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枷锁生根-《花仙妖的奇幻旅程》

  冰冷的木枷如同毒蛇的獠牙,死死咬住林夏的脖颈与手腕。粗糙的木头边缘摩擦着被唾沫冰针划破的皮肤,每一次颠簸都带来火辣辣的刺痛,无情地提醒着他刚刚在青苔村祠堂经历的一切——那无风自震、发出高频蜂鸣的驱疫铜铃;那骤然转绿为幽蓝、腾起骷髅鬼影的艾草烟雾;赵乾那张因狞笑而扭曲的脸;还有掌心被强行拍入、此刻正灼烧着他血肉的黯晶碎渣!

  屈辱和愤怒像滚烫的药汁,在他胸腔里翻涌,几乎要冲破喉咙。但比这更尖锐、更深入骨髓的,是左手掌心传来的剧痛。那几粒嵌入皮肉的黯晶碎渣,如同烧红的铁屑,持续散发着阴冷污秽的能量,“嗤嗤”的腐蚀声细微却刺耳,皮肤焦黑萎缩,一股冰寒刺骨的麻痹感正顺着血管向上蔓延,所过之处,血液仿佛都要冻结。

  他跌跌撞撞地在青苔村狭窄、泥泞的后巷中狂奔,破碎的月光从歪斜的屋檐缝隙漏下,在地面积水上投下扭曲的光斑,如同他此刻混乱的命运。身后,祠堂方向的喧嚣并未平息,反而愈演愈烈。铜铃的蜂鸣穿透夜色,如同追魂的咒语,紧紧追随着他。赵乾那破锣嗓子在夜风中显得格外刺耳:

  “抓住那小瘟神!他知道禁地花海在哪!别让他跑了!”

  “打断他的腿!看他还怎么逃!”

  “妖术!他用了妖术!烧死他!”

  杂乱的脚步声、火把摇曳的光影、村民愤怒或恐惧的呼喊,像一张迅速收紧的巨网,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空气里弥漫着恐慌、艾草燃烧后的苦涩余烬,以及……一丝若有若无、源自他怀中香囊的微弱甜香。

  祖母的香囊。

  在赵乾一脚踹翻药罐,揪住他衣领时,这个贴身佩戴、装着干枯月光花瓣的旧香囊,从他怀中跌落。混乱中,他眼角余光瞥见香囊粗布表面,渗出了一滴……奇异的、如同凝结血珠般的暗红色露水!那滴露珠恰好落在他掌心被拍入黯晶碎渣的伤口边缘。

  此刻,香囊紧紧贴着他的胸口,那丝清冷的甜香顽强地钻入鼻腔,带来一丝奇异的安抚感,与掌心黯晶的阴冷侵蚀形成诡异的对抗。更让他心头微震的是,沾染了那“血色露珠”的几粒黯晶碎渣,颜色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从污浊的黑紫色变成了毫无生气的灰白,如同瞬间被抽干了所有邪恶能量,化作普通的尘埃!这微小的变化在生死逃亡中一闪而过,却像一颗种子,埋进了他混乱的意识深处。

  “他在那边!堵住巷口!”一声厉喝在前方响起,火把的光亮猛地逼近,照亮了堵在巷子尽头几个村民惊恐又凶狠的脸。

  林夏心脏骤缩,肾上腺素飙升,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疲惫和恐惧。他猛地拐进一条更窄、更暗的死胡同。墙壁湿滑冰冷,长满滑腻的青苔。他背靠着冰冷的石墙,剧烈喘息,胸腔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抽吸都带着血腥味。汗水混着脸上被冰针划破的血痕流下,又咸又涩。脖颈和手腕上的木枷沉重冰冷,勒得他几乎窒息。赵乾那恶毒的诅咒在耳边回荡:“克死爹娘不够,还要用妖术熬毒汤?这瘟疫就是你招来的!”

  爹娘……模糊的记忆碎片刺痛了他。他们也是在这样一个月色惨淡的夜晚,被灵研会的人以“净化污染源”的名义带走,从此杳无音讯。据说,连尸骨都没能找到。

  “不!我不是瘟神!”林夏咬紧牙关,喉咙里发出野兽般压抑的低吼。他不能死在这里!祖母还躺在冰冷的床榻上,等着他的药!那个神秘药师“白鸦”最后的话语如同黑暗中的萤火,在脑海中闪现:“向东,腐萤涧……”

  腐萤涧!传说中通往禁地花海的方向,也是他唯一的生路!

  身后的追兵声越来越近,火把的光已经将巷口的人影拉得老长,投射在湿漉漉的石墙上,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林夏。他徒劳地用肩膀撞击着身后的石墙,沉重的木枷发出沉闷的“咚咚”声,石墙纹丝不动。难道真的……要结束在这里?像爹娘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

  就在这千钧一发、万念俱灰之际,怀中紧贴心口的香囊,猛地传来一阵灼热!

