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天天亮了又黑。太阳照常升起，山风照样吹，好像啥也没发生过。
但蹲在云彩上头“看直播”的墨尘一伙人知道，底下这片山山水水，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头三天，主要盯梢对象是那个吓破胆的克莱门特。
这老兄是真被吓惨了。他从山洞逃出来后，根本不敢在任何地方多待，白天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在林子深处乱钻，晚上就找个树洞或者石缝蜷着，啃两口硬得能崩掉牙的干粮，喝点溪水，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有点风吹草动就浑身哆嗦。
他彻底断了回山神庙或者去找渡边鬼藏的念头。别说找了，他现在连那个方向都不敢看，总觉得那片山林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盯着他。那本丢了笔记和圣徽的事儿，成了他心里的疙瘩，又急又怕，可又没胆子回去找。
“完了，全完了……”克莱门特经常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精神头儿越来越差，“任务失败了……还丢了圣物……主教大人会怎么看我？我会不会被当成异端处理？”
他对东方的印象也彻底跑偏了。以前还觉得是片充满机遇和“未开化资源”的沃土，现在满脑子都是“神秘莫测的山神”、“诡异恐怖的禁忌”、“不可信任的异教徒和背叛者”。他那些用“特殊方法”萃取生命精华、换取资源、慢慢打开局面的雄心壮志，被那晚绿油油的山神像和隆隆的声音震得粉碎。
到了第四天，他身上的干粮快吃完了，人也憔悴得跟难民似的。实在熬不住，他终于决定冒险离开这片山区，往更东边、据说有几个西方早期传教士建立的、非常隐蔽的小据点方向摸去。他想去那里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联系上自己人，哪怕先混口饭吃也好。
可他不知道，他那枚用来联系的信物圣徽早就“意外”掉水里冲走了。没有那玩意儿，他就算找到据点，人家认不认他还是两说。而且，就算他侥幸混进去，他这段“被山神吓跑、丢了重要物品、怀疑被合作伙伴背叛”的窝囊经历，会不会成为别人嘴里的笑柄，甚至影响他未来在教廷里的前程，那就不好说了。
“种子算是种下了。”天刑号上，钱满仓一边记录克莱门特狼狈东逃的数据，一边推了推眼镜，“他对东方的恐惧和不信任感，可能会影响他未来如果掌权后的决策倾向。就算他成不了教皇，这种经历也会在他圈子里传播，形成一种对东方‘危险且不可控’的偏见。”
鬼煞真人（现在的）撇撇嘴：“活该！谁让他跟倭寇勾勾搭搭，还想搞那些伤天害理的药水。吓唬他都是轻的！”
另一条线，是那个差点成了倒霉蛋的“李家”。
就是渡边鬼藏情报里提到的，守着黑风坳一处小灵矿的修仙家族。家主李老爷子是个筑基中期的老头，带着三个炼气期的儿子侄儿，还有三十来个凡人护矿工，守着那点家业，日子过得紧巴巴但也算安稳。
他们压根不知道，自己差点就成了别人勾结路上的第一块垫脚石。
