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金属牌编号-《花仙妖的奇幻旅程》

  凛冽的山风如同冰刀,切割着林夏裸露的皮肤。失重的眩晕感攫住了他,下方是翻滚着幽绿毒瘴的腐萤涧深渊。就在几息之前,他和露薇在狭窄的鹰愁栈道上遭遇了灵研会的伏击小队,一场混战,脚下的朽木轰然断裂。

  “林夏!”露薇的惊呼被呼啸的风声撕裂。她纤细的身影猛地向下俯冲,银发在狂风中乱舞,不顾一切地试图抓住他下坠的身体。

  林夏本能地向上伸手,指尖几乎擦过露薇飞扬的衣袂。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灰影如同鬼魅般从崖壁的阴影中掠出,快得不可思议!

  一只骨节分明、却异常有力的手,精准地扣住了林夏的手腕!

  巨大的拉扯力让林夏感觉手臂几乎脱臼,下坠之势骤然一滞。他惊魂未定地抬头,撞入一双深潭般沉静的眼眸。是那个神秘的药师——白鸦!他不知何时潜伏在此,此刻半个身子悬在栈道断裂处,全靠另一只手死死扣住一根从岩缝中顽强探出的老树根。

  白鸦脸上惯常的慵懒笑意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岩石般的冷峻。他手臂肌肉贲张,青筋毕露,承受着林夏全部的重量和冲力。

  “抓紧!”白鸦的声音低沉而短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露薇也紧随而至,轻盈地落在白鸦身边的一块凸岩上,警惕的目光扫过白鸦的脸,最终落在林夏身上,确认他暂时无碍后,才微微松了口气,但紧绷的弦并未放松。她看着白鸦的眼神充满了复杂——这个人类药师身上有太多谜团。

  白鸦低喝一声,腰腹发力,手臂猛地向上一提!林夏感觉自己像条离水的鱼,被一股沛然巨力硬生生拽离了死亡的深渊。他狼狈地摔在相对安全的栈道残余部分,碎石硌得生疼,大口喘息着,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露薇立刻上前一步,挡在林夏身前,冷冷地注视着白鸦:“又是你。巧合未免太多。”

  白鸦没有立刻回答,他松开扣着树根的手,那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显得苍白。他活动了一下手腕,脸上又挂起了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仿佛刚才的惊险从未发生。“哎呀呀,看来我的运气不错,刚好路过,就捡了个差点摔成肉饼的小家伙。”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目光转向下方翻涌的毒瘴,“腐萤涧的‘腐萤瘴’,沾上一点,皮肉溃烂见骨都是轻的。小家伙,下次走路可要看准点。”

  林夏撑着身体坐起来,惊魂甫定,对白鸦的出手相救确实心存感激,但露薇的警惕也提醒着他。“多谢…白鸦先生。”他喘息着道谢,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白鸦因方才用力而卷起的左边衣袖吸引。

  那截露出的手臂,线条精悍,皮肤略显粗糙,带着风霜痕迹。而在靠近手肘内侧的位置,赫然固定着一个冰冷、异样的金属物件!

  那不是装饰,更像某种…烙印或者身份标识。

  那是一个大约两指宽的金属牌,材质非金非铁,呈现出一种黯淡的灰银色,边缘被打磨得异常光滑,甚至有些圆润,仿佛与皮肉生长在了一起。金属牌的表面,没有任何繁复的花纹或图案,只有一组深深镌刻、冰冷简洁的符号:

  **XIII**

  这个编号像是用最锋利的刻刀直接凿进金属深处,线条硬朗、深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秩序感和冷酷感。数字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微的寒芒,与白鸦身上那种散漫随性的药师气质格格不入,显得异常突兀和刺眼。

  林夏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个编号!这个烙印!

  记忆的碎片如同被重锤击碎的冰面,瞬间涌上脑海!不是源于他自己的经历,而是那晚在祭坛,露薇为救他而将花瓣融入他伤口时,那股汹涌的花仙妖灵力不仅修复了他的身体,似乎也冲开了某些尘封的、不属于他的记忆闸门!

