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香榜封查 殿前对证-《穿成反派夫人后我开摆了》

  三日一到,雪还没化,宣政院前的石阶已被扫得干干净净。刑司缉事、宣政书吏、内务府总领、御膳房总管、长宁宫内侍一字排开,气息凝得像一面绷紧的皮鼓。

  江枝着素绛官服,立在香监一侧,袖口收得极紧。她没有先说话,只抬手——两名女吏抬来两只铜匣、一只木匣,封签完整,三色封泥依次盖着“香监”“宣政院”“刑司”三印。

  “依例先验箱。”刑司副都监开口,语气冷硬。

  封绳一剪,铜匣开,内里是昨夜香库抽检的三只料罐封样与窗棂下拾得的纸包。木匣内摆着盏沿纸屑、签角碎片与库地上刮下的细泥。一旁摆着验纸灯、纤维镜、墨线尺,全是香监那套“把脸写在器具上”的规矩。

  贵妃未至,长宁宫由顾嬷嬷到场。她垂着眼,声线柔顺:“诸公,长宁宫自愿配合,但也请香监给我宫一份清白。”

  “清白很贵。”江枝淡淡,“得拿证据换。”

  刑司先验纸包。江枝示意点灯,纤维灯一照——纸面纤维朝纹与香监惯用纸不同,边缘抹灰一遇清水便褪;更要命的是纸背暗暗嵌着一粒细小的银白粉末。

  江枝用竹签挑粉,放入清水,水面立起极细的银星。她扫了顾嬷嬷一眼:“这是银桂粉,只在长宁宫内坊做‘醉杏’时用。香监不用它。”

  顾嬷嬷脸色微变,强撑道:“这玩意儿到处都能买到——”

  “买得到,不代表出得了宫。”江枝打断,伸手取过库地细泥,“昨夜雪深,香库外的泥混了桂粉,说明有人手上沾过,再把纸包塞入罐中。谁的手,马上看。”

  她抬指,夜阑领来两名昨夜巡更的内侍,掌心按进印泥,指腹边缘有隐隐的银白亮点。刑司以白布一抹,光屑粘布——留痕不假。

  两名内侍立刻跪倒:“小的受人所托……只是送、只送!”

  “谁托?”刑司冷声。

  二人对视,咬唇不语。江枝像是没看见一般,侧身取第二只证物:盏沿纸屑与例外袋签角。她把两片“齿口”对齐,尺上刻线“咔嗒”一声咬合——完美吻合。

  “这片纸,是从御膳房温汤盏边剥下来的。”她把记录单递给刑司,“时刻记在戌正,正是昨夜有人在香库作手脚之后去御膳房‘报喜’的时辰。报喜的人,手上会沾油渍——纸背油痕在此。”

  顾嬷嬷指尖一抖:“你凭一片纸,就要坐实本宫人?”

  江枝不看她,只把第三件物证推上:南川桂调拨账。她用墨线尺拉出三道细线:“此香入库后两日调出三斤,御膳房领一斤余,剩下两斤无去处。昨夜纸包里的‘桂’,恰好一斤两两,与库内缺口相扣——再加两处碎末,正好凑整。顾嬷嬷,要不要我帮你把‘一斤两两’翻译成‘两次入库作赃’?”

  堂上书吏的笔“沙沙”直响。

  “光有纸,不够。”刑司副都监道。

  “所以还有路。”江枝抬了抬下颌,女吏呈上昨夜取样的鞋泥比对板。她把三块干泥按在板上,一块来自香库门畔,一块来自御膳房后巷,一块来自长宁宫东角门。三处泥色不同,夹杂物也不同:香库泥混米屑,御膳房泥混柴灰,长宁宫泥里有细碎珠粉光点。

  她把两名内侍鞋底泥刮下,分放三处。刑司盯着板子,低声道:“先踩长宁宫,再踩香库,回程过御膳房。路线连上了。”

  二人颤如筛糠。江枝淡淡:“搬运的,怕死;指使的,怕抓。怕得越厉害,越容易留下痕迹。”

  顾嬷嬷终于开口,声里带刺:“香主何必步步紧逼?香榜一出,满宫听你的,你还要夺御膳房的口粮?你这是要把规矩变成你的。”

  江枝笑意极轻:“嬷嬷急了。既然你提‘香榜’,我正要说——封查。”

  她合掌上前,对刑司与宣政院拱手:“香榜自立以来,凡例清晰,但长宁宫质疑在先。为免众口纷纭,臣请:封榜三日,开箱对查。查者三方:香监自查、宣政院对照、刑司旁听。查完即刻公示,凡榜上之名、榜下之名,皆记连坐名录三月。”

  “封榜?”堂上哗然。

  江枝把“封查章程”摊开,一字一字念:“封,不是停;查,不是拖。封在箱,不封在嘴。三日内香监照常用香,但所有批签皆贴‘暂封’小注,三日后统一换正签。——我把脸,也写在纸上。”

  副都监低头看完,点头:“刑司无异议。”

  顾嬷嬷冷笑:“你这是自证清白——自己查自己,谁信?”

  “所以要宣政院在场。”江枝淡声,“嬷嬷若还不信,可请长宁宫派两名目击。”她顿了顿,“不过按规,两名回避之人不得入场。像您——就不合适了。”

  这一刀,切在“涉案回避”的要害上。顾嬷嬷脸色一白。

  钟鼓两响,御前宣召。皇帝未至,皇后先坐。长宁宫这回亲来,贵妃一身月白,神色镇定;顾嬷嬷立在侧,眼皮跳个不停。

  刑司复述简要,皇后抬手:“对证。”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两名内侍被带上殿,扑通跪地。江枝不看他们,先请御膳房总管黄三上前:“黄总管,盏沿纸屑出自你处温汤盏,对么?”