  那热度并非火焰的炽烈,更像是一团凝结的、有生命的月光,带着强烈的悸动,瞬间穿透单薄的衣物,烙印在他的胸膛上。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或者说是一种强烈的、带着古老韵律的“意志”,顺着香囊与他身体的接触点,特别是那木枷深深勒紧他左手腕和脖颈皮肉的地方——猛地爆发开来!

  “噗嗤!”

  一声轻微的、如同饱含水分的种子在春日破土般的声音响起。林夏惊骇地低头看去。

  只见紧紧箍着他左手腕的木枷裂缝处,一点莹润的、散发着微弱银红光泽的液体悄然渗出——正是之前香囊上那种奇异的“血色露珠”!这滴露珠不像普通液体,更像是有生命的活物,它迅速渗入干燥粗糙的木纹之中,所过之处,木头仿佛被注入了某种活性。

  下一刻,令人头皮发麻的景象发生了!

  沾到血色露珠的枷锁木头,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生命力!灰褐色的木质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隆起、膨胀,发出细微却密集的“噼啪”声,如同骨骼在急速生长!无数细密如发丝、闪烁着微弱银白光泽的“根须”从裂缝中疯狂钻出!它们并非植物根系的柔软,反而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坚韧和冰冷感,如同无数微小的银色毒蛇!

  这些银白色的根须贪婪地汲取着什么,又或者说,是在强行“扎根”!它们不仅没有撑开枷锁,反而更加紧密地缠绕、勒紧林夏的手腕和脖颈,如同活物般蠕动着,深深嵌入皮肉,甚至试图钻入更深的组织!剧痛排山倒海般袭来,远超之前木枷摩擦的刺痛,更像是骨头被无数冰冷的铁线缠绕、勒紧、钻凿!

  “呃啊——!”林夏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身体因剧痛而剧烈痉挛,眼前阵阵发黑。这枷锁,正在他的血肉之躯上生根!

  这恐怖的异变瞬间吸引了巷口追兵的注意。火把的光亮下,他们清晰地看到了那蠕动生长的银色根须。

  “妖…妖术!果然是瘟神!快!放箭!射死他!”赵乾嘶哑的声音带着极致的惊惧和狂怒,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破空声尖啸而至!几支粗糙但致命的弩箭裹挟着风声,狠狠钉在林夏身边的墙壁上,碎石飞溅,火星四射。一支箭甚至擦着他的耳廓飞过,带起一溜血花,火辣辣的疼痛让他瞬间清醒。

  死亡的冰冷触感瞬间浇灭了剧痛带来的眩晕。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林夏不知道这枷锁生根是福是祸,是更深的诅咒还是唯一的生机,但眼下,这疯狂生长的银白根须似乎赋予了这沉重的木枷一种奇特的“活性”和力量感!

  他不再犹豫,也顾不上枷锁勒入皮肉带来的钻心剧痛,猛地将后背再次狠狠撞向身后的石墙!这一次,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带着对生的渴望和对追兵的愤怒!

  “轰隆!”

  一声远比之前沉闷撞击响亮得多的巨响炸开!

  那些缠绕在木枷上的银白根须,如同无数细小的、坚不可摧的钻头,在接触墙壁的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看似坚固的石墙,竟被生生撞开一个不规则的、足够一人通过的窟窿!碎石和尘土簌簌落下,烟尘弥漫!

  “他撞墙跑了!追!快追!”赵乾气急败坏的吼声被甩在烟尘之后,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暴怒。

  林夏从弥漫的烟尘中滚出,跌入墙的另一侧。这是一片废弃的晒谷场,荒草丛生,远处是朦胧起伏、如同巨兽脊背般的山影。东方!腐萤涧就在东方的群山之后!

  脖颈和手腕上,枷锁生根带来的剧痛依旧撕扯着他的神经,沉重的木枷压在伤口上,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新生的根须,带来撕裂般的痛楚。但他不敢有丝毫停歇,肺部火烧火燎,他踉跄着爬起来,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向着黑暗的山影,向着那唯一的生路——腐萤涧,亡命奔逃!

  月光冰冷地注视着他脖颈和手腕上那正在“活”过来的枷锁,银白的根须在夜色中闪烁着不祥而神秘的微光,如同某种古老而残酷的契约烙印,深深扎根于他的血肉与命运之中。血色露珠的来源,这枷锁的异变,通向腐萤涧的未知深渊……一切都笼罩在巨大的谜团和步步紧逼的杀机里。逃亡,才刚刚开始。

  冰冷的夜风像浸了盐水的鞭子,狠狠抽打在林夏的脸上,却丝毫吹不散脖颈和手腕上那枷锁生根带来的、深入骨髓的剧痛与诡异麻痒。沉重的木枷仿佛已成了他身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那些银白色的、金属质感的根须深深勒进皮肉,每一次奔跑的震动都牵扯着它们,带来撕裂神经般的痛楚,伴随着细微却清晰的“噼啪”生长声。掌心的黯晶伤口在奔跑的震动下,阴寒刺痛感如同附骨之蛆,但与枷锁的酷刑相比,似乎都成了遥远的背景音。

  他不敢回头。身后,青苔村方向的火光和喧嚣如同附骨之疽,穷追不舍。赵乾那充满恶意的咆哮、村民盲目的呐喊、杂乱的脚步声,被呼啸的山风撕扯得断断续续,却始终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紧紧缠绕着他。

  “抓住他!别让那妖孽跑了!他往腐萤涧去了!”