事情得从李家一个负责巡山的小辈说起。这小子叫李虎，炼气三层，人挺机灵但有点毛躁。就在二狗伏杀渡边鬼藏后的第二天，李虎照例在黑风坳外围巡逻，走到一处平时不怎么去的乱石坡时，忽然被脚下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哎哟！”李虎弯腰捡起来一看，是块灰扑扑的石头，入手冰凉，还有点沉。“啥破石头……”他嘟囔着正要扔，忽然觉得这石头样子有点怪，表面好像有天然的花纹，而且周围的灵气流动到了这儿，似乎有那么一丝丝……不畅快？
李虎虽然修为不高，但生在修仙家族，耳濡目染也有点见识。他多了个心眼，没把石头扔了，而是揣回了家，拿给他爹——李家那位筑基中期的老爷子看。
李老爷子拿起石头，眯着眼看了半晌，又输入一丝灵力探查，脸色慢慢变了。
“这……这是‘阴煞石’！”老爷子倒吸一口凉气，“虽然品相一般，但这玩意儿是秽土那边才有的特产！怎么会出现在咱们黑风坳附近？”
阴煞石这名字一听就不是好东西。李家虽然是小家族，但也听说过秽土倭寇的恶名，知道他们擅长用阴毒邪门的玩意儿。
“虎子，你在哪儿捡的？周围还有没有别的奇怪东西？”李老爷子神情严肃。
李虎赶紧把位置说了，还补充道：“爹，那地方我还闻到点怪味，像是什么东西烧焦了，还有……有点腥。”
李老爷子一听，更觉得不对头了。他立刻带上两个儿子，亲自去了那片乱石坡。这一仔细搜查可不得了！他们不但又找到了几块散落的、更小块的阴煞石，还在石头缝里发现了一块巴掌大的、锈迹斑斑的金属片，上面刻着从来没见过的古怪符号（其实是克莱门特圣水壶上掉下来的一个小配件，被二狗“栽赃”时无意中带过来落下的），以及一些凌乱的、不像野兽也不像普通人留下的脚印痕迹。
最让他们头皮发麻的是，在一处草丛里，他们发现了几滴已经干涸发黑、散发着淡淡腥甜味的污渍——那是克莱门特实验失败时不小心溅到衣角、又在逃跑时蹭到的“初萃灵液”残渣。
“有外人来过！还不是一般人！”李老爷子脸色铁青，“带着秽土的东西，还有这不知道哪来的邪门玩意儿……他们想干什么？难道是想打咱们灵矿的主意？”
李家上下顿时紧张起来。他们这种小家族，最怕就是被外面的势力盯上。李老爷子当机立断：灵矿暂时减产，加派双倍人手日夜巡逻，尤其是黑风坳外围和捡到东西的那片区域。同时，他派人去给邻近另一个交好的小家族送信，提醒他们最近也要小心，可能有秽土倭寇或者不明邪修在附近活动。
这一加强戒备不要紧，还真起到了作用。就在李家加强巡逻的第二天，一个负责外围侦查的秽土下忍（灰影派来确认情况的手下），刚刚摸到黑风坳边缘，就被警惕性大增的李家巡逻队发现了迹象。虽然没抓住人，但也把对方惊走了，还差点触发了一个对方仓促间布下的警示陷阱。
消息传回秽土潜伏点，灰影更确信克莱门特心怀不轨了：“那个西方叛徒，果然在打灵矿的主意！还想借刀杀人，让我们和本地势力冲突？狡猾！”
而李家呢，虽然虚惊一场，但也因此提高了警惕，加固了防御。那块阴煞石和金属片被他们小心收藏起来，作为“可能有外敌窥伺”的证据。李老爷子更是叮嘱子孙：“以后都机灵点！这世道不太平，什么牛鬼蛇神都往外冒！”
因为一个意外的“栽赃物”，李家这个本该被悄然渗透、甚至可能被牺牲掉的小家族，阴差阳错地提高的警觉，无形中避开了一场潜在的灾祸。这也算是二狗那场伏杀带来的“意外功德”了。
至于二狗本人，这小子的日子可就滋润多了。
他带着伤和满满一包袱战利品，躲回了自己最熟悉的一个秘密山洞——这地方是他花了好久才找到的，入口隐蔽，里头干燥，还连着一条很小的地下暗河，取水方便。
头两天他啥也没干，就老老实实窝在洞里养伤、驱毒。从渡边鬼藏那儿抢来的伤药效果不错，加上他年轻身体底子好，肩膀上的刀伤慢慢结了痂，那股阴毒也被他用笨办法（运功逼毒加上嚼了点清毒的草药）一点点排了出去。