  在那一闪而过的、扭曲而模糊的闪回画面中:

  * **冰冷的金属墙壁**反射着惨白的光。

  * **巨大的玻璃容器**里浸泡着难以名状的物体,暗影浮动。

  * **刺耳的机械嗡鸣声**和液体滴落的回响交织。

  * 穿着**惨白制服**、脸上戴着**严丝合缝金属面罩**的人影在晃动,动作僵硬精准,如同提线木偶。

  * 而最清晰的,是一只被**金属镣铐**固定在冰冷实验台上的手臂!那手臂的手肘内侧,就烙印着一个同样风格的金属牌,上面的数字虽然模糊不清,但那冰冷、深刻、带着某种生产序列般意味的感觉,与眼前白鸦手臂上的“XIII”如出一辙!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血肉被烧灼后的焦糊气息。

  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林夏的心脏!灵研会!那个噩梦般的地方!白鸦…这个看似无害、甚至救了他的药师,竟然和那个地方有关?他是实验品?还是…执行者?

  林夏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下意识地向后挪动了一点,眼神中充满了震惊、恐惧和难以置信,死死盯着白鸦手臂上的金属牌,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露薇敏锐地察觉到了林夏剧烈的情绪波动。她顺着林夏的目光,也看到了白鸦手臂上的金属编号。虽然她不清楚林夏看到了什么具体的画面,但那编号本身散发出的冰冷、非人、属于人类最黑暗造物的气息,让她浑身的花瓣都本能地绷紧,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厌恶和警惕油然而生。她握紧了拳头,指间有细微的银芒闪烁,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的袭击。

  白鸦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人瞬间变得极度危险的目光,或者说,他注意到了,却浑不在意。他慢条斯理地将卷起的衣袖放下,动作自然流畅,那截印着“XIII”的金属牌重新被粗糙的布料遮盖。

  “怎么?被吓到了?”白鸦挑眉,语气带着一丝戏谑,仿佛在谈论天气,“不过是以前在某个‘大作坊’干活时留下的工牌罢了,没什么好看的。”他轻描淡写地解释着,但那“大作坊”三个字,被他用一种极其古怪的、带着冰冷讽刺的语调说出,让人不寒而栗。

  他蹲下身,从随身的药箱里——那个看起来破旧不堪、布满划痕的木箱——拿出一个瓷瓶和一卷干净的布带。“腐萤涧的毒瘴无孔不入,虽然没掉下去,但边缘的雾气也带着腐蚀性。”他示意林夏露出手臂上被栈道木刺划破的几道血痕,“不想伤口烂掉的话,就忍着点。”

  瓷瓶打开,一股极其刺鼻的、混合着硫磺和苦艾草的味道弥漫开来。白鸦倒出一些粘稠的、墨绿色的药膏,毫不客气地涂抹在林夏的伤口上。

  “嘶——!”剧烈的灼痛感瞬间席卷神经,林夏痛得倒抽一口冷气,身体猛地一颤。那感觉就像有无数根烧红的针同时扎进了皮肉里!这药效,未免也太霸道了!

  “忍着。”白鸦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动作却快而稳。“腐萤瘴的毒,就得用猛药拔。烂肉总比烂命强。”他的手指按压着伤口边缘,力道精准,确保药膏渗入。

  露薇在一旁紧盯着白鸦的每一个动作,她感受到那药膏中蕴含着极其强烈的、对抗污秽的力量,确实是针对剧毒的良药,但这并不能消除她的疑虑。这个药师,太危险了。他手臂上的编号,他言语中的暗示,他恰到好处的出现…一切都指向那个给花仙妖一族带来灭顶之灾的人类组织——灵研会。

  药膏带来的剧痛让林夏暂时从对金属编号的恐惧中抽离,冷汗浸湿了他的额发。他咬紧牙关,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瞟向白鸦被衣袖遮盖的手臂位置。那个冰冷的“XIII”,像一个烙印,深深印在了他的脑海里,与闪回中那模糊而恐怖的实验室景象重叠在一起。

  药膏带来的灼痛感如同附骨之蛆,持续啃噬着林夏的神经。白鸦手法利落地用布带将他的伤口包扎好,那墨绿色的药膏被掩盖在布条之下,但那股刺鼻的气味依旧萦绕不散。

  “好了,死不了。”白鸦拍拍手,站起身,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一株寻常的药草。他看向下方幽深翻涌的腐萤涧毒瘴,绿雾如同活物般蠕动,隐约可见一些扭曲的、散发着微弱磷光的影子在其中沉浮,那是被毒瘴腐蚀变异了的生物残骸或能量体。“这瘴气黄昏时分最浓,现在退了些,但也不是久留之地。想活命,跟我来。”

  他说完,也不等林夏和露薇回应,便转身沿着栈道残余的部分,向着鹰愁崖更高处、更为陡峭险峻的方向走去。他的步伐看似随意,却总能精准地踩在那些看似摇摇欲坠、实则稳固的落脚点上,对地形熟悉得令人心惊。