  “瘟神……都是他带来的灾祸!杀了他瘟疫就停了!”

  “禁地的秘密……必须逼他说出来!灵研会的大人们重重有赏!”

  这些声音混合着祠堂铜铃那令人心神不宁的蜂鸣残响,不断冲击着林夏紧绷到极限的神经。他咬紧牙关,将所有的力气都灌注在灌了铅般的双腿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崎岖的山路上狂奔。锋利的荆棘划破了他本就破烂的裤脚和手臂,留下道道火辣辣的血痕,但他浑然不觉。脑海中只剩下一个燃烧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的灯塔:向东!腐萤涧!活下去!

  月光在厚重的云层后时隐时现,将山林的轮廓勾勒得如同潜伏的、择人而噬的巨兽。脚下的路越来越难走,从废弃的田埂变成了布满尖锐碎石和厚厚腐烂落叶的陡峭山坡。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和草木腐败的味道,还有一种……越来越浓郁的、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像是陈年的血液混合着某种奇异而腐败的花粉,无孔不入地钻进鼻腔。

  这就是腐萤涧的味道?林夏的心沉到了谷底,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这绝非什么善地,空气中弥漫着死亡和怨念的气息。

  突然,他脚下一滑,踩在一块松动的、长满青苔的石头上,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向前重重扑倒!

  “唔!”沉重的木枷狠狠磕在凸起的石棱上,脖颈和手腕被根须勒入的伤口遭到猛烈撞击,钻心的剧痛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眼前一黑,几乎让他当场昏厥。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左脚踝却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扭伤了!钻心的疼痛让他倒抽一口冷气。

  屋漏偏逢连夜雨!雪上加霜!

  身后的追捕声似乎近了一些,火把的光亮已经能隐约映亮他身后不远的树丛,甚至能看到跑在最前面村民手中挥舞的锄头寒光。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缠绕上林夏的心脏。扭伤的脚踝,沉重如山的枷锁,如影随形、步步紧逼的追兵……他还能逃多远?腐萤涧的入口近在咫尺,却又仿佛远在天涯。

  就在这时,怀中那沉寂了片刻的香囊,再次传来一阵温热!这次的热度不像之前爆发时那般猛烈灼人,更像是一种温柔的、带着安抚力量的抚慰,同时散发出祖母身上那种熟悉的、令人心安的草药气息。几乎是同时,箍着他左手腕的枷锁上,那些银白色的、如同活物般的根须突然微微一亮,如同有微弱的电流在其中流淌而过。一股清凉的、带着勃勃生机的奇异气息顺着那些勒入皮肉的根须,缓缓注入他扭伤的脚踝!

  那撕裂般的剧痛,竟然奇迹般地、迅速地缓解了大半!虽然依旧肿胀疼痛,但至少可以勉强用力了!

  林夏惊愕地看着手腕上枷锁的根须。这诡异恐怖的“活物”,在折磨他、汲取他血肉的同时,似乎也在……保护他?或者说,维持着他这具残破躯体的行动能力?这个念头让他不寒而栗,心底涌起更深的恐惧。它到底是什么东西?祖母的香囊又为何能引发这种超乎想象的异变?这滴“血色露珠”究竟是何物?

  没时间细想了!追兵的火光已经逼近到能看清跑在最前面赵乾那张因亢奋和贪婪而扭曲的脸!

  “小杂种!看你还往哪跑!腐萤涧就是你的葬身之地!”赵乾狞笑着,手中的弩箭已经抬起。

  林夏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脚踝残留的痛楚和枷锁带来的窒息感,借着枷锁根须注入的那股奇异力量,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看也不看身后,用尽全身力气,一瘸一拐地冲向前方那片气息更加阴森、林木更加茂密的区域——腐萤涧的核心地带!

  他冲入了一片异常死寂的林地。参天的古树遮天蔽日,虬结的枝干如同鬼爪般伸向夜空,将本就黯淡的月光几乎完全隔绝在外。浓重的黑暗如同粘稠冰冷的墨汁,瞬间包裹了林夏的全身。脚下是厚厚的、松软而湿滑的腐殖层,踩上去悄无声息,仿佛踩在某种巨大生物的腐烂内脏上。那股令人作呕的腥甜气味在这里达到了顶点,浓得化不开,几乎凝结成实质,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腐败的血液和花粉。

  更诡异的是,这片林子里,没有任何虫鸣鸟叫,甚至连风声都消失了,死寂得可怕。只有他自己粗重如破风箱般的喘息声、枷锁随着动作发出的轻微摩擦声、以及根须持续生长的细微“噼啪”声在绝对的黑暗中回荡,显得格外清晰、刺耳,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一个活物。

  他仿佛闯入了死亡的国度,某个巨大怨灵沉寂的腹腔。

  突然,前方浓墨般的黑暗中,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一点幽绿色的光芒。那光芒冰冷、怨毒,不带丝毫生机。紧接着,第二点,第三点……十点,百点……无数点幽绿的萤火无声无息地浮现,密密麻麻,如同骤然睁开的亿万只冰冷眼睛,漂浮在林木间、腐殖层上、甚至倒垂的藤蔓间!