  黄三额上满汗,点头:“对。”

  “昨夜戌正,你见到了谁?”刑司问。

  “……像是长宁宫的陈福。”黄三咽唾沫,“手上有油,拎着个纸包,说娘娘要‘先闻一闻’。”

  贵妃指尖一紧,仍平声道:“御膳房的嘴,能信?”

  “嘴不全信,所以看手。”江枝话锋一转,“陈福。”

  长宁宫内侍陈福被押上,脸色青白。江枝抬了抬下巴,夜阑递上布帛,把陈福右手掌心一按——印泥里一圈银白,正是银桂粉。刑司又以清水试之,水面泛起细星。

  “这点粉,昨日你从哪儿带的?”江枝语气很轻,轻得像一阵风,“从顾嬷嬷的匣里,还是从你自己袖口小囊里?”

  陈福身子一抖,眼神乱窜,终究看向顾嬷嬷。顾嬷嬷冷声:“胡说八道!本宫什么时候叫你——”

  “住口。”皇后抬眼,声音一沉,“殿前,不许越次插言。”

  顾嬷嬷膝一软,跪了下去。

  江枝并不趁势逼供,她反而退半步,把木匣推到皇后案前:“娘娘请看此物。”她取出一枚细小的红蜡封点,“这是香监近月在要害料罐内置的‘暗封’,肉眼看不出,遇温汤气便融,蜡心带微红。昨夜所塞纸包一触即融,蜡心染在纸背——刑司可验。”

  副都监取纸背置火旁,红影微现。他抬头:“坐实。”

  堂上人心齐齐下沉。贵妃还是微笑:“一两个奴才栽赃,与本宫何干?”

  江枝像等待这句话多时,抬手,女吏呈上钥牌簿与行灯签:“昨夜酉末,长宁宫东角门钥曾开合一次,行灯签记‘顾’字。陈福脚上的泥,与东角门外珠粉地面一致。娘娘若说无涉——娘娘的门,自己开的?”

  一片寂静,针落可闻。

  顾嬷嬷猛地抬头,破罐子破摔:“就算是本宫的人失手,也轮不到你香监独大!香榜从你上任后,凡升者皆你一系,凡降者皆与长宁宫有隙——你自封自查,哪门子的公道!”

  她这一咬,显然预备已久,直指“香榜”公信。

  江枝不恼,反而笑了:“来得好。”她转身对皇后行礼,“臣请求——香榜当殿开箱。”

  宣政书吏当即抬上两只长箱,铁锁开启。箱内是香榜底簿、避嫌名录、批签纸、副榜留痕册。江枝让书吏把“避嫌名录”先念——哪几位是香监亲系,哪几位与长宁宫有姻亲,统统列明;再念“副榜留痕”,凡上榜、落榜之因,逐条注明“器、法、证、口”四字凭据。

  “香监规矩里,最先写的是——我自己先回避。”江枝抬眸,语声清清冷冷,“凡与我有私交者,评时加两名外官;凡与长宁宫有旧者,评时加三名外官。——嬷嬷说我‘自封自查’,您看,这里有我哪一枚私印?”

  宣政书吏念到近月某一位“降等者”,原因写“例外袋签两次错位、盏沿纸屑留痕、口供相悖”,三重证据,与今日之案如出一辙。皇后目光微动,点了点头。

  顾嬷嬷脸色灰了一层。

  皇后收卷,语气不高不低:“刑司按证办理。长宁宫内侍陈福,押下详审;顾嬷嬷,回避三月,待勘;御膳房黄三,责记一过,交宣政院训示。——长宁宫东角门钥,自今日起,暂归宣政院保管。”

  她顿了顿,看向江枝:“香榜封查三日,朕准。三日后,榜与证同公。”

  “谨遵。”江枝躬身。

  贵妃始终沉着,直到此刻才抬眸看向江枝,唇边笑意似有若无:“香主好手段。本宫倒要看你封榜三日后,能不能仍让人心服。”

  “娘娘放心。”江枝回她一个干净利落的笑,“服不服,是规矩让的,不是我让的。我最多,把规矩写得更清楚一点,让谁都没空在纸背抹灰。”

  这句话落下,像把细刀从绸里抽出,冷光一闪即没。

  退堂鼓响。石阶上风更冷了些,众人三三两两散去。夜阑快步赶来,压低声音:“主上,还要追那两斤南川桂的去向吗?”

  “追。”江枝目不斜视,“但用钱线去追。户部会比嘴老实。”

  “顾嬷嬷那边?”

  “先让她回避。人离场,话就轻。”

  她下阶时回头看了一眼宣政院的檐角,淡声补了一句:“把‘封查公告’立在最显眼的地方,写明三日后当堂换签。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三日,不是我在等,是让他们等。”

  夜深,香监后院灯未灭。江枝把今日的“证据链”又过了一遍,指腹摩挲着那枚几乎看不见的小红蜡:“她来抹灰,我就点灯;她走暗门,我就立榜。宫里要的不是我的面子,是一套谁都赖不掉的法。”

  夜阑笑:“主上,您今天的毒舌,够她们回味三天。”

  江枝挑眉:“回味好,省得她们又忙着调味。”

  她把红蜡投进盏里,火光舔了一下,蜡心化开,像雪落在汤面上无声即逝。她合上卷宗,起身:“走吧。三天后,当众换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