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故人踪迹-《焚天弑道录》

  晨光刺破绝渊边缘的薄雾时,叶凌月已换上一身粗布短打。他将灵剑收入剑鞘藏在柴捆中,脸上抹了把灶灰,混在一支运送药材的商队里,沿着蜿蜒的官道向青州城方向行进。绝渊的血腥气被甩在身后,但那枚从血影储物袋里取出的玄铁令牌,仍在怀中隐隐发烫,令牌表面的鬼面图腾像是活物般蠕动,总让他想起石林深处那片会呼吸的黑暗。

  “小兄弟看着面生啊,是第一次跑商路?”赶车的老镖师抽了口旱烟,烟杆在车辕上磕出火星,“这世道不太平,前阵子青州城方向传来消息,说是幽冥殿的人占了城,进出都要查路引呢。”

  叶凌月低头用草绳捆紧柴捆,指尖不经意触到腰间令牌:“家里遭了难,想去青州投亲。”他刻意压低嗓音,让语调里带着几分怯懦,眼角余光却瞥见商队里几个精壮汉子交换了个眼神——这些人腰间都藏着制式相同的短刀,显然不是普通商贩。

  官道两旁的树林越来越稀疏,日头升至半空时,前方出现一座挂着“迎客来”牌匾的客栈。客栈门口拴着几匹神骏的黑马,马鞍上镶着幽冥殿特有的青铜鬼面,几个穿着黑色劲装的修士正坐在门廊下喝酒,腰间令牌与叶凌月怀中的那枚如出一辙。

  “都机灵点。”商队头领勒住马缰,声音压得极低,“见了幽冥殿的人别抬头,咱们假装是送药材的,混过去再说。”

  叶凌月跟着商队走进客栈,一股汗味与劣质酒气扑面而来。他挑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刚要了碗粗茶,就听见邻桌的修士在吹嘘:“……那叶凌月真是不知死活,杀了血影长老还敢留在青州地界?殿主已经下了悬赏令,谁能提着他的人头来,直接晋升内门弟子,赏《蚀骨经》残卷!”

  “嘿,我昨天在青州城门看到告示了,画得倒挺像那么回事。”另一个修士拍着桌子大笑,“听说叶家那些漏网之鱼躲进了断云崖,被咱们殿里的高手围得水泄不通,迟早是瓮中捉鳖。”

  叶凌月端着茶碗的手指猛地收紧,碗沿被捏出一道裂痕。断云崖是青州城外的一处险地,崖壁上有无数天然石窟,小时候父亲曾带他去那里祭拜过先祖。没想到叶家残余势力竟藏在那里,更没想到幽冥殿的悬赏令来得这么快——看来血影的死,果然已惊动了更高层。

  就在这时,客栈门口的风铃叮当作响。一个穿着幽冥殿外门弟子服饰的少女走了进来,淡紫色的裙摆扫过门槛,腰间悬挂的玉佩在阳光下折射出温润的光。叶凌月端着茶碗的手猛地一顿,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那张脸虽褪去了稚气,眉眼间的轮廓却与记忆中那个总爱跟在他身后的小丫头重合。

  是柳如烟。

  儿时在青州城,柳家和叶家是邻居,柳如烟总爱偷拿她家的桂花糕给他吃,两家灭门之夜,他亲眼看见柳家被幽冥殿的人拖走,以为她早已不在人世。可此刻她胸前的幽冥殿令牌分明在闪着寒光,发间别着的银簪,正是当年他送她的及笄礼。

  柳如烟似乎在找座位,目光扫过客栈时,与叶凌月的视线撞了个正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错愕,随即恢复平静,走到幽冥殿修士那一桌坐下,声音清脆地喊:“给我来壶碧螺春。”

  叶凌月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他能确定柳如烟认出了他——方才那一眼里的震惊做不了假,可她为何没有当场揭穿?他下意识摸了摸脸上的灶灰,又拽了拽帽檐,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手悄悄按在藏着灵剑的柴捆上。

  “柳师妹来得巧,”一个络腮胡修士举杯笑道,“刚还说要去城外搜查,据说叶凌月那小子就藏在这附近,抓住他咱们都能升官呢。”

  柳如烟端茶杯的手指顿了顿,茶水滴在桌案上晕开一小片深色:“叶凌月?就是悬赏令上画的那个少年?听说他杀了血影长老?”她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眼神却越过络腮胡修士的肩膀,若有似无地瞟向叶凌月这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叶凌月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看见柳如烟将一块碎银放在桌上,起身时看似不经意地碰掉了腰间玉佩,玉佩坠地的瞬间,她弯腰去捡,裙摆下的手悄悄在地面划了个极快的符号——那是小时候两人约定的暗号,一个代表“危险”的三角印记,而印记旁边,还多了道指向西方的短线。

  西方正是断云崖的方向。

  “师妹这就走?”络腮胡修士挑眉。

  “殿主有令,让我去断云崖外围巡查,”柳如烟将玉佩系回腰间,声音轻快,“听说那里藏着些叶家余孽,说不定能钓出大鱼呢。”她转身走出客栈,经过叶凌月桌旁时,一阵风卷起她的衣袂,飘来极淡的桂花香,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客栈里的喧闹还在继续,叶凌月却觉得指尖冰凉。他盯着地面那道很快被脚印抹去的符号,脑海里反复回响着柳如烟的话——她去断云崖巡查,是真的要去搜捕叶家余部,还是在暗示他那里有危险?那个指向西方的短线,究竟是警告还是指引?

  “小兄弟,发什么呆?”老镖师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前面就是青州地界了,过了这道关,咱们就分道扬镳。你要是去青州城,可得小心点,听说进城门要查三代路引,幽冥殿的人鼻子比狗还灵。”

  叶凌月猛地回神,看向窗外。官道尽头的青州城墙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灰色,城门处站着两排幽冥殿修士,正挨个盘查过往行人。他低头看了看怀中发烫的令牌,又想起柳如烟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突然做出决定。

  “老丈,”他从怀里摸出半块碎银,“我不去青州城了,想问问去断云崖该走哪条路?”

  老镖师愣了愣,咂舌道:“去断云崖?那地方现在是禁地!听说幽冥殿的大队人马都在那边,你去送死啊?”

  叶凌月没有解释,只是将碎银塞给老镖师,扛起柴捆转身走向另一条岔路。阳光穿过他的帽檐,在地面投下晃动的阴影,他能感觉到身后有目光在注视——或许是幽冥殿的修士,或许是某个隐藏在暗处的眼线,但他知道必须去断云崖。

  无论是柳如烟的暗示,还是断云崖的叶家余部,都像一块磁石吸引着他。只是走在岔路上时,怀中的令牌突然变得滚烫,烫得他几乎要握不住,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令牌里苏醒,而远方的断云崖方向,隐隐传来沉闷的号角声,在空旷的原野上回荡,带着不祥的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