  露薇与林夏交换了一个眼神。林夏眼中是尚未平息的惊悸和对金属编号的深深疑虑,露薇则是全然的戒备和冰冷的审视。但此刻,栈道断裂,前路被毒瘴封锁,后退无门。这个神秘莫测的白鸦,似乎是唯一可能的引路人。他身上的谜团如同腐萤涧的毒瘴一样危险,却也可能是唯一的生路。

  “跟紧他,别离开我身边。”露薇压低声音,用只有林夏能听到的音量说道。她周身萦绕起一层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银色光晕,如同最细腻的月光纱,将她和林夏笼罩其中。这是她调动本源力量形成的微弱屏障,用以隔绝空气中无处不在的、带着侵蚀性的毒瘴微粒。

  林夏忍着伤口的疼痛和心中的不安,点了点头,挣扎着站起来,跟在露薇身后,追向白鸦的身影。

  越往上走,栈道越发狭窄崎岖,有些地方甚至需要手脚并用才能攀爬。两侧的崖壁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红色,仿佛被鲜血浸染后又风干。空气中那股混合着腐朽与剧毒的腥甜气味越来越浓,即使有露薇的屏障过滤,也让人感到阵阵眩晕和恶心。

  白鸦的身影在前方若隐若现,他灰扑扑的药师袍在嶙峋怪石间穿梭,灵活得不像人类。他似乎对这里恶劣的环境习以为常,不时停下脚步,随手采下几株生长在岩缝中、形态怪异扭曲的药草。那些药草有的色泽艳丽得诡异,有的则漆黑如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腐萤涧是块宝地,”白鸦的声音从前方的雾气中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回响,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他们听,“越是剧毒污秽之地,越能长出以毒攻毒的奇药。就像人心,越是黑暗,越能照见一些…有趣的东西。”他的话总是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弦外之音。

  林夏紧抿着嘴唇,没有接话。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脚下湿滑的岩石和白鸦的背影上,同时,那冰冷的“XIII”编号和闪回中实验室的景象,如同梦魇般在他脑海中反复盘旋。他强迫自己不去想,但越是压抑,那些画面就越发清晰——惨白的灯光,冰冷的器械,戴着金属面罩的人影,还有实验台上那只烙印着编号的手臂…

  就在这时,前方带路的白鸦突然毫无征兆地停下了脚步。他站在一块突出的巨大鹰嘴岩上,下方就是万丈深渊和翻滚的毒瘴绿海。山风猛烈地吹拂着他灰白的发丝和衣袍。

  林夏和露薇也立刻停下,警惕地看向他。

  只见白鸦缓缓抬起左手,正是烙印着金属编号的那只手臂。他用右手,慢慢地、极其刻意地,再次卷起了左边的衣袖。

  那枚灰银色、刻着深刻“XIII”的金属牌,重新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暴露在翻涌的毒瘴雾气之中。

  林夏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他要做什么?

  露薇周身的银光骤然明亮了一瞬,花仙妖的本源力量蓄势待发。

  然而,白鸦并没有攻击的意图。他只是静静地将手臂伸向前方的虚空,让那枚金属牌完全暴露在腐萤涧浓烈而污秽的毒瘴能量场中。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原本黯淡无光的金属牌表面,在接触到浓烈毒瘴的瞬间,竟开始发生极其细微的变化!金属牌边缘,那些光滑圆润的部分,隐隐浮现出极其复杂、极其细微的暗金色纹路!这些纹路极其古老,充满了人工雕琢的精密感,绝非自然形成,更像是一种…被激活的炼金符文或者能量回路!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毒瘴的侵蚀和某种未知能量的激发下,那金属牌与白鸦皮肉结合的部位,竟然开始渗出极其细微的、暗红色的…锈迹?不!那颜色和质感,更像是…凝固的血!暗红的痕迹沿着金属牌的边缘缓缓晕染,仿佛这冰冷的金属正在“流血”!

  “看,”白鸦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他微微侧过头,灰绿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一种非人的、近乎金属的光泽,“它在‘呼吸’。在回应这片被诅咒之地的呼唤。很有趣,不是吗?”