伤一好点，他就闲不住了。开始兴致勃勃地清点、研究他的战利品。
灵石和金银让他笑得合不拢嘴，这可是实实在在的“硬通货”，够他逍遥好一阵子了。阴煞石他不认识，但觉得这石头冰凉挺特别，也收了起来。那些瓶瓶罐罐他挨个打开闻，毒药都贴上标签小心放好，伤药留着备用。那瓶“初萃灵液”他嫌味道怪，本来想扔，但看瓶子挺结实，觉得能卖钱，也留下了。
最让他感兴趣的是那本兽皮册子和克莱门特的笔记。兽皮册子里的忍术和陷阱技巧让他大开眼界，虽然很多高级的他看不懂也练不了，但那些基础的潜行、伪装、下毒、设置机关的法子，简直是为他这种“野路子”量身定做的！他如获至宝，天天抱着研究，还在山洞里比划练习。
克莱门特的笔记他看不太懂文字，但里面的插图和部分注释让他大概明白了这是讲“怎么从活物身上提炼精华”的邪门法子。二狗看得直皱眉头：“这洋和尚看着人模狗样，心思这么毒？这玩意儿弄出来能吃？吃了怕不是要变妖怪！”他把笔记也收好，觉得以后说不定能当个反面教材，或者……跟懂行的人换点东西？
那枚造型奇特的苦无，他试了试，发现特别锋利，而且输入灵力后似乎有点轻飘飘的，好像能飞得更远更准。他美滋滋地把它当成了新的飞镖主力。
吃饱喝足（用抢来的钱在山下小镇偷偷买了酒肉），伤也好了七八成，实力因为研究了新“教材”还隐隐有点提升，二狗感觉人生达到了一个小巅峰。他偶尔也会想起那个被自己吓跑的洋和尚，和那个被自己弄死的倭寇，心里嘀咕：“这两伙人到底啥关系？以后还会不会来找麻烦？”
不过他天生乐观（或者说心大），想着：“管他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老子现在有钱有粮有功夫，怕个球！”很快就把这茬抛到脑后，开始琢磨着是不是该出去“活动活动”，试试新学的本事了。
天刑号上，墨尘这几天也没闲着。
他趁着夜色和隐蔽，亲自下去了一趟，如同最高明的考古学家兼清洁工，把山神庙、乱石区伏杀点、甚至克莱门特逃跑路线上可能残留的、带有未来技术特征或者自己一方干预痕迹的细微能量和物质，进行了悄无声息的“采样”和“清理”。
他收集了克莱门特那“初萃灵液”最原始的、充满杂质和怨念的能量样本；采集了渡边鬼藏使用的、带有早期秽土工艺和微弱“时空亲和”属性的忍具碎片上的物质；还截留了一缕现场最混乱的、混杂着雷火、阴煞、圣光残余、以及二狗那驳杂灵力的“能量汤”。
这些东西，在未来都是研究西方与秽土勾结技术源头、了解早期时空忍法特性、甚至分析混沌与低阶多种能量相互作用的宝贵“化石”标本。
做完这一切，墨尘回到天刑号，看着钱满仓汇总的几天观察报告。
“主上，”钱满仓指着光幕上的数据和模拟曲线，“综合来看，我们此次‘微调’干预，直接效果显着。‘初次勾结’被成功扼杀在摇篮里。间接影响也已产生：克莱门特个人心态改变，可能影响其未来行为模式；李家意外获得预警，避免了潜在损失；二狗获得资源与知识，实力和生存能力得到提升。整个区域的历史‘小气候’已经发生偏转。”
他顿了顿，说：“但是，时间线的自我修正力依然存在。如果完全不干预，根据模型推演，大约有百分之三十的可能，秽土方面会在较长时间后，通过其他方式再次尝试与西方残余势力接触；还有百分之二十的可能，克莱门特的经历会被其他西方激进分子视为‘东方危险’的佐证，反而激发更强的征服或敌意。”
鬼煞真人（现在的）插嘴：“那就是说，光打断一次还不够，可能还得盯着？”