  腐萤!传说中聚集在腐烂灵物上、吸食生命精气的怨念集合体!

  林夏头皮瞬间炸开,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下意识地想后退,但身后,赵乾等人的火把光亮已经清晰可见,兴奋的呼喊和弩箭上弦的“咯吱”声近在咫尺!

  “他进去了!快!堵住出口!让腐萤好好‘招待’他!”赵乾的声音带着残忍的快意。

  前有狼,后有虎!真正的绝境!

  林夏的心脏狂跳得如同要撞碎肋骨。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试图用更尖锐的疼痛驱散无边的恐惧。掌心的黯晶伤口被刺激,阴寒之气再次猛烈上涌,与他体内那股来自枷锁根须的冰冷生机激烈冲突,如同两股寒流在经脉中冲撞、厮杀,带来阵阵强烈的麻痹和眩晕,让他眼前金星乱冒,几乎站立不稳。

  就在这进退维谷、生死一线的绝境中,一点与众不同的光芒,在他眼前悄然亮起。

  不是腐萤那幽冷怨毒的绿光,而是一种纯净、深邃、如同深夜静湖般的靛蓝色。

  一只巴掌大小、翅膀上流淌着靛蓝色水波般玄奥纹路的蝴蝶,轻盈地、无声无息地穿透了前方密密麻麻、蠢蠢欲动的腐萤群。它如同劈开黑暗海潮的一缕月光,带着一种超然物外的宁静,翩然落在了林夏被枷锁勒得通红、因恐惧和剧痛而微微颤抖的耳廓上。

  冰凉、柔软、带着奇异安抚力量的触感传来。

  一个清晰、温和,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感的声音,直接在他混乱的脑海中响起,如同直接在灵魂深处低语:

  “别动,孩子。收敛气息,像石头一样沉静。看着它们,不要移开视线。”

  是祠堂里那个伪装成文书的声音!是白鸦!

  林夏浑身剧震,心脏几乎停跳,几乎要惊呼出声。但强大的求生欲和这声音中蕴含的奇异力量让他死死咬住了嘴唇,将所有的惊骇和疑问都咽了回去。他僵硬地站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努力控制着粗重如牛的呼吸,拼命收敛自己所有的气息,连枷锁根须生长的细微声音都仿佛被他强行压制了下去。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悬浮的、如同绿色星河般密集的腐萤群,瞳孔因极度的紧张而收缩。

  奇迹发生了。

  那些原本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食人鱼般蠢蠢欲动、似乎随时要扑上来的幽绿腐萤,在靛蓝蝴蝶出现的瞬间,仿佛遇到了天生的克星和上位者,整个虫群骤然一滞,随即爆发出无声的躁动不安。它们上下翻飞,光芒急促地明灭闪烁,发出更加尖锐却无声的嘶鸣(林夏能感觉到空气中那种怨毒的震颤),却始终不敢靠近林夏周围三尺之地!仿佛有一道无形的、由靛蓝色光芒编织的屏障,将他牢牢护在其中。

  那只靛蓝蝴蝶轻轻扇动着梦幻般的翅膀,洒下点点微不可察的靛蓝色光尘。光尘如同拥有生命,落在林夏身上,迅速渗入他的皮肤。一股奇异的宁静感瞬间抚平了他体内黯晶与枷锁力量冲突带来的剧痛和麻痹,也让他狂跳欲裂的心脏稍稍平复,头脑恢复了一丝清明。

  “向东,继续走。”白鸦的声音再次在他脑中响起,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疲惫和不容置疑,“穿过这片腐萤林,你会看到月光指引的路。腐萤惧光,尤其是……纯净的月华。”声音顿了顿,似乎传递这些信息消耗了巨大的力量,变得更加微弱缥缈,如同风中残烛:

  “记住,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不要停下,不要回头。活下去……”

  “枷锁……是束缚,也是钥匙……血色露珠……源自最深的羁绊……找到花海……真相……远比你想的……残酷……”

  声音戛然而止,如同被无形的利刃切断。

  那只靛蓝蝴蝶的光芒也瞬间黯淡,如同耗尽了所有能量,化作点点细碎的靛蓝光点,无声无息地消散在浓重的、充满怨念的黑暗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随着蝴蝶的消失,那道无形的屏障也瞬间瓦解!