  他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又像是在进行一场冷酷的实验。金属牌表面的暗金纹路如同活物般微微流转,与周遭的毒瘴产生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能量共鸣。那渗出的暗红痕迹,则像是一个无声的控诉,一个血肉与冰冷机械强行结合的痛苦烙印。

  林夏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这绝非普通的工牌!这更像是某种…禁锢、监控,甚至是实验体的一部分!他闪回中看到的实验室景象更加汹涌地冲击着他的意识,那些戴着金属面罩的人影,他们手臂上是否也有这样的东西?白鸦…他到底是什么?实验的受害者?还是披着受害者外衣的…执行者?

  露薇的瞳孔也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身为自然灵体,她对这种将活体生命与冰冷造物强行结合的“亵渎”行为有着本能的、刻骨铭心的憎恶!这金属牌散发出的气息,让她想起了灵研会那些浸泡着同族残肢的琥珀罐!她几乎能听到那金属牌在毒瘴能量中发出的、无声的痛苦尖啸。

  “你…你到底是谁?”林夏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他终于问出了口,目光死死锁定那枚正在“流血”的金属编号牌,“XIII…这是什么意思?灵研会的…编号?”

  白鸦缓缓放下了手臂,衣袖重新垂下,遮盖住那令人不安的景象。他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玩味。“灵研会?呵。”他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既像是嘲讽,又像是自嘲。“小家伙,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有些烙印,一旦打上,就永远洗不掉了。就像这腐萤涧的毒,沾上了,就是一辈子的事。”

  他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但这模棱两可的回答,配上那金属牌展现出的诡异特性,几乎坐实了林夏最深的恐惧。

  就在这时,一阵更加剧烈的眩晕感袭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林夏感觉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旋转,白鸦的身影、露薇身上的银光、嶙峋的怪石、翻涌的毒瘴…都变成了模糊流动的色块。一个尖锐的、仿佛能穿透灵魂的声音在他脑海中炸响,带着无尽的怨毒和冰冷的预言:

  *“向东…腐萤涧…问他…苍曜怎么死的…”*

  是盲眼巫婆的声音!是她留在林夏脑海中的那句预言!在这极度紧张、精神受到毒瘴和白鸦诡异行为双重冲击的时刻,这句话如同被点燃的引信,轰然爆发!

  “呃啊!”林夏痛苦地抱住头,踉跄后退,脚下碎石滚落深渊。他眼中的世界彻底变了颜色!翻涌的毒瘴绿雾不再是单纯的雾气,它们扭曲、凝聚,化作了无数细密的、闪烁着幽绿寒芒的…针!无数根由纯粹毒瘴能量构成的针,密密麻麻,如同暴雨般向他激射而来!目标直指他的双眼和眉心!

  这是精神受到强烈刺激和毒瘴侵蚀后产生的恐怖幻觉!但在这诡异的环境下,这幻觉带来的死亡威胁,无比真实!

  “林夏!”露薇惊呼,瞬间移到他身前,双手张开,银色光幕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试图阻挡那并不存在的毒针之雨。然而,这幻象是直接作用于林夏的精神,她的屏障无法完全隔绝。

  白鸦的眼神微微一凝,他看到了林夏眼中弥漫的、非现实的恐惧,也听到了林夏口中无意识发出的、破碎的“苍曜…死…”的音节。他迅速从药箱中摸出一个更小的、骨质的小瓶,拔开塞子,一股极其清凉、带着冰雪气息的味道瞬间扩散,冲淡了那股令人作呕的腥甜。

  他一步上前,动作快如闪电,将瓶口凑到林夏鼻端。

  “吸进去!”白鸦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命令口吻。

  那股清凉如雪山融泉的气息猛地冲入鼻腔,瞬间击穿了林夏脑海中翻腾的恐怖幻象!

  密密麻麻的幽绿毒针、巫婆扭曲的面容、怨毒的诅咒低语…如同被烈阳照射的冰雪,迅速消融瓦解。剧烈的眩晕感潮水般退去,眼前的景象重新变得清晰——嶙峋的暗红色崖壁,翻涌的腐萤涧毒瘴绿海,挡在他身前面色凝重的露薇,以及近在咫尺、手持骨瓶、眼神锐利如鹰的白鸦。

  “咳…咳咳!”林夏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要把吸入肺腑的毒瘴和幻象的残渣都咳出来。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衫,心脏仍在狂跳,但那股几乎将他撕裂的精神痛苦终于平复了下去。他大口喘息着,感激又惊惧地看了白鸦一眼。又是他救了自己,用那神乎其技的药术。