墨尘点点头，又摇摇头：“历史的洪流有其惯性。我们不可能，也没必要把所有‘可能’的坏苗头都掐死。那会让我们陷入无止境的疲于奔命，也违背了我们‘最小干预’的原则。”
他看向下方那片在晨曦中苏醒的山林，缓缓道：“我们做的，就像是在一条大河的某个小支流入口处，轻轻拨动了一块石头。这块石头改变不了大河的主干流向，但它能让这条小支流的水，稍微浑浊一点，流速变慢一点，或者分出一缕更细的岔流。”
“克莱门特和渡边鬼藏这条‘小支流’，已经被我们搅浑了，暂时流不动了。至于以后会不会有新的支流形成，或者这条支流会不会在别的地方改道……那是以后的事情。我们只需要确保，在我们需要的时候，有能力再去拨动关键的石头。”
“而现在，”墨尘收回目光，“我们在这里的事情，基本办完了。该收集的标本收了，该观察的变化看了。是时候……”
他话没说完，负责监控时空波动的黑鳞卫忽然报告：“舰长！检测到不明时空涟漪，强度微弱，但来源指向异常……似乎同时指向‘过去’某个更深的层次和‘未来’理事会可能的活动区域！无法精确定位！”
舰桥内气氛微微一凝。
墨尘眼神一凛：“看来，我们拨动的石头，引起的细微涟漪，可能已经被更下游，或者更上游的某些‘存在’隐约察觉到了。”
他当机立断：“启动最高级别隐匿，准备返航。此地不宜久留。”
天刑号庞大的舰体开始无声地调整姿态，表面的伪装涂层流光微转，准备脱离这片三百年前的时空。
而在下方，朝阳完全升起，山林间鸟语花香。克莱门特正在陌生的道路上忐忑东行；李家的矿工们开始了新一天的劳作，警惕地打量着四周；二狗在山洞里伸了个懒腰，琢磨着今天去哪试试新学的“雾隐之术”……
历史的微澜，已然荡开。而投下石子的手，即将悄然收回。
只有那枚被无意中改变流向的小小支流，和几块被采集走的“石头标本”，默默记录着这场跨越三百年的、无声的较量。
但蹲在云彩上头“看直播”的墨尘一伙人知道，底下这片山山水水，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头三天，主要盯梢对象是那个吓破胆的克莱门特。
这老兄是真被吓惨了。他从山洞逃出来后，根本不敢在任何地方多待，白天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在林子深处乱钻，晚上就找个树洞或者石缝蜷着，啃两口硬得能崩掉牙的干粮，喝点溪水，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有点风吹草动就浑身哆嗦。
他彻底断了回山神庙或者去找渡边鬼藏的念头。别说找了，他现在连那个方向都不敢看，总觉得那片山林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盯着他。那本丢了笔记和圣徽的事儿，成了他心里的疙瘩，又急又怕，可又没胆子回去找。
“完了，全完了……”克莱门特经常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精神头儿越来越差，“任务失败了……还丢了圣物……主教大人会怎么看我？我会不会被当成异端处理？”
他对东方的印象也彻底跑偏了。以前还觉得是片充满机遇和“未开化资源”的沃土，现在满脑子都是“神秘莫测的山神”、“诡异恐怖的禁忌”、“不可信任的异教徒和背叛者”。他那些用“特殊方法”萃取生命精华、换取资源、慢慢打开局面的雄心壮志，被那晚绿油油的山神像和隆隆的声音震得粉碎。
