离、主要洋流方向以及几处重要的淡水补给点。这幅图,犹如一把钥匙,为北境打开了一扇通往东方浩瀚海洋的认知窗口。

  萧北辰将海图铺在巨大的案几上,目光久久凝视着那片代表着未知与广阔的蓝色区域。他的左眼星辉再次无声流转,仿佛在推演着海流的方向、风暴的轨迹,以及隐藏在那无尽波涛之下的机遇与挑战。他想到了目前主要活动在北海、黑水等内河湖泊的水师,他们的船只和战术,在真正的海洋面前,显得如此局促。

  “沈擎。”他沉声唤道。

  一直侍立在侧的水师统领沈擎立刻跨步上前,甲叶轻响:“末将在!”

  萧北辰指向那幅海图,手指从望海城出发,沿着那条陌生的航线,向东划过:“以此图为基,结合渔民经验,开始勘测我北境沿海水文,设计、建造能够适应深海航行、抵御风浪的大型海船。我们的水师,不能永远困于内河湖泊。未来的疆域,或许就在这片蔚蓝之上。”

  沈擎顺着萧北辰的手指望去,眼中先是闪过一丝对未知海洋的敬畏,随即被昂扬的斗志取代:“末将遵命!必不负主公重托!”

  第七幕:新的门户

  扶桑商队的到来,如同一颗投入北境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远超预期。它不仅仅带来了一批新奇货物,更带来了全新的技术启发、具有战略潜力的新作物,以及最为宝贵的——对海洋的初步认知和由此催生的远大野望。

  望海城,这个最初仅为管理沿海盐场、渔港而设立的边陲小城,因其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和此次事件,战略地位骤然提升。萧北辰正式下令,扩建望海城港口,增筑深水码头、仓储区和炮台,驻军由一营增至一旅,并设立专门的市舶司与海关。行政级别由城升格为“望海郡”,委任干员担任郡守,统筹沿海开发与海外通商事宜。

  北境的视线,在过去长期聚焦于西方的西域商路和北方的草原纷争之后,第一次如此正式、如此坚定地投向了那片曾经被视为天堑的东方大海。海外来客带来的,不仅是商品和技术交换的机会,更是一个全新的、充满无限可能的战略发展方向。一个属于海洋的时代,似乎正随着扶桑的船队,悄然降临在北境的 horizon(地平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