  “腐萤涧的瘴气会放大内心的恐惧和执念,”白鸦收回骨瓶,塞好塞子,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淡,仿佛刚才的紧急施救只是随手拂去一粒尘埃,“尤其是精神受过创伤的人。小子,你脑子里装的东西,看来比我想象的更…沉重。”他灰绿色的眼眸在林夏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意有所指。

  露薇见林夏恢复神智,紧绷的身体略微放松,但笼罩着两人的银色光晕并未撤去。她看向白鸦的眼神更加复杂。这个药师,他懂得太多了。他精准地知道腐萤涧毒瘴的特性,知道如何配制对抗剧毒和稳定精神的药物,他甚至…似乎对林夏精神深处埋藏的东西也有所察觉。而他手臂上那枚与灵研会脱不开干系的金属编号,此刻更像是一个无声的嘲讽。

  “苍曜…”林夏喘息稍定,巫婆那充满颠覆性的预言再次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他忍不住脱口而出,声音嘶哑,“白鸦先生…你认识…苍曜吗?他…他是怎么死的?”问出这句话时,他紧紧盯着白鸦的眼睛,试图捕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这个名字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空气瞬间凝滞。

  露薇的身体猛地一颤!“苍曜”…这个名字!就在祭坛广场那一夜,噬灵兽头颅裂开浮现的夜魇虚影,曾用那个充满复杂情感的语调呼唤她——“薇儿…你仍选择这条路?”那个声音,那个称呼…此刻与“苍曜”这个名字重叠在一起!难道…夜魇就是苍曜?那个白鸦可能认识的苍曜?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从露薇心底升起。

  白鸦脸上的表情,在林夏问出“苍曜”这个名字的瞬间,发生了极其细微的变化。那惯常的、仿佛面具般的慵懒笑意如同潮水般褪去,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深沉、极其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难以捕捉。是痛楚?是愤怒?还是…刻骨的悲伤?亦或是冰冷的嘲弄?

  但这变化只持续了不到一息。他的嘴角重新勾起,恢复成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仿佛刚才的异样只是光影造成的错觉。

  “苍曜?”白鸦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语调平淡无奇,像是在念一个陌生人的名字,“很久以前,似乎听说过这么个人。一个…理想主义者?还是疯子?记不清了。”他耸耸肩,语气轻描淡写,“至于他怎么死的?谁知道呢。在这片被诅咒的大地上,每天死掉的人多了去了,被怪物撕碎,被毒瘴腐蚀,被自己人背后捅刀…死法千奇百怪,谁又记得清一个名字?”

  他避开了实质性的回答,用最模糊、最冷酷的话语将问题推开。但这刻意的回避,在林夏和露薇听来,反而更像是欲盖弥彰!尤其结合露薇对夜魇呼唤的记忆,以及白鸦手臂上那属于灵研会的冰冷编号。

  白鸦转过身,不再看他们,目光投向更高处隐藏在云雾中的崖顶。“走吧,天快黑了。腐萤涧的夜晚,属于真正的‘腐萤’。不想变成它们的养料,就跟我去上面的‘鸦巢’,那里暂时安全。”他率先迈开步子,继续向上攀登,仿佛刚才那场涉及生死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林夏和露薇再次对视。林夏眼中是更深的困惑和疑虑,露薇眼中则是冰冷的了然和一丝…难以察觉的悲哀。他们都明白,从白鸦口中,恐怕得不到关于“苍曜”的真相。至少现在不能。

  接下来的路程更加艰难。栈道彻底消失,只能依靠陡峭的岩壁和偶尔出现的藤蔓攀爬。白鸦展现出了惊人的体能和技巧,在最险要的地方,他甚至会停下来,不动声色地搭一把手,确保林夏不会再次失足。他的帮助依旧及时有效,却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疏离感。

  终于,在黄昏最后一丝光线被翻涌的毒瘴彻底吞噬前,他们抵达了白鸦口中的“鸦巢”。

  那是一处位于鹰愁崖极高处的天然洞穴,入口狭窄隐蔽,被几丛顽强生长的、叶片如刀锋般的黑色蕨类植物遮挡着。拨开蕨类,进入洞内,空间却意外地还算宽敞干燥。洞壁上残留着人工开凿的痕迹,角落里堆放着一些简陋的生活用具:一个石灶,一张铺着兽皮的粗糙石床,几个密封严实的陶罐,以及一个占据了洞穴一角、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和晒干草药的木质工作台。空气中弥漫着干燥药草的味道,冲淡了外面毒瘴的腥甜气息。