  周围的腐萤群如同解除了束缚,幽绿的光芒重新变得明亮刺眼,带着被挑衅后的狂怒和贪婪的恶意,如同决堤的绿色洪流,发出震耳欲聋(对林夏的精神而言)的无声尖啸,疯狂地向林夏汹涌扑来!

  “他在那儿!腐萤围住他了!快!别让他被啃光了,秘密还没挖出来呢!”赵乾兴奋到变调的吼叫声几乎同时响起,火把的光亮已经刺破了林夏身后的黑暗!

  白鸦的指引如同黑暗深渊中唯一的灯塔!林夏不再有丝毫犹豫!活下去!找到花海!揭开真相!他猛地吸了一口那腥甜到令人窒息的空气,强忍着脚踝的余痛和枷锁带来的沉重束缚,用尽全身残存的所有力气,朝着靛蓝蝴蝶消失的方向——正东方,发足狂奔!他像一颗投入绿色怒海的小石子,瞬间被汹涌的腐萤狂潮吞没!

  他冲破了腐萤群的包围!那些怨毒的幽绿光点在他身后汇聚、追逐,如同一条翻滚咆哮的绿色毒河,所过之处,连空气都仿佛被怨念腐蚀得滋滋作响!冰冷的恶意如同实质的针刺,不断冲击着他的后背。但他奔跑着,不顾一切地奔跑着!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向前!不能停!

  果然,当他冲破那片最浓密、怨气最重的腐萤林核心区域后,前方的树木变得稀疏了一些。清冷的、纯净的月光,终于艰难地穿透了厚重树冠的封锁,斑驳地洒落在潮湿的林地上,驱散了一部分令人窒息的黑暗和腥甜。

  而在那斑驳的光影中,林夏看到了白鸦所说的“指引”。

  积水的洼地,倒映着破碎的云层和偶尔露面的、惨白如骨的月亮。就在他亡命奔跑的脚步踏过一片稍大的积水洼地时,水面剧烈晃动,倒映的月亮也随之碎裂。但诡异的是,那些碎裂的月影并未消失或融合,而是化作一片片薄如蝉翼、边缘闪烁着银光的“碎月银箔”,在水面上短暂地漂浮、旋转!

  更让他心跳几乎停止、血液为之凝固的是,每一片旋转的碎光月影里,都清晰地映照出同一幅画面:

  一片笼罩在朦胧梦幻月纱下的、无边无际的银色花海!花海中央,一株比其他花苞都要巨大、通体流转着液态月华般梦幻光泽的银色花苞,正在剧烈地、不安地颤动着!花苞表面,神秘的银色符文明灭不定,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内部猛烈冲撞,即将破茧而出!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呼唤与悸动,透过这水中幻影,狠狠撞在林夏的心上!

  这画面一闪即逝,水面很快恢复平静,只留下倒映的、真实的破碎月影。

  但这一幕,已如同滚烫的烙印,深深镌刻在林夏的脑海和灵魂深处!禁地花海!那株颤动的、呼唤着他的银色花苞!这就是他的目标!这就是唯一的希望!白鸦没有骗他!

  身后的追兵脚步声、赵乾的咆哮、腐萤群那令人灵魂战栗的无声尖啸,如同死亡的潮汐,越来越近,越来越响。林夏顾不上震撼,也顾不上思考为何这腐萤涧的积水中会倒映出远在禁地的景象。他咬紧牙关,牙龈几乎渗出血来,目光死死锁定东方月光最盛、最纯净的方向,拖着沉重如山的枷锁,踏着破碎的月影,向着未知的、可能是唯一生路的“花海禁地”,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亡命奔去!

  脖颈和手腕上,枷锁的银白根须在纯净月华的照耀下,闪烁着冰冷而诡异的光泽,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更加贪婪地汲取着他奔流的血液和……某种与那银色花苞越来越强烈的神秘联系。血色露珠的秘密,枷锁生根的诅咒(或宿命?),通往花海的荆棘之路,身后穷追不舍的致命杀机……命运的齿轮,在腐萤涧的腥风、怨念与破碎的纯净月光中,正发出沉重而不可逆转的、碾碎一切的转动声。

  冰冷的空气如同裹挟着碎冰碴,狠狠灌进林夏灼热刺痛的肺腑。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枷锁根须勒紧气管带来的窒息感。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伤痕累累的幼兽,在崎岖嶙峋的山路上亡命奔逃,身后是如影随形、不断迫近的死亡阴影——赵乾那歇斯底里的咆哮、村民盲从的呐喊、腐萤群那亿万只细小口器摩擦发出的、直接作用于精神的“沙沙”尖啸,汇聚成一首令人疯狂的绝望追魂曲。

  脖颈和手腕上的木枷,那些银白色的、金属般冰冷坚韧的根须,此刻成了最残酷的刑具与共生体。它们不仅深深勒入皮肉,更仿佛拥有了独立的、贪婪的意志,随着林夏每一次拼尽全力的迈步而疯狂“生长”、“扎根”!每一次脚掌落地带来的震动,都让根须如同活物般扭动、钻探,带来撕裂神经、深入骨髓的剧痛。它们如同贪婪的寄生虫,疯狂汲取着他奔流的血液和飞速消耗的体力,同时,一股冰冷的、带着奇异生机的力量又反哺回来,如同强心针般强行支撑着他早已透支、濒临崩溃的身体继续奔跑。这种极致的痛苦与强制的支撑,形成一种地狱般的矛盾,几欲将林夏的精神撕成碎片。

