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奉天门外议盐政,画饼诱人隐吞并-《我在大明靠红颜练武升官》

  大明建文三年,应天府,紫禁城。

  寅时刚过,天色未明,奉天门外已是灯火通明。

  文武百官身着朝服,按品级序列,从午门两侧的掖门鱼贯而入,在偌大的广场上依照班次站定,鸦雀无声,唯有官员们腰间玉带、佩饰偶尔相碰发出的轻微声响,在肃穆的晨雾中回荡。

  御门听政,乃大明皇帝处理政务的重要朝会。

  不久,净鞭三响,清脆的鞭声撕裂黎明前的寂静,全场官员精神一振,愈发屏息凝神。

  建文帝朱允炆身着龙袍,在内侍的簇拥下驾临奉天门,端坐于御座之上。

  太子朱文奎、汉王朱文圭、宝庆公主朱文闺亦随侍在侧,三位天家贵胄年纪虽轻,却已开始接触国政。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赞礼官的唱引下,广场上所有官员齐刷刷跪倒在地,行一拜三叩头大礼,山呼万岁之声,震彻宫阙。

  礼毕,朝会进入奏事环节。

  各部院官员依次出班,面向御座,禀奏政务。

  内容涉及官员考绩升迁、各地钱粮赋税、边境军情塘报等等,建文帝或当场裁决,或交由相关部院议处。

  当轮到户部奏事时,时任户部尚书吴鹏手持玉笏,神色凝重地出班,高声道:“臣,户部尚书吴鹏,有本启奏!”

  “准奏。”

  御座上传来建文帝沉稳却带着一丝忧烦的声音。

  近来国库吃紧,已是公开的秘密。

  吴鹏深吸一口气,朗声道:“陛下!臣奏报,天下盐政,如今已至废弛边缘!各地盐课司奏销混乱,盐引滥发,奸商与胥吏勾结,侵吞国税,以致盐课岁入连年亏空,数额巨大!长此以往,国用将愈发不足,边饷、官俸、河工,处处捉襟见肘!臣恳请陛下,为社稷计,亟需派遣一位位高权重、精明干练之大臣,总理全国盐法,予以雷霆整顿,堵塞漏洞,充盈国库,此乃当务之急!”

  此言一出,原本肃静的广场上顿时响起一片低沉的议论声。

  盐政之弊,在场官员大多心知肚明,但由户部尚书在御前如此尖锐地提出来,并要求设立权力极大的“总理盐法”钦差,仍是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端坐在御座旁下首的太常寺卿兼翰林学士、帝师黄子城与身旁的翰林学士方效儒交换了一个眼神。

  黄子城微微颔首,随即手持象笏,稳步出班,声音洪亮:

  “陛下,吴尚书所言,切中时弊!盐政关乎国脉,不可不察,不可不整!老臣以为,整顿盐法,非重权不足以震慑宵小,非能臣不足以厘清积弊。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鄢庙卿,为官多年,素有干才,熟知经济,老成持重,正是总理盐法、为国敛财的不二人选!臣,举荐鄢庙卿担此重任!”

  黄子城身为帝师,在朝中威望甚高,他这一举荐,顿时让不少官员暗自点头,或沉默观望。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清越而带着不容置疑正气的声音响起: “臣,监察御史林润,反对!”

  只见一位年纪不大、面容刚毅的御史走出班列,他无视周围投来的各异目光,直视御座,朗声道:

  “陛下!臣以为,鄢庙卿绝非总理盐法之良选!此人品性有亏,贪墨成性,在以往任职地方时,便多有劣迹,贪污受贿,生活奢靡,滥用职权,结党营私!此等道德败坏之徒,若将关乎天下民生、国库命脉的盐政大权交予其手,无异于驱羊入虎口,非但不能整顿积弊,反而会加剧腐败,祸国殃民!臣恳请陛下明察!”

  林润此言,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激起千层浪!

  他竟敢在御前如此直指一位高官,尤其是黄子城举荐的高官!

  “臣附议!”

  “陛下,林御史所言甚是!鄢庙卿确有不妥!”

  紧接着,数名御史、给事中纷纷出列表态,支持林润。

  他们提出的反对理由更为具体:

  “陛下,总理全国盐法,权力过于集中,打破朝廷各部相互制衡之体制,易生权奸,后患无穷!”

  “此举名为整顿,实为搜刮!若只为充盈国库而不顾民生,强行催逼,必致盐价腾贵,民不聊生,此乃与民争利之下策,绝非仁政所为!”

  反对的声音有理有据,直指要害。

  御座之上,建文帝的眉头紧紧皱起。

  他自然知道鄢庙卿风评不佳,但国库空虚的压力如同巨石压在他的心头。

  他看向黄子城和一直沉默的方效儒。

  黄子城面不改色,再次出班,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陛下!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盐政之弊已深,非重典不能治乱!鄢庙卿或许小节有亏,然其办事能力卓着,正可用来应对此等盘根错节之局面!至于与民争利……为国敛财,充实国库,以保社稷安稳,何错之有?若因循守旧,坐视国库空虚,才是真正误国!”