  这里显然被白鸦经营了不短的时间,是他在这片险地中的一个避风港。

  “地方不大,凑合待着吧。毒瘴升腾起来后,外面就是死地,天亮前别出去。”白鸦点燃了石灶里预留的柴火,橘黄色的火焰跳动起来,驱散了洞穴内的阴冷和幽暗,也在洞壁上投下三人摇曳晃动的巨大影子。

  温暖的火光让林夏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伤口的疼痛和一路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他靠着洞壁坐下,露薇则选择了一个离洞口稍近、既能观察外面又能警惕白鸦的位置,抱着膝盖坐下,闭目养神,但周身萦绕的淡淡银芒表明她并未放松警惕。

  白鸦走到他的工作台前,背对着两人,似乎在整理药材。洞穴内一时只剩下柴火燃烧的噼啪声。

  林夏的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飘向白鸦的背影,落在他垂下的左臂衣袖上。那个冰冷的“XIII”,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他心里。恐惧、疑虑,还有一丝被隐瞒的愤怒交织着。这个药师,救了他两次,却似乎与造成他一切苦难的根源——灵研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到底是谁?是敌是友?

  就在这时,白鸦的动作似乎顿了顿。他微微侧过身,借着工作台上摇曳的油灯光芒(他在点燃灶火后又点亮了一盏小油灯),林夏清晰地看到,白鸦的左手正看似无意识地摩挲着右边袖口的一个位置。

  那不是左臂的金属牌位置。他在做什么?

  紧接着,林夏看到白鸦的右手手指,极其隐蔽地、以某种特定的频率,轻轻叩击着右臂的袖口内侧!那动作非常轻微,若非林夏一直盯着他,又在跳跃的光影中角度恰好,几乎无法察觉。

  叩击…发送某种信号?

  这个念头让林夏浑身一寒!他猛地看向露薇。露薇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银色的眼眸在火光映照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显然她也注意到了白鸦这个极其隐蔽的动作!花仙妖的敏锐感知远超人类。

  露薇的手指微微蜷起,一丝凌厉的银芒在指间凝聚。

  白鸦似乎毫无所觉。他停止了叩击,右手自然垂下,然后拿起工作台上一个不起眼的、表面刻着细微纹路的黑色金属小筒。他背对着两人,将小筒的一端对准了洞穴外翻涌的毒瘴云海方向,动作极其自然,仿佛只是在观察天气。

  然后,一点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幽蓝色光芒,在那黑色小筒的末端一闪而逝!快得如同幻觉!

  林夏的心沉到了谷底!他在传讯!他在向谁传讯?灵研会?夜魇?

  一股被欺骗、被利用的怒火瞬间淹没了林夏!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果然!这个药师根本就不是什么偶然出现的救星!他就是灵研会安插的眼线!他救自己,只是为了…为了什么?监视?把露薇引入陷阱?

  露薇身上的银芒骤然变得明亮而锐利,如同出鞘的利剑!她缓缓站起身,洞内的温度仿佛瞬间下降了几度。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般锁定了白鸦的背影。

  白鸦似乎终于感受到了身后涌动的杀机。他慢慢转过身,脸上依旧是那副让人捉摸不透的表情。他没有看露薇,反而将目光投向了因为愤怒和恐惧而微微发抖的林夏。

  “看来,被发现了?”白鸦的语气带着一丝淡淡的无奈,甚至还有一点…奇异的轻松?他扬了扬手中的黑色金属小筒,“别紧张,小家伙们。我只是在记录一些…‘噪音’。”

  “噪音?”露薇的声音如同冰珠碰撞,充满了不信任。

  “对,噪音。”白鸦走到灶火旁,将手中的金属小筒随意地丢进了燃烧的火焰中!橘黄色的火舌瞬间吞噬了那个小筒,发出轻微的噼啪声,一股淡淡的、带着金属烧灼味的青烟升起。

  这个举动让林夏和露薇都愣住了。

  “腐萤涧的毒瘴云海,是天然的屏障,也是天然的信号放大器。”白鸦看着火焰,慢条斯理地说,像是在讲解药理,“有些特殊的‘声音’,只有在这里才能捕捉到,并且被放大、记录。比如…暗夜族驱使噬灵兽的低频嘶鸣,或者…某些强大存在能量逸散的独特波动。”他顿了顿,灰绿色的眼眸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深邃,“刚才,我记录到一股非常熟悉的、带着腐朽花香的黑暗波动,就在这附近游荡。我想,你们应该也‘听’到过那个‘声音’的主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