到了第四天，他身上的干粮快吃完了，人也憔悴得跟难民似的。实在熬不住，他终于决定冒险离开这片山区，往更东边、据说有几个西方早期传教士建立的、非常隐蔽的小据点方向摸去。他想去那里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联系上自己人，哪怕先混口饭吃也好。
可他不知道，他那枚用来联系的信物圣徽早就“意外”掉水里冲走了。没有那玩意儿，他就算找到据点，人家认不认他还是两说。而且，就算他侥幸混进去，他这段“被山神吓跑、丢了重要物品、怀疑被合作伙伴背叛”的窝囊经历，会不会成为别人嘴里的笑柄，甚至影响他未来在教廷里的前程，那就不好说了。
“种子算是种下了。”天刑号上，钱满仓一边记录克莱门特狼狈东逃的数据，一边推了推眼镜，“他对东方的恐惧和不信任感，可能会影响他未来如果掌权后的决策倾向。就算他成不了教皇，这种经历也会在他圈子里传播，形成一种对东方‘危险且不可控’的偏见。”
鬼煞真人（现在的）撇撇嘴：“活该！谁让他跟倭寇勾勾搭搭，还想搞那些伤天害理的药水。吓唬他都是轻的！”
另一条线，是那个差点成了倒霉蛋的“李家”。
就是渡边鬼藏情报里提到的，守着黑风坳一处小灵矿的修仙家族。家主李老爷子是个筑基中期的老头，带着三个炼气期的儿子侄儿，还有三十来个凡人护矿工，守着那点家业，日子过得紧巴巴但也算安稳。
他们压根不知道，自己差点就成了别人勾结路上的第一块垫脚石。
事情得从李家一个负责巡山的小辈说起。这小子叫李虎，炼气三层，人挺机灵但有点毛躁。就在二狗伏杀渡边鬼藏后的第二天，李虎照例在黑风坳外围巡逻，走到一处平时不怎么去的乱石坡时，忽然被脚下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哎哟！”李虎弯腰捡起来一看，是块灰扑扑的石头，入手冰凉，还有点沉。“啥破石头……”他嘟囔着正要扔，忽然觉得这石头样子有点怪，表面好像有天然的花纹，而且周围的灵气流动到了这儿，似乎有那么一丝丝……不畅快？
李虎虽然修为不高，但生在修仙家族，耳濡目染也有点见识。他多了个心眼，没把石头扔了，而是揣回了家，拿给他爹——李家那位筑基中期的老爷子看。
李老爷子拿起石头，眯着眼看了半晌，又输入一丝灵力探查，脸色慢慢变了。
“这……这是‘阴煞石’！”老爷子倒吸一口凉气，“虽然品相一般，但这玩意儿是秽土那边才有的特产！怎么会出现在咱们黑风坳附近？”
阴煞石这名字一听就不是好东西。李家虽然是小家族，但也听说过秽土倭寇的恶名，知道他们擅长用阴毒邪门的玩意儿。
“虎子，你在哪儿捡的？周围还有没有别的奇怪东西？”李老爷子神情严肃。
李虎赶紧把位置说了，还补充道：“爹，那地方我还闻到点怪味，像是什么东西烧焦了，还有……有点腥。”
李老爷子一听，更觉得不对头了。他立刻带上两个儿子，亲自去了那片乱石坡。这一仔细搜查可不得了！他们不但又找到了几块散落的、更小块的阴煞石，还在石头缝里发现了一块巴掌大的、锈迹斑斑的金属片，上面刻着从来没见过的古怪符号（其实是克莱门特圣水壶上掉下来的一个小配件，被二狗“栽赃”时无意中带过来落下的），以及一些凌乱的、不像野兽也不像普通人留下的脚印痕迹。
最让他们头皮发麻的是，在一处草丛里，他们发现了几滴已经干涸发黑、散发着淡淡腥甜味的污渍——那是克莱门特实验失败时不小心溅到衣角、又在逃跑时蹭到的“初萃灵液”残渣。
“有外人来过！还不是一般人！”李老爷子脸色铁青，“带着秽土的东西，还有这不知道哪来的邪门玩意儿……他们想干什么？难道是想打咱们灵矿的主意？”