  他的话语强势,直接将“为国敛财”置于道德高地,并且暗示反对者是“因循守旧”。

  在黄子城的强力辩护和建文帝对财政收入的急切需求下,那些反对的声音虽然激烈,却终究显得势单力薄。

  方效儒最终也只是微微颔首,并未出言反对。

  建文帝沉吟良久,最终还是心中的财政焦虑占据了上风。

  “众卿不必再议。”

  他摆了摆手,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与决断,“盐政整顿,势在必行。便依黄卿所奏,着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鄢庙卿,总理天下盐法,赐王命旗牌,准其便宜行事,务必使盐课充盈,以解国用之急!”

  “陛下圣明!”

  黄子城及一众附议官员齐声高呼。

  林润等反对者,虽心有不甘,却也只能黯然而退。

  这场发生在帝国权力中枢的争论,看似以皇帝和权臣的意志告终。

  然而,一道以“整顿”为名,实则可能加剧搜刮、搅动天下利益的命令,已从这奉天门外发出,其引发的波澜,必将从庙堂之上,迅速扩散至江湖之远……

  远在江州府,正等待着风先生来访的陈洛,他的日子过得自然充实。

  奉天门朝会时,他于后院练武场中晨练,或是演练那正气凛然的《春秋正气刀》,或是熟悉诡魅莫测的《七影追鸿》,打熬筋骨,强壮体魄,将新得的七品功法一点点融入本能。

  待周身气血活跃,微微见汗,便回屋用刘婶精心准备的早膳。

  餐毕,则转入书房,于满架书香中,或诵读经义,或静心练字,沉浸在文墨的世界里,为科举之路夯实根基。

  无人管束,自在安排,这般文武交替、张弛有度的生活,让他感觉前所未有的充实与满足。

  下午,阳光正好。

  风先生如约而至,依旧是那副青衫方巾的儒雅打扮。

  陈洛早已吩咐下去,将风先生恭敬地迎入书房,奉上香茗,随后便屏退了左右,只余二人。

  寒暄几句,品过一轮茶后,风先生便不再客套,将话题引向了盐帮正事。

  “陈洛小兄弟,”风先生放下茶杯,目光平和地看着他,“既然要谈与盐帮的合作,有些背景,你需得知晓。论起这卖盐的行当,就不得不提那些真正靠此富甲天下的巨贾了。”

  他语气平缓,如同一位耐心的师长,开始为陈洛剖析这盐业江湖的真正格局。

  “这天下盐商,首推两大帮派。”

  风先生伸出两根手指,“其一,乃徽商。他们盘踞南直隶徽州府,凭借地利与精明,几乎垄断了南方盐业的半壁江山,是名副其实的南方盐业巨头。其二,则是晋商。他们起自山西,早在太祖爷推行‘开中法’时,便抓住了机遇,从内地大量贩运粮食至北方边境,换取盐引,以此起家,经营盐业至今。他们不仅是北方的盐业霸主,更掌控着庞大的金融网络,贸易触角遍及天下,财力、势力深不可测。”

  陈洛凝神静听,这些信息对他而言,如同打开了新的视野。

  风先生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这两大商帮,才是真正站在盐业顶端的巨鳄。他们手握朝廷颁发的正规盐引,行的是‘合法’买卖,结交往来的,无不是各地的知府、布政使、乃至朝中的御史、各部京官。他们的保护伞,高耸入云,根基深厚,早已与朝廷命脉紧密相连。”

  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在陈洛身上,带着几分现实的冰冷:“相比之下,你我所接触的这江州府盐帮,与之相比,不过是弹丸之地,芥藓之疾。”

  他用了两个词来形容:“若真要给盐帮这类存在定个位,他们顶多算是这浙西一带的 ‘河枭’。”

  “河枭?”陈洛适时地露出疑惑。

  “不错,”风先生解释道,“所谓‘河枭’,并非纵横四海的海寇,而是依赖内河网络生存的灰色势力。他们与漕运体系中的底层胥吏、沿途关卡兵丁勾结,行事低调,如同水下的暗流,悄然渗透,从这庞大的盐利体系中,分得一杯残羹冷炙。他们上不得真正的台面,也难以与徽商、晋商那样的巨擘抗衡,只能在特定的地域和缝隙中求存。”

  他这番剖析,将盐帮在整个盐业利益链条中的卑微位置,清晰地展现在陈洛面前。

  盐帮并非什么了不得的江湖大派,只是在帝国盐政漏洞下,艰难求存的地方性灰色组织。

  陈洛心中凛然。

  风先生此举,既是传授知识,恐怕也是在暗示——与他背后的“贵人”合作,是盐帮跳出“河枭”格局,向上攀附的难得机遇。

  同时,也是在告诫自己,不要因为接触了盐帮就自视甚高,真正的巨鳄,远非眼前所见。

  “先生一番教诲,令小子茅塞顿开。”

  陈洛拱手,语气诚恳,“原来这盐业背后,竟有如此庞大的格局。只是不知,先生背后的贵人,对此番合作,具体有何章程?”