  他清晰地感觉到,枷锁的根须已经不仅仅是缠绕在皮肉上,它们甚至开始试图钻入他的骨骼缝隙!手腕的腕骨、脖颈的颈椎,都传来被冰冷异物强行侵入的、令人牙酸的摩擦感和钻心剧痛!这种缓慢而坚定、不可抗拒的“融合”过程,比任何酷刑都更令人恐惧和绝望。这木枷,不再是一件刑具,而是一个正在将他拖向未知深渊的、活生生的、血肉相连的诅咒烙印!

  “他跑不动了!快!围上去!”

  “腐萤在追他!他被诅咒缠身了!”

  “射他的腿!留活口!灵研会的大人要问出禁地的秘密!”

  追兵的叫嚣近在咫尺,火把的光亮已经能清晰地映出他踉跄奔跑的背影,甚至能看到赵乾手中弩箭瞄准时那冰冷的反光。几支弩箭带着致命的破空声,再次从他身侧掠过,“笃笃笃”地钉在前方的树干上,箭尾剧烈震颤。

  林夏猛地向前一个鱼跃扑出,利用一个陡峭的下坡作为掩护,抱着头翻滚下去。荆棘和尖锐的碎石无情地划破了他单薄的衣服和皮肤,留下道道血痕。沉重的枷锁重重磕在突出的岩石上,“砰”的一声闷响,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但他不敢有丝毫停留,求生的欲望压倒了肉体的痛苦,他手脚并用地从腐叶堆里爬起来,顾不上满身的泥泞和血污,继续一瘸一拐地向东方,向那越来越明亮的月光指引的方向狂奔。

  掌心的黯晶伤口在剧烈的奔跑、紧张和不断被压榨的体力下,阴寒之气如同毒蛇般猛烈上涌,与他体内那股来自枷锁根须的冰冷生机激烈冲突、厮杀。两股力量在他狭窄的经脉中冲撞,带来阵阵强烈的麻痹、眩晕和内脏翻搅般的恶心感。他死死咬住舌尖,用更强烈的剧痛刺激自己保持清醒。祖母苍白的、充满担忧的脸庞、白鸦那疲惫却坚定的声音、水中倒映的剧烈颤动的银色花苞……这些画面如同走马灯般在他混乱的脑海中交替闪现,成为支撑他濒临崩溃意志的最后支柱。

  “向东……腐萤涧……纯净月华……”白鸦的话如同最后的箴言在脑中回响。

  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看向前方。不知何时,他已经冲出了最浓密、怨气最重的腐萤林核心区。虽然那股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依旧萦绕不散,如同附骨之蛆,但周围的腐萤明显稀疏了许多,它们悬浮在更外围的黑暗中,幽绿的光芒闪烁着深深的忌惮,似乎对前方区域存在着本能的恐惧。而头顶的月光,也变得前所未有的明亮、清澈和……纯净!如同被最纯净的水洗涤过,不含一丝杂质。

  清冷的月华如同水银泻地,将前方一片相对开阔的山谷入口笼罩在一片朦胧而神圣的银辉之中。山谷的入口处,两棵巨大无比、形态奇特的古树如同亘古存在的沉默门卫,虬结如龙的树根深深扎入岩石缝隙,树冠在月光下投下巨大而神秘的阴影。纯净的月光穿透稀疏的树冠枝叶,在地面形成一条条清晰无比的光带,如同神只铺设的道路,直指山谷深处那被更浓郁月华笼罩的核心地带!

  那里,就是月光指引的路!那里,或许就是禁地的入口!希望的曙光!

  一股微弱却顽强的力量从林夏干涸的身体深处涌出。他精神猛地一振,榨取着最后一丝潜能,不顾一切地朝着那沐浴在圣洁月光中的山谷入口冲去!

  “拦住他!他要进禁地了!快放箭!不惜一切代价!死活不论了!”赵乾气急败坏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和彻底的疯狂,“不能让他进去!”

  更密集、更精准的箭雨带着死神的尖啸,如同飞蝗般呼啸而至!这一次,不再是威慑,而是真正的、倾尽全力的绝杀!

  林夏亡魂大冒,身体在本能的驱使下爆发出最后的潜能,猛地向前一个狼狈却拼尽全力的鱼跃扑出!

  噗嗤!噗嗤!

  两支力道强劲的弩箭狠狠射中了他背上沉重的木枷!巨大的冲击力撞得他向前一个趔趄,喉头一甜,差点喷出血来。万幸,厚实的木枷挡住了这致命的箭矢!