李家上下顿时紧张起来。他们这种小家族，最怕就是被外面的势力盯上。李老爷子当机立断：灵矿暂时减产，加派双倍人手日夜巡逻，尤其是黑风坳外围和捡到东西的那片区域。同时，他派人去给邻近另一个交好的小家族送信，提醒他们最近也要小心，可能有秽土倭寇或者不明邪修在附近活动。
这一加强戒备不要紧，还真起到了作用。就在李家加强巡逻的第二天，一个负责外围侦查的秽土下忍（灰影派来确认情况的手下），刚刚摸到黑风坳边缘，就被警惕性大增的李家巡逻队发现了迹象。虽然没抓住人，但也把对方惊走了，还差点触发了一个对方仓促间布下的警示陷阱。
消息传回秽土潜伏点，灰影更确信克莱门特心怀不轨了：“那个西方叛徒，果然在打灵矿的主意！还想借刀杀人，让我们和本地势力冲突？狡猾！”
而李家呢，虽然虚惊一场，但也因此提高了警惕，加固了防御。那块阴煞石和金属片被他们小心收藏起来，作为“可能有外敌窥伺”的证据。李老爷子更是叮嘱子孙：“以后都机灵点！这世道不太平，什么牛鬼蛇神都往外冒！”
因为一个意外的“栽赃物”，李家这个本该被悄然渗透、甚至可能被牺牲掉的小家族，阴差阳错地提高的警觉，无形中避开了一场潜在的灾祸。这也算是二狗那场伏杀带来的“意外功德”了。
至于二狗本人，这小子的日子可就滋润多了。
他带着伤和满满一包袱战利品，躲回了自己最熟悉的一个秘密山洞——这地方是他花了好久才找到的，入口隐蔽，里头干燥，还连着一条很小的地下暗河，取水方便。
头两天他啥也没干，就老老实实窝在洞里养伤、驱毒。从渡边鬼藏那儿抢来的伤药效果不错，加上他年轻身体底子好，肩膀上的刀伤慢慢结了痂，那股阴毒也被他用笨办法（运功逼毒加上嚼了点清毒的草药）一点点排了出去。
伤一好点，他就闲不住了。开始兴致勃勃地清点、研究他的战利品。
灵石和金银让他笑得合不拢嘴，这可是实实在在的“硬通货”，够他逍遥好一阵子了。阴煞石他不认识，但觉得这石头冰凉挺特别，也收了起来。那些瓶瓶罐罐他挨个打开闻，毒药都贴上标签小心放好，伤药留着备用。那瓶“初萃灵液”他嫌味道怪，本来想扔，但看瓶子挺结实，觉得能卖钱，也留下了。
最让他感兴趣的是那本兽皮册子和克莱门特的笔记。兽皮册子里的忍术和陷阱技巧让他大开眼界，虽然很多高级的他看不懂也练不了，但那些基础的潜行、伪装、下毒、设置机关的法子，简直是为他这种“野路子”量身定做的！他如获至宝，天天抱着研究，还在山洞里比划练习。
克莱门特的笔记他看不太懂文字，但里面的插图和部分注释让他大概明白了这是讲“怎么从活物身上提炼精华”的邪门法子。二狗看得直皱眉头：“这洋和尚看着人模狗样，心思这么毒？这玩意儿弄出来能吃？吃了怕不是要变妖怪！”他把笔记也收好，觉得以后说不定能当个反面教材，或者……跟懂行的人换点东西？
那枚造型奇特的苦无，他试了试，发现特别锋利，而且输入灵力后似乎有点轻飘飘的，好像能飞得更远更准。他美滋滋地把它当成了新的飞镖主力。
吃饱喝足（用抢来的钱在山下小镇偷偷买了酒肉），伤也好了七八成，实力因为研究了新“教材”还隐隐有点提升，二狗感觉人生达到了一个小巅峰。他偶尔也会想起那个被自己吓跑的洋和尚，和那个被自己弄死的倭寇，心里嘀咕：“这两伙人到底啥关系？以后还会不会来找麻烦？”
不过他天生乐观（或者说心大），想着：“管他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老子现在有钱有粮有功夫，怕个球！”很快就把这茬抛到脑后，开始琢磨着是不是该出去“活动活动”，试试新学的本事了。