  铺垫已然足够,是时候切入正题了。

  风先生侃侃而谈,将一幅看似前程似锦的画卷在陈洛面前徐徐展开。

  “盐帮所做,终究是杀头的买卖。”

  风先生语气平和,却字字敲打在要害上,“最需要的,并非金银,而是庇护。我身后贵人,可提供此伞。官府若有严打动向,自有消息提前送达,让你们趋避;若不慎落网,亦有人出面周旋,保尔等平安。此乃存续之基,千金难买。”

  他顿了顿,继续描绘那诱人的前景:“再者,盐帮终是‘黑道’,与徽商、晋商那般‘白道’巨擘冲突,难免吃亏。若得贵人扶持,便可谋一官商身份,虽未必能立刻与那两大商帮平起平坐,却也是洗白上岸,减少诸多阻力,行事更为便宜。届时,生计得以壮大,前途亦有指望,甚至帮中骨干,未必不能谋个正经出身,光耀门楣。”

  他将好处一一列举,最后图穷匕见,点明核心要求:“贵人付出如此之多,所求者,自然是盐帮的诚心投靠。自此之后,听从号令,为贵人效力。如此一来,盐帮既得了庇护,壮大了根基,又有了前程,更能谋取出身,岂非一举多得之良机?”

  风先生语气笃定,仿佛这是盐帮百年不遇的造化。

  他甚至特意强调:“说来,盐帮能有此机缘,也是风某恰巧游历至此,一时兴起,想为贵人略尽绵力,才给了你们这个机会。否则,以贵人之尊,盐帮这点微末利益,实在不值一提。”

  陈洛默默听着,心中已然明了。

  风先生这番话,层层递进,极具诱惑力。

  先是贬低,点明盐帮做的是杀头买卖处境危险、仅是河枭格局低下,与徽商晋商相比如同蝼蚁,制造危机感和自卑感。

  再是画饼,许诺最急需的政治庇护和未来洗白的官商地位,直击盐帮软肋和渴望。

  继而抬高,强调此机会是他“心血来潮”所赐,贵人根本看不上盐帮那点利益,暗示机会难得,过了这村没这店。

  最后提要求,核心就是“完全投靠”,听令行事。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若真是个一心想着壮大盐帮、或者自身渴望攀附权贵的人,恐怕立刻就会心动不已,觉得天降鸿运。

  但陈洛头脑却异常清醒。

  风先生描绘得再好,其核心要求——“完全投靠”,恰恰与程淮反复强调、必须守住的底线“盐帮根基不能动摇,独立自主之权必须掌握” 完全背道而驰!

  听令行事?听谁的令?

  自然是风先生背后那位“贵人”的令。

  一旦应下,盐帮就不再是程淮的盐帮,而是成了那位贵人手中一把指哪打哪的刀。

  所谓的庇护,很可能变成更深的控制;所谓的官商身份,或许只是更方便被利用的幌子。

  届时,盐帮积累多年的渠道、人马、财富,恐怕都会在“号令”中逐渐被渗透、消化、最终吞并。

  这根本不是平等的合作,而是裹着糖衣的吞并!

  风先生看似慷慨,实则要的是盐帮的命根子。

  陈洛心中冷笑,面上却适时地露出混合着激动、向往与一丝犹豫的复杂神色,仿佛内心正在经历激烈的挣扎。

  他不能立刻拒绝,那会显得不识抬举,也可能引起风先生的怀疑。

  他需要表现出被说动,但又有些关乎帮派存亡的“顾虑”。

  “先生所言,实在令人……心潮澎湃。”

  陈洛深吸一口气,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震颤,“若真能如此,对盐帮而言,无异于再造之恩!只是……此事关系重大,关乎盐帮上下数百弟兄的身家性命与前程。小子人微言轻,虽受程帮主信任前来接洽,但此等决定……恐怕还需程帮主与帮中诸位元老共同定夺。不知先生……能否给予些许时日,容小子将先生之意,详尽禀明程帮主?”

  他这番说辞,合情合理。

  既表达了对“机遇”的渴望和重视,又将最终决定的皮球踢回给了程淮,为自己争取了缓冲和汇报的时间,同时也符合他“中间人传话”的定位。

  风先生看着陈洛那“挣扎”后趋于“理智”的反应,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

  他并未因没有立刻得到肯定答复而不悦,反而笑了笑,表示理解:“小兄弟思虑周全,是应该的。此等大事,确需程帮主亲自决断。风某便在周府等候佳音。不过,时机稍纵即逝,还望小兄弟转告程帮主,早做决断为妙。”

  “一定!小子定当尽快禀明帮主!”陈洛连忙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