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童谣-《盗墓:无妄无灾,天真无邪》

  空荡的空间,寂静无声,一片黑暗。

  吴妄的脚迈过木框的一刹那,身后那几道粗重的呼吸声、手电光柱焦躁的摆动、秦老板带着颤音的询问、还有他自己脚步带起的回音——全部消失了。

  不是那种突兀的切断,更像是水滴落进滚烫的油锅里,“嗤”的一声,瞬间汽化蒸发,只留下一个绝对、纯粹、令人心悸的“无”。

  就连手电筒的光,似乎都黯淡了几分,被前方浓稠的黑暗吸走了一部分生气。

  他没有回头。

  神经早已在千钧一发之际绷紧,感官在寂静降临的零点几秒内就已扫描过身后——空的。

  脚步声、热感、呼吸的气流、喜归的气味,荡然无存,如同跨过了一道隐形的门帘,帘外是喧嚣人间,帘内是孤寂囚笼。

  一种冰冷的、沉重的压力,取代了刚才门外那种“拒绝”的封存,它像潮湿的裹尸布,无孔不入地贴上了吴妄的皮肤,试图钻进肺腑。

  空气变得粘稠,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甜腥,像是在阴暗处有一朵正开到极盛、即将糜烂的毒花。

  这是他第一次下墓,也是他第一次遇见这样的超自然现象。

  吴妄站在原地只想到,难道真得像爷爷笔记里一样,所有墓都这么诡异吗?

  那吴邪会不会有危险?不知道三叔能不能保护好哥哥。

  这样想着,吴妄顺着手电筒光线看去,决定尽快处理完事情,出去联系吴邪。

  手电光刺破前方的黑暗,缓缓铺开,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锐利。

  主墓室并不算特别宏阔,但异常空旷。

  触目所及,李年所说的、本该有的棺椁、祭台、陪葬品林立的景象并未出现。

  中央,唯有一座矮小的石台静静悬浮着。

  石台不过一张普通书桌的大小,通体漆黑,材质像是墨玉又似某种吸光的陨铁。

  吴妄走近一看,石台离地约一尺的距离,不借助任何支柱,就那样违背物理定律地悬在那里,像一个沉睡的、方形的阴影。

  石台上摞着一堆书和文房四宝,正中央铺着一张纸,纸上字迹尤新,只写了一半,纸上甚至还有墨点滴落的痕迹,仿佛刚刚还有人在此书写,却被人打断后匆匆离去。

  石台空余处光洁如镜,倒映着吴妄手电晃动的光斑,形成一团微弱却冰冷的星火。

  没有棺。

  吴妄将手电光柱移开。

  在石台正后方,靠墙的位置,矗立着一个明显也是悬浮着的物件。

  那是一个孩童身高的木俑。

  木俑的雕工粗糙得几近潦草,只能勉强辨识出人形。

  通体漆成一种刺目的、仿佛刚流淌出的鲜血凝成的猩红,没有五官,面部平滑一片,如同最简陋的玩具娃娃。

  它僵硬地站立着,一只粗糙的木头手臂,直直地、似乎有千斤重量般地下指,指尖正对着下方地面上一个小小的、歪歪扭扭的石刻圆圈。

  圆圈不过脸盆大小,刻痕浅得几乎难以辨认,里面积满了墨汁般的黑色液体,液面平静无波,仿佛已凝固多年,但那股越来越浓郁的甜腥气,正是从中丝丝缕缕地散发出来。

  吴妄的目光几乎没有在那诡异的指圈木俑上停留,手电光冷静地扫过整个墓室墙壁。

  墙壁不再是普通的条石,而是一种更细腻的深褐色石材,被打磨得近乎光滑。上面没有壁画,没有文字,只有……大量的刻痕。

  那些刻痕深深浅浅,纵横交错,布满了目力所及的所有墙面。有混乱盘旋的螺旋,有锐利相交的爪印,有断裂又重复的锯齿线,有首尾互噬的圆圈,还有更多叫不出名字的符号。

  它们密密麻麻,层层叠叠,互相覆盖,如同无数昆虫在极度痛苦中留下的最后抓痕,又像是某种癫狂、混乱的思维被硬生生刻进了冰冷的石头里。

  好像在哪里见过。

  看得久了,吴妄竟也感到一丝眩晕。这些符号本身并无意义,但它们的堆叠却形成了一种巨大的精神污染,传递着非人的、扭曲的焦躁和某种……难以名状的声音。

  光线最终落在墙角处。

  那里堆积着一些随葬品。数量不少,但无一例外,都透着一股令人心头发怵的气息。

  最触目的是数量众多的小型人偶,有布缝的,有陶烧的,还有木片扎成的,它们竟像没有被时间吞噬过一样。

  它们的“脸”被同样粗暴地涂抹掉或刻平了,取而代之的,是用一种浓稠如血的颜料,在面部中央画着一个巨大的、完全占据整个脸部位置的“×”形符号。

  几十个、上百个没有面目的人偶,只“瞪”着那个猩红的叉,无声地堆积在角落的阴影里。

  人偶中间,散落着微型的藤环、小鼓和几把……极似孩童玩具的塑料小剑、乐高和奥特曼模型?!