天刑号上，墨尘这几天也没闲着。
他趁着夜色和隐蔽，亲自下去了一趟，如同最高明的考古学家兼清洁工，把山神庙、乱石区伏杀点、甚至克莱门特逃跑路线上可能残留的、带有未来技术特征或者自己一方干预痕迹的细微能量和物质，进行了悄无声息的“采样”和“清理”。
他收集了克莱门特那“初萃灵液”最原始的、充满杂质和怨念的能量样本；采集了渡边鬼藏使用的、带有早期秽土工艺和微弱“时空亲和”属性的忍具碎片上的物质；还截留了一缕现场最混乱的、混杂着雷火、阴煞、圣光残余、以及二狗那驳杂灵力的“能量汤”。
这些东西，在未来都是研究西方与秽土勾结技术源头、了解早期时空忍法特性、甚至分析混沌与低阶多种能量相互作用的宝贵“化石”标本。
做完这一切，墨尘回到天刑号，看着钱满仓汇总的几天观察报告。
“主上，”钱满仓指着光幕上的数据和模拟曲线，“综合来看，我们此次‘微调’干预，直接效果显着。‘初次勾结’被成功扼杀在摇篮里。间接影响也已产生：克莱门特个人心态改变，可能影响其未来行为模式；李家意外获得预警，避免了潜在损失；二狗获得资源与知识，实力和生存能力得到提升。整个区域的历史‘小气候’已经发生偏转。”
他顿了顿，说：“但是，时间线的自我修正力依然存在。如果完全不干预，根据模型推演，大约有百分之三十的可能，秽土方面会在较长时间后，通过其他方式再次尝试与西方残余势力接触；还有百分之二十的可能，克莱门特的经历会被其他西方激进分子视为‘东方危险’的佐证，反而激发更强的征服或敌意。”
鬼煞真人（现在的）插嘴：“那就是说，光打断一次还不够，可能还得盯着？”
墨尘点点头，又摇摇头：“历史的洪流有其惯性。我们不可能，也没必要把所有‘可能’的坏苗头都掐死。那会让我们陷入无止境的疲于奔命，也违背了我们‘最小干预’的原则。”
他看向下方那片在晨曦中苏醒的山林，缓缓道：“我们做的，就像是在一条大河的某个小支流入口处，轻轻拨动了一块石头。这块石头改变不了大河的主干流向，但它能让这条小支流的水，稍微浑浊一点，流速变慢一点，或者分出一缕更细的岔流。”
“克莱门特和渡边鬼藏这条‘小支流’，已经被我们搅浑了，暂时流不动了。至于以后会不会有新的支流形成，或者这条支流会不会在别的地方改道……那是以后的事情。我们只需要确保，在我们需要的时候，有能力再去拨动关键的石头。”
“而现在，”墨尘收回目光，“我们在这里的事情，基本办完了。该收集的标本收了，该观察的变化看了。是时候……”
他话没说完，负责监控时空波动的黑鳞卫忽然报告：“舰长！检测到不明时空涟漪，强度微弱，但来源指向异常……似乎同时指向‘过去’某个更深的层次和‘未来’理事会可能的活动区域！无法精确定位！”
舰桥内气氛微微一凝。
墨尘眼神一凛：“看来，我们拨动的石头，引起的细微涟漪，可能已经被更下游，或者更上游的某些‘存在’隐约察觉到了。”
他当机立断：“启动最高级别隐匿，准备返航。此地不宜久留。”
天刑号庞大的舰体开始无声地调整姿态，表面的伪装涂层流光微转，准备脱离这片三百年前的时空。
而在下方，朝阳完全升起，山林间鸟语花香。克莱门特正在陌生的道路上忐忑东行；李家的矿工们开始了新一天的劳作，警惕地打量着四周；二狗在山洞里伸了个懒腰，琢磨着今天去哪试试新学的“雾隐之术”……
历史的微澜，已然荡开。而投下石子的手，即将悄然收回。
只有那枚被无意中改变流向的小小支流，和几块被采集走的“石头标本”，默默记录着这场跨越三百年的、无声的较量。