  然而,第三支箭,却带着刁钻恶毒的角度,如同毒蛇出洞,直射他因扑跃而暴露出来的后心!冰冷的死亡触感瞬间扼住了林夏的咽喉,他甚至能感觉到箭头撕裂空气带来的寒意!

  就在这千钧一发、万劫不复之际,异变陡生!

  林夏怀中,那一直紧贴着他心口的祖母香囊,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了一团柔和却坚韧无比的银白色光芒!这光芒并不刺眼夺目,却带着一种不容亵渎的、源自亘古月华的纯净力量,如同一个小小的、由最纯净月光编织而成的护盾,瞬间膨胀,笼罩了他整个后背!

  嗤——!

  那支致命的弩箭,带着赵乾所有的狠毒和贪婪,狠狠射在这层突然出现的月光护盾上!

  没有金铁交鸣的巨响,只有一声轻微的、如同水滴落入滚烫油锅般的“嗤”响。箭头在接触到光盾的瞬间,如同遇到了克星,猛地扭曲、变形,随即如同被高温熔化的蜡油般迅速软化、崩碎!整支箭杆失去所有力道,无力地跌落在地,箭簇部分化作几缕焦黑的青烟,瞬间消散在纯净的月光中。

  这突如其来的神圣光芒,不仅挡住了致命一击,更对身后穷追不舍的腐萤群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那些怨毒的幽绿光点,如同被最炽热的阳光照射到的冰雪,瞬间发出凄厉到极点的无声尖啸(林夏能感觉到灵魂层面的恐怖震颤)!它们的光芒疯狂闪烁、急剧黯淡,整个虫群如同被滚烫的油泼中,瞬间陷入极度的混乱和恐慌!靠近光盾范围的腐萤,身体如同被点燃的纸片,瞬间化为点点焦黑的飞灰,消散无踪!稍远一些的,也如同遇到了天敌克星,惊恐万状地、争先恐后地向后飞退,重新没入黑暗的腐萤林中,再也不敢靠近分毫!仿佛那道月光山谷的入口,就是生与死的绝对界限!

  “月…月光之力?!这不可能!他身上怎么会有花仙妖的庇护?!”赵乾惊骇欲绝、充满难以置信的尖叫声从后方传来,声音都变了调,充满了恐惧和贪婪。

  林夏也被这香囊爆发的、源自花仙妖的神圣力量惊呆了。但求生的本能让他瞬间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喘息之机!他连滚带爬,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手脚并用地冲进了那两棵巨大古树形成的、如同月光拱门般的“禁地之门”,踏入了那片被纯净、神圣月华彻底笼罩的山谷!

  一入山谷,仿佛瞬间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

  身后的追兵叫嚣声、腐萤群那令人灵魂战栗的无声尖啸,瞬间被一层无形的、由纯净月华构成的屏障隔绝,变得模糊不清,如同来自遥远彼岸的回响,再也无法对他构成直接的威胁。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心旷神怡的清冽气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鲜活的花草芬芳,瞬间驱散了腐萤涧那令人作呕的腥甜和死亡的腐朽。纯净的月华如同温暖的泉水,温柔地包裹着他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身躯,丝丝暖意渗透进来,抚慰着每一处伤痛。

  林夏再也支撑不住,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重重地瘫倒在地,脸埋在冰冷却干净的泥土和柔软的月光草中,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如同一条离水濒死的鱼。他贪婪地呼吸着这纯净、充满生机的空气,感受着月光带来的丝丝暖意和宁静,仿佛每一个濒死的细胞都在欢呼雀跃,汲取着这救命的能量。脖颈和手腕上,那枷锁根须带来的剧痛,在这神圣月华的照耀下,似乎也极大地缓和了下来。虽然根须依旧存在,深入血肉甚至骨骼,但那股疯狂的“生长”和“钻探”的欲望被强大的月华之力压制了下去,变得相对“安静”,如同蛰伏的毒蛇。

  暂时……安全了?

  他挣扎着,用被枷锁禁锢的双手支撑着,艰难地坐起身,背靠着一块被月光晒得温润的岩石,惊魂未定地看向山谷入口的方向。透过两棵巨树虬结枝干形成的天然门廊缝隙,可以看到外面影影绰绰的火光和人影。赵乾等人似乎被那无形的月光屏障阻挡,正焦急地在外围徘徊、叫骂,却无人敢轻易踏入这片被月光眷顾的神圣之地。那些腐萤更是远远地悬浮在黑暗边缘,幽绿的光芒闪烁着深深的恐惧和忌惮,不敢越雷池一步。

  月光山谷,成了他暂时的、神圣的避风港。

  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放松,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疲惫和周身伤痛的疯狂反扑。左掌心的黯晶伤口在纯净月华的照耀下,依旧散发着阴冷的刺痛,但似乎被某种力量抑制着,不再那么肆虐。脖颈和手腕被枷锁根须勒入的地方,皮肉翻卷,渗出的血丝与银白的根须纠缠在一起,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触目惊心。背后的箭伤也隐隐作痛。

  他颤抖着,艰难地抬起被沉重枷锁禁锢的双手,目光复杂地落在左手腕上。那被“血色露珠”“激活”的枷锁裂缝处,银白色的根须如同有生命的藤蔓,深深嵌入他的血肉,甚至能看到细微的根须末端在皮肉下微微搏动,汲取着他的血液。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和宿命感顺着脊椎爬升。这到底是什么?是诅咒?是某种古老仪式的烙印?还是……他无法理解的、与那花苞中沉睡之物连接的契约?