  这些现代工业制品的色彩在古墓的幽暗里显得格外扎眼、突兀和惊悚。

  最诡异的是一堆小小的、风干了的糕点状祭品,旁边竟然散落着几个过滤嘴半焦黑的烟头,还有一个……打火机的防风盖碎片。

  还有骨埙、小小的青铜灯盏……一切都小得过分,透着一股为孩童准备的尺度。

  但所有这些东西,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色粉末,吴妄蹲下仔细看去,那并非灰尘,而是无数极为细小的、灰白色的磷屑,仿佛从蝴蝶翅膀上剥落下来的灰烬。

  吴妄站起来环视一周主墓室,四周冰冷死寂,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被无限放大,粘稠的空气里,那股甜腥味如同活物,固执地钻入鼻腔。

  他缓缓地、无声地抬起右手,指尖捻着一小撮同样细小的灰色粉末——正是角落祭品上覆盖的那种磷屑。

  他没有低头去看,任由指尖感知那几乎不存在的重量和特殊的滑腻感。

  就在同时,一股极其微弱、冰冷到刺骨的气流,如同清浅的呼吸,毫无征兆地拂过后颈。

  身体机能瞬间拉满,肾上腺素汹涌而出。

  但吴妄的动作却在这一刻凝固住,沉稳得不可思议,没有惊惧的僵直,没有本能的避退,只有握着电筒的手,如同磐石般纹丝不动。

  光束依旧稳定地打在那些无面偶人空洞的猩红“×”符号上,仿佛那突如其来的冰冷触摸只是一阵幻觉。

  喉结在昏暗的光线下极其轻微地滚动。

  就在这绝对的寂静与森寒之中,一阵如同来自九幽之底的、不成调的哼唱混着哭腔,带着黏腻冰冷的湿气,仿佛贴着地面爬行,悄然钻入了吴妄的耳朵。

  那声音细弱、断续、时远时近,充满了天真又惊悚的恶意:

  “石台空呀空,小伢儿饿得凶……”

  “木俑指呀指,小伢儿没得吃……”

  “呜呜呜,呜呜呜,天黑快回家……”

  “回家……”

  “回家吃饭饭……陪我玩……呜呜……”

  哼唱声模糊不清,音节交叠扭曲,如同鬼魅梦呓,最后几个词句的哭声猛然尖锐起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向他扎来!

  几乎是哼唱声变调突起的同一刹那!

  吴妄没有半点犹豫,身形朝着右前方向后猛地急冲!

  动作凌厉果断,如早已积蓄好的弹簧骤然释放,左手将手电筒反握住,连续挥出双拳,却像是击打在了硅胶上立刻回弹。

  这时,一双手突然将他托起——双脚离地的瞬间,一股阴冷得能冻结骨髓的力量,如同无形的血雾形成实质,狠狠抽打在他的后腰上,力度奇大无比!

  “嘭!”

  闷响在死寂中炸开,带着沉闷的回音。

  吴妄整个人如同一个被巨力抽飞的破败人偶,后背狠狠撞在了冷硬光滑如同冰面的墙壁上!

  力道之大,甚至让墙壁都被震动,他贴着墙面滑落下来,单膝点地,硬生生止住颓势,手中的强光手电竟然握得奇稳,光束只是剧烈地晃动了刹那,便被强行稳住,光柱顽强地刺向自己刚才立足之处。

  那里,就在那片被指着的黑色液体池的正上方,悬石台的阴影边缘。

  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空气诡异地扭曲了一下。

  一只孩童般大小的手缓缓凝聚成形,悬浮在离地半米的空中。

  那手漆黑如最纯粹的墨,又隐隐透着一种腐烂生物内脏般的、令人作呕的油亮光泽,五根手指短小圆润,皮肤质感却如同剥了皮的嫩肉般湿黏,指尖部位没有指甲,只有一种污秽乌光的粘液在缓缓渗出、滴落。

  这只诡异的黑手正保持着抽击的姿态,五根怪异的手指微微蜷缩着,一滴黏稠的、散发着浓郁甜腥气的黑色粘液,正从它那没有指甲的指尖垂落,即将滴入下方那圈石刻的黑色液体中。

  吴妄半跪在墙根阴影下,后背与冰冷的墙壁紧贴,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被巨力撞击的部位,带来剧烈的钝痛。

  肺腑像是被震得移了位,甜腥气混杂着喉头涌上的铁锈味,呛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但他手中强光手电的光束,依然死死钉在那只悬浮的、蠕动着的漆黑小手上。

  粘稠腥甜的空气无比沉重,每一次吸入都如同针扎般,墙面上那些混乱堆积的刻痕在他的余光里疯狂扭曲,狠狠刺进神经末梢。

  在双方无声的对峙中,那只黑手背后的小型玩具堆里,一缕细小森绿的幽光一闪而过。

  那不成调的童谣似乎并未停歇,反而化作更加粘稠的阴影爬满脑海,每一次回旋都带着锋利的钩刺:

  “呜呜,饿……好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