  他想起了白鸦最后虚弱的话语:“枷锁……是束缚,也是钥匙……血色露珠……源自最深的羁绊……”

  羁绊……祖母……还有那水中的花苞幻影……

  林夏艰难地从怀中掏出那个救了他一命的香囊。普通的粗布缝制,边缘已经磨损,此刻在纯净月华的照耀下,表面竟流转着一层极其微弱的、如同呼吸般明灭的银辉。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香囊,里面是几片早已干枯、失去光泽的银色花瓣——月光花的花瓣。此刻,在月华下,这几片干枯的花瓣边缘,那层微弱的银辉更加明显,甚至隐隐散发出与山谷深处同源的、微弱却纯净的气息。

  而那滴曾引发枷锁异变的“血色露珠”,此刻在香囊内衬上,只留下一点淡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暗红色水渍痕迹。仿佛它的精华,已经彻底融入了枷锁的根须之中,成为了连接他和这诡异枷锁、以及未知命运的纽带。

  就在这时,一阵强烈到无法忽视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悸动毫无征兆地袭来!

  “咚!”

  “咚!”

  “咚!”

  如同遥远地方传来的、沉重而巨大的心跳!每一次搏动,都与他自己的心跳产生强烈的共鸣,震得他胸腔发闷,气血翻涌!更让他惊骇的是,脖颈和手腕上枷锁的银白根须也随之剧烈震颤,发出细微却清晰的嗡鸣,仿佛在与那心跳遥相呼应!一股莫名的牵引力从山谷深处传来,拉扯着他的意识。

  这悸动的源头……就在这月光山谷的最深处!

  林夏猛地抬头,布满血丝却锐利如鹰隼般的双眼,循着那悸动的来源,穿透朦胧的月华光雾,死死投向山谷最幽深、月华最浓郁的核心地带。

  那里,月光的浓度达到了顶峰,形成一片氤氲流转、如梦似幻的银色光雾。在光雾的核心,一个巨大无比、散发着柔和却纯粹银色光辉的轮廓若隐若现。它如同沉睡的星辰坠入凡间,又像一颗孕育着神只的巨卵。随着那沉重“心跳”的每一次搏动,那团巨大的银辉也如同有生命般,缓缓地、有节奏地……膨胀、收缩……

  银色花苞!那水中倒影里剧烈颤动的、巨大的银色花苞!它就真实地、宏伟地存在于这片山谷的最深处,沐浴在天地间最纯净的月华之中!

  难道……这里就是……禁地花海的核心?那株传说中的花仙妖,就沉睡在这花苞之中?

  那沉重的心跳声,是花苞中孕育的生命的脉动?而自己体内枷锁根须的震颤共鸣……又意味着什么?这血肉相连的枷锁,这源自香囊的血色露珠……是否就是他与这花苞中沉睡的未知存在之间,某种无法挣脱、无法理解的……古老契约?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冰冷,如同坠入冰窟。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逃离这未知的、充满神圣与恐怖气息的悸动源头。但身体却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目光无法从山谷深处那搏动的、如同巨大心脏般的银辉上移开。枷锁的根须传来一阵轻微的、却不容抗拒的拉扯感,仿佛在催促他靠近,仿佛那里才是他最终的归宿。

  疲惫、伤痛、未知的恐惧、诡异的联系、沉重的宿命感……所有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如同比木枷更沉重的枷锁,不仅套在他的身体上,更死死地禁锢了他的灵魂。

  林夏靠在温润却冰冷的岩石上,望着山谷深处那如同生命熔炉般搏动的巨大银辉,望着手中那几片在月华下微微发光、仿佛诉说着往事的干枯花瓣,再感受着脖颈手腕上那深入骨髓、甚至融入骨骼的枷锁根须……他知道,自己踏入的绝非简单的避难所。

  这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荆棘之路。一个以血肉为土壤,以未知羁绊为枷锁,以那搏动的银色花苞为终点的……残酷而壮丽的命运之途。血色露珠已生根发芽,名为“真相”、“责任”与“羁绊”的沉重枷锁,正将他牢牢锁死在这条通往未知、危险与可能救赎的花海之路上。

  夜风吹过静谧的山谷,带来远处赵乾等人不甘的咆哮和腐萤畏惧的嘶鸣,但在这片纯净的月光领域内,只剩下那巨大花苞沉重而神秘的搏动声,如同命运的鼓点,在林夏的心跳、枷锁的嗡鸣以及灵魂的震颤中,一声声,沉重地敲响,宣